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纸币不会凭空变成冥纸,排除店里伙计和老板的嫌疑之后,只有在他们回程的那段路上,可能出现问题。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那条拥挤的街道,因为在其他地方,伙计和老板都是骑着单车的。
但是,我们一直质疑的是,什么人可以在短短五秒钟内,完成开拉链、抽出一张纸币、塞进一张冥纸、关拉链这一系列动作,并且保证不被人察觉。寸头男和伙计与老板贴着的那五秒钟,身下发生了什么,监控画面中看不到。
但是,如果那个寸头男是李德水的话,李德水绝对可以完成。
魔术师种种神奇的表演,主要依靠两样东西:手法和道具。这是连外行人都知道的,李德水作为港区非常出名的大魔术师,魔术表演的手法,快到让人匪夷所思,不能察觉,这非常正常。
一些扒手,在偷东西的时候,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但是扒手毕竟是扒手,还不能和每天都在进行手法训练的魔术师相比。李德水的魔术表演,我和罗峰都已经欣赏过了,特别是在他玩扑克牌的时候,让人诧异。
他的手指很灵活,这是一个魔术师必备的条件。五秒钟,对于李德水来说,足够了,况且那个街道,非常拥挤,这给李德水的行动,制造了非常便利的活动。伙计和老板,都是带着腰包出去的。
一个送外卖的,腰包里不会装大钱,顶多是一些用于找零的散钱,这使得伙计和老板,不会太在意那个腰包。并且,伙计和老板都是推着单车的,他们穿马路的时候,很可能只是随手把腰包稍微往前面一拉,之后就推着单车人挤人去了。
扒手选择人下手,一般是有目标的,老板和店员的身上,都印着朝阳记的字样。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可能会有扒手盯上一个外卖店员的腰包,更没有想到会有扒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包里的钱偷走。
穿过街道之后,腰包毫发无损,他们就更加不在意了,事后也没有对警方说穿过那条街道的事。
还有肥基口袋里多出的那张冥纸,李德水也只需要塞进去就行了,这比开腰包简单的多。我当时试验过,结果被肥基发现了,但是我做不到,不代表一个手法高超的魔术师做不到。
至于为什么朝阳记冥纸和肥基口袋中的冥纸,会分别有死者和云清的指纹,同样和一个魔术师的手法有关系。外卖是在老九他们死后叫的,所以当时接外卖,递纸币的人,只能是藏在屋子里的凶手。
那个人,就是李德水。
李德水只需要将要塞进腰包的冥纸,像魔术表演中的扑克牌一样,隐蔽地藏在手心,利用手掌的姿势和角度,骗过伙计和老板的眼睛,并在接外卖或者递钱的时候,不经意地让冥纸和他们的手指接触一下,指纹就轻易到手了。
李德水的手掌,可能事先已经用某种不会影响到手掌灵活度的薄膜隔离了,所以冥纸上,没有留下李德水的掌纹。而其他行动,李德水绝对戴着手套,因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也肯定,李德水见过云清,所以乡下的房子,那辆蓝色的车子,与肥基有关的冥纸,才会有云清的身体特征。我推测,云清知道李德水是凶手,怕我们逮捕李德水,会牵扯出三松观的某个大秘密,连累到云高,所以才死心塌地地认罪。
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李德水突然鼓起了掌,还不停地点着头。罗峰又一次晃了几下手里的刀,问李德水想说些什么。李德水这才开口:“你很聪明,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而已,我承认我可以完成你所说的一切,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只是我,你凭什么怀疑我?”
我压低了声音:“你最好闭嘴。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说话,你以为你做到天衣无缝了吗,你以为没有人知道死者肚子里的食物是怎么回事吗!魔术师的手法,是你为凶手的可能性,而魔术师的道具,是你为凶手的必然性。”
第051章 生和死的进食
李德水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了,我冷笑着盯着他,我知道,他已经开始慌了,尽管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的心里,绝对已经开始乱了阵脚。罗峰还不明白,他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扫了一眼罗峰,问他记不记得肥基后院墙上的那个工具痕迹。那个墙上的小坑,很明显是刀尖或者铁钉类的尖锐物体与涂抹着水泥的光滑砖墙碰撞留下的工痕。按照我的推测,我认为那是一把飞向肥基喉部的刀与墙面撞击留下的。
肥基是警察,他的警惕心很高,虽然身体胖,但也绝对不是遇上别人袭击,连抵抗都抵抗不了的人。然而,现场并没有挣扎的痕迹,草丛也没有被践踏,只有一片肥基倒下时,压扁的杂草。
所以,凶手必然没有近距离与肥基接触过,否则肥基不会被一击毙命。这项推理,合情合理,唯一的疑点,就是罗峰的怀疑。罗峰质疑,究竟有谁可以把一柄刀掷出去,那么精准地将肥基割喉,最后还与墙碰撞留下工痕。
当时,我就知道这是人力办不到的。按照我的推测,刀是那棵大树那里飞出去的,在将肥基割喉之后,还能与墙壁碰撞,留下工痕,这说明刀的飞行速度非常快,使刀飞出去的作用力也非常大。
一个人,绝对办不到。因此,在肥基家后院的时候,我就推测那是道具的结果,但一时之间,我想不到是什么道具可以做到。现在,当我将犯罪嫌疑人锁定为李德水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可以完美地解释了。
李德水是一个魔术师,魔术师的各类表演,除了要利用可以瞒过人眼球的高超手法之外,还需要一些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暗藏玄机的道具。魔术表演,是一项具有创造性的艺术展示,魔术师不可能永远只表演那几项经典的魔术,他们需要创造新的魔术。
