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节
“出了什么事?”我问。
登康喘了半天气:“亚罗士打的护理人员告诉我,说我父亲死了!”我大惊,连忙问原因。登康说护理人员称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还给他父亲喂了些米粥。等十一点半例行巡查时,才发现他父亲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死状很奇特,两眼圆睁,张大了嘴,蜷缩在床边的墙角,手还指着大门的方向。身体居然像被胶水固定住了似的,手臂也没有放下。
“怎么可能?”我自言自语,“难道是当年阴咒的作用再次发作吗?”
登康摇摇头,说:“没有这种可能!降头咒语已经解开,就算时间太长,也是精神和魂魄受损,无法恢复到正常人水平。但不可能突然发作致死,除非……”
我问:“除非有人用同样的阴咒,对你父亲再次施降头术?”登康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眼睛里冒着怒火,连我都害怕。
登康要连夜从香港回马来西亚,我提出与他同行,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但登康没同意,可能是不想让我插手。登康从机场飞到吉隆坡,再转长途大巴车来到亚罗士打,已经是次日过午。
按他事后给我打电话的描述,其父亲的遗体存放在医院停尸间,按登康的要求,尽量保持其父临死之前的状态,以利分析。他父亲的身体仍然僵硬,还是团成一团的模样,右臂直直伸出,不知道指向哪里,眼睛大瞪着,眼珠的玻璃体混浊,嘴长得很大,似乎临死前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
登康询问护理人员,那段时间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异常。护理人员摇摇头,说已经问过其他人,什么也没有。从遗体中看不出什么,登康只好办理了手续,但并没有将尸体火化,而是葬在他在泗务老家的那座橡胶园中。
在电话里,我也不好说什么劝慰的话。他父亲几年前中了自己儿子亲手下的降头,变成精神错乱,几年后在儿子的努力下,已经渐渐恢复。可没想到现在又突然暴毙,对登康来讲,这期间所付出的感情、耗费的心血和金钱,全部白费。
“你当初用的是什么阴咒?”我问。
登康缓缓地说:“就是比较普通的降头咒,马来西亚很多降头师都会。”我没再说什么,这样来讲,那问题可能就更加明显。这半年来虽然出了不少事,但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分家和对头,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从阿赞尤到熊导游,从吴经理到高老板,难道是登康自己的仇家?
我提出这个疑问,登康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接过不少生意,解落降都有,难免结仇,不知道是谁。”
“可是就算有仇家,也是得冲着你来,为什么非要害你父亲?”我问,“会不会是鬼王干的?他前阵子不知道怎么得知你父亲还活着,要你要么杀父要么杀阿赞巴登。当初他说给你一个月时间,现在……好像已经过了吧?”
登康说:“三十五天。”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登康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对他说,这事得仔细调查才有可能知道真相,用不用我帮忙。可以找方刚和老谢,他们在东南亚各国都能有些朋友,也许帮得上忙,登康没说话。
我给方刚和老谢分别打去电话通报,他们俩也很惊讶,方刚说:“他妈的,除了鬼王还能有谁,非要对一个半病不病的老头子下手?这回绝不能放过他!”
“可是没有证据,万一到时候搞错人了呢?”我问。
方刚说不需要证据,也不可能搞错人,鬼王这种人,连自己的亲人都肯落降,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答应给在菲律宾的朋友打电话,帮着调查调查。
晚上,老谢也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认识吉隆坡机场的朋友,能调出这几天从菲律宾到马来西亚机场的乘客名单,可以提供给登康,看他是否有认识的人。我连忙说那当然好,让老谢尽快搞定这事。
从香港回到沈阳,一桩又一桩的突发事件让我很疲惫,同时也觉得鬼王似乎正在成为最大的敌人。当然现在和我们还没太大关系,主要是针对登康和阿赞巴登。但他俩跟我和方刚已经不是普通的合作伙伴,而是好朋友,甚至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所以,我下意识认为鬼王也是我的敌人,至少不是朋友。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朋友的敌人呢,算不算也是敌人?
