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方小楼瞬间就跑的没影了,庞爷望着方小楼消失的黑暗处,转头对我说道:“这个人的心不坏,否则就杀了他。”
庞爷继续带着我们走,在凌晨的古城中穿梭了半个来小时,我们一直贴着城区的边缘走,最后在城郊结合部一片还没有拆迁的独院旁停下来,带我们进了其中一个院子。院子里没有开灯,古城要拓建新区,这片院子将要拆迁,很多家户都搬走了,黑灯瞎火,五月本来对庞爷可能就有成见,跑到这儿的时候愈发不自在。但庞爷没有为难她,指了指楼上,让五月上去。
屋里只剩下我和庞爷两个人,我对庞爷有种亲切感,但同时又有种隐然的敬畏,所以我不敢随便开口乱说什么。房子里依然没有开灯,庞爷默默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点啥,两个人相互沉默了许久。
“你还怨自己的父亲吗?”庞爷终于开口了。
记得在秦岭的时候,庞爷就说过类似的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对这件事很关注。我不想对庞爷撒谎,对于父亲的怨,还积郁在心里,无法释怀。
“他做错了事,让我的母亲孤苦离世,我原谅不了他。”
“一辈子都不愿再见他?”
“我不想见他。”我心里有些难受,在庞爷面前,我就像一个没有任何心机和隐私的孩子,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和真实想法。
“有些事,只听别人说,你永远不懂,真正的懂得,是自己把事情看的通透。”庞爷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信得过我么?”
“信得过。”我不假思索的答道:“信得过。”
“那就好。”庞爷慢慢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头:“孩子,许久之前,我总觉得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把什么都弄懂了,觉得能看穿人的心。可人心,是最复杂又最难懂的。我不是他,就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对庞爷的话,我似懂非懂,好像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却又没有完全搞明白。庞爷不再多说了,让我在这里小住两天。
远离了四方城,这个小院像一个平静的港湾,这一晚,我睡的很踏实,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五月就拉着我嘀嘀咕咕,她显然不想呆在这儿,庞爷和门神一样,好像从来不睡觉,彻夜独坐在楼下黑暗的客厅里,这让五月很忌讳,也很反感。可我暂时还不想走,一来,呆在庞爷身边感觉安全,二来,我总觉的他知道一些事情,我想找机会问一问。
我否定了五月的建议,继续留在这儿,闲的时候跟庞爷聊天。但我问什么,庞爷总是不答,只是给我讲故事。庞爷说,他是从黄河滩来的,给我讲的,大多也是黄河滩上的传闻旧事。
一直到了第三天吃过晚饭,庞爷才打断了连讲了两天的故事,他带我走到客厅旁的一间卧房,郑重其事的对我说道:“你不愿做的事,我不勉强,只想让你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一件事,并非你自己独想的那样。“
“庞爷?您说的是?“
“有的事,别人讲不懂,你自己看,自己听。“庞爷拉开卧房墙边的一扇小门:”你进去,只看只听,不要乱动。“
“干什么?“我一下子搞不懂庞爷的意思了。
“你只愿相信别人的嘴巴,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么?“庞爷枯瘦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自己看看,会明白的。“
我还是没弄懂,但庞爷不由分说,把我推到了小门里边。这种小门是卧室贴墙的衣柜,里头空间很小,人进去就得窝着身子。我刚一进去,庞爷把小门关上了。小门上,有一道很细的缝隙,透过缝隙,我能看见卧室里的情景。庞爷静静坐在卧室床边的椅子上,像是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这种等待简直是一种煎熬,因为不知道庞爷想让我看什么,呆在小门后面又不敢动,没多久,身子就麻了半边,我忍不住轻轻挪了挪脚,这边刚一动,庞爷就在外头说道:“你若弄出动静被察觉,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这么一说,我赶紧就老实下来,强忍着一动不动。我一老实,庞爷就继续沉默,大概有十几分钟时间,我突然听见卧房外有人轻轻的敲门。得到庞爷的允许后,卧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从外面走进卧房,我躲在小门后,透过门缝,把那人看的清清楚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的情绪猛然开始起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父亲,是父亲来了。
第五十五章难以弥合的亲情
第五十五章
难以弥合的亲情
