第271节
“我……不知道,有点恍惚,我总觉得……”张墨鹿开始变得有些口齿不清,尝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抓住旁边的绳子,若不是腰间系着绳子,他早就掉下去了。
最终,张墨鹿浑身无力地悬在那,吃力地抬头去看刑伯秋。
张墨鹿一字字道:“师兄,你,你,你给我下毒?”
“对不起,迫于无奈。”刑伯秋轻声道,抓着绳子,看着张墨鹿,“我问过你,你愿不愿意利用神迹做好事,你说不你不愿意,我还问你,要是能复活师父,你愿不愿意?你还是说不愿意,你变坏了,师弟,不,也许从你拜师那天开始,你就没有好过,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江湖骗子,自私的江湖骗子!”
张墨鹿显得很难受,口水从嘴角滴了下来:“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刑伯秋淡淡道:“软骨粉,和蒙汗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软骨粉会让你浑身酥软,不会致死,只要稍加休息就能恢复,但是,我必须杀了你。”
张墨鹿一惊:“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刑伯秋道:“我要得到神迹,主持正义,救活那些不该死的人,我儿子会帮我,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我会教他的,他会在我的指导之下,利用神迹来帮助其他人。”
张墨鹿有气无力地回答:“你疯了,你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神迹的,师父以前夸你是义和团中唯一明事理的人,我看师父错了……师兄,我知道你当年在孝城为了保护孝金,炸了护堤,害死了那么多百姓,心有愧疚,但那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你想想,如果孝金被那些满清鞑子用来复辟,天下大乱,死的人不是更多吗?”
刑伯秋面无表情地缓慢摇头:“我没疯,也没错,我只是想弥补我犯下的错误,还有师父当年犯下的错误而已,仅此而已,所以,我没错,我以前是自私,但现在我明白了,自私的不是我,是你,师弟,如果还有下辈子,你一定不能再做一个自私的人。”
刑伯秋说完,拔出匕首要去割张墨鹿的绳子,却听到张墨鹿道:“等等,再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就一个问题!再等等!”
刑伯秋点头:“什么?你问,我什么都可以回答。”
张墨鹿微微抬头,看着刑伯秋:“你昨天在洞口说,要住一夜,吃好喝好休息好,今天再下来,就是为了给我下毒,对吗?”
刑伯秋道:“当然,在用毒方面,你是行家,你原本就是滑子,江湖骗子,但是,你万万想不到,我会给你下毒,而且还是用的最简单的软骨粉。”
张墨鹿却是笑了,突然间直起身子来,身子一转,双脚一跳,跃到一个安全距离,叹了口气道:“对呀,你明知道我是江湖骗子出身,你还给我下毒,你不知道什么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刑伯秋此时胸口一闷,喉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他捂着腹部,死死抓着绳子,瞪眼看着张墨鹿:“你……你……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昨晚啊!”张墨鹿冷冷道,“你没看见是吧?你认为你一直在看着我,但我也有机会下毒的,就是你给我下毒的时候,我就趁那个机会给你下了毒,还记得你放下碗的那瞬间吗?那一瞬间,你的注意力在锅里,你把毒粉弹进去了,而我趁你分身的那一刻,也将毒放在你里的碗里,软骨粉啊,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毒得倒我?但是你中的毒就不一样了。”
刑伯秋似乎明白了:“你先前故意装作毒发,是因为你知道软骨粉毒发的时间,而你一直问我,是为了拖时间,拖到我毒发的时候!张墨鹿,你果然如师父所说,从头到脚,都是个江湖骗子!卑鄙无耻!”
“你原本不需要给我下毒的,因为你身手比我好,但是你自作聪明,以为我这个下毒的,就不会防着你会下毒给我,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这辈子就输给了师父一个人,你?还不够资格和我斗!”张墨鹿皱眉:“**这东西真可怕,你已经被**给控制了,所以,我不得不这样,我也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来彻底抹灭掉奇门,和奇门相关的所有人,我原本抱着希望的,但是你在身上,我没有看到任何希望。”
刑伯秋手脚一软,身子下垂,悬在半空,口中开始涌出黑血:“张墨鹿,你,你到底想怎么做?”
张墨鹿冷冷道:“我会去找你儿子,我会去找刑仁举,我会代替你,以你的模样去教育他,教会他之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合适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他一个我精心编造的完美故事,关于你和我来到奇门之后,决定一辈子掩饰奇门秘密的故事。”
刑伯秋在那大喊道:“张墨鹿,我儿子是无辜的,你不要把他拖进来,你这个杂种!你这个王八蛋!”
