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九两这么一说,让我重新拉到了回忆里,上一次回家,又是在几年前?
当年已经略显佝偻的父亲,如今已经白发了吧?
事到如今,他原谅了当年浪费了他一辈子苦心的我了么?
想到这里,我忽然对归乡有了一种迫切,这种迫切无关这个谜团,无关答案,无关阴谋,只是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对家乡亲人的那种迫切的盼望,我之前一直不回家,不是因为不想家,而是当年的立志出乡关,学未成名怎能还?
用一个通俗的话来说,当年年少轻狂的豪情大破天,牛逼吹大发了,现在怎么有脸回去?可是我的父母,他们真的是要这些么?
我甚至想,不管师父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只要还在提醒我尽孝,就不应该是一个坏到家的人。
身边有一个特权人员真是是一件极方便的事儿,我甚至都不用自己去买票,九两就订好了两张火车票,为什么是两张呢?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害怕我死在老家,谁说这次让我回去不是师父计划的让我交代后事的意思?
三天后,我们到了河南平顶山,这个煤城,我曾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改革开放对于内地的影响真的不大,相对于南方的日新月异,平顶山几乎跟我几年前离开时没有多大变化,出了车站,我们坐上了开往我家所在小山村的巴车,一路上车颠的人反胃,加上车上的卫生真的不敢恭维,让我这个不晕车的人在下车的时候都接近呕吐。
因为家乡紧挨水库,当的上是山清水秀,九两一瞬间就痴迷了此地的风景,我对此一笑置之,城里人欣赏山水,乡下人哪个不是羡慕高楼大厦?
我站在水坝上,俯瞰坝下的村庄,跟老神棍师父多少学了点风水堪舆的皮毛,此时看到村子的环绕,忽然发现整个山村,有一种龙盘虎踞的地势,紧挨一个小山,这边靠着一个水库,也正映衬了风水上说的依山傍水,颇为不俗,只是不知道我们村儿,什么时候出一个可以光宗耀祖的人物。
离乡多年我的变化非常的大,我本以为村子里的人都认不出我来了,毕竟我春门的时候,是一个再没那么乡村非主流的少年,现在成功不成功不敢说,起码表面看来也是半个成功人士,谁知道村子里人都竟然认出了我,还跟我打招呼,只是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对我,相当的忌惮,男的还好,有些大妈正在带孩子,看到我直接抱着孩子就关上门儿回家了。
来的时候我让九两换下了警服,开玩笑,农村人的思想相当的守旧,看到一个警察跟我回来,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呢,九两这时候看到村民对我的反应,道:赵三两同学,你以前在你们村儿是不是偷鸡摸狗的角色,我怎么看你老乡们看你像瘟神呢?
我挠挠头,也纳闷儿不已,我当年是一个小流氓,但是当年是个孩子,村里这些长辈儿至于时隔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记恨我?
我回头一看,甚至还有人在我身后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到我回头看他们,立即作鸟兽散。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哥们儿好歹也是一个作家,怎么就这待遇?说话间,前面走来一个邻居的嫂子,这个嫂子对我非常好,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家里没人还会去他家里蹭饭,我看到它,赶紧打招呼,却看到她神态不自然了一下,很快换上一张笑脸:小三两回来了啊!哎呦,这个是带回来的媳妇儿吧,真俊俏。
我嘿嘿一笑道:对呢,嫂子,大哥不在家?
嫂子道:去城里干活了,这个挨千刀的,家里忙是死去活来的也不知道回来。
我咧嘴笑道:那他回来,白天我收拾他,晚上你让他睡墙角去,对了嫂子,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变化很大,为什么这些个叔叔婶子们看见我,都跟看见鬼了一样?难道还记得我当年的那些混蛋事儿呢?
嫂子脸色又变幻了一下,拉着我道:别理他们,都是些见不得人过的好的货色,看你混出头了,嫉妒呗,啥也别说,小三两这几年真没少赚钱,十里八村哪里找这么出息的孩子?你家房子也翻新了,我都怕你找不着地方,走,嫂子带你去。
我跟着嫂子回家,家里盖房子我倒是知道,不管以前老爹对我态度咋样,我过一段时间就会邮一点钱回来,父亲母亲有十分节俭,盖个房子也正常,走到我家里的那条巷子的时候,我见到了我的太公,我们村儿辈分儿最高的一个老人。
他手里拿着拐杖,坐在一把藤椅上,阴冷阴冷的看着我,太公的烟瘾很大,小时候经常看到他卷那种最次的烟叶抽,而且他对我也不错,我赶紧掏出烟想要敬给他一根儿,谁知道我一靠近,他拿着拐杖就冲我的脑袋打了下来。
太公的身体很好,这一拐杖打的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不能还手,只能道:太公,我是小三两啊,你不认识我了?!
