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徐广利掏出打火机点蜡烛,双手不停地颤抖,点了好几次也没点着。我接过他的蜡烛点燃,帮着他把供品拿出来用纸盘子装好、摆好,把一瓶红酒倒在五个小杯中,再拿出三枝香点着,插在一个装了米的小罐子上面。
酒菜、香烛、供品摆放整齐,感觉更加瘆人了,这可是请鬼光临啊!
徐广利示意我拿出野营用的汽油炉点燃,他把铝锅架在上面,把矿泉水一瓶瓶倒进锅里。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就像是怕会惊动了谁,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开,所以还是很安静,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沿着楼梯往下走。
我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路过,我们的动作都僵住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全神贯注听着那脚步声,却忘了灭掉火光把门关上。当时有些吓傻了,大脑不会思考。
脚步声是两个人,一边往下走一边聊着什么,但我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在说话。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门口,在门外出现,却是两个拿着手电筒和警棍的保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都长得很强壮。
商场里面有保安巡夜很正常,我松了一口气,最多也就被他们骂几句赶走,没什么大不了。那两个保安却古怪,站在门口往里面扫了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转身走了。
我很惊讶,房间里面有烛火和汽油炉的火焰,非常明显,他们不可能看不见我们。为什么那个保安一眼扫过,就像是扫过一片黑暗区域,眼光没有丝毫停留,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在我万分惊讶中,两个保安渐渐走远,还是一边走一边说话,似乎是在互相开玩笑,我还是没能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刚好这时铝锅里的水受热发出了声音,在这非常安静的地方显得特别响,也不可能听到远方的脚步声了。
真他妈邪门,我咽了一下发干的喉咙,望向徐广利,只见他嘴巴张得极大,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嘴里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本来是蹲在地上的,这时已经瘫坐在地面上。
“你没事吧?”我轻推了他一把。
“啊……”徐广利惊醒过来,长长吐了一口气,急促地喘息起来,就像是刚跑完八千米,哆哆嗦嗦地说,“它,它们……没,没……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刚才我倒是没有注意这个。我猛地想起许多鬼故事中说,鬼是没有影子的,难道刚才那两个是鬼?
“你老花眼了吧,他们绝对是人,有脚步声!”我很肯定地说,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把握,只是为了减轻心里的恐惧才这样说。
徐广利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想要站起来,双腿发软使不上劲,只能坐在地上喘气,满脸都是冷汗。可能是因为他对这儿的情况了解得更多,所以他的心理压力更大,受惊吓的程度比我更深,近乎达到崩溃边缘了。
我觉得那两个保安是人,以为我们是在祭奠亲人,这种事他们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干脆假装没看到。我只能听到他们脚步声,听不清他们说话声也不奇怪,因为我们在楼梯间里面,比较封闭,声音不容易传进来,只有皮鞋落地的声音是清晰的。鬼走路不可能有脚步声,更不可能拿着电筒到处晃,徐广利一定是太紧张看花眼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真的是鬼,没有对我们做什么,也不必怕它。
我们面临一个很大的矛盾,如果有鬼,我们会害怕;如果没鬼,我们求的事就没有灵验,所以我真不知是相信有鬼好,还是相信没有鬼好,因此我与徐广利一直没有争论过这个话题。
我想要拉他起来,他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真不敢相信他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把我的骨头都捏断了。他有些艰难地说:“你,你把鱼丸倒进锅里煮,看清楚了,第一个浮起来的捞住,千万不要弄错。”
我点点头,拿起他做了记号的鱼丸倒进锅里,他翻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于胸前,低声念叨着。他的声音很低,又一直在哆嗦,我只隐约听到了一些词句,大概意思是在此地游荡的英灵,威灵显赫神通广大,今有某姓某名,请求打听某月某日某种彩票开奖**,如愿意指点,便让锅里相应号码的鱼丸浮起来。中奖之后会以猪牛羊三牲大祭,以冥界别墅、豪车、游艇、钱币等等致谢……
我有点想笑,但还没笑出来房间里面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吹得烛火急剧摇晃,几乎熄灭。同时三枝香火寸许长的白灰折断,铝锅冒起的蒸气也向旁边飘去,就像有人快速跑过一样。
我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密闭的楼梯间,外面是地下停车场也不怎么透风,之前烛火根本没有摇晃过,怎会突然起了这一阵风?而且房间里面的温度像是突然下降了,我不由自主连打了两个冷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一次绝对不是我的心理因素产生恐惧,而是真的有了明显气场和温度变化。
鱼丸还没有煮多久,都是沉在水下的,这时却有一个很突兀地浮起来了。我顾不上害怕,急忙用漏勺舀住,可以看到上面有清晰的数字:22。
我心里一“咯噔”,我今年刚好22岁,这应该是巧合吧?
