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因为视力受限,我的其他感官仿佛都敏感了起来。我开始能细心地感觉耳边是否有空气流动。又过了很久,我似乎感觉到真的有人在我的左耳边吹气。我不敢侧头看,只能尽力把眼睛斜过去。可是这样做都是徒劳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心里一琢磨,也顾不了那么多,反正拿镜子照了我也不吃亏。于是,赶紧把镜子冲着左边猛地照了过去,身体这么一动,感官的注意就移动到了控制肢体的运动上面,所以照完之后,我再感觉,好像那种吹气的感觉真的消失了。
坦白讲,我至今都怀疑那只是我当时的心理作用,但在这之后,我的的确确再也没感觉到耳边有那种空气流动。我精神紧绷地坐到了天亮,秦一恒就急匆匆地赶来找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我的镜子。我一看不要紧,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裂了。
他用块红布擦了半天,长出了一口气,问我,看见是什么样的东西了吗?
我还敢看?我现在还能说得出话来就不错了!
他听我说没看见,摇摇头说,可惜了。
我问,那我现在安全了吗?秦一恒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这下我跟得到赦免了似的,真是心花怒放。原来,秦一恒在龟卜的时候,龟壳本来依旧是潮湿的,可是那些水珠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断定,房子里新来的东西能完全遏制住本来在房子里的东西,所以,他特意选了一个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没想到那个东西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我摸了龟壳,相当于与那个东西有了肢体上的真正接触。秦一恒恐怕我会被占了躯壳,也就是所谓的鬼上身。而摸过这个东西的我,恐怕已经相当于被“GPS定位”了一样,不被缠也会消福禄,所以,他让我在最阴的午夜住在这个房子里,先用镜子镇住自己的魂,防止自己的魂被引出去,然后等到那个东西等不及的时候用镜子照它。镜子自古就是用来辟邪的,现在很多人家还保留着在窗户上对外悬挂镜子的习惯。用个容易理解的话说,就是我当晚用那个镜子把那个东西反伤了。
听秦一恒的意思,我现在是自救成功了。只是这样一来有两个弊端,据他说真正摸过脏东西的人几年之内是不能要小孩的,因为孩子会先天残疾。这个我倒是无所谓,结婚生子对我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第二就是一段时间内的运气肯定会很背。这我也能接受,起码比丢了性命好太多了。但最让人无奈的是,这房子恐怕是住不了人了,只能继续空着,等着拆迁了。所幸价格很便宜,倒也不亏。
秦一恒后来专门找人探讨了一下,两个人最后的结论是,应该是那两只猫成了妖魅,占了老头老太太的躯体。只是两只猫互相不知道产生了什么过节,又跑回来一只,而里面又死了一个大学生,所以当初想要上我身的那个究竟是那只猫还是那个大学生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据说猫每十年会多长出一条尾巴,和妖狐一样。尾巴长到一定数量的时候,猫就会说人话。这也是我听秦一恒随口这么一讲的,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而后来那两个老头老太太依旧没有消息,我起初因为这件事还关注了一段时间,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不想了。
这事之后,我着实倒霉了一段时间,把自己折腾得够呛。但是有秦一恒带着,财运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还捡了一个大漏。
有个宅子,房主自认为是凶宅,因为只要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半夜都会被吵闹声吵醒,打开门出去查看,声音却又消失了,长此以往,越传越离奇,就真的没人敢住了。
