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坐在洋房一楼客厅的大沙发上,罗姨给我冲了咖啡,是现磨的咖啡豆,满屋飘香。她和韩玲一样皮肤白,虽然已是中年,但风韵犹存。穿衣服比韩玲还新潮,紧身衬衫配紧身裤,显得身材还不错。她说话干脆,举止麻利,一看就适合当保姆。罗姨笑着说:“这咖啡豆是东家买的,他在美国留过洋,一切朝西方看齐,可洋气了。别看人家有钱,但从不摆谱,人也大方,这洋房里凡是特别值钱的、能搬走的都运到加拿大。剩下的东西都在这儿,吃的喝的用的还有不少,随便我用,所以我也就跟着借了光。”
“看来这洋房主人还是挺信任你的。”我喝着咖啡。
罗姨说:“我去年夏天来他家当保姆,他们一家人特别爱吃我做的菜,还说我手脚勤快,靠得住。今年春节刚过,他们家办好移民手续,就让我继续留下来看房子,说交给我放心。”
我打了好几个喷嚏,说:“这房子还真凉快。”
罗姨回答:“是啊,听说这洋房是外国人设计的,真是冬暖夏凉,三伏天也不热。”
我问:“这栋洋房晚上就你自己一个人住,你不是说这房子不干净吗?”
罗姨脸色有变,勉强笑了笑:“我离婚六七年了,都是独居,又不是年轻小姑娘,没什么好怕的。可自从三个月前,就……”欲言又止,说:“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吧,你坐了一夜火车,也够累的,先去楼上睡会儿,我去买菜,中午给你接风!”没等我回话,罗姨已经起身准备出去。我连忙说想四处先看看,罗姨就摘下一串钥匙递给我,说是这栋洋房的所有钥匙,你自己随便看,然后就出门去了。
我心想这罗姨还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和韩玲正相反。在火车卧铺上已经睡了八九个小时,哪有什么睡意,于是我就在洋房的客厅里四处欣赏。这洋房是典型的法式风格,客厅里有老式壁炉、德国大落地钟和三角钢琴。我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对什么都好奇。
客厅西侧墙壁上挂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镶的照片显然都有些年头了,全是黑白照,很多已经泛黄。照片内容很丰富,有穿满清衣服的合影,还有刚剪了辫子的打扮,也有西装和旗袍的男女组合。其中几张照片是多人的大合影,至少有十二三个,还有两名女佣打扮的人也站在最外侧,看来是当初洋房主人的全家福。
正看着,我忽然发现胸前的五毒油项链里颜色有变,从几乎透明变成稍微有些发黄。我后退几步,黄色没有了,我想了想,记起刚到泰国时方刚和我说过的话。他说某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其实能聚集阴气,照片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衣服、首饰、镜子等物品。至于照片为什么能聚阴气,方刚的解释是照片上有逼真的人形,不然为什么降头师会用照片当材料来给人落降。记得那阵子我还在取笑,说当年慈禧老佛爷害怕照相,认为能把人的魂给摄走,现在看来,她还是有点儿先见之明。
我干脆把项链摘下来,项坠放在手心,像看怀表似的,边在客厅里走边观察五毒油的变化。在客厅各个角落都走了几圈,发现只有墙壁挂相框那个地方有阴气。我心想,反正罗姨不在家,干脆我四处转转,看有什么异常没有。
一楼除了客厅之外,还有餐厅、小卧室、厨房和杂物间,二楼和三楼各有四个房间和卫生间。我逐屋走了一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我对这种解放前的老洋房特别感兴趣,虽然罗姨说这里不干净,但还是希望能代替罗姨住在这里看家,不给钱都愿意。平时喝个咖啡往沙发上一坐,感觉自己也成了旧社会的大买办。
我来到客厅东侧的一个小门厅,这里有个小门,上着锁,我找到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个向下的木板楼梯,原来是地下室,能明显感觉到有股凉气逸出来。
顺着木板楼梯来到地下室,能闻到一股明显的霉气味,打开入口处的电灯,空间相当大,基本和洋房的单层面积相同,少说也有七八百平米。堆了很多杂物,光樟木箱就有二十多个,还有大批的旧书、包裹、旧家具,角落还放了一张台球桌。我走过去看,桌上蒙了厚厚的灰,而且和现在的台球桌不一样,边框没有网袋,也不知道球往哪打。
