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我估计自己可能惹了祸,低头跟着他迅速离开。到了乱坟岗的边缘,马如龙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一下将我左手食指割开一个小口子,又挤出几滴鲜血落在泥地中,我们三人赶紧大步离开。
二 饿灵双碗(下)
回来的路上,马如龙紧皱着眉头不说话,我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直到回到小区里他才道:“我不是说了,看到任何异常情况都别去理会,你为什么不听?”
“我……我只是觉得那只蝴蝶好看,想……做个标本,没想到这只蝴蝶身上也有古怪。”
“这种蝴蝶叫幽冥红蝶,也叫血蝴蝶,是典型的墓穴生物,因为厉鬼对红色比较敏感,所以血蝴蝶飞到哪儿,哪儿就会闹鬼,是不祥的昆虫。平地之下埋死人又叫隐穴,隐穴里埋着的肯定不是正常死亡之人,由此,你就能知道这种蝴蝶有多邪门了。”
马如龙边解释边上楼,到了三楼打开屋门,忽然一阵彻骨的寒风扑面而过,冻得我几乎要成为冰坨,而屋子的地板、墙面、天花板到处长满了黑色的头发。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我们目瞪口呆,而原本闷热的房间里,温度甚至比冷库还要低。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们三人的眉毛上就挂了一层白霜。
马如龙小声说道:“妈的,这回是遇到名副其实的厉鬼了。”
马长珏道:“那就算了,咱们这就撤吧?”
“来容易,跑可就难了。我们面对的不是人,就算你能上天入地,她一样可以跟着你。”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只有死路一条?”马长珏问道。
“准确地说,要倒霉的是水生—如果咱们现在就走的话。”
我心头一颤,急忙说道:“马大哥,你可别吓唬我。”
“吓唬你?这行你也做了一段时间,鬼跟招魂人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说罢,马如龙抬脚跨进了“长发飘飘”的房间内。他将裁好的玻璃镜子用埋尸土黏住,镜子里便出现了两个骨瘦如柴、肚子却大如皮球的小女孩,两个孩子不停地吃着什么东西,但是吃两口就会张嘴把吃下的东西吐出来,就这么周而复始,一刻不停。
马如龙叹了口气道:“这就是饿死鬼,她们不断地将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所以永远都在吃东西,却永远都饿着肚子。这家父母真是造孽,如果知道孩子死后做鬼都不得安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说罢,他将鸡血洒在饭碗四周,嘴里喃喃自语道:“孩子们,你们在天有灵别和我们一般见识,这两样东西反正也没法带过去,就松了手吧。”说罢轻轻一掰,两只碗便被他轻松拔了起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终于让我们紧张的情绪略微放松了一些,马如龙却叹了口气道:“但愿能走出这道楼梯口。”
然而,没等我们走到门口,赫然只见楼梯口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袍、四肢雪白、满头黑发的“人”,四肢伏地快速从楼梯爬了上来。我内心一阵恶寒,马如龙却迅速上前一步将门关闭,面如土色地对我们道:“它来了。”
我心里紧张到了极点,问道:“这下都堵到门口了,咱们还能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硬拼了。”马如龙说罢取出御洗盐和鸡血全部洒在门口背面和门缝处,接着,带我们走到阳台,他重重吸了口气道:“必须跳下去。”
马长珏无奈地说道:“做生意做到跳楼,我们是真够倒霉的。”
“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脚,我觉得也正常。”马如龙说罢,毫不犹豫地纵身从楼上跳了下去。
接着马长珏也跳了下去。眼见两位大哥都平安落地了,我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没想到刚刚跳出去,忽然一卷黑色的长发卷到了我的胸口,接着我又被扯了上去。
我仰面摔回屋里的地板上,这时,趴在天花板上的女鬼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和我对视。只见她脸部和手臂一样苍白,双眼却是一片血红,表情狰狞恐怖。这是我生平第二次单独面对厉鬼,为什么上天对我的考验如此严苛?
可是,我还有抱怨的机会吗?显然是没有了。我想跑,可是浑身根本无法动弹,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厉鬼束缚住了。马如龙曾经说过“千万不要和厉鬼对视”,可今天我把这事儿也做了,想到这儿,我万念俱灰,闭目等死。
然而,片刻之后,我并没有遭遇任何惨绝人寰的状况,甚至屋子里的气温都有所回升。难道厉鬼良心发现,放了我一马?想到这儿,我壮着胆子睁开眼,只见马如龙默不作声地站在我面前,厉鬼却不见了。
我觉得马如龙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到这儿,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马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忽然笑了,说道:“你以为我被鬼上身了?我教你个辨认鬼上身的方法,就是看人眼珠,一般来说男左女右,就看眼白部分是否变成淡红色。如果是,则说明肯定被鬼上身了。你看我有吗?”说罢他掀开左眼眼皮,只见眼白和眼珠分明,连血丝都不见一条。
我满心疑惑地起身道:“可是刚才那位……现在到哪儿去了?”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平安脱险才是最重要的。”
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估计是找到了对付厉鬼的方法。可想想还是觉得奇怪,刚刚还害怕得跳楼,现在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把对方打得“烟消云散”了?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难不成……从楼上跳下去后,整个人给摔明白了?