他气的喘着气,还要打我,大骂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敬祖宗的兔崽子!你还有脸回来?!
他这么一骂我反倒生气了,而且我也属于那种脾气很不好的人,现在的年轻人尊老爱幼可以,但是谁会因为辈分就打不还手?我一把夺过他的拐杖道:太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祖宗了?我是没上大学,那也是我家里的事儿,就这我就没脸回这个村子啦!
嫂子见状,赶紧拉着我就走,一边走一边道:小三两,你太公老糊涂了,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啥,走,赶紧回家!
嫂子拉着我在前面走,太公蹲在地上哭喊道:列祖列宗,我迟早杀了这个不孝子孙!
九两一直跟在我身后,把一切尽收眼底,到了家门口,她拉住我问道:你到底在村子里做了什么?
我捂住头上的大包,哭丧着脸道:我***怎么知道?
进了院子之后,母亲院子里剥苞米,看到我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对着屋子里道:老头子!三两回来了!
我看到母亲的满头银发,泪水知不觉也模糊了双眼。
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咳嗽,走出来一个同样满头白发的人,我的父亲。
多年未见,曾经我以为他的肩膀能扛起一片天的男人。
他看到我,笑了笑,道:回来就好。
正如歌声里面说的,常回家看看,老的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只图平平安安。我更是想到了老道士曾经跟我说的一句话。
极于情方极于道,修得了道,却修没了任性,要道何用?
我一直想事业有成方是对得起父母,真的事业有成子欲孝亲不在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第三十六章神经病
归乡
我很快就把刚回村子时候村民对我的态度问题忘掉,我甚至把一切的问题都归根于我在离家之前太过混蛋,并且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可能村民们都把我当成了不肖子孙,是因为同情我老爹老娘才可怜我。
这一次回来,父母对我的感觉很好,事情隔了那么多年了,父亲对我也没有多少恨意,更神来之笔的是我带回了九两,这让我老娘非常高兴,跑到厨房烧了几个拿手好菜,甚至老爹拿个铁锹跑到后院挖出了他珍藏十几年的白酒,酒是不怎么好,但是当时的酒都是纯粮酿造,年份又够足,味道相当不错。老爹甚至问我在外面现在干什么。我说我现在可是写书的人,大大小小也能勉强算上一个作家,他哼道:几年前让你小兔崽子耍笔杆子,你死活不愿意,咋?撞的头破血流了又走了回头路,看你那点出息。
我嘿嘿的傻笑,也不应承,只要他高兴,骂两句又何妨?
而我老娘,则是拉着九两家长里短的,她是以为九两是我女朋友了,一个小伙儿领着一个姑娘,别人不误会才怪,我为了让她高兴,对着九两是使劲儿的求爷爷告奶奶她才愿意陪我演这么一出儿。不过这货还真是个百变角色,我本来还担心平时酷酷的她演不好,谁知道演戏真的是女人的天分,她扮起娇滴滴的小媳妇儿那叫一个像,不一会儿,我老娘干脆就拉着九两回房间聊去了,我跟我老爹,就这么一边喝酒一边聊着。
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到最后我才想到这次真正促使我回来的原因,带着几分醉意问我父亲道:爸,问一句话您老别生气。
他抽着眼眯眼道:你问吧,自己孩子我生什么气?
我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犹豫道:你说以前在赵家庄边上也是有很多古墓的,听说以前很多人都挖到了古董,您给我交个底儿,咱家里有没有藏什么宝贝?传家之宝类的?
父亲手里的烟抖了一下,掉到了地上,睁眼问我道:小三,你跟爸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了?缺钱你说,多的没有,这些年你邮回来的钱,我也没动,我自己也多少存了点。
我就怕他这么想,那我也太不孝了,慌忙摆手解释道:爸,我没困难,写个书要什么钱?您儿子脑袋一转就是钞票,我就是这么一问。有就有,您跟我说说我也不会拿去变卖,真没有也没事儿。
他还是不放心,道:真不是出事儿了,想打家里的主意?
我再三解释,他才相信我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事儿,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摇了摇头,道:以前咱们这一块,遍地是宝贝,家里也的确有,你爷爷那时候还搞一个瓷罐当夜壶呢,后来来个收古董的,在当时还流行万元户的时候,就一下拿出了八千块钱,当时你爷爷哪里见过那么多钱,就给卖了,后来听说那个人转手卖了四万块,你爷爷气的死都不闭眼。
不过后来买走那个夜壶的人也是死不瞑目,听说那个夜壶是什么青花瓷,老贵了。
《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