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明哥大怒:“你耍我呢?”我连忙说先别急,中国人不是喜欢把一盒烟大小的棺材放在桌上当装饰品吗,寓意是升官发财。明哥一想也对,这口小棺材涂着黑漆,上面还用红色颜料写了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伸手抽开棺材盖,里面有个黑黝黝的、干尸似的东西,眼睛是两个红点,还有头发。明哥看得心里发虚,问我:“田、田七,这到底是啥啊,我咋瞅着这么瘆人呢?”
  其实我比他还害怕,但也要硬充行家,笑着说:“你不懂,眼放红光,才能逢赌必赢,这东西你就放心用吧。”
  明哥疑惑地问:“怎么用,打麻将的时候把这小棺材顶脑袋上?”
  我说当然不是,我打电话问问吧。明哥问:“你不是专家吗,还用现问?”
  我严肃地说:“泰国佛牌学问很深的,谁敢称专家!”
  找个话吧打电话问方刚,他说:“那是阿赞能师父最拿手的招财棺,外面写有巴利文的经咒,里面是红眼拍婴,专招邪财。纸盒里还有一张纸,是引灵咒,上面有用汉语拼音标注的发音,你让顾客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把棺材放在屋里,没有外人在场,再把经咒慢慢念三遍就行。要是念对了的话,应该会有感应。另外一定要告诉事主,从今往后,他凡是得到的横财,必须在当天全部花光,买什么都行,但必须花光,过了午夜就失效,而且只能花不能送,故意丢掉也不行。要是不照办的话,出了事概不负责。”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连忙转达给明哥,明哥从没接触过这种东西,表情半信半疑。尤其是听到要把今后发的横财一半买黄金,他表示不满:“这哪行?输了没钱,赢了还得当天花光!那我不是赔定了吗?你忽悠我呢?”
  我问:“你之前赌钱,是输多还是赢多?”
  明哥说当然是输多,不然还用得着花钱弄这玩意吗!我笑了:“这就是了,以后你要是赢多输少,那不就是赚到了吗?”明哥问:“怎么知道以后有没有效果?”我说那就只能用事实证明了。明哥点了点头,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呀,就算有效果,可我赢的钱都得当天全花光,那我身上总是一分钱也没有,平时开销怎么办?”
  我苦笑:“难道你除了赌之外就没别的收入吗?别忘了你是生意人,你还有店铺!”明哥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说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麻将,和玩比起来,生意只能算副业,除了散局和他儿子,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从麻将桌上离开。
  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了,钱货两清,回到家后我乐得不行,从来没赚过这么多钱,当晚就请爸妈和姐姐姐夫几口人去饭店大吃了一顿。他们问我做什么生意这么赚钱?我得意地说:“表哥在泰国认识一个专门卖泰国佛牌的,我最近已经卖出去两条,加一起净赚八千块!”他们都很羡慕我,尤其姐夫,脸上更是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凌晨一点多钟,我睡得正香,电话忽然响个没完。迷迷糊糊看屏幕,是明哥打来的。他说:“你还没睡吧?”
  我心想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天天打麻将到天亮?但出于礼貌,我还是说:“嗯,没睡呢。”
  明哥说:“田七,我刚才念了那个经咒,怕不灵,就一口气念了五遍。忽然感到浑身发冷,一个劲打冷战,这是咋回事?”我安慰他说没事,那说明有效果了。明哥说:“我心里没底啊,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有啥副作用?这里面真有鬼魂吗?”
  我笑了:“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放心吧,只要你按规矩办事,就算有鬼也只能帮你,不能坑你。”
  这几天,我一直想着明哥这桩生意,心里没底。毕竟对泰国佛牌尤其是阴牌太不了解,万一真没效果,他回头找我算账怎么办?大概过了五六天,明哥打来电话,我心里发虚,生怕接了电话他就要我退钱。
  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明哥兴奋的声音:“太灵了,这东西太灵了!”
