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说实话,我连妞妞具体长什么样都忘了,虽然一路背着她,但我只顾逃命,连头都不敢回,这时候看到这妇女痛苦的模样,我才觉得心酸。
那妇女听大伯这么一说,整个人都跌了下去,片刻后,她冲进房间抱起妞妞,嘴里语无伦次道:“去大医院,去大医院,王大爷,钱、借我点钱……”我看不下去了,刚想掏出钱夹,手突然被人挡了一下,我一看,是鬼魂陈。
他用鬼魂一样轻飘飘的语气,慢悠悠的说道:“不急。”
不急!不急你个球!知不知道救人如救火!我这么王八蛋的人都动恻隐之心了,你小子心是铁打的吧!我忍不住想开骂,还没开口,鬼魂陈又道:“人怎么找回来的。”
我刚想说关你屁事,就见大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脚踹到我屁股上,道:“崽崽,人哪儿弄回来的,快说!咱们这儿还有个大夫!”
我明白过来,看样子,大伯是寄希望于姓陈的了,虽说我们这次事情紧急,但老祖宗说:医者父母心,虽然现在很多同行都已经忘了这句话,但千古传承,依然有那么一批人守着祖宗思想,我大伯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是关于病人的,他可以急红眼。
我连忙交代出事情的经过,鬼魂陈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飘飘的问道:“她是什么症状?”
大伯立刻道:“脉象似断非断,灵台至檀中到气海透黑,这是五脏之气衰弱的表象。”我小时候好歹跟大伯混过几年,正所谓五脏为人生机流转之地,五脏气弱,则人身弱,五脏气强则身健,按大伯的说法,五脏衰弱,就是快要断气了。
但三处大穴发黑又是怎么回事?
古时候,说扁鹊可以观人的皮肤和形骸断病,事实上,这是中医最基本的辩证理论,咱们国医认为,人周身的每一处内脏筋骨都互相牵连,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肝脏生病可能连累眼睛,肾脏出毛病,可能影响人体精气,造成白发、早泄、以及皮肤的各种病变。
而这种辩证理论中,透过颜色来看病,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旁支。
比如一个人的血管,柔韧适中,颜色青翠为最佳,反之如果脉络突兀或色深,则说明体内毒素过多,像这些小毛病,我都能看出来,但三处大穴发黑,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大伯说完,鬼魂陈眯了下眼睛,就在我以为他快要睡着时,鬼魂陈突然侧耳,对旁边的黑衣大汉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便道:“人我来救。”
小黄狗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装神弄鬼。”
我也不服气,便道:“看他能有什么本事!”我发誓,我不是在嫉妒,我绝对没有嫉妒!
片刻后,黑衣大汉从内堂出来,冲鬼魂陈点了点头,鬼魂陈便起身,轻飘飘的吩咐了句所有人不许进来,便抱着妞妞往内堂走去。
片刻后,那个黑衣大汉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堆糯米,此刻正是黑夜,他将那糯米从内堂一路铺出来,直扑到门口,随后停在了我的脚边上。
那大汉一路上话不多,但这是却冲我挤眉弄眼,道:“你就站在这里别动,也不要回头,你要动一下,那小女孩就活不了了。”
我道:“只要你们有本事救人,让我站到天亮都行。”虽然话这么说,但我心里却有些没底,忍不住看了大伯一眼,大伯直叹气,道:“崽崽啊,争气点,有大伯给你当靠山。”
我看了看大伯,觉得靠他,还不是靠自己,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不靠谱的人!
我们所有人都等在大堂,妞妞那间房,只用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布帘子遮着,虽然简陋,但也足够挡住我们的视线,也不知鬼魂陈在里面做什么,我们足足站了二十分钟后,从里面,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
这一声哭腔把所有人都惊住了,大伯惊讶的简直要跳起来,喃喃道:“醒了……居然醒了!”那妇女忍不住了,又哭又笑,就想冲进去看女儿,黑衣大汉将手臂一拦,沉着脸道:“想让你女儿活命,就乖乖在外面等着。”那语气,那里像医生,根本就像个黑社会。
片刻后,妞妞的哭声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凄惨,我有些稳不住了,甚至很下流的猜想,难道鬼魂陈实际上是个变态狂,假借救人的名义,对小女孩下手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伸长了脖子想看里面的动静,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后突然刮起了一阵凉风,紧接着,脖子上就凉飕飕的,那感觉,瞬间让我想起来被那女尸亲脖子时的触感。
于此同时,我发现,所有人都紧盯着我身后,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一样,我下意识的想回头,结果脑袋刚一偏,那大汉猛的冲上前,将我脸搬直了,粗声粗气的警告道:“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动!”
