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因为小偷偷走的是容金珍最神圣而隐秘的东西:笔记本!这东西正是他最重要也是脆弱的东西,好像一个人的心脏,是碰不得的,只要轻轻一击中就会叫你死掉。
那么你知道,正常情况下,你总是会把自己最神圣、最珍视的东西,存藏于最安全最保险的地方,譬如说容金珍的笔记本,它理应放在保险箱内,放在皮夹里是个错误,是一时的疏忽。但反过来想,如果你把小偷想像为一个真正的敌人,一个X国的特工,他作案的目的就是想偷走笔记本,那么你想,作为一个特工,他一定很难想像容金珍会把这么重要而需要保护的笔记本疏忽大意地放在毫无保安措施的皮夹里,所以他行窃的对象肯定不会是皮夹,而是保险箱。这也就是说,如果小偷是个专门来行窃笔记本的特务,那么笔记本放在皮夹里,反倒是巧妙地躲过劫难了。
然后我们再来假设一下,如果容金珍这一举动——把笔记本放在皮夹里——不是无意的,而是有意的,而他碰到的又确实是一个真正的特务,不是小偷,这样的话你想一想,容金珍将笔记本放在皮夹里的这个阴谋是多么高明,它分明使特务陷入了迷魂阵是不?这使我想到黑密,我想,制造黑密的家伙会不会把宝贵的密锁,理应深藏又深藏的密锁,故意没放在保险箱,而放在皮夹里?而容金珍,一个苦苦求索密锁的人,则扮演了那个在保险箱里找笔记本的特务?
这个思想一闪现,就让我激动得不行。
说真的,当时我的想法从道理上讲完全是荒唐的,但它的荒唐又恰恰和我前面提到的两个怪异咬紧了。两个怪异,前者似乎说明黑密极其深奥,以至容金珍在已经走出99步的情况下都难以走出最后一步;而后者又似乎说明它极为简单,以致连续启用三年都没显出一丝差错。你知道,只有简单的东西才可能行使自如,求得完美。
当然,严格地讲,简单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假简单,即制造黑密的家伙是个罕见的大天才,他随便制造一套对他来说是很简单很容易的密码,而对我们来说已是极其深奥。另一种可能是真简单,即以机巧代替深奥,以超常的简单迷惑你,阴谋你,陷害你,打比方说就是将密锁放在了皮夹里。
然后你可以想像,如果说这是一种假简单,那么黑密对我们说就是不可破译的,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个千古不见的大天才。我后来想,容金珍当初一定是陷入了假简单的固执中,换句话说,他是被假简单欺骗了,迷乱了,陷害了。不过,他陷入假简单是正常的,几乎是必然的,一则……怎么说呢?这么说吧,比如你我是擂台双方,现在你把我打下擂台,然后我方又跳上一人和你对擂,这人从情感和感觉上都容易被你当做高手,起码要比我高是不?容金珍就是这样,他破译了紫密,他是擂台的赢主,他打出了兴头,就心情而言,他早已作好与更高手再战的准备。二则,从道理上讲,只有假简单才能将两个怪异统一起来,否则它们是矛盾的,对立的。在这里容金珍是犯了一个天才的错误,因为在他看来,一本高级密码出现如此明显的矛盾是不可思议的,他破译过紫密,他深悉一本高级密码内部应有的缜密而丝丝相吻的结构。所以,面对两个怪异,他的理念不是习惯地去拉开它们,而是极力想压拢它们。要压拢它们,假简单便是惟一的力量。
总之,天才容金珍在这里反倒受到了他天才的伤害,使他迷恋于假简单而不能自拔,这也恰恰说明他有向大天才挑战的勇气和实力。他的心灵渴望与大天才厮杀!
然而,我跟容金珍不一样,对我说来假简单只能使我害怕、绝望,这样等于替我堵住了一条路,堵住一条路后,另一条路自然也就容易伸到我脚下。所以,真简单——密锁可能放在皮夹内的想法一闪现,我就感到绝处逢生的快乐,感到仿佛有只手将我提拎到一扇门前,这扇门似乎一脚即可踹开……!