我把五毒油项坠放在手掌心,在地下室来回转圈,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当我走到那一大堆樟木箱附近时,油的颜色开始加深。我站住脚步仔细观察,这些樟木箱每只都有近两米长,一米多宽,二十多个整齐地摞在一起,箱口有纯铜锁扣。要不是用手用力擦掉上面的灰尘,都看不出木质本身的颜色。凡是堆在外面的箱子,铜锁都已经被撬开,从铜锁上的暴力痕迹来判断,应该是用硬物砸坏的。
有几口箱子的锁是活的,我用力推了推,勉强把箱盖打开,用手电筒一照,里面全是旧书,连续推开几口箱子都是。我用项坠在这些箱子周围来回地试,说来奇怪,如果是某一只箱子有阴气,只要靠近它,肯定会有不同的显示。但我试了半天,居然发现这些箱子附近的阴气显示完全一样,难道这些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有问题?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听到上面楼梯口传来罗姨的呼唤,我就走了出去。看到罗姨买了不少菜,鱼肉蛋菜都有,罗姨见我从地下室出来,神色有些变化,问:“田大侄子,你咋去地下室了呢?”
第112章 东北保姆
我说:“没什么,随便看看。”
罗姨有些害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回答:“暂时没发现,但有很多事我想了解一下。”罗姨说吃饭的时候再说,中午要给我做几个最拿手的菜。
午饭好了,足足做了八个菜,还有红酒,罗姨是东北人,但又加了上海菜的特色,尤其白切鸡真是美味。因为此事已经过去好几年,具体菜式早就回忆不起来,但只有那道白切鸡让我记忆深刻。
吃饭的时候,我问罗姨这栋洋房的来历她是否了解,罗姨说:“去年我刚来这里当保姆的时候,东家和我说起过,说最开始这洋房是在一九二几年的时候一个做肥皂起家的大老板建的,人称什么‘肥皂大王’,应该是姓万,这附近的人都把这洋房叫万家老洋房。洋房刚建好没几年,日本鬼子就打进来了,强占当成司令部。抗日胜利,这房子被另外的富商买走,解放后曾经被政府当成公安局,后来被一个老华侨买下来。大概五年前,才到了我这个东家手里,据说花了一千多万呢!”
我点点头,又问:“这洋房里的家具、摆设还都是当年的老物件吗?”
罗姨说:“大部分都是。东家说,当年日本人占了这里的时候,先把值钱的古董啥的全都抢走,剩下那些用不上的东西都打包扔进地下室。解放后政府接管也没动,直到那个老华侨住的时候,才把一些陈设从地下室清出来放回原位,比如墙上那些照片就是。”
“地下室的存放的那些东西,你都了解吗?”我问。
罗姨摇摇头:“地下室我平时很少进去,有专门的杂物间,不需要去地下室干什么。只是有时候偶尔有杂物间放不下的东西,才会往地下室里送,一年也去不了两三回。”
我问:“地下室有几十只大箱子,你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打开过没?”罗姨说没有,还说有一次她把两个大花架搬进地下室存放,还问过东家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东家说刚买洋房的时候打开外面的几只箱子看过,里面都是旧书。
饭后坐在沙发上聊天,我开始切入正题,问罗姨这房子怎么不干净,从什么时候开始。罗姨说:“我是去年夏天来这里当保姆的,今年春节后,东家都去了加拿大,我一个人看房子也没事。从六月份开始,屋里就开始有奇怪的动静,先是晚上听到客厅有脚步声,还有人自言自语,我住在二楼,是去卫生间时听到的。有一次深夜还有钢琴声,我壮着胆子下楼梯,到半路就停了,客厅根本没人。”
我往下追问,罗姨继续讲:“有一天晚上,我睡得正香,听到有很低闷的声音,像有人在远处砸墙似的,一下一下震到心里。我下楼来到客厅,觉得震动好像是从脚底下传出来,就走到地下室门口,把耳朵贴着门。震动的感觉更明显了,我用钥匙打开地下室的门,听到那震动就是从地下室传出来,我吓得连忙把门锁上,以后就再也没敢下去过。”
我心中的疑惑更盛,心想会不会和那几十口箱子有关?罗姨又说:“我向东家报告,东家开始不信,说我是错觉,可能是邻居装修,或者外面有人施工,让我别多想。我心想也有道理,因为洋房东面是个大学,还有体育场。半个月后,有次我拉肚子好几天,那天半夜正打雷下雨,我内急起来找药,才想起来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因为着急,我也没开灯,就跑下去拿药。刚下楼一半的时候,借着闪电看到有个穿浅蓝衣服的人影在钢琴前面坐着。我以为是小偷,吓得想转回去取手机打电话报警,不小心脚下打滑,发出了点儿动静,那人影速度特别快,就跑到门厅那边不见了。我跑回屋打110报警,警察来敲门半天我都没敢开,最后还是壮着胆开的。警察在屋里前前后后找了半天,哪有什么人影,门厅的门也上着锁。”
我问:“会不会是因为你刚睡醒,有幻觉?”
