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凌国栋是鉴证科的头,三十五岁,物证鉴定专业数一数二的人物,喜欢喝酒为人挺仗义,我才来的时候他挺照顾我,私底下我叫他凌哥。
“无名女尸碎尸案是四月七日第一次发现,鉴证科从包裹尸块的白色布料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所有弃尸地点现场人员流动性大来往繁杂,无法判定凶手脚印。”凌国栋翻开鉴证报告有条不紊地回答,“唯一的发现是包裹尸体的白色布料,经过分解和剥离从中发现有短纤维纱以及连续长丝,这两种材质都是用来制作纱线的,在服装中用途极为广泛,可是我们在这两种材质之间还发现有金丝,经化验是通过特殊工艺制作的24K黄金金丝,这在服装中极为少见。”
“这是一个破案的方向,这种衣服穿的人少,做的地方也应该不多。”屠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凌国栋,“把这种材质的详细报告尽快整理出来,和各大服装厂取得联系,请专业人士协助分析,务必短期内找到这种材质衣服的来源。”
“张松林案件由于道缘堂来往人员众多,所提取的指纹没有太多参考价值,案发现场有争执痕迹,从现场证物看张松林死亡当晚,房间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地下室里除了张松林的指纹和脚印……”凌国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头有些迟疑地说,“鉴证科还找到容彦和云杜若两人的脚印和指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的。”
屠夫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出,白了我和云杜若一眼,重重把烟掐灭,大声说。
“往下说其他的。”
“张松林死亡的道缘堂,所有门窗从里面被密封,是一个密闭空间,死亡当晚到尸体被发现这段时间,所有封条没有被破坏过,没有人进去,也没有出来,我看过验尸报告,张松林的死因是自杀,和现场环境吻合。”凌国栋说到这里特意很郑重其事地看着屠夫,“张松林的案子是无名女尸案牵扯出来的,容彦和云杜若发现尸体留下脚印和指纹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这是拉帮结派小团伙保护主义,让你汇报鉴证情况,没让你给他们两人当证人,他们在不在情理之中是证据说了算,一天不找到真相,他们两人都有嫌疑。”屠夫抬头白了凌国栋一眼后,分别瞪了我和云杜若片刻,“继续。”
“床底藏尸案同样是在道缘堂,想找到和凶手有关的直接证物的可能微乎其微,整个二楼是张松林的卧室,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凌国栋被屠夫骂得头也不敢抬,“鉴证科现在的重点在楠木大床上,像这种材质的家具价格昂贵,而且中间有夹层应该是订做,只要找到这家具的生产厂家,应该能找到关于凶手的资料。”
每次开会我都不知道到底该记什么,看旁边的云杜若已经记录了满满几篇,屠夫喝口茶看向她。
“刑侦这边你也说说,进展怎么样了?”
“无名女尸案已经下发协查通报,在所有弃尸地点加派警员走访群众,希望可以获得凶手的相关信息,根据凶手犯案的手法和分尸所必须具备的专业,我勾画出凶手初步性格以及年龄特征,下发各分局、派出所、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排查工作正在继续中,目前还没有吻合的情况反馈回来。”云杜若放下手中的笔很利索地回答,“张松林案矛盾的地方在于死亡当晚出现在现场的人是如何离开,这方面……还没有头绪,至于床底藏尸案,我还没拿到详细的验尸报告,侦破工作暂时没有开始。”
“还没拿到验尸报告?!”屠夫的目光游离到我身上。
“刚做完还没来得及提交。”在屠夫发火之前我把报告拿了出来。
“那你就在会上说说法医鉴定科那边的验尸结果。”屠夫摸出烟放在嘴角低沉地说。
“道缘堂所发现的四具尸体,经过检验……”我一边翻报告一边说,毕竟这不是我检验的,如果让屠夫知道,估计又要炸天,“尸体年纪最大两岁,最小半岁,死因都系正常死亡,其中一号尸体死于脑积水,二号尸体死于肺部炎症引起的并发症,三号尸体死于羊水粪染窒息而死,第四号是化脓性脑膜炎。”
“正常死亡?!”屠夫有些疑惑地放下手中打火机,喃喃自语,“床下放四具孩童尸体干什么?”