是啊是啊,我很激动,想起这些,我总是非常激动,那是我一辈子最伟大、最神奇的时刻,我的一生正因有这个时刻,才有今天这坦然和宁静,甚至这长寿。风水来回转,那个时刻老天把世人的全部运气都集中地恩赐给了我,我像是被缩小、被送回到了母亲子宫里一样迷糊又幸福。这是真正的幸福,一切都由别人主动给你,不要你索取,不要你回报,像棵树一样。
啊啊,那片刻的心情我从来都没有抓住过,所以回忆也是一片空白。我只记得当时我没有立刻上机去求证我的设想,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我怕我的设想被揭穿,另一方面是由于我迷信深夜三点这个时辰。我听说人在深夜三点之后既有人的一面,又有鬼的一面,神气和灵气最充足,最适宜沉思和奇想。就这样,我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像个囚犯似的反复踱着步,一边倾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边极力克制着自己强烈的冲动,一直熬到深夜三点,然后才扑到计算机上(就是总部首长送给容金珍的那台40万次计算机),开始求证我荒唐又荒唐的梦想和秘密又秘密的奇想。我不知道我具体演算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当我破掉黑密,疯狂地冲出山洞(那时候我们还在山洞里办公),跪倒在地上,嚎啕着拜天拜地时,天还没亮透呢,还在黎明中呢。
哦,快吧?当然快,你不知道,黑密的密锁就在皮夹里!
啊,谁想得到,黑密根本没有上锁!
密锁是零!
是没有!
是什么也没有!
啊——啊——,我真不知该怎样跟你解释清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是打比方吧,比方说黑密是一幢隐蔽在遥远的、无垠的天空中的房子,这房子有无数又无数道的门,所有的门都一模一样,都是锁着的,而真正能开启的只有一扇门,它混乱在无数又无数的永远无法启开又跟它一模一样的假门中。现在你想进入这屋,首先当然是要在无垠的宇宙中找到这幢隐匿的房子,然后则要在无数又无数道一模一样的假门中,找到那扇惟一能启开的真门。找到这扇真门之后,你才可以去寻找那把能打开门锁的钥匙。当时容金珍就是这把开锁的钥匙还没有找到,而其他一切早在一年前他就全解决掉了,房子找到了,真门也找到了,就没找到那把开门的钥匙。
那么所谓找钥匙,我刚才说过,其实就是拿一把把的钥匙去试着捅锁眼儿。这一把把钥匙,都是破译者依据自己的智慧和想像磨制出来的,这把不行,换一把;又不行,再换一把;还不行,再换一把;又不行,再换一把。就这样,容金珍已经忙忙碌碌一年多,可想而知他已经换过多少把钥匙。说到这里,你应该想到,一个成功的破译家不但需要天才的智能,也需要天才的运气。因为从理论上说,一个天才破译家,他心中的无数又无数把钥匙中,必有一把是可以启开门锁的。问题是这把钥匙出现的时机,是一开始,还是中间,还是最后?这里面充满着巨大的偶然性。
这种偶然性危险得足以毁灭一切!
这种偶然性神奇得足以创造一切!
但是,对我来说,这种偶然性所包藏的危险和运气都是不存在的,因为我心中并没有钥匙,我无能磨制那些钥匙,也就没有那种亿万中寻一的痛苦和幸运。这时,假如这扇门的确有一把锁锁牢着,那我的结果你可以想像,就是将永远进不了这门。可现在荒唐的是,这扇门表面上看像是锁着的,实际上却根本没上锁,仅仅是虚掩在那里,你只要用力一推,它就被推开了。黑密的密锁就是这样荒唐得令人不敢正视,不敢相信,就是在一切都明明地摆在我眼前时,我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一切都是假的,都在梦中。
啊,魔鬼,这确实是魔鬼制造的密码!
只有魔鬼才有这种野蛮的勇气和贼胆!
只有魔鬼才有这种荒唐而恶毒的智慧!
魔鬼避开了天才容金珍的攻击,却遭到了我这个蛮师的迎头痛击。然而,天知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容金珍创造的,他先用笔记本把我高举到遥远的天上,又通过灾难向我显示了黑密深藏的机密。也许,你会说这是无意的,然而世上哪一部密码不是在有意无意中被破译的?都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译的,否则我们为什么说破译需要远在星辰外的运气,需要你的祖坟冒青烟?
的确,世上所有密码都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译的!
哈哈,小伙子,你今天不就不经意地破掉了我的密码?不瞒你说,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秘密,我的密码,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独独跟你说出我的秘密,我不光彩的老底?告诉你吧,因为我现在是个快80岁的老人了,随便到哪一天都可能死去,我不再需要生活在虚荣中——(完)
最后,老人还告诉我:对方所以制造黑密这部没有密锁的密码,是因为他们从紫密被破译的悲惨命运中已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绝境。他们知道,一次交锋已使他们深悉容金珍的天才和神奇,若是一味追求正面交锋,肯定必死无疑,于是便冒天下之大不韪,疯狂地使出了这生僻、怪诞的毒招。
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容金珍还有更绝的一招,用老人的话说就是:容金珍通过自己的灾难——这种神奇又神奇的方式,向他的同仁显示黑密怪诞的奥秘,这是人类破译史上绝无仅有的一笔!