在创造的过程中,魔术师不得不制造各种道具。因此,制造道具,对李德水来说,也并非难事。我再次走到李德水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早就潜进肥基的家里了,你一定在现场做过精密地测量。”
只有进行过精密地测量,这样才能制造出实际操作起来误差最小的道具或者机关。我推测,让刀飞出去的,是弹力,很可能,那大树上,被李德水事先装上了一个可以将刀弹出去的弹簧装置。
那个弹簧装置,或许用细绳之类的东西,和地面的某个物体相连。一旦地面上的物体被触动,弹簧装置也会同时被触动,刀就弹出来了。刀能精确地割破肥基的喉咙,必然是因为肥基走到了李德水事先计算好的位置,并触动了地面上的装置。
肥基倒下的地方,铺着吸水性的毯子,肥基走进后院之后,细心观察,绝对会发现那个毯子。所以,我推测那个吸水性毯子,就是触动弹簧装置的开关。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毯子,都会过去查探。
李德水利用一些声音或者现象,把归家的肥基,引到了后院。那个时候,作为警察的肥基,绝对已经起了警惕心。但是,肥基到后院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人,只看到杂草上铺着一个毯子。
我想,肥基一定是小心翼翼地过去查探了。但是,谁又会想到,一个毯子,竟然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或许,是因为肥基踩到了那个毯子,又或许,是肥基蹲下身,掀起了那个毯子,从而触动了用细线相连起来的弹簧装置,刀就那样飞出来了。
“李先生,我说的对吗?”我用手捏住了李德水的下巴:“你一定很擅长制造道具吧,这就是你用来杀人的,对吗?”
李德水的脸色发黑,他甩开了我的手。他依旧不承认,他反问我:“就算都像你所说,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肥基是会踩上那个毯子,还是掀起那个毯子,一个是站着,一个是蹲着,谁可以保证两种情况,刀都能将他割喉?”
“李先生,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我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李德水没有说话,等着我开口。我只是嗤笑一声:“越是内行的人,越能发现问题。”
李德水冷哼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觉得我是凶手,说什么都针对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着李德水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我摇了摇头:“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在一样道具上,设置两种不同情况的开关,不难吧。”我盯着李德水的眼睛,一开始,他还能与我对视,但慢慢地,他把目光给挪开了。
我推测,用来连接弹簧装置和毯子的细线,有两条。一条在毯子被掀起时候会启动弹簧装置,飞向蹲着的肥基,而另一条,会在毯子受到压力的时候启动装置,飞向站着并踩着毯子的肥基。
肥基的体形比较大,为刀的命中,增加了概率。刀飞的方向,李德水绝对也事先进行过精密地计算和预测。或许,一开始,他未必想着要割破肥基的喉部,而是把命中目标定为肥基的头部,这个部位,是绝对致命的。
割喉,也带着运气的成分。如果只是命中肥基的头部,就算不能一击致命,躲在暗处的李德水再出来杀了肥基,轻而易举。或许,连李德水都没有想到,刀竟然会直接将肥基割喉,让他没了性命。
正因如此,杂草丛里才会留下雾状的血迹。喉部的血喷射出,有的时候可以喷到两米开外,李德水铺上吸水性的毯子,就是为了不留血迹。他没有想到刀竟然会直接将肥基割喉,也不知道喉部的血液会喷射那么远,这才有了我们可以侦查的蛛丝马迹。
罗峰听得很仔细,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在我的耳边问了一句:“方涵,你不是要说他是凶手的必然性吗,你这说的还是可能性。”
面对罗峰的提醒,我只是微微一笑。的确,到目前为止,我说的都是李德水是凶手的可能性。侦查中的逻辑推理,分为可能性和必然性,可能性一般是逆向推理,也就是假设一个人为犯罪嫌疑人,再根据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职业、性格等特征,推断这个人是不是能完成犯罪。
至于必然性,是正向推理,也就是根据一个线索或者痕迹证据,断定一个人必然为凶手。
李德水魔术师的身份,使得他可以完成这起犯罪。之前,我还根据犯罪心理画像的观点,推测出凶手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并且他的职业或者性格,和创新有关系。魔术师,也完全符合我描绘出来的凶手性格画像。
用几卷透明胶,就能让他从我手中逃走,把简单的东西,玩出花样来,也符合魔术师管用的伎俩。再加上李德水是乡下村子的本地人,以及我们去乡下当天白天和晚上,李德水表演失误和下班时间突然消失的行为和反应,我足以断定他就是我要揪出来的凶手。
现在,只差证据,将李德水定罪。
李德水大声笑了起来,他也听到了罗峰对我的提醒。李德水看了一下手表,他说他要上船了,李德水还是觉得罗峰不敢杀他,我也没有证据可以将他抓起来,所以他想要走。我的声音再次冰冷:“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一次,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说话。”
我的话音刚落,我就夺过了罗峰手里的刀,把李德水的胸口给划破了。我的力道掌握得刚好,李德水只是受了皮外伤。李德水捂着伤口,诧异地盯着我,他没想到我会出手。我把刀还给了罗峰:“现在,该来讲讲老九几个人肚子里的食物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