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节

  我说:“我就不信你以前做生意没遇到过危险,当牌商到我们这个地步,哪有不冒险的呢?除非是只卖正牌的那种小牌商。”方刚想了想,说还真有那么一次,也是跟阿赞巴登合伙,差点儿就被客户给搞死。要不是他机灵,现在我可能都看不到他了。
  “还有这种事?给我说说。”我来了兴趣。方刚瞪了我一眼,把手伸出来,意思是要收费。从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方刚就像中国公路的收费站,什么事都得要钱,否则没戏。后来,我的佛牌知识和生意经历越来越丰富,也就不怎么需要向他求助。再加上关系铁,就算问他一些问题,也不再提钱了,除非心情不好。
第1029章 假僧侣
  我问你不是还想要钱吧,方刚说废话,我的经历都是课本里学不到的,为什么不要。我笑着说你先讲,要是我觉得有价值就给你一千泰铢,要是觉得没有,那就算了。方刚哼了声,说你小子讲话要凭良心,到时候不能耍赖,我连连点头。
  反正闲着也没事,在喝酒过程中,方刚给我讲了他当年跟阿赞巴登合作过的一桩生意。
  那还是我刚去泰国之前近两年的时候,方刚和阿赞巴登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他们俩刚刚解决掉台湾的那个地头蛇耀哥和台湾茅山术士陈鬼,也算是有惊无险。从那以后,方刚有什么重大生意,都尽量找阿赞巴登来搞定,毕竟是熟人好办事,中国人的习惯。
  虽然那时网络已经比较发达,但方刚和老谢一样,对电脑这东西无甚感觉,手机对他来说都只是打电话、发短信和拍照的工具,更不用说在网络上发广告揽生意了。所以,他生意网络的展开,全靠三个渠道:一是旧客户互相介绍,二是跟很多导游合作,三是经常去寺庙给善信发名片和寻找商机。在这三种路子当中,前两种是有提成的,尤其导游,他们经常和游客直接地接触,而且很多游客都是对泰国这个国家感兴趣才会来,所以他们请佛牌的机率也比较高。
  有一天方刚接到电话,是某华人女导游打来,称她带的团中,有个在湖北做生意的商人,以前来泰国旅游过两次,和她关系不错,现在有事想找人帮忙,就想到了方刚。
  “是什么事情?”方刚问。
  女导游说:“这个游客……好像是想给人落降头吧,你有门路吗?”方刚一听连忙说有,落降头和解降头是利润最大的生意,比卖十块佛牌都强。在女导游的协调下,方刚跟那位商人在芭堤雅某海滩碰了面。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主要是怕隔墙有耳,海边风浪大,而且不像别的景点有那么多中国游客。
  碰面的时候女导游也在场,很显然她怕被甩包,因为还要吃回扣。但那湖北商人看来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就有些犹豫。方刚想让女导游回避一下,她不太情愿,方刚就说你可以在远处看着我们,这样女导游也不同意。后来湖北商人急了,说生意要是做成的话,我给你五千元的好处费,女导游才勉强走开。
  看着她在百米开外的沙滩躺椅上休息,湖北商人苦笑:“现在的人还真贪婪,什么事都想赚钱。”
  方刚笑问:“老板怎么称呼,有什么事现在可以直说了吧?”湖北商人说他姓路,做金融期货生意。有人欠他一大笔钱,但就是不给。现在基本讨债无望,但他不甘心,于是就想给那人落个死降,这样才能出口恶气。
  “哦,欠债不还的人……”方刚说,“这种人确实很可恶,中国人就是喜欢借钱不还,路老板,他欠你多少钱?一定要把对方搞死吗?你可得想好,虽然不是用刀枪杀人,但降头是无形的刀,结果都一样,都是让人送命。”
  路老板叹了口气:“早就想好了,我做梦都想弄死他!整整一百万!我和他从小就是邻居,用北方话就是发小,在一栋楼里长大的。后来我们共同做生意,他开大酒店,我做金融公司,本来都不错。可后来他想扩大规模,在酒店旁边弄个KTV歌厅,想让我帮忙。你想,我们这么好的关系,能不帮他吗?于是就借给他一百万用来搞那个KTV。没想到他生意越做越大,却不还钱,总是拖着说还有用处,让我缓缓。我跟他吵翻,所以想弄死他。可惜在中国没戏,杀人得偿命啊,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想破案太容易。就算找个人在街上开车把他撞死也得赔好几十万,搞不好也会留下线索和动机。所以那女导游告诉我,落降头是成本最低的,也就五万块钱而已。最主要是神不知鬼不觉,连医院也查不出病因。”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
  方刚嘿嘿笑起来,问他是否有机会落降。路老板说:“肯定有,那家伙也喜欢旅游,他妈妈信佛,每年都要去泰国曼谷四面佛那里去还愿,今年还得去,估计半个月内就会动身,到时候可以找机会下手。”
