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节

  “你怎么跟那个阿赞翁联手施法?他法力很强吗?”我疑惑地问。登康说强个鬼,也就是个普通水平,但吴经理要求必须和他联合,因为这个阿赞翁是泰王佛牌店的驻店法师,要经常宣传他。
  我很想笑,看来登康在接生意时,还得负责拉同行一把。
  挂断电话之后,费大宝说:“登康师父最近比较缺钱,所以多接生意也没什么不对。”我哼了声,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淑华看着报纸上印的彩色照片,笑着说:“阿赞翁师父真的好帅。”
  费大宝看着她:“啊?阿赞翁长得帅?我怎么没看出来?”淑华白了他一眼,说人家就是比你帅,你看他的发型多酷,多像那个荷兰的球星,叫什么特的。伟铭撇着嘴说那是叫古力特,淑华连忙说对,就是他。
  看着阿赞翁的照片,我心想这家伙也谈不上五官多帅,肤色还很黑,脸型比较瘦,五官有棱有角,而且头发还全都编成细细的小辫子,看上去确实很酷,也许女人都喜欢这种范吧。
  这天,有位穿着很土气的中年男人来到店门口,先是缩头缩脑地看了半天牌匾和玻璃窗上印的广告字体,才推门是店。先跟伟铭用粤语聊了几句,就被他介绍到休息区和我谈。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强壮,嘴巴很大,像成奎安似的。神色看起来很拘谨,我猜可能是香港北部郊区,或者新界一带的农民。
  他的普通话很差,我大概只能听懂六七成,还得仔细听。不过我能看出他已经是在尽量努力把港普讲好:“田顾问你好,我叫陈九,他们都叫我大口九。我家住在粉岭,平时都是在家里种地种菜,也很少到港岛这边来,更没到过这么高级的地方,所以有些,嘿嘿,有些不习惯。”
第974章 香港农民
  我说没事,有什么要求就说。
  陈九说:“这个……那天……”他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费大宝,又瞧瞧周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说要不就去对面的冷饮店去聊,陈九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眼睛却一直盯着杂物间的门,看来是把那里当成办公室了。我说那就是个杂物间,陈九说没关系,能站人就行。
  我心想毕竟是农民,不怕吃苦,什么事都可以将就,香港农民也一样,于是就站起身,三人走进杂物间。陈九见费大宝也跟了进来,有些犹豫,我关上杂物间的门,说这是我的助理小费。
  陈九看着费大宝,说:“田顾问,有些话我不敢和别人说,怕惹事,可总得解决。我有个远房亲戚住在九龙,挺有钱的,但攀不上什么关系。我给他打电话,问香港哪里有厉害的法师,想找人驱驱邪。那亲戚就说在弥敦道有间陈大师佛牌店,经常有从泰国来的法师帮人做法事,很灵验,让我去试试,于是我就来了,可是……”
  “你算是来对了,有什么话尽量跟我说,不管成与不成,都能帮你严格保密,这是行规。费助理和我是搭档,你也不用瞒他。”我给他吃定心丸。
  费大宝说:“对对,我是田顾问的高级助理,你就放心说吧。”说完他掏出本子和笔。陈九紧张的神情总算有些放松,问能不能不记录,我用眼神示意让费大宝把纸笔收起来。杂物间里有两个用来踩高的小板凳,我和陈九各坐一个,费大宝在旁边站着旁听。
  陈九定了定神,来了个竹筒倒豆。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香港还有一些以种地为生的农民,只不过数量很少,大多集中在上水、粉岭、新界北和元朗这些地方。陈九的家就有一块地,平时只种些有机蔬菜,专供香港的各大超市。几十天前,陈九和家人为了开拓菜地,就集中将一块树林中的坡地整理出来。在翻地的时候,无意中从土坡处刨出几块条石。陈九也没再意,就和亲戚把条石弄开,扔到旁边。