  我连忙问怎么回事,他说这几天晚上和朋友打麻将,一连五天手气极旺,专和大牌,把那几个人给赢惨了。平均每天至少赢几千块钱,他想着我说的规矩,散局后都是和朋友去KTV消费。后来一想这样不划算,于是他假称最近患了神经衰弱,必须早睡,把牌局改成了只在白天玩。
  就这样,明哥白天打麻将赢钱,散局后就去商场或超市购物,什么金银首饰、手机电脑、服装鞋帽、食品百货,尽量多买能用得上的东西,把当天赢的钱都给花光,一分钱也不剩。开饭店不怕大肚汉,好在商场超市东西多,别说几千几万,就算你揣着金砖来也能花完,明哥也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每天都要把钱花光的紧迫感。
  我还担心不是阴牌的效果,就问:“以前有过这样的手气吗?”
  明哥一口咬定:“当然没有!你不知道,这五天我每天都能赢好几千,而且把把都有大牌,那帮人怀疑我出老千,在麻将机里作手脚,第四天改在别人家玩,用他们家的自动麻将机,结果输得更惨,都被我给赢去了,两天我就赢了一万多,哈哈哈!”
  看着明哥这副高兴的模样,我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地。几天后,表哥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回泰国去,他好给我订机票。表哥旅居泰国十几年,身边一个亲戚也没有,想让我多去陪陪他。我当然高兴,正好驾照也下来了,于是托表哥再次办理了工作签证,再次飞到泰国,回到罗勇表哥家中。表哥特地把二楼的一间卧室重新装修,作为我的卧室,看来是想让我在这里长期住下去。
  在表哥家待了两天,我就又乘大巴去芭堤雅找方刚。泰国禁赌不禁嫖,色情业在这个国家是合法的,芭堤雅更是泰国最著名的性都,比东莞厉害多了。大街上随处可见夜店、按摩店和酒吧,从晚上七点多开始,到处都能看到泰妹拉客。很多来芭堤雅的外国男人都会干脆租一个泰妹,每天全程陪伴,几天到几个月都行。
第9章 红眼拍婴
  方刚显然对我一条佛牌能赚三万多泰铢很嫉妒,当晚在海鲜大酒楼狠狠宰了我一顿,又去KTV找了四个美女玩到天亮。说实话,因为泰国人妖太出名了,以至于我在泰国一看到漂亮姑娘,就怀疑是不是男人做过手术变的,和她们亲热的时候也十分别扭,更不敢发生关系了。倒是方刚很潇洒,竟找了三个泰妹晚上过夜,我真不知道他这一晚到底是想和那三个妹子干那种事,还是聊天讲笑话,能对付得了吗?
  次日结账,总共花了我一万多泰铢,我心疼得要死,但想到今后有可能还会再和方刚合作,心里才舒服一些。
  为方便与顾客联系,我又办了一张泰国本地的手机卡,再把这张卡和我之前的沈阳手机卡一起开通国际直拨功能,虽然贵了些,但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也就忍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嘛!我先把号码告诉给家人、同学和朋友,再发给沈阳的同学小吕和明哥,告诉他们如果我身在泰国的话,有重要事情打这个号。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已经是十一点钟,我刚睡着,明哥就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很焦急:“田七,坏了,我今天打麻将赢的钱花不出去,怎么办?”
  我很奇怪:“钱还有花不出去的?”
  明哥说:“你不知道,我最近不是手气好吗,总赢钱,有两个朋友不服气,就拉着我去抚顺郊区一个朋友的农家院打麻将。打了一天,这帮人互相串通,我都看出来了,但还是被我给赢了。可现在已经是十一点,这地方特别偏僻,开车到市区也得一个小时,来不及了,咋办啊?”
  他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为难:“要不你们换个样,打打扑克、推个牌九啥的,尽量把钱再输给他们呢?”
  明哥差点儿哭出来:“没用,连猜拳都试过了,结果我又多赢了两千多!这附近有两家小饭馆,我把那两家饭店所有的饭菜全都包了,足足做了十六桌菜,可手里还剩三千多,怎么办?”
  我表示也没办法,只好劝他尽快开车回到市区有商场超市的地方,尽量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把钱消费出去。明哥问:“你这个东西真有那么邪门吗?我要是不花光这个钱,能有啥后果?”