张墨鹿摇头:“把你儿子拖进来的是你,不是我,是你把他训练成为的逐货师,是你把他弄成护宝人,是你让他卷进来的,我当初都劝过你,你听了吗?你没有,你一意孤行!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就在刑伯秋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去挣扎的时候,张墨鹿拔出匕首割断了刑伯秋的绳子,看着刑伯秋惨叫着掉进了献祭井中。
“去找你的神迹吧,如果神迹是真的,你就活过来找我报仇。”张墨鹿看着漆黑的井内说道,然后顺着绳子吃力地爬回地面。
回到地面后,张墨鹿立即着手将炸药安好,随后引爆,将那个洞穴和周围的矮山都炸塌,简单地改变了地貌之后,立即朝着孝城赶去。
一个月之后,来到孝城的张墨鹿,并未立即去找刑仁举,而是直奔了孝城首富郭家,见到了已经成为当家人的郭少爷。
张墨鹿的冒昧拜访,让郭少爷无比的吃惊,在听闻他是刑伯秋这个孝金护宝人的师弟之后,更是十分诧异。
当郭少爷将张墨鹿引到后堂,还为奉上茶水的时候,张墨鹿二话不说,立即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包括自己在奇门入口反杀刑伯秋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告知给了郭少爷。
这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郭少爷听得目瞪口呆,直到张墨鹿讲完了,他都没有完全消化掉。
“奇门如果再现世,那就是浩劫。”张墨鹿沉声道,“所以,我需要郭家的帮助,只要您出面,便可以极大保证我的身份不会被刑仁举识破,只要你出面,我所布下的这个局才能够接近完美,刑仁举才会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去布置!”
郭少爷皱眉:“为什么要找郭家?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家和刑家是世交,再者,我也必须混淆孝金与奇门,让线索越乱越好!”张墨鹿皱眉道,“当然,我也了解过郭家,知道郭家深明大义,更清楚郭家财大气粗,所以,没有郭家,我的计划无法实施,当然,我也得威胁您,如果您不配合我,我就会拼个鱼死网破,将孝金的事情放到江湖上去。”
郭少爷闭眼,轻声道:“您容我想想……”奇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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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相残完,
第二章:忤逆
郭少爷一想,就是一天。
整整一天,郭少爷都坐在窗前,看着花园,从天黑到天亮,日升又到日落。
张墨鹿也闭眼坐在那养神等待着,他知道,郭少爷百分之百会同意,因为对郭家来说,奇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孝金。
当初孝城发生一系列惨案,郭少爷父母也因此惨死,全都是为了孝金,所以,就算郭少爷兵不理解张墨鹿,也最终会为了孝金着想,毕竟,他要做的,仅仅只是配合张墨鹿,而不需要去主导整件事。
“如果我不做,会死很多人吗?”郭少爷终于转身问道,张墨鹿从他的双眼中能看出未知和恐惧。
张墨鹿应声道:“会死很多人,而且这种死亡还会无休止地循环下去,直到奇门被找到,亦或者被真正掩埋起来的那天。”
郭少爷皱眉:“如果我做,就不会死人了?”
“不,也会,但会控制在某个范围内,只针对于逐货师们和特定的人群。”张墨鹿并不打算欺骗郭少爷,“这件事,只能去控制,而不能抹灭。”
郭少爷上前道:“前辈,您以前对刑大叔说过,您是想彻底抹灭,为什么现在又说只能去控制?”
张墨鹿叹气:“如果我师兄愿意配合我的话,我真的可以抹灭这件事,因为我原本的计划中必须有他。”
郭少爷想了想,坐下问:“如果我替代刑大叔呢?不如彻底抹灭掉奇门的所有线索,以防万一。”
“不可能。”张墨鹿摇头,“我只想到了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中必须要有我师兄,毕竟我们是师兄弟,我熟悉他,他也懂我,可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被**给吞噬了。”
郭少爷问:“那第二个计划就需要我的配合?”
“是的。”张墨鹿严肃地看着郭少爷,“我原打算是炸毁献祭井,但是那口井太深了,深不见底,我不知道得填多少石头,再者,掌戎逐货师们无论花多久的时间,都不会放弃找到奇门,我再不利用刑仁举展开这个计划,就彻底晚了。”
郭少爷沉思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前辈,我帮您,但是希望您说到做到,一定不要泄露孝金的半点秘密!”
张墨鹿严肃道:“只要你帮我,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的。”
郭少爷此时虽然心里很忐忑,但也毫无办法,他只能选择相信。
“大致的计划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我会假扮成为我的师兄,接近刑仁举母子,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引刑仁举加入掌戎逐货师,让他先行学习一段时间,然后我才会将那双千年乌香筷交给他,到那时候,计划才算完全启动。”张墨鹿一边说,一边在脑子中盘算着,“到时候他肯定会逃,会去寻找,会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我也会在合适的时候去见他,而且会以他父亲的样子去见他,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安排我这个‘刑仁举’去世。”
郭少爷大惊:“那前辈的计划不是穿帮了吗?”
“不!恰恰那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张墨鹿沉声道,“刑仁举很聪明,与他父亲完全不同,而且疑心很重,我以他父亲的模样出现,再揭开谜底,但并不说明这些年是我在假扮他的父亲,他绝对不会朝着真相去想的,反倒是我如果直接以真面目见他,他相反会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疑点。”
郭少爷明白了:“前辈的意思是,直接将真相故意以不经意的方式呈现给刑仁举,反而他不会去怀疑,越是欲盖弥彰,越容易暴露真实的意图?”