后来袁阵介绍我和秦一恒去。老秦看了后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脏东西,而是他们家不知道怎么搞的,请了两个神位来,所以家运始终不安稳,多波折。这有点像一个小弟去加入社团,却认了两个帮派的大哥一样。听起来就很新鲜,挺让人长见识。而这个宅子,无论户型还是位置都很不错,除了价格没有压得很低,剩下的都很满意。毕竟这户不是凶宅,我也不好奸商到底。但这笔生意还是让我兴奋了好几天,因为我确信了这一行的“钱途”和良好前景。之后我就天天在家等着盼着袁阵跟我联系,结果却先等来了一个旧友的电话。
第七章 凶车
这个旧友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虽然久未联络,却也从未相互断了音信。他也是听人说起过我最近常常跟一个懂方术的朋友在一起,就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想找我求助。他的亲戚遇到了个很大的麻烦,这个麻烦虽然跟凶宅没什么关系,但说来也是神乎其神,因为麻烦的源头竟然是一辆凶车。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也跟很多凶车的来源一样,就是一场车祸。这个旧友的亲戚姑且就称为A吧。A当时也在出事的那辆车里,他们迎面撞向了一辆运货的重型卡车。他们开的只是一部小车,结果可想而知。但A幸免于难,只是开车的司机被戳穿了脖子,溅了A一脸血。
离奇的是,A自从在医院醒来之后,就始终坚称她不是A,而是当时开车的那个司机。更重要的一点是,之后A的脸上开始出现跟当时被溅上的那片血迹一模一样的类似胎记的东西。然而,事情吓人之处不只是这些。这户人家在河北省与辽宁省交界的地方,当家属以为她是受到了过度刺激而产生了精神障碍,就想着把她送到省会的大医院时,要开车经过山海关的门楼,结果A死活说自己不能过关,有阴兵把守着城门,不让她过去,最后实在没办法,打听到我在做这些买卖凶宅的勾当,无奈之下,就希望我带着朋友去看一下。
我虽然算是一个很市侩的人,但对于朋友的请求也还是愿意出手相助的,何况我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在中间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于是说服秦一恒去看看A的情况。
秦一恒也很义气,倒是很乐于帮忙,所以,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第二天就踏上了去山海关的车。一路上虽然旅途劳顿,不过权当一次旅游了,也觉得挺新鲜。路上的事无须赘述。到了山海关,A的家人都去了火车站接我们俩,显得特别热情,给我们安排了当地最好的宾馆住宿,看样子还真是把我们俩当救星了。
问了问情况,才知道他们也找了几个当地所谓的大仙来看过,用过一些办法,却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连某三个字的什么功的人都来了,也没有任何好转。现在A只能被他们捆在家里,送精神病院又舍不得,在家这么一直绑着也不是办法。
送走了A的家人,我就和秦一恒在宾馆里聊。
他说,从A家人的话分析,无非就是一个鬼上身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想必他们请的那几个大仙就可以解决了,除非那几个大仙都是招摇撞骗的,否则恐怕事情还真是有些蹊跷。
我听完秦一恒的话倒也没担心,反正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只是看看热闹就行了。就这样两个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直接去了A的家里。A的家人已经都在等我们了。进了里屋卧室,我们看见A被捆在了一张单人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反正人软软地瘫在床上。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果然,脸上真的有一片跟胎记似的东西。秦一恒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拿了把香出来,点着了插在一个盛着米的碗里,然后让我们所有人都退出了卧室,说先不要打扰A,让她好好睡觉。这个事,还得晚上才能处理。
A的家人听后连忙都退到了客厅,聚到一堆儿开始抽烟。秦一恒把我拉到一个角落,低着声跟我说,这回有意思了,见过神仙吗?
我被问得一愣,意思是A要得道升仙了?古代人修炼都是这么升仙的?
我问他,你是说附在A身上的不是脏东西,是个神仙?
他笑了一下说,不是。说完他用眼神瞟了一下抽烟的那群人,说,这群人里面有阴兵,你信吗?