“四具尸体呈一字,面部向上,铁钉分别从尸体掌中,脚底以及后脑钉入床板,尸体经过灼烤,皮肤干裂脂肪液化现象明显,在尸体外层发现有白蜡物质,体内脏器完整,尸体经过防腐处理,从尸体腐败程度看,被钉在床下已经有7-9年的时间。”
“无名女尸案牵扯出张松林的自杀案,然后在道缘堂发现四具孩童尸体。”屠夫重重叹口气声音沉重地说,“这三个案件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根据调查,张松林未婚借宗教为名大肆敛财,个人作风极其混乱,借修身养性欺骗年轻女性进行所谓的阴阳双修。”云杜若翻看卷宗接过屠夫的话,“但是在调查结果中并没有发现张松林猥琐儿童以及恋童癖的相关记录。”
“儿童……”我突然站起身,走到屠夫的面前,他手里拿着张松林案的卷宗报告,我一把抢过去,平摊在桌上快速地翻查,整理好的档案被我弄得七零八落。
屠夫瞪大眼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没回过神来,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估计是都被我的举动所震惊。
我终于从档案里找到照片,这是鉴证科在张松林地下室拍摄的尸体照片,我反复看了很久,口慢慢张了起来。
“有联系!三个案件有联系!”
“什么联系?”屠夫很认真地问,云杜若也站了起来。
“无名女尸案一尸两命,胎儿被取走,而床底藏尸案所发现的都是孩童尸体,这两个案件都涉及到幼儿。”我激动地回答。
“那和张松林自杀案又有什么关联?”屠夫严肃地问。
我把张松林自杀的照片竖在屠夫面前,兴奋地问。
“你看张松林尸体像什么?”
“……”屠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火爆脾气冲上来,“到底像什么?”
“我们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张松林的尸体如此怪异,甚至想过和宗教祭祀有关,其实我们想错了。”我把张松林的照片横了过来,重新放在屠夫面前,并不在乎他发火,“这就是三个案件之间的联系。”
屠夫目不转睛地看了良久,看表情依旧不明白我的意思,正想发火,旁边一直默不作声查看的云杜若慢慢抬起手,接过照片去和我一样激动地说。
“胎儿!”
“胎儿?”屠夫的火发到一半,愣在椅子上,“什么胎儿?”
“张松林是双腿捆绑,跪在地上双手抱膝被铁刺穿透手臂透过膝盖后贯彻胸腔,但如果侧着看,这是胎儿在子宫中的样子。”云杜若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第013章 勒索案
婴孩把三件案子串联在一起,张松林的死从之前的自杀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会议后屠夫分配的每个科室的任务和职责,云杜若的压力最大,上面给屠夫一个月期限,屠夫只给她留了不到二十天。
云杜若好强,想都没想便接了军令状,屠夫只回了一句,军中无戏言,言外之意我们心里都明白,期限内无法破案,云杜若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替她担心,三件案子中没有一条线索有直接价值,二十天之内想要找到凶手,无疑大海捞针。
我破天荒选择了主动留下来加班,楚天启拼凑无名女尸的尸体,而我重新仔细检验了在道缘堂发现的四具孩童尸体,依旧没有任何价值的发现。
连续好几个通宵后,我完成了四具孩童干尸的详细尸检报告,可对于云杜若的侦破没有丝毫作用,只不过是把楚天启最开始交给我的初步报告扩充得详实而已。
倒是楚天启那边进展得让我有些吃惊,尸块的拼凑进行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另一件让我吃惊的事——我发现楚天启不是人。
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可以不眠不休一直连续工作三天的人,如果不是我让他回去休息,还不知道他会在这解剖室待多久,真有些担心哪天我推开门发现他猝死在里面。
我和他开玩笑,他要再这样干下去,屠夫早晚会开除我的,楚天启只回了我一句,我尽自己的本分,我叼着烟在他身后苦笑,一个幽默感都没有的人,难怪适合当法医。
我出去换衣服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已经三天没回去过,吃喝拉撒都在局里,屠夫开的那个会把整个局里上下搞得人心惶惶,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才发现,像我这样通宵达旦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我对着镜子摸着疯长的胡茬,还有蓬松凌乱的头发,和一脸倦怠的表情,怎么看都像一个乞丐,宋迟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样子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你那大红袍还有没有?”我对着镜子看着他无力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