小何姑娘得知我回沈阳之后,马上来找我,很不高兴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没了没了的折腾的生意。我无奈表示这都是自己无法控制的,要么就得折腾做生意,要么就老老实实在沈阳呆着,但也没什么钱赚。
“就不能既在沈阳呆着,又有钱赚?”小何姑娘问。我笑着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又不想付出辛苦,又想衣食无忧赚大钱,可能吗。
小何姑娘表示不解:“按你这么说的话,沈阳市的男人要么收入平平,要么就都得成天往外想,看不见人,才能多赚钱?”我很难想象她会说出这种话,认真地告诉她,不光沈阳市,在中国任何地方都有那种不用奔波也能靠头脑轻松赚钱的人,但我不是。人分三六九等,我还算是好的。最可怜的不是天天奔波才能赚到钱,而是天天奔波都赚不到钱的那种人。
听了我的理论,小何不置可否,也没再说什么。其实我在心里已经对她开始否定,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过父母那一关,尤其是老娘。在她眼中,男女条件相当,互相不是很讨厌就可以,什么共同语言,人家小何不是哑巴,表达能力也挺强的,你又不是什么艺术家,咋就聊不到一块去。
两天后,我中午去佛牌店看望姐夫,发现店门紧闭上着锁。隔壁美术社大哥说,已经有两三天没营业了,可能是我姐夫有事吧。给他打去电话,姐夫没接,姐姐却给我回短信称两人在外地旅游,信号不好还有漫游费,回来再聊。
我用钥匙打开店门,在店里站着看了半天。从两年前开这个店到现在,还是发生了不少值得回忆的事。比如王娇和孙喜财,比如可爱的少妇白梅,还有那个请佛牌的小偷。躺在里屋的床上,我双手枕着头,心想还是把这个门市给租出去吧,卖佛牌看来在沈阳这种普通居民的生活圈子还是行不通。坐拥几套房产,光吃租金,以后我的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但又在想,如果不当牌商,我能干什么呢?
迷迷糊糊居然睡着了,被推门声惊醒,有顾客进来,但转了不到十秒钟就又出去,看来以为这里是装饰品店。看手机已经是两小时后,还有个未接来电,我这才想起已经把手机给改成震动。
电话是从泰国打来的,号码是居住在泰国东南端边境某城市的一位黑衣师父的助手,那黑衣师父名叫阿赞育,是我在泰国为数不多、完全是自己认识的阿赞之一。
第1057章 起死回生术
总共其实我也没认识四五个阿赞师父,有生意基本不是找方刚就是老谢,绝大多数的生意阿赞巴登和洪班都能搞定。再到后来认识了Nangya和登康,连两位牌商找的都少了,直接联系他们,导致两位对我意见很大。
阿赞育是我在近两年前结识的,那时我去宋卡接生意,有位女士孩子得了邪病,听说住在泰柬边境一位叫阿赞育的师父最擅长盖白布起死回生法事,就去找他做,但没什么效果。于是找到我,我就到宋卡去看情况。听她说找过阿赞育,为了拓展自己的生意网,特地向那女士打听了阿赞育的地址,以后好去拜访他。
虽然后来那女士的孩子病重而亡,但我也没白跑腿,至少认识了阿赞育。此人也是修黑法的,但从气魄和家里所设地坛来看,明显跟阿赞巴登和洪班都有差距,人分三六九等,阿赞们也是一样。我估计以后找他合作的机会不多,但既然已经来了,还是例行交换了电话号码,以免日后联系。
转眼过去近两年,我和阿赞育的联系最多不超过三次,还都是他找我。一次是问有没有驱邪生意,一次是称有很重的邪病客户可以找他,以盖白布起死回生的法事来搞定,还有一次是告诉我有新加持出来的阴牌,用料足价格不高。第三次我还真在他手里请了两条,阿赞育虽然法力平平,但那阴牌毕竟是重料的,效果还可以,当然,主要是价钱便宜。不然的话那么老远,我才不去。但那个所谓的盖白布起死回生法事,却一直没机会找他。
“什么事,阿赞育师父要找我吗?”我给他回拨过去。
阿赞育的助手叫什么名字我没记住,只记得此人皮肤黑,为了方便叙述,就叫他阿黑吧。他问:“田老板,你有很久没找我师父做生意了,最近怎么样?”我笑着说生意倒是有,但不太适合阿赞育师父,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师父法力有限,住的还那么远,有可能白跑腿赚不到钱。