罗姨摇摇头:“那天因为我拉肚子一直没好,根本就没睡着,下楼梯的时候,正好一个闪电打下来,客厅里特别亮。那人影穿着一身浅蓝色衣服,看身材好像是女的,但背对着我,而且闪电过后很快变暗,所以没看太清。”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这洋房里有猫狗之类的宠物吗?”
罗姨说:“有啊,东家养了只大波斯猫,你怎么知道?”我说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地下室窗户里有动静,肯定是它了。
罗姨脸色一变:“那只猫东家移民加拿大的时候就带出国了,现在这洋房里根本没有猫,而且地下室平时是上锁的……”
我心想也是,全封闭的地下室,猫狗怎么钻进去的,难道是老鼠?我问东家的一些情况,罗姨说:“现在这个东家姓康,今年五十来岁,他爷爷解放前在上海开纺织厂,到他这辈又搞金融和房地产,可有钱了。他女儿在加拿大念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外国人,他一想加拿大怎么也比中国强,于是就夫妻移民去了加拿大,也能和女儿团聚。”
午饭后,罗姨带我上二楼,她已经整理好另一间卧室给我住。在屋里,她掏出两千块钱递给我,说:“大侄子,这是东家让我转交给你的辛苦费。说真的,我这岁数赚点儿钱不容易,你要是能把这洋房闹鬼的事给解决了,我和东家都感谢你。”
我接过钱说肯定努力,罗姨有些为难地说:“我今天请了半天假,晚上还得去给另一家做晚饭,一会儿可能要早点去,把中午的活补回来。”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中午还剩那么多菜,晚上我自己热一下就能吃。”我说。罗姨很感激,说大概晚上八点钟就能到家,我表示肯定能把家看好,你就放心地去忙吧。
下午我睡了几个小时觉,起床的时候,罗姨已经离开,我迷迷糊糊地去卫生间方便,隐约听到一楼客厅有电门铃的响声,下去出门,见有个中年男人站在前院的铁栅栏门外,正朝里面张望。看到我从房子里出来,那男人表情很惊讶,还没等我说话,他先问:“你是谁?”
我笑着说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你找谁啊?
中年男人说:“我找罗月珍,你是……”这时我才知道罗姨的名字,就说我是罗姨外甥女的同学,来上海办事,顺便在这里住几天。
这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我,问:“罗月珍的外甥女叫什么?”
我觉得奇怪,说:“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你到底是谁?”
他说:“我是罗月珍的男朋友!快让我进来!”
我笑了:“不好意思,我不能让你进来,罗姨去给东家做饭,临走的时候没说她有男朋友会来找,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中年男人满脸不高兴:“还没到晚饭时间,她这么早就去了?”我说为了迎接我,她上午请了半天假,所以下午要早去。
中年男人冷笑几声:“原来是有新欢了,居然还请半天假在家里陪你,老弟,看来你喜欢玩老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