不管发生什么?
靠!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有些后悔了,顿时觉得欲哭无泪,问道:“能换人吗?”
大汉没吭声,搬正我的脑袋后,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所有人依旧盯着我的身后,但偏偏,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什么,只隐约猜想到,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正在我后面。
那种亲吻的冰冷触感,很快从后脖颈转移到大动脉的位置,我嘴角都抽了,如果这一口咬下去,那血可不好止啊,而且感染的几率很大,最关键的是,血太多,我会晕的。
就在我闭着眼睛准备破罐子破摔时,从妞妞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种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某种金铁敲击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大,但仿佛有种吸人的力量,如同是在人的灵魂深处响起一样,让人不得不注意。
就在我的注意力被声音吸引过去时,我突然发现,那种亲吻的感觉没有了,而在我前方的那条糯米道上,出现了一个个血红的脚印,那个脚印一步一步,逐渐往前蔓延,最后走进了内屋。
我嘴角一抽,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观,彻底崩塌了。
第十一章民国小姐
屋里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夜晚的过堂风呼呼的吹着,从简陋的泥巴墙缝里钻进来,让人觉得遍体发寒。小黄狗目瞪口呆,半晌,他砸了砸嘴,喃喃道:“活见鬼了。”
我站的脚都软了,忍不住问那大汉:“能动了吗?”
那大汉如尊雕像一样站在门口,点了点头。那妇女和老头,显然也没见过这种场面,看我们这一帮人的眼神,就跟看见怪物一样。
我很想申明自己跟姓陈的不是一伙的,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精神病医生,绝对跟神棍扯不上关系。
但没等我解释,妞妞的哭声突然止住了,紧接着,我们所有人的鼻子里,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像是在烧纸钱一类的东西,片刻后,鬼魂陈从里面出来了,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太大的改变,声音轻飘飘的说道:“可以了,孙先生,给她开副调养的药方。”
我大伯连忙钻进屋里,片刻后,他喜道:“黑气消散了,有救。”当即手书一副药方交给那妇女,连夜去抓药了。
小黄狗倒抽一口凉气,没有人知道鬼魂陈在里面干了什么,但从大伯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王老头对我们千恩万谢,道:“妞妞要是出了什么事,老汉我一辈子都良心难安,感谢几位神仙医生。”鬼魂陈慢悠悠的摇头,手一指我,道:“谢他,再晚一刻,回天乏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说姓陈的多说两个字难道会要了他的命吗?
王老头又赶紧对我一番千恩万谢,我此时已是疲惫至极,只觉得整个人跟完成了一场马拉松赛一样,虚软的直想倒地,紧接着,我脚跟子一软,竟然真的站不住了,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虽然我意识很清晰,但就是控制不自己的身体,感觉整个人的经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软成一滩烂泥,大伯连忙将我从地上扒拉起来,看舌头、扒眼皮、号脉,最后诊断出一个结果,说阳虚。
阳虚?我下意识的联想到肾虚,心里惊了一下,不成,哪里都能虚,肾可不能虚。我刚想开口,让大伯快开一副补肾的方子,就见鬼魂陈慢悠悠的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在我灵台处搭了半晌。
我见过摸号腕脉的、见过号脚脉的,还从没见过这种看诊方法,鬼魂陈的手指,足足在我灵台眉心的位置放了半分钟左右,他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变了一下,轻飘飘的冲大伯说了句话,由于声音极小,我根本没听到。
但大伯的神情瞬间就变了,猛的起身抓住了王老头的手腕,神色变得有些凶狠了,问道:“那蟒林里……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老人家,话要说清楚,否则我侄子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本来想撑着坐在椅子上,但整个人就跟一滩烂泥一样。我大伯对外,一向是个很和气的人,在外人面前,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脾气,忙道:“大伯,有话好好说,对老人家动粗,多没素质啊。”
“去***素质!”大伯在众人面前爆了句粗口,又盯着王老头,道:“快说,刚才进屋那女鬼是干什么的?”
王老头脸色瞬间就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咽了咽口水,道:“几位是恩人,那我就不隐瞒了,不过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否则我们村里没办法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