阿黑说:“田老板,现在不一样了,我师父特意在柬埔寨的深山里修行半年,掌握了快要失传的古代阴咒法门,这样的话,盖白布起死回生术就很灵验,价格也好商量,每次十万泰铢就可以。如果没效果的话,分文不收。”
听他这么说,我倒觉得有些搞头,就告诉他以后要是遇到的客户,就给他打电话。阿黑连忙说:“别忘了,我师父的起死回生术是专门诊治那种得了怪病快死的人,这样效果才最明显。”
“去哪里找这种客户——”刚说到这里,我立刻想起之前姐夫给我整理网络回贴和私信的时候,似乎有个泰国本地的客户得了邪病,全身渗血,找鬼王都没治好,已经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人。大概想了想,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着。
我问:“前阵子倒是有个这样的客户,我马上去联系。但那客户似乎以前去菲律宾找过鬼王都没效果,你这边要是也不行的话,真的不收半分钱费用?”阿黑向我保证肯定不收。
挂断电话,我立刻上网,打开邮箱查找当初姐夫发我的那封邮件,从中找到某泰国佛教论坛。私信内容没错,发信者叫孟娜,得重病的人是她丈夫,还留了电话号码。用手机拨过去,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用泰语问我是谁。我自报家门,问她先生的怪病是否有所好转,其实就是想知道人还在不在,只是不好意思问那么直接。
孟娜惊讶地说:“你就是那个叫田七的牌商?听说你和鬼王派的人很熟,可是我们已经去过菲律宾,鬼王也没治好呀!”
交谈中得知,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她丈夫仍然没死,只不过和死人也没太大区别。现在他所躺的位置铺着塑料布,每天都要更换两次,因为在不停地往外慢慢渗血,就像全身皮肤的微血管都破裂了似的。而且神志也不太清,有时糊涂有时明白,有时闭着眼睛几个小时没反应。
“您能帮帮我吗?”孟娜问。我说在泰南的柬埔寨边境地区有位阿赞师父,擅长一种起死回生术,专门能治那种得了邪病、快要送命的人,你们可以试试,但我不敢保证有效果。
孟娜哭着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等死,有没有效果也要试啊!”我心想这倒是好生意,但我刚回沈阳不久,要是再折腾回去,车马费可不能少收,不然小何姑娘又该生气了。于是,我报出成功二十五万泰铢、失败也要十万泰铢的价码,先付五万泰铢定金。她犹豫片刻,问我能不能便宜。因为给丈夫治这个怪病,已经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只能去借。
我很理解这种境遇,但商人毕竟是商人,不能靠同情客户活着,只好说不行,我人在沈阳,回泰国再去泰国南地区,就算没能成功,但我的来回路费和工时费就要几万泰铢,还有给阿赞师父的施法辛苦费用,这些钱并不多。
“好吧,您给我几天时间,我尽快凑钱去!”孟娜回答。我让她尽快,重病可不等人,她说比我还要着急。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打给阿赞育的助手阿黑,问他师父这几天是否有空,我这边有个得了全身渗血邪病的客户,可能马上就要过去施法。
阿黑说:“没问题,请他们随时过来,对了,这位客户有多少家属同来,具体情况说说。”我就把孟娜丈夫的事说给他,几个人同来我不清楚,但那人已经无法动弹,要用车运来,算上他妻子,怎么也得三四位吧,为什么问这个?阿黑说没事,随便问问而已。
没到两天,孟娜就已经把五万泰铢汇到我在泰国的户头,我这边马上向小何姑娘请假,说要去泰南地区做生意。她说限我最多五天必须回来,否则就要买一条三十克以上的金项链给她。我心想还真敢开口,也没敢答应,就说你真逗,回来再说,没等小何姑娘较真,我已经把电话挂断。
从沈阳飞到广州再转机曼谷,然后跟孟娜在碧武里她的家中碰面。她长得挺漂亮,丈夫躺在床上,身子底下铺着塑料布,全身赤裸,果然都是细细的血痕。这人瘦得不成样子,双眼无神,那边吊着血浆袋在输,要不然早就死了。看到我来,这男人居然还能勉强举手,算是和我打招呼。孟娜告诉他,这是牌商田七老板,帮你找了一位专门让人起死回生的阿赞师父。这男人的眼睛中露出几分喜悦和希望,对我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