现在,我回顾着这一切,回顾着容金珍的过去和当代,回顾着他的神秘和天才,心里感到无限的崇敬,无限的凄凉,无限的神秘。
外一篇容金珍笔记本
本篇,《容金珍笔记本》,顾名思义,只是容金珍笔记的摘抄,有点资料索引的意思,有强烈的独立性,跟前五篇无甚公开或秘密的关联,读者可以看,也可以不看。看也许是个补充,不看也无所谓,没关系的,不会影响我们正确认识容金珍的。换句话说,本篇就如我们身体里的盲肠,有它们没它们关系不大。正因如此,我强调它叫外一篇,实质是个后记或者补记什么的东西。
好,现在我告诉你,据我所知,容金珍在701工作期间(1956~1970年),留下有25本笔记本,它们现在都掌握在他妻子小翟手头。但其中只有一本,小翟是以妻子的名义掌握的,其余24本她都是以单位保密员的身份掌握的,锁在厚实坚固的铁皮柜里。锁是那种双钥匙锁,就是需要同时插入两把不同钥匙方可启开的锁。而她只掌管着一把钥匙,另一把在她们处长手里。这就是说,这些笔记本说是由她掌管着,但她个人既不能看,更不能据为己有。
什么时候能看?
据小翟说是不一定的,有的过几年也许就可以看,有的可能过几十年都不能看,因为每本笔记本的密度是不一样的,解密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不用说,这24本笔记本对我们来说犹如没有,好比灵山疗养院里的容金珍本人一样,说起来是存在的,但实际存在的方式又等于是不存在的,无任何用处,有等于没有,在等于不在。这样,我就格外地想看到第25本笔记本,就是小翟以妻子名义掌管的那本。据说,小翟从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但任何人又都知道,那笔记本一定在她手上。因为,她从单位领走这本笔记本是有记录的,有证明她领取的亲笔签名。正因此,小翟无法搪塞我,她承认她手上有这本笔记本,但每当我提及想借阅的事,她总是从牙缝挤出简单的三个字:你走吧!每一次,我都这样被她从家里赶走,没有犹豫,没有解释,没有回旋余地。直到几个月前,我的前五篇已经完稿,去701请政治机关和有关人士履行审阅事宜。小翟自然是审阅者之一,阅完后在跟我谈审阅意见时,她突然主动问我,还想不想看那本笔记本。我说当然想。她说你明天来吧。但当天晚上,她来到招待所,亲自给我送来了笔记本,准确说是笔记本的复印件。
需要说明三点:
1.小翟给我的复印件是不完整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据我了解,容金珍包括701人使用的笔记本都是单位统一下发的,大小有三种,分别是大32开、小32开和64开;样式有塑料封皮和硬牛皮纸封皮两种,塑料封皮又分红色和蓝色两种。据说容金珍有点迷信蓝色,使用的都是同一样式的笔记本:蓝色塑料封皮,小32开。我见过这种笔记本的原件(空白的),扉页上方和下方分别有绝密和注意上交不得遗失的字样,是用印章盖上去的,印泥是红色的,中间有三行印刷体,如下:
编号
代号
使用时间
编号指的是笔记本在册的流水号,使用时间指的是笔记本从领取到上交的时间,代号相当于使用人的姓名,像容金珍的代号是5603K,外行人看不出任何名堂,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哪一年加入701的——1956年;在哪个部门工作——破译处;中间的“03”道明他是破译处该年进的第三人。此外,里面每一页纸上都还打了绝密字样和页码号,绝密字样在右上方,页码号在右下方,都是用红色印章盖上去的。
但我注意到,小翟给我的复印件,里面每一页上的绝密字样和页码号都已被处理掉。我想,处理掉绝密字样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它既然为我所有,就不该是绝密的。可为什么要处理掉页码号?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我数总页数,发现只有72页,似乎就明白了。因为,据我所知,这种笔记本总共有99页,就是说,小翟给我的复印件是不完整的。对此,小翟向我作了两点解释:一是笔记本本来就没有用完,有十几页的空页;二是有些东西纯属她和丈夫的个人秘密,不便给我看,所以她抽掉了。在我看来,抽掉的恰恰是我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2.从笔记时间和内容看,这不过是份容金珍的病中札记而已。
是1966年6月中旬的一天,容金珍吃完早餐从小餐厅里出来,突然晕倒在大厅里,额头角碰在一张板凳的角上——角碰角——当场血流如注。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他胃里的出血比额头上还多,这也是他为什么晕倒的原因。诊断结果,医生认为他胃病很严重,必须住院治疗。
医院就是当初棋疯子住的医院,是701的内部医院,就在南院训练基地隔壁,医疗设备和医生水平不会比一个市立医院差,对治疗胃出血这种常见病是不在话下的,决不会出现像棋疯子这种医疗事故。问题是虽然它为内部医院,但从它地处南院这一点上,你便可想见,其机密程度是无法与北院相比的。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北院和南院的关系有点像主人和仆人的关系,仆人忙的都是主人的事情,但主人在忙什么,仆人是无权知道的,即便偶尔获悉一点皮毛,也是不得外传的。严格说,容金珍在此连身份都是不能公开的,不过这点现已很难做到,因为他是名人,人们早已从正常或非正常渠道认识他,了解他显贵的地位和身份。当然,身份公开就公开了,退一步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公开也没什么大所谓的。但是,工作上的事情,业务上的东西,是绝不能在此滴漏一星半点。
现在我们都知道,容金珍总是随身带着笔记本的,当时由于情况急——血流如注,他本人又人事不省,笔记本于是被稀里糊涂地一同送进了医院。这事实上是绝不允许的,而他的保密员尽管及时得知他已住院(出了北院),却没有马上敏感地赶来医院收缴笔记本,直到当天晚上还是容金珍自己主动上交的。后来保卫部门的人得知此事后,没什么犹豫就给保密员记了过,撤了职,安排了新的保密员,那就是小翟。从笔记本上看,这应该是容金珍有此笔记本后三四天,也就是他入院第四五天的事。
此笔记本当然不是那笔记本!