徐广利探头过来一看,喜出望外,拜了几拜,嘴里嘀咕了几句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开始手忙脚乱收东西。
我盯着铝锅,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别的鱼丸浮起来,同时倒下去的,为什么其他鱼丸都不浮起来,难道真的是……
“呜呜……”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注意力从铝锅里面收回来侧耳静听,却又听不到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哭声。
收拾好东西,徐广利几乎走不动了,我架着他一条手臂拖着他往外走。其实车子可以直接驶进地下停车场,之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开进来,现在我明白了,要是我们往回走时,打开车门发现车内已经坐了一个“人”,那有多恐怖?还是走路出去安心一点,徐广利显然早已经过精心策划,算计好了每一步。
没走多远,我就能肯定后面有人在跟着我并且盯着我,如芒刺在背,但我也能肯定后面不会有人。
既然不是人,那就是……
我没敢回头,不敢跑也不敢停下,咬紧牙关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外走,憋着一股劲把徐广利拖到了外面。看到了一些灯光,听到了一些声音,后面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终于不那么明显了。这时我一颗心才落回肚里,发现全身都是冷汗,手脚酸软,像是刚经过了一场极限运动。
上了车,徐广利掏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我们各自点上,狠狠地吸,狠狠地吐,想要把心里面的恐惧全吐出来。把一整根烟吸完,徐广利才有了点精神,小眼睛反射着远处的灯光显得特别亮,脸上露出笑容:“是22吧?”
“是22。”我低沉着嗓子回答,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四章它跟来了
“我们成功了,我们一定会成功!”徐广利对着我挥了挥拳头,因为兴奋而语无伦次,“明天上午我们就去投注,我认识一个可靠的朋友,直接去他家就行。”
我的担忧多于喜悦,有一种很难形容的不安,那种被人盯着和跟着的感觉还在,似乎车内后排就有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盯着我。
徐广利道:“今晚太迟了,我不方便回去,就到你家去挤一挤吧。”
“嗯……”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现在心惊肉跳,有个人做伴当然更好,没有多想他不回家的原因。
徐广利望了我一眼,嘿嘿笑道:“是不是把你吓坏了?亏你还老是吹牛胆有多大呢!”
我有些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艹,刚才是谁抖个不停,是谁要我拖着出来?你的脚要是不能踩油门就让我来开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呵呵……”徐广利干笑两声,发动了车子。
我会开车,但没有驾照,而且我也不想动他的车子,所以我早已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子驶上了小路,这时更加安静了,路上看不到一个人,路灯透过树叶忽明忽暗。我总是感觉后排黑暗中坐着一个人,通过车内后视镜,有时暗影一闪也像是有人坐在那儿。我强忍着没有转头看,微侧头看了徐广利几次,他已经完全缓过气来了,小眼睛微眯,脸上带着微笑并不紧张……难道这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车子拐上了大街,路灯雪亮,往来的车辆也多,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我转头往后看,后面当然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东西。
“表哥,那个楼梯间有什么特别吗?”我忍不住问徐广利。
“哦,哦,那个房间……”徐广利有些紧张起来,小眼睛眨巴着,吞吞吐吐地说,“大部分跳楼的人,都是抬到那个楼梯间,等殡仪馆的车来拉走。所以,所以……”
妈的,原来是个临时停尸间!我心里暗骂,难怪徐广利选中了那里,也难怪他那么害怕。如果说荔湾广场是广州最邪的地方,那么这个楼梯间就是荔湾广场最邪的地方,堪称邪中之邪。我有些恼火,他该先告诉我真相,我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住的地方是一个足有三十年历史的旧小区,连个保安都没有,车子横七竖八乱停,草木没人打理疯长,漏水加上油烟致使楼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油垢,斑驳变色的墙壁上层层叠叠全是小广告,专业打孔、包治性病之类,即使是在白天走进去也有些阴森。这样的地方住着当然不舒服,但是租金也便宜,是我这种阶层的人最佳选择,现在超过一半都是出租户。
以前在工厂上班时,我经常加班到深夜一个人回家,从来没有觉得小区里面有什么可怕。今天有徐广利陪着我一起走,我却总是疑神疑鬼,总是担心黑暗中会有一个人走出来,树影摇晃一下都会吓得我一个激灵。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是被吓破胆了?
沿着那条污秽恶心的楼梯到了三楼,我掏出钥匙开了门,立即听到了年轻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以及劣质床垫弹簧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声音是从一个房间里面传出来的,门居然没有关紧还留了半尺来宽的缝。
这套房子是两室半,我住一个大间,一个叫周健的人住另一个大间,还有一个小间最近没人住。周健是江西人,比我大两岁,曾经跟我同事过,长得也算阳光帅气,就是为人有点小气。他凭着一张小白脸,今年勾引了一个叫方丽萍同居,两人精力旺盛,经常发出少儿不宜的声音,而且声音总是特别响,大概以为我今晚没回来,居然连门都没关好就开战了。
《旁门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