庞爷屋里的灯不是很亮,但我仍然一眼就看出,推门而入的人是父亲。我已经记不清楚上次见到父亲是在什么时候,那种恍惚的陌生和隔阂让这段未见的时间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父亲和从前那样瘦,那样沉默,像一个用木头雕出来的人,默然走进房间。他的头发很短,鬓角间没有白发,可我看到,他额头上的皱纹好像又多了。
从门缝间看到父亲,我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觉,还是怨他,怪他,但孤身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我孤独且无助,孤独让我突然又有些怀念父亲。我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渐渐恍惚了,不过一转眼,心里顿时打了个冷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庞爷既然这样安排,就一定想让我看到些什么,这时候绝对不能走神。
我想,庞爷和父亲肯定是认识的,这并不奇怪,尽管这两天庞爷根本没说过什么内情,可我猜得出来。
父亲走进卧房之后,庞爷依然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在这一瞬间,我才突然觉得,父亲和庞爷有一点形容不出的相像,他们都沉默,不善言辞,只有通过他们的眼睛,还有脸庞上的皱纹,才能看出被流逝的时间刻画出的痕迹。
父亲站着,庞爷坐着,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永远都像一块木头,他从来不哭,也从来不笑,成天成天的闷着头。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庞爷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孩子,这些日子,你还好?”庞爷慢慢的说了一句,我坚信自己的感觉,我感觉庞爷绝对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他的岁数比父亲要大的多,此时此刻,庞爷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寥寥一句话,却包含着说不尽的牵挂和关切。
父亲木然的摇摇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那双黯然的眼睛,闪动着一点晶莹的光。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我是他亲生的儿子,尽管许久许久不见,可我能察觉到,在庞爷面前,父亲很想说点什么。
但一个人沉默的久了,或许,会真的变成一块木头,父亲忍了忍,呆呆的望着庞爷。他可能有点迷茫,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父亲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孩子......”庞爷慢慢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有什么话,你瞒着别人,难道也瞒着我?我知道,你心里苦......”
“长门......”父亲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庞爷面前,他在哭,聚集在眼眶中那点晶莹的光化成了无尽的泪水,顺着脸庞流淌。他可能闷的太久,一流泪就是痛哭,哭的一塌糊涂,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永远再找不到家,找不到亲人。
我惊呆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父亲会在人面前哭的这样失神无助。
我的父亲,听雨轩的龙头陈三,他竟然哭了。
“水娃子。”庞爷不断拍着父亲的肩膀,想让他镇定一些:“有些话,你不对人讲,自己在心里憋着,憋了这么多年,我懂你的苦,跟我说,就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你带着狗子他们在河滩跑,每次回来,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跟我讲一遍。孩子,说吧,把心里的苦,都说出来......”
我一下子明白了,毫无疑问,庞爷对父亲了解的很透彻,他熟悉父亲的秉性,也知道父亲的弱点。对于我和父亲之间隐隐的矛盾,他从来没有苦口婆心的规劝过我,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亲耳听一听,父亲会说些什么。
流着泪的时候,人不会说谎。
“长门......”父亲哭着,终于忍不住了,他伏在地上,瘦瘦的身躯不断的轻轻发抖:“当年,我在梦里曾经听到过禹王说,我会孤苦一生,那时候,大河平定,三十六旁门归伏,太爷他们虽然去了,兄弟们都活下来,我觉得,那已经是圆满。我不懂禹王的话,真的不懂......”
“现在,你懂了么?”
“我没有家了,没有了......”父亲拼命止住哭,双手死死的抠着地面上的砖缝:“她走了,走的那么苦,她就生了一个儿子,那是我的命根子,可......可孩子他不认我......他不认我......”
咔嚓......