马如龙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起来吧,现在还不算平安,有些事情咱们还得继续做完。你千万记住了,出门之后就跟着我走,不管去哪儿,不管看到我有任何奇特的行为都不要问,一路上也别说话,否则立刻就会大难临头,我的话你记住了?”
我看他说得煞有介事,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切配合,随即两人便出了门。马长珏在楼下看到我俩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接着他自己又上楼了。我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出声相询。
马如龙居然带着我直奔火车站,买了最快发往南京的动车票,两个小时后,我们便踏上了去南京的动车。直到坐上火车,我才发现马如龙手里攥着一把桃枝,这应该是插在女孩家门上避邪用的物品,马如龙为何要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
这一路,马如龙翻来覆去说他脑子疼,接着又莫名其妙地对我详细说起老版电影《画皮》的内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下了火车,马如龙直接带我去了汽车站,此时,汽车站已经进入早班的准备工作,我们上了一辆开往如昔古镇的车子。上车前,马如龙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换车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到谁家了”。但话到嘴边硬生生被我咽了回去。
两个小时后,我们站在了如昔古镇的青石板路面上。这是一处人造的古镇,也算是一处景观,在颇有特色的商业街买卖物品的商贩都是古镇的居民。路过一间佛具商店时,马如龙特意拉着我远远绕开。
在如昔古镇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处名为“彩色东方”的大型百货商场,里面清一色是西南诸省土特产商品。这家店在K市也很有名气,全国各地来此旅游的人都会去那儿购买土特产。
马如龙走到这家大店门口就再也不动了,一屁股坐到商场正对大门的广场喷泉护栏上。我们两人就像傻子一样枯坐在那里,直到下午时分,一辆香槟色的宝马车停在商场门口,车后门打开后,一名四十多岁、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走出了车子。
马如龙立刻坐直了身体,说道:“秋雁,咱们到了。”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名中年人忽然捂着脸蹲在车前号啕大哭起来,那声音比死了亲妈都凄惨。司机赶紧下了车子想要将他扶起来,可是这人只顾自己哭得痛快,理也不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来径自爬到车顶上,大声道:“父老乡亲们,你们千万别来这里买东西,因为我就是个畜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我卖假货,用人造菌菇冒充野生菌菇高价卖给你们,我把那些进价只有几毛钱的东西翻上百倍的价格出售。我还和人暗地勾结,整垮了竞争对手。还有,为了不让喜欢我的女人影响我和实权老婆的夫妻关系,我雇凶杀死了她,我是浑蛋,我不是人啊!”
说罢,他对着自己的嘴巴狠狠抽了起来,别人怎么拉都拉不住,片刻之后满嘴全是鲜血。接着,他举起两根手指在众人的惊呼中狠狠插入自己的双眼,瞬间鲜血横流,两颗眼珠硬生生被他自己抠了出来。
就这样他还嫌不过瘾,又把自己的舌头嚼碎,咽了下去。到后来,这人整个面部简直成了一个血葫芦,惨不忍睹。最后,他跌跌撞撞地绕着喷泉走了一圈,接着翻身栽入水塘中气绝身亡。
这一切都被马如龙用手机拍了下来,之后,他一拍我肩膀,说道:“行了,哥们儿,你能说话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笑道:“难道这一切还不够清楚吗?你见到的那个厉鬼,生前是一位名叫秋雁的姑娘。她生前和“彩色东方”的老总有不正当的关系,但这位老总的二婚妻子是一名实权派,他不敢和她离婚。因此,在秋雁向他逼婚后不久,他便找人杀死了这个姑娘。我用桃枝将秋雁的魂魄附于其上,带到这里来了却了姑娘的这段心愿,否则,现在死成这样的人可就是你了。”
眼见死者惨不忍睹的尸体,周围一片惊叫声,有人尖叫着逃跑,有人哆哆嗦嗦地掏出电话报警。我胃里一阵阵痉挛,只能强自忍耐不让自己吐出来。马如龙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最难的时候我们已经过去了,只是这个世界上可能又多了一个怨魂厉鬼,你可得小心点,别再招惹他了。”说罢,他又莫名其妙地笑道,“你看过《金装鬼打鬼》这部电影吗?”
我被他问得一阵发蒙,回答道:“看过,怎么了?”
马如龙却故作神秘地摆摆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去找这部电影出来看看,放松一下情绪,否则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非把自己弄死不可。”
到了南京市内天色已经不早,于是我们在宾馆订了一个双人间。我正要询问他一些疑问,马如龙却已发出了鼾声。我低声道:“可真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