“郭少爷,你很聪明。”张墨鹿欣慰地说,“既然你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不是恶人,我之所以要成为恶人,就是为了减少更多的恶人。”
说完,张墨鹿苦笑了下:“你能明白吗?”
郭少爷点头:“当然,我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张墨鹿起身,推开门,接受着黄昏的余晖,自言自语道:“我有时候在想,师父当年收我这样的江湖骗子为徒,是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
“冒昧一问。”郭少爷上前,轻声道,“前辈,您为何离奇门只有一步之遥,就不好奇里边是什么呢?”
张墨鹿叹了口气,问:“郭少爷,我问你,你郭家祖辈创立了孝金,到你这一辈的时候,你对孝金感兴趣吗?”
郭少爷寻思了下道:“只有一段时间,但仅仅只是希望用孝金来度过难关,却没想到我父母因此惨死,从此,我就视孝金为心魔。”
张墨鹿点头道:“是呀,我也一样,我当年是个滑子,就是个设局下套的骗子,你知道骗术最刺激的是什么环节吗?就是最后看着被骗的人,即将踏进最后的圈套时,你心里无比的忐忑,但同时也在期待,最后,当那个人彻底走进圈套中再也出不来之后,你会非常兴奋,你知道,自己赢了。”
说完,张墨鹿转身,一字字道:“我站在献祭井口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在黑暗中,就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我,希望我走下去,在那个局中,那口井跟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被设计的受害者。”
郭少爷不是真的明白张墨鹿的那种感觉,不过在先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张墨鹿眼神中透出的那么一丝恐惧,他很清楚,曾经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张墨鹿是差点走进献祭井中,只不过,他控制住了。
他为什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呢?
郭少爷还是不理解,只知道,如果天下逐货师来一次排名的话,张墨鹿当属第一。
……
九彩山下村落中,悠闲散步的钱修业期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却完全没有想到,在短短几分钟之后,他刚走过路口,就看到了坐在那颗大槐树下,喝着酒,吃着花生的郭洪奎。
郭家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钱修业愣了下,寻思了片刻后,他扭头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钱修业吩咐完后,大步上前,径直走到郭洪奎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拱手作揖道:“郭老爷。”
郭洪奎冷笑一声:“讽刺我呢?郭家早就散了,也早就没有什么老爷、少爷了。”
钱修业看着旁边的长条石:“好吧,奎爷,我能坐下吗?”
“随便你。”郭洪奎冷冷道,“这条路又不是我的,这石头这磨盘也不是我的,只有这酒和花生属于我。”
钱修业坐下,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郭洪奎。
远处,凡孟、墨暮桥和元震八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猜测着郭洪奎的目的。
不时走过的村民,对这几个外地人都感到很好奇,同时也很警惕,毕竟在这个地方,极少有外地人前来,就算冬季那些登山者,都直接会前往九彩山下的宿营地,绝对不会来这里“打扰”村民,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打扰”的。
郭洪奎自饮自乐,不时还会笑一声,这让原本就多疑的钱修业很奇怪。
钱修业终于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我可是花了很多钱,从各个渠道中买来的消息,最终才找到你的准确位置。”郭洪奎说话中带着匪气,像是要与钱修业交易什么。
钱修业问:“你没有偷袭我,也没有报警,你想要什么?”
郭洪奎左右看了下:“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没有带我的两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修业看着郭洪奎,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郭家人没有故弄玄虚,他肯定是知道些了什么,而他知道的事情也许会对自己最后的计划产生严重的影响。
他知道什么呢?
钱修业摇头:“为什么?”
郭洪奎笑了,将酒瓶递给钱修业:“来,喝一口,你只要喝一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有胆量喝吗?”
钱修业想了想,拿起了酒瓶,那一刻,凡孟与墨暮桥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却看到钱修业抬起来的手,两人只得驻足。
钱修业笑着喝了一口酒,放下一抹嘴巴道:“我烟酒不沾,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喝了一小口。”
郭洪奎也喝了一口,淡淡道:“我给你说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吧,在那之前,我先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说完,郭洪奎将钱修业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就连他现在故意放出消息,让其他人去寻找奇门的入口,也说了出来。
这让钱修业很吃惊,也很震惊,因为从始到终,他完全没有把郭家人当敌人,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将郭洪奎这个乞丐一样的家伙看上眼,但就这样一个人,竟然对自己的计划了如指掌。
钱修业握了握拐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郭洪奎笑道:“钱修业,我知道刑仁举是你的什么人,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年受益刑仁举所布下这个大局的人,并不是刑伯秋,不是刑仁举的父亲,而是张墨鹿。”
钱修业一愣,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你别以为……”
钱修业刚说到这,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
郭洪奎笑看着钱修业:“你想到了初衷,对吧?你想到了刑伯秋想找奇门的初衷,你想起了刑仁举留下的那本日志中,有前后矛盾的地方,一开始,刑仁举写到父亲刑伯秋对奇门很感兴趣,发誓一定要找到奇门,谁知道过了几年后,刑伯秋却变了,他告诉刑仁举一定不能去找奇门,一定要混淆线索,一定要除掉天下所有的逐货师,他为什么会改变呢?一个人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在观念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