  傍晚陈九回去吃饭,他老婆出来继续翻地,在发现条石的地方刨到了木板,她很清楚这是棺材板,觉得很晦气。但忽然又想到,万一是以前哪个富商或者大官的坟墓呢,就没去告诉陈九,而是继续把棺材挖开。里面有枯骨和没烂光的衣物,陈妻小心翼翼地用锄头去挖,还真找到了一些陪葬品,有玉佩、袁大头、翡翠耳环和簪子等物。
  她特别高兴,就把这些东西悄悄收好,然后才回去通知大家。陈九和几名亲戚过来查看,以前也没听说在这里埋着谁家的祖先。次日上报给村长,带了人过来看,有人说他爷爷似乎讲过,民国的时候有个大买办的老家就在这附近,很有钱,说不定就是他的坟。于是在村长的带领下,将棺木换地方重新下葬。
  陈九的妻子只把她偷拿东西的事告诉丈夫,别人都不知道。陈九胆小,马上就要报告村长,但被陈妻阻止,说谁也不知道,要是托人卖点儿钱,不是也能改善生活,谁愿意总过这种紧紧巴巴的日子。陈九不光胆小还没主意,觉得老婆的话有道理,就没声张。
  后来,陈九在报纸上的小广告中找到两个收古董的贩子,打电话联系他们看了货,估计是看到陈九这种农民也不懂,两贩子分别报出三万和四万五港币的价格。陈九高兴得不行,也不敢再找别人,怕出事,于是就卖给后者。
  原以为捡了大便宜,没想到却引出不少麻烦。
  那天晚上,有个以前在村里住的富翁出钱回来搭棚唱粤剧,很多人都去看,陈九和老婆最喜欢,也都在场。这是一出悲剧,大家都看得入神。正在看的时候,不知何时,陈妻也跟着唱起来,而且唱得特别好。陈九很惊讶,虽然他俩喜欢看剧,但两人都是大老粗,没上过什么学,哪里会唱戏。现在看到妻子居然唱得比演员都好,不免意外。
  周围的村民渐渐都开始注意陈妻,忘了看台上的演员。陈妻越唱越起劲,还流下眼泪,有人低声过去问陈九,你老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学的粤剧,而且还这么投入,好像不太正常。没等陈九打断妻子来问,她却自己停住,抽泣着:“以前,我最喜欢看这出戏,可他不让……”说话的嗓音也有了变化,似乎苍老了二三十岁,像老太太。
  “谁敢不让你看?大口九最怕老婆啦!”有人起哄,大家都笑起来。
  陈妻说:“重病的时候我要看,可他偏不给,说不吉利,结果到死我也没看成。现在却又看到,心里真是难过。”
  村民笑得更厉害,陈九也觉得老婆今天怎么这么能出丑,却见陈妻突然变脸,生气地说:“死了也不让我安生,还偷我东西!”这话让陈九多少有些心中发慌,就去拉她想回家。
  陈妻用力甩开,指着陈九厉声道:“你老婆用锄头扒开我的衣服,还拿走我的玉佩、簪子和耳环,快点还给我!”陈九手脚发抖,在村民的哄笑中,陈九抱起老婆跑出人群,回到了家。
  在家里,陈妻仍然在大骂,不光声调奇怪,说话的身份也似乎都是另一个人。陈九虽然没文化,但却很迷信,越听越觉得和老婆偷拿了那棺材里的东西有关。好在没多久,老婆就沉沉睡去,陈九也就把心放下了,希望次日醒来就没事。
  当晚,陈九出去尿尿,在床上没看到老婆的身影,以为她也去了,就在院子里的厕所门口等着。几分钟后也没见老婆出来,喊了几句没应,进去发现根本就没有老婆。他四处寻找未果,联想起昨晚看戏时候的事,就跑到之前挖出棺材的地方,果然,借着月光,远远就看到老婆站在那个土坡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自从村长带人把那口棺材移走之后,这片土坡就被挖平,也翻了地,正准备撒种子。陈九来到老婆面前,轻声问你在做什么,陈妻转过头,瞪着陈九:“我在这里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让我搬走?”