  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规矩已经告诉给你,不管出现什么不良后果,你都别怪我。我劝你马上开车出发,别再耽误时间!”明哥无奈,只好挂断电话。
  这么一折腾,我还真睡不着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忍不住给明哥打电话,问钱花没花掉。明哥说:“还行,半路看到路边有个小卖店,都关门了,我砸了半天门,老板娘以为我要打劫,吓得差点没昏过去。我说让他用最快速度清点出两千块钱的商品,总算是把这关给熬过去了。”
  明哥的话把我逗得哈哈大笑,我也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不管怎么说,这关是挺过去了。明哥叹着气:“我说田七呀,我这辈子头一次因为花钱而费这么大劲,以后我再也不去郊区打麻将了,只在市里,他们爱玩不玩!”
  我表示赞同,后半夜的觉也睡安稳了。
  过了七八天,明哥忽然又打来电话,紧张地问我:“几天前,有一天晚上我心慌睡不着觉,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全身发黑、眼睛是红灯的人站在我床前,对我说了好几句‘你不守规矩,你得还债’的话,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心里发毛,眼睛是红灯的人,那不就是红眼拍婴的法相吗?但也只好安慰他:“没事,只要你保证没破坏过规矩,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明哥语气有点支支唔唔的,我追问到底有没有坏过规矩,他说没有,还说最近都不怎么打麻将了,一直在努力忙生意。说实话,我隐隐觉得有点儿奇怪,明哥怎么会做种梦?但除了担心,我也没别的力可使。
  大概一周后,我正和表哥在外面吃饭,电话响了,看屏幕又是明哥,我心想他这人事可真多,真是钱难赚、屎难吃,这七千块钱赚得不容易。刚一接通,话筒那边就传来明哥的大叫:“你他妈的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的命!”
  我被骂得愣了,连忙问什么意思。明哥大吼:“啥意思,你说啥意思?我儿子没了,被你给害死啦!”
  这话让我更糊涂:“你儿子怎么能被我给害死?明哥,你喝多了吧?”
  明哥大骂:“我喝多个屁,你他妈的快给我回沈阳,我要把你活剥皮!”我不想再和酒鬼多废话,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明哥又打了几十次,我干脆关机。直到第二天早晨,我把手机打开,发现里面进了一条短信,是明哥发来的:“我完了,我破坏了规矩。”
  我暗想不好,就回了电话给明哥,这回他不再骂我,而是痛哭不止:“是我坏了规矩,我把儿子给害啦!”
  在我的追问下,明哥终于吐出实情,之前是他说了一句谎话。
  原来那天晚上,他驱车从抚顺郊区赶往市内,半路确实遇到了小卖店,明哥把赢的钱全都拍在桌上,总共有两千三百多块钱。说来也巧,老板娘东凑西凑,全店所有商品加在一起才值两千两百多,还差一百块钱的东西。明哥急了,老板娘搜遍全店,再也找不出一根火柴能卖,明哥无奈,把商品装上车继续赶路。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钟,明哥没能赶到市区,他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在路边把那一百块钱用打火机给烧了。
  回到家以后,明哥心里一直打鼓,为了安慰自己,明哥只好抱着侥幸心理,心想那个破规矩只说钱不能送人,也不能丢,但没说不能烧吧。
  过了几天,他就开始做那个红眼人站在床前的噩梦,一连做了三天,第四天以后就不做了,明哥也渐渐把这件事忘在脑后。第七天下午,他儿子小虎打电话给明哥,让他接自己放学回家。明哥疼儿子,本来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但那天也奇怪,明哥刚好做了一手封顶牌型,就差自摸,要是能糊的话,这把牌可赢一万多块。他实在不想走,就告诉儿子跟同学一起回家吧,注意安全就行,小虎没办法,只得照办。
  和两名同学走在路上的时候,小虎忽然指着路面:“你们看,地上有一百块钱!”一阵风吹来,小虎奔向马路中央,好像是去捡什么东西,结果被一辆飞驰而过的中巴车撞个正着,当时就不行了。
  明哥在医院只看到了儿子冰冷的尸体,他差点没昏过去,抱着儿子大哭大嚎。事后交警调查,那两名同学说,当时都没看到地上有什么钱,又调查了周边的行人,结果都是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百元钞票。
《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