  “价钱方面具体是多少钱?”路老板问。方刚开出十万块钱的价码,路老板很意外,说不是五万吗,怎么变成十万。方刚笑着说,我才是牌商,而不是那名女导游。再说全泰国的降头师也不可能统一价吧,这又不是汽车。法力高强的师父要价高,效果也好;反之就便宜,你自己看着办。
  路老板问:“那你这边是哪位师父来做,水平怎么样?说实话我也害怕,毕竟是要人命的事,万一不成功,我可就惹大麻烦了。”方刚说这你放心,收钱就要办事,保证一次性搞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路老板点点头,双方商议先付三万定金,在十天之间收集到材料,好制作成降头油,然后在对方来泰国旅游的时候,见机行事。
  没到七天路老板就把所需的材料收集全了,有对方的毛发、指甲、内衣裤、照片和姓名等资料,用国际快运发给方刚,定金也汇了过去。方刚把材料交给阿赞巴登,让他尽快制作。两天后降头油制成,给路老板打电话,他在电话里一直咳嗽,称最近患上感冒。然后说已经出钱雇人盯着他的朋友,等他在曼谷机场出来之后,希望方刚能找当地人继续跟踪,不然费用太高。
  方刚说没问题,他在泰国认识很多游手好闲的家伙,给钱什么事都做,比如舒大鹏那类人。过了几天,方刚的手机响起,是路老板发来的两条彩信,里面是几个人的旅行照,看上去应该是那人和其母两人,并没有妻子和父亲。路老板给方刚打电话补充,说那人父亲早亡,只有母亲健在,而他妻子要在家里掌管酒店和KTV,走不开,所以旅游只跟他母亲同行。
  为了保险起见,方刚要想出一个最隐蔽又有效的方式,把降头油涂到那人身上,最好是额头、嘴唇或者脖颈处。最后方刚有了最佳方案,他花钱雇了个人,让他把头发剃得极短,和光头差不多,再赤裸上身,披着黄色僧袍,脚穿草鞋,装成泰国僧侣的模样。
  那天,方刚的朋友给他发来短信,称目标已经和母亲在曼谷的某酒店住下,很有可能随时去拜四面佛。为了方便行事,方刚和阿赞巴登还有那位假僧人一连几天都守在四面佛附近。下午三点多钟,方刚和阿赞巴登同时出动,来到四面佛附近。看到那人果然和母亲正在游览,并于四面佛前认真跪拜,还带了很多供奉物,估计是还愿用的。
  等那人和母亲起身之后,方刚通知假僧人出动,迎面和那两人走了个对头碰。此假僧侣是泰国本地人,他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里面是混有降头油的清水,来到那人面前时,嘴里用泰语说着吉利话,一面用蘸着水,掸在那人和他母亲的脸上。
  开始那人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抹脸,问假僧侣要干什么。假和尚继续说,那人和他母亲都听不懂,但至少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而且还是和尚。那人母亲说:“可能是对我们进行祝福吧,给他点儿钱,也算是我们供养佛祖。”
第1030章 互相算计
  这人连忙掏出几张百元泰铢递过去,之前方刚已经和假僧侣订好,如果对方给钱,坚决不能要,这样可以把戏做得更足,让对方更相信。假僧侣摇摇头,把钱推回去。果然,这人和他母亲十分感动,僧侣趁机又把碗里的水郑重其事地涂在那人额头、嘴唇、左右脸和脖颈处,然后就躬身合十,慢慢走开。
  方刚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笑。
  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当晚,方刚和阿赞巴登在那人居住的酒店房间附近入住,没有隔壁的,最近的是斜对面,但对施法来讲没什么区别,距离足够了。午夜时分,阿赞巴登在酒店房间中施法,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按域耶,开始念诵降头咒。
  阿赞巴登所用的降头术是血降,效果没那么快,当然这样最好,免得这么快就在泰国出事,必然有可能产生怀疑,而回到湖北之后几天再发作,那就好办多了。
  等那人离开泰国回到湖北的第五天,路老板给方刚打电话,称得到消息,那人得了一种怪病,从身体所有开窍的地方都在往外冒血,比如眼睛、鼻子、耳朵、嘴甚至肚脐,很恐怖。方刚说:“这就是血降的作用,以后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那他要是在医院天天输血呢?”路老板问。方刚说那也没用,到最后失血的速度远远比输血的快,怎么也不行。
  半个多月后,方刚还没有路老板的回复,他打去电话,路老板在电话里咳嗽得更厉害,声音也不对劲。他说自己的感冒越来越严重,还伴有低烧,正在医院住院,那桩生意的尾款,可能要等他出院之后再付。