地面上的那块砖被硬抠了出来,父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力量很大,超乎想象的大,转头被抠出来之后,又随即被捏碎。他抬不起头,不断流淌的泪好像把他的腰身压垮了。
“哭吧,泪都流了,心里会好受一点。”庞爷没有劝,慢慢蹲在父亲身前,看着他哭。
“长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父亲痛哭不止,这一刻,我突然感觉,他不是一个木头人,他有他的喜,他的悲,只不过这么多年,他一直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埋在自己的心里,从来不会表露。
他会笑,也会哭。
“痴儿,痴儿......”庞爷看到父亲痛哭,也显得很难受,他想了想,说道:“别人不是你,他们不懂你,你也不是别人,你也不懂他们。若你爱了,恨了,就要对人说,有时候,你不说,人家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记住,不要像老六一样,让人曲解半辈子,最后等想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心里同样像是油煎一般的难熬,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在暗地里看到父亲脆弱的一面,听到他内心深处的话。默然的陈三,他仿佛不是一个无情的人,至少他在痛苦流泪的时候,还能想起,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情绪更复杂了,父亲的身影在眼前,在脑海里不断的晃动,一边是对他的怨,一边又是骤然觉醒般的感动。
“为了找一个人,丢了另一个人,你后悔吗?”
“我不知道......”父亲终于直起身子,他的脸上全是未干的眼泪,眼神中是一种深深的迷茫。
“若是世间有后悔药,时间可以倒流,你要怎么做?”
“我真的不知道......”父亲低下头,慢慢道:“我舍不得苗玉,可......可还是会去找她......”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把我从那种复杂的情绪中一下子扎醒了。心里刚刚生出的感动刹那间烟消云散,我咬着牙,恨不得冲出去当面问问父亲,那个让他半生魂牵梦绕的女人,到底是谁?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忘,还没有忘!
“有些债,注定一辈子都还不清啊......”庞爷把父亲拉起来,替他整整微微凌乱的衣服,又抹掉他眼角的泪:“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去,不要惦念我,我这把老骨头,还硬实的很,还能替你出把力。”
父亲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场痛哭,好像宣泄了积淤在心里的苦闷。他的人生,可能一直都在分离相聚中度过,相聚没有欢笑,分离没有眼泪。
他端端正正的给庞爷磕了个头,然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庞爷坐回椅子,等父亲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这个院子的时候,才招呼我出来。
“有些话,你自己听到了。”庞爷道:“我不说什么,孰是孰非,你来决断。”
庞爷是那种敞亮豁达的人,父亲说了什么,他同样听到了,他能感觉到,这些话其实对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会有缓和,但他不劝,依然把决定权留给我。
和父亲见面之后,庞爷没再挽留我。我还不知道五月在压牌的时候有没有把那些暗中窥视阴楼玉的人都记住,跟她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五月对我的意见很大,可能怪我不听她的指挥,半天没和我说话。
第二天我们睡醒后准备离开,想跟庞爷告别,但下楼的时候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现在还不能说吗?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先找人打听些事。”五月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她的确在压牌的时候认准了一些人,不过我们对圈子不是那么熟悉,这些人需要慢慢的摸底。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拿出来看了看,屏幕上赫然显出了丁峰的名字。我感觉有点诧异,当时跟丁峰见面很匆忙,彼此留了个电话号码,但他在马五魁手下做事,不是那么方便,所以一直没有联络过。这个人跟雷真君熟识,必然也是父亲手下的人,看着他的名字,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听。
如果电话是雷真君或者老猴打来的,我会毫不犹豫的拒接,但丁峰打过来,给我的感觉就不一样,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会绕过雷真君跟我联系。这样一想,我就随手接了电话。
“你在哪儿?”
“有什么事?”
“的确有点事。”丁峰在电话那边踌躇了一下,说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当时,我在马五魁这里偷拍的录像,老雷应该给你看过。”
“我看过。”
“那些被雇来玩游戏的人,你也有印象吧。”
马五魁雇来玩游戏的人,最后的结局都很惨,本来就衰老到了极点,可能是怕走漏风声,离开马五魁哪儿之后,全部莫名其妙的挂掉了。但丁峰告诉我,这一次,留了一个活口。
“这事,你怎么不跟老雷直接说?”我很怀疑,直接就对丁峰问了出来。
“你可能不知道。”丁峰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活口,指名点姓要见你的。”
第五十六章唯一的幸存者
第五十六章
唯一的幸存者
一听丁峰的话,我第一个念头就觉得这肯定是圈套,马五魁雇来的那些人全部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二十啷当岁,我很少接触这些人,更重要的是,除了雷真君和老猴他们,根本没人知道我认识丁峰。
我满心都是疑惑,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父亲想要找我,在庞爷那儿,我就暴露了,用不着再让丁峰绕个圈子过来套我。想来想去,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渐渐的,就感觉丁峰没有撒谎。
“事情有点急,我这边也是冒了风险的。”丁峰见我一直不出声,料想到我肯定起疑心了,马上解释道:“恰好马五魁这几天没在阳城,我才硬着头皮把人藏了起来,这人撑不了几天了,如果你想知道点什么,最好赶早。”
丁峰的解释应该是滴水不漏的,没有什么破绽,马五魁这几天的确是在古城。阴楼玉和圣域游戏是两条很重要的线索,可我一直没有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辅线太匮乏了,丁峰的话带着巨大的诱惑力。
“那人指名要见我吗?”我对这个问题还是感觉无法理解,随即就开始胡思乱想,怀疑对方难道真的是我的熟人?