事实上,容金珍在主动上交那笔记本的同时,没忘记要求领取一本新笔记本,因为他太知道自己有什么习惯——就是随时记笔记的习惯。这是他生活的一种方式,可以说自小黎黎把沃特牌钢笔送给他后,他就养成了这习惯,哪怕是在病中,习惯还是习惯,改不了的。当然,凭他当时置身的环境,他不可能在此笔记本中记录涉及工作方面的东西,这也是此笔记本之所以能流落在外的原因。依我看,这笔记本中不过是记了些他住院期间的一些日常随想而已。
3.笔记本中出现的人称是混乱的。
笔记本中经常出现的人称是你,其次是他,再次是她。我感觉,这些人称缺乏明确的针对性,没有指向某个特定的人,用语言学家的话说,语言的所指功能混乱。比如说你,有时候好像是指他自己,有时候好像是希伊斯,或者小黎黎,或者老夫人,或者容先生,有时候又仿佛变成小翟,或者棋疯子,或者基督上帝,甚至还可能是一棵树,或者一只狗,反正很复杂的,恐怕连他本人都难以一一区分,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乱套的,所以理解时也只能想当然。我为什么认为本篇读者是可看可不看的,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无法特定、明确地去理解其言其义,只能凭感觉,想当然。既然如此,不看也罢,无所谓。如果要看,下面就是——编号是我加的,原文中有些英文词句这里已作翻译——
01
他一直要求自己像朵蘑菇一样活着,由天地云雨滋生,由天地云雨灭亡。却似乎总是做不到。比如现在,他又变成一只宠物了。
讨厌的宠物①!
①加下划线部分原为英文。下同。
02
他有这种感觉:最害怕进医院。
人进医院后,最强大的人都会变成可怜的人。弱小者。小孩。老人。离不开他人关爱……像只宠物。
03
所有的存在都是合理的,但不一定合情——我听到他在这样说。说得好!
04
你从窗玻璃里看见自己头缠绷带,像个前线下来的伤员……
05
假设胃出血为A,额头出血为B,病魔为X,那么很显然,AB之间构成的是一种X下的双向关系,A是里,B是外,或者A是暗,B是明。进一步,也可以理解A为上,或者正,或者此,B则为下,或者负,或者彼等,总之是一种可对应的双向关系。这种双向关系并非建立在必然基础上,而是偶然发生的。但当偶然一旦出现时,偶然又变成一种必然,即无A必然无B,B是A偶然中的一个必然。这种双向关系具有的特征和伟纳科①的数字双向理论有某种局部的相似……莫非伟纳科也有你这种经历,并从中受到启示而发明了数字双向理论?
①伟纳科:即希伊斯。当时容金珍还不知两人是同一人。
06
额头角破是有说法的——
保罗说:“时令催人,你为何不抢时去耕作,而在此席地而哭?”
农夫说:“刚才有一头驴撒野,一脚把我两个门牙踢飞了。”
保罗说:“那你该笑啊,怎么在哭?”
农夫说:“我哭是因为我又痛又伤心,可又有什么值得我笑呢?”
保罗说:“神说过,年轻男人门牙脱落和额头骨磕破是开天窗的好事,说明有喜事马上要降临到你头上。”
农夫说:“那就请神给我生个儿子吧。”
这一年,农夫果然生了儿子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