这下我更迷糊了,我看了看A的家人,数了一下正好有十个人。这十个人里面有阴兵?小鬼?大白天的?然后还若无其事地跟正常人一样聚在一堆人里抽烟?还能互相聊聊股票什么的?说真的,我不信。
我悄悄问秦一恒,说,你就坦白告诉我吧,我是谁也看不出来。按理说他们都是亲戚,互相肯定是了解的。有人不正常了,聚在一起应该会察觉到的吧。
这下他不卖关子了,压着嗓子说,我刚才点的是根贡香,很贵的!你看他们谁没抽烟,谁恐怕就是在闻贡香呢。
听完秦一恒的话,我赶紧用眼神扫了一遍,倒是真的有四个人没抽烟,不过多是女性,只有一个是男人。我情不自禁地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可是,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再问秦一恒,他也撇撇嘴,说他只是感觉这个屋子里有这么一个东西,但也不确定是附在一个人身上了,还是躲在什么地方。刚才点那根香就当是行贿了,打点打点,对咱们没坏处。
听完他的话我有点紧张,转念一想,即便是鬼也是当公差的吧,应该对人没威胁。
我跟秦一恒又待了一会儿,觉得在屋里说话不太方便,就找个借口说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出来了。A的家人死活挽留,要带我们吃点当地有名的菜什么的,被我们拒绝了。
出了门秦一恒还很兴奋,说这种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琢磨了一下,应该就是当时A在极度惊吓之中吓丢了魂。民间也有很多这样的说法,而恰好又是死的那个司机的魂离体的时候,就阴差阳错地进了A的身体里。现在A的魂恐怕还在那辆凶车里。今天来的那个阴兵或是小鬼,就是来收那个司机的魂的,可是现在身体和魂魄对不上,他也很难下手。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也有点开窍了。我记得小时候因为什么吓一跳的时候,长辈总会给我喊魂,而且并不是单纯地喊一喊那么简单,要跟方位、方向等林林总总很多因素结合,又要因情况喊若干次才可以。
我跟秦一恒在山海关古城里溜达了一圈,吃了个午饭,下午又回到了A的家里。这时候A已经醒了,正在床上闹,一直跟家人喊着你们别让他把我带走。因为秦一恒之前给我解释了,所以我立刻就明白A指的他,其实就是那个来取魂的小鬼。
A的家人都围在床周围,动手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办法,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秦一恒就让他们都出去,让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秦一恒猫下腰在A耳边说了些什么,等到他直起身子,A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等到A哭够了,秦一恒冲她点点头,然后拉了我出去,跟外面的A的家人说,等到天黑透的时候,你们每个人进去用手摸一下她的额头,每个人只能单独进来;一个人出去,另一个人才能进来。
A的家人虽然不解,但都连忙点头。我也不知道秦一恒这是什么办法,说得好像是遗体告别似的。
问秦一恒,他才告诉我说,这是给那个阴兵机会带魂走呢,我把那个司机说服了,他愿意投胎去了,但总不能让阴兵这么大摇大摆地把魂带走吧。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他肯定知道我能看出来,毕竟还得给人家面子,给阴兵个台阶下。
他说的理论还挺可乐,也不知道那些在地府当差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小心眼,反正事情看来也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天黑的时候,秦一恒又先去找A聊了半天,这次甚至都没让我进去。等到他说完出来,脸色就很差,好像特别累的样子。
接着就是按照之前的计划,A的家人依次进到A的房间里。等到所有人都去过一次之后,我跟秦一恒再进去,A已经睡着了。秦一恒用手探了探,还有鼻息,就赶紧出门叫A的家人带他们去那辆凶车那里。
一行人背上A就出发,凶车至今还停在交警事故大队的停车场里。在路上,秦一恒路过公园的时候折了个柳树枝回来。等到了凶车旁边,秦一恒问A的家人,在家人里面,A跟谁的关系最好。然后,他把柳树枝交给了那个人,让那个人在地上画圆,一边画圆,一边喊A的名字,剩下的男人都得离得远一点,一群人就都隔了三四十米看着这边。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A就开始有意识了。起初她还是站不稳,也说不出话来,但看到家人还能认识。秦一恒过去看了看,说休息休息就好了,每天尽量多晒晒太阳什么的就没事了。
A的家人千恩万谢,差点没给我们俩跪下。又逗留了一天,我和秦一恒就返程了。这时A已经能正常走路说话了,就是人比较虚弱,记忆力不太好,而且脸上胎记状的印记始终下不去,不过也无所谓了,捡了条命,她也就不在乎这个了。
临回去的时候,我那个旧友死活要塞钱给我,我推脱了半天,没办法就收下了。虽然钱不是很多,但对于这次旅途的花销来说,那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我和秦一恒自此之后休息了将近一个月,其间也有一些凶宅的消息,但不是房主开价太高,就是路途实在太远,我们俩都懒得奔波了。加上那段时间房地产特别不景气,很多房子都开始降价,一度让我打消了继续干这行的念头。不过,人嘛,总是一时淡泊,一时名利,贪欲始终还是摆脱不了的。不收宅子的间隙我们俩也接了不少小活,钱虽然赚得不多,倒也处理得容易,很多只需要秦一恒在电话里嘱咐两句就搞定了。其中就有一个有关拆迁的事,我们俩虽然没能给人解决,但酬劳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