  陈九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伸手去拉,只好以言相劝。陈妻冷笑:“我还要住回来,再把偷的东西还给我。”然后,陈妻又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陈九找到村长,把老婆梦游的事说了。村里人都迷信,村长为了照顾陈九,只好差几个人再把之前移走安葬的那口棺材和尸骨又挪了回来,那几个条石也归回原位,土坡保持不动,没打算再种菜。即使这样,陈九也心里没底,因为他很清楚,玉佩翡翠耳环之类的东西已经卖掉,不知道那个死的老女人会不会继续纠缠。
  让他说中了,半夜的时候陈九觉得脸上有动静,睁开眼就看到陈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站在床头弯着腰,把脸对着陈九的脸,鼻尖几乎都要贴上,喘的气能感应到。陈九吓得大叫起来,还撞伤了老婆的鼻子,鲜血哗哗流,可她却似乎完全没感觉,缓缓对陈九说:“把我的东西拿回来,那是老爷给我的……”
  从那以后,陈妻就经常精神恍惚,锄地的时候也走神,差点用锄头把陈九弟弟的脑袋打开花。陈九给那个古董贩子打电话,说了想回购的意图。
第975章 费大宝的手指
  古董贩子冷笑着说他只收不卖,陈九急了说必须得弄回来,不然他老婆就惨了。古董贩子懒得理他,直接把电话挂断,陈九再打,贩子也很生气,说再骚扰我就对你不客气。
  陈九连忙道歉,说了他老婆被鬼缠的事。古董贩子说他也是爱莫能助,那几样东西早就脱手,早就被运到欧美和日本的拍卖市场,说不定现在已经摆在某个白人的床头,从哪回购,想都不用想。
  这让陈九感到绝望,那天午夜,陈妻在村子里高声唱粤剧,引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看热闹。陈九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给住在港岛的某远亲打电话,问是否认识会驱邪作法的道士或者什么高人。那远亲之前在陈大师佛牌店请过阴牌,效果不错,当然推荐我们,于是陈九就来了。
  听完他的讲述,我点点头,说看来你的情况还挺复杂,陪葬品已经卖掉,现在中国的文物走私者非常厉害,别说已经过去几十天,就算是你昨晚挖出来的,今天可能都已经被欧美收藏家给买走了。
  “那可怎么办啊?田顾问,你帮我想想办法,救救我老婆吧!”陈九哀求着。
  费大宝问:“你卖古董得来的四万五千块钱花光了吗?”看来他最关心的还是飞来的横财。陈九连忙说还没呢,他儿子正在谈恋爱,这钱刚好准备给他办婚礼用。
  我说:“这钱恐怕你儿子是用不上了,泰国的阿赞师父施法的费用就得几万块港币,你好好留着。”陈九沮丧地说好吧,只要能解决问题,钱肯定都拿出来。
  从杂物间出来,坐在休息区,我在考虑是给Nangya打电话,还是把这桩生意让给登康。登康刚搞定歪脖富商的事,已经收了一笔钱,而且我还是想多让Nangya赚点儿,以弥补损失。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Nangya来处理。给她打去电话,把陈九的情况汇报,问怎么处理。Nangya的意思是,今天她有客户要来,让陈九明天带着老婆去佛牌店,她会在店里看看他的情况。
  从香港地图可见,尖沙咀到粉岭还挺远,于是我跟陈九说好,明天让他带着老婆早点到店里,让泰国的女阿赞给瞧瞧。
  次日上午,Nangya早早来到店里,刚进门她就皱起眉,说:“好重的阴气。”
  “店里有两三百条佛牌,其中阴牌也有几十块,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我解释道。Nangya点点头,在店里坐了一会儿,陈九两口子也到了,他老婆大概四十几岁,长得又矮又胖,身体倒是很壮实,穿着蓝色的对襟褂子,确实很土气。Nangya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盘腿端坐,费大宝在旁边站着,不像助理,倒很像大明星的保镖。陈九夫妻俩从来没见过泰国阿赞,看到Nangya的气质,连话都说不出来。
  Nangya对我说:“她的身体被阴气侵袭,但还不算严重,我先用拘魂术帮她驱走阴气,然后再到那个棺材安葬的地方加持,才能彻底解决。”
  看来她是想尽可能多地使用洪班巫收咒中记载的三明拘魂术,以熟悉掌握。我翻译过去,陈九有些害怕,可能是怕这件事让太多人知道,紧张地左右看。陈妻完全不会讲普通话,说粤语也结结巴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就这样,最后只是嘿嘿地笑。
  Nangya说:“既然之前的陪葬品已经无法找回,到时候我就要和死者通灵,看她有什么别的要求,尽量满足才可以。”再翻译过去,陈九夫妻连连点头。
  初次施法就在店里,伟铭把店门紧闭,将写有“正在施法,请稍后再来”的牌子翻过去,再拉上窗帘,以免有人进来打扰。Nangya盘腿坐在地板上,让陈妻坐在对面,她开始使用苗族拘魂咒。为陈妻施法驱邪。
  大概过了六七分钟左右,就见陈妻双眼发直,站起身慢慢走到柜台前,低头看着玻璃罩中的佛牌。我和费大宝都觉得很奇怪,以前施法的场面我们也见过不少,反应各异,有发抖、说胡话、喘息加剧、咳嗽和阴灵附身等等,但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头回遇见。
《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