“指名的,我在这边风险很大,如果不是专门点名找你,我不会轻易跟你联络,更不会绕过老雷直接跟你对话。”
“那你等一下,五分钟后我给你回复。”
挂了电话之后,我看了看五月,我不知道五月有没有接触过圣域游戏,要是她不知道这东西,那解释起来就有些麻烦。不过五月相当干脆,一听我说这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催促我到阳城去找丁峰。
我又琢磨了一下,把里面各种各样的细节都琢磨清楚之后,给丁峰回了电话,告诉他我马上赶到阳城,丁峰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和五月随后动身,古城阳城距离不远,三个多小时后,我们已经回到阳城。给丁峰打了电话,他坚持要单独跟我见面,我知道,估计是不放心五月,所以我让五月找地方等着,自己去见丁峰。
丁峰给的地址是老城区边缘一幢老式的筒子楼,里头的住户不多,杂乱不堪,但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在马五魁那边当卧底,小心谨慎已经成了习惯,见面之后马上拉着我进屋。我心里着急,也没跟他说在古城和马五魁发生冲突的事,直接就问他,那个幸存下来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不瞒你说,我在这边混的很不踏实,唯恐身份暴露,一直非常小心,马五魁那人其实疑心很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怀疑我,不过平时还算过得去。”丁峰抽了口烟,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这个幸存下来的人跟我交谈的时候,我背后一下子就凉飕飕的,那种感觉,好像身边一直跟着一个鬼一样。”
我点了点头,丁峰在马五魁这里的身份是个秘密,没有人知道,但那个玩游戏幸存下来的人突然就和他说,让他叫我来阳城,丁峰被吓了一跳,觉得是自己的身份泄露了。
“雇来的人最后一般都不留活口,这个人跟我说了要见你,马五魁恰好不在阳城,我才硬着头皮把人给弄出来的。”丁峰丢掉烟头,说道:“有些事我说不清楚,还是你自己看看,问问吧。”
说着,他带我走进房子后面的一个小隔间,这种筒子楼的面积都不大,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杂物,显得很拥挤。我在一个老衣柜后面看见一张小床,猛然看上去,这张小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我知道,其实不是。
我轻轻走到床边,在被马五魁雇来之前,这应该是个很年轻的人,充满了活力和朝气,但此时此刻,他脸上全部都是皱纹,头发花白,那双眼睛流露着一缕日落西山的死灰,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仿佛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美院的一个学生,辍学半年了,可能是缺钱花被雇来的。”
只看了几眼,我就确定,这肯定是个陌生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对这方面的记忆力很强,如果过去曾经认识,我不可能忘记。这个人点名要见我,说明他认识我,至少知道我,但我在床边站了至少有两分钟,他努力睁着眼睛看看我,却无动于衷。
我有些奇怪,扭头看看丁峰,丁峰站在我身后,小声对那人说道:“这个,就是你要找的人。”
一瞬间,对方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好像突然灌注进一丝活力,唰的彻底睁开眼,两只枯瘦如柴的手不停的颤抖,喉咙不断的蠕动,嘴巴开开合合,像是要说什么。丁峰怕他一激动一下子过去了,一步走到床边,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
“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说。”丁峰一边说,一边拿针管和药剂,给这人注射肾上腺素,行将就木的人,已经无药可医,那不是得了病,而是时间要摧毁他,谁都救不下来。我也觉得对方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马上坐在床边。
《圣域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