  路老板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和落降头有关的任何字眼,方刚知道他是怕被录音,说明这个路老板比较警惕。方刚很不高兴地说不行,你的目标已经达到,钱必须尽快给,可以让人去银行代为办理,或者网络转账。路老板说:“这桩生意很重要,别人办我信不过,必须我亲自去办。而且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要去泰国和你见面谈,到时候付给你现金。”
  方刚称没问题,路老板说他最多一周内就到泰国,方刚勉强答应。
  挂断电话,方刚心里有些怀疑。就算路老板怕别人知道这事,也没必要为了感谢非得跑到泰国来,按常理,这种客户在达到目标后,应该是不愿意跟自己接触的,可路老板正相反。方刚心生警觉,他已经在泰国做了两年多佛牌生意,从没遇到过值得怀疑的客户,现在是头一次。他希望自己是多疑了,但万一真被自己猜中,后果可就是很惨的。
  于是,他把这事告诉给阿赞巴登,问有没有那种通用的、降头油和粉末之类的东西。
  阿赞巴登说:“我这里有一种虫降粉,可以混在清水中,只要对方服下,就能以巫咒催动发作。就算不用巫咒,时间一长,虫降也会慢慢发作,除非有特殊的解降虫粉,否则早晚会死。这是我认识的一位缅甸降头师提供的,他在深山里十几年,最擅长落虫降,而他给别人落的虫降,几乎无人能解,因为他所养的原虫都是深山异种。”
  方刚高兴地把降头粉收起。
  防人之心不可无,方刚的第六感告诉他,和路老板的见面恐怕没那么简单,要留有后手。他又问阿赞巴登,如果被对方在饭菜或饮料里下了什么降头粉,会是哪种。阿赞巴登说:“如果不是用目标材料制成的降头油,效果最直接的还是虫降粉。虫降有很多种,我不敢保证都能解开,但我说的那位缅甸降头师专门解虫降,几乎没有解不开的。”
  这就等于给方刚吃了定心丸,但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是要拿性命冒险的事。
  过了四天,路老板来到芭堤雅,和方刚在某西餐厅见了面。这家餐厅是路老板事先选好的,方刚更加怀疑,坐下后路老板先是道歉,说要不是重感冒,早就来泰国了。又对方刚表示感谢,说一定要来泰国当面感谢,方刚说不用那么客气。
  服务生过来分别给两人倒了红酒,路老板端杯和方刚相碰,两人共饮。聊天过程中,方刚谈起那七万块钱落降头生意的尾款,路老板为难地表示,因为那个家伙欠自己上百万没还,导致自己一直很拮据,之前的两万定金也是向朋友借的。现在他手上并没有钱,但为了让方刚安心,还是先到泰国和他碰面。这几天他会在曼谷停留,而老婆在湖北想办法凑钱,最多三五天就能筹到,随后就会给他汇来,到时候就可以找在曼谷的中国银行,把钱取出来。
  方刚哭笑不得,路老板表示:“你放心方老板,这几天我就在曼谷住下,肯定不会跑掉,要不然我也就不会来泰国找你了。”方刚点头表示相信,找出一张名片递给路老板,说这是附近的某酒店,老板是他朋友,提方刚的名字可以打折。路老板连忙接过,转身把名片放进皮包里。
  趁此机会,方刚迅速抄起桌上的那支钢笔,伸臂将笔尖对准路老板的酒杯,轻轻甩了些东西进去,全过程只有一秒钟,路老板并没察觉。
  饭后,方刚辞别路老板马上来到曼谷,阿赞巴登告诉方刚,服下虫降粉之后,要五六个小时才能从眼珠中看到竖线。方刚把手机关掉,坐立不安地等着,每隔半小时就对镜子看。晚上,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自己的眼球有明显竖线,呈深灰色,这是典型的中降头症状。
  阿赞巴登用自己家里的两种解降粉给方刚服下,然后施咒解降,但并没有解开,而且方刚腹疼难忍,比死还难受。阿赞巴登连夜带着方刚前往泰国西北部,通过边境进入缅甸,日夜兼程两天半,才在某深山中找到那位缅甸虫降师。这确实是高人,他顺利地解开了方刚体内的虫降,但也让他吐了好几次,折腾得够呛。
  付过钱后,方刚让阿赞巴登转达这位虫降师,如果在一个月内再有人找他解降,最好不要管,那虫降师同意了,称不是总有人来找我,知道我住在深山里的人本身就不多。
  辞别虫降师,两人由缅甸东北部的深山回到泰国,方刚才打开手机,不久就收到路老板的电话,问他这几天为什么没开手机。方刚说手机出了故障,今天刚修好。路老板问有没有兴致出来喝酒,方刚说没问题,就在芭堤雅某餐厅见了面。
  吃饭的时候,路老板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方刚闲聊闲扯,让方刚更加起疑了。他悄悄关注路老板的眼神,发现他有两次貌似无心的朝餐厅卫生间的方向看去。而在方刚提出要去卫生间的时候,路老板还表现得有几分紧张。尽管他已经在掩饰,但还是被方刚捕捉到了。
  在卫生间,方刚弯下腰,仔细检查那几个隔间,只有一个隔间有人。卫生间里很安静,方刚进了有人隔音的隔壁,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从隔壁隐约传来念诵经咒的声音。
《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