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十章 娃娃亲
  “那你说怎么办?这两天找不到办法,那个李大胆还得来找我,就算他不弄死我,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我这队长也甭想干了!”爷爷道。
  奶奶止住了哭声,道:“李国忠不是说了,傻的也行么?刘老根儿家里不是有个傻丫头吗?那姑娘又痴又傻的,你去跟老根儿说说,结个娃娃亲,都不委屈不是?”
  爷爷听罢,抱着奶奶就亲了一口,高兴的很,说明天一早啊,就去找刘老根商量这事儿。
  前面说过,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很严重,讨一个女孩儿好养,说明女孩儿在那个年代是不珍贵的,裤裆里长个小鸟才行,可是为什么会说刘老根儿家有个傻闺女呢?那是因为刘老根儿就这一闺女,在媳妇儿坐月子的时候刘老根儿出门儿办事儿,被马车给撞了,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刚好撞到那玩意儿。还给废了。
  所以就只能有这么一个闺女,爷爷感觉刘老根儿这边儿的事儿能成,是因为刘老根儿的名声不是很好,倒也不是说刘老根,而是说他媳妇儿,刘老根废了以后呢,他媳妇儿就等于守了活寡,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女人就受不了,加上刘老根的媳妇儿吴莲花那也不是平时温婉的人,开始是暗地里跟人来往,刘老根自己废了也不好管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让吴莲花的胆子越来越大,后来差不多都要带野男人回家了,就那被附身的冯大牛,以前就没少在刘老根家门口转悠。
  不过吴莲花也算是给刘老根儿留了面子,偷汉子从来不偷本村儿的,这也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大家茶余饭后笑话这是在所难免的事儿,好端端一汉子,那活儿一没,整个人也都废了。
  李二蛋现在的情况是,家里没老爹没主要劳动力,穷是肯定,加上毁了容还丑,又丑又穷,但是刘老根儿那家庭,倒还是配得上,所以爷爷才感觉有戏,第二天中午,爷爷就提着点花生米一壶酒去找到了刘老根儿,到刘老根儿家里看到一个拖着鼻涕的小丫头,一看就是个傻子,三四岁了,话都不会说呢。
  刘老根儿看到突然造访的队长,下厨炒了个萝卜条,俩人就对饮起来,转眼间一瓶酒下肚,爷爷就扯到了这个话题上,他当然不能说是被死人给逼的,就说二蛋可怜,想着定个娃娃亲,也算结个善缘,怕刘老根儿不同意,还特别的说了一下李二蛋啊,已经认自己当了干爹,就是暗示他也不会过的太困难。
  刘老根儿还不同意,这傻闺女可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可是吴莲花从屋里出来,一把揪住了刘老根儿的耳朵,对我爷爷笑道:“更臣哥啊,这事儿,我看成。”
  可是平日里懦弱的刘老根儿这时候却忽然非常强硬了起来,死活说不成,两口子当着我爷爷的面儿都差点打起来,要是平时爷爷肯定灰溜溜的走了,可是这次他一定得促成这事儿,就劝道:“老根儿兄弟,兰花这样呢,你也看到了,这姑娘长大,找不找得到婆家都是一回事儿,二蛋那孩子,机灵着呢,我看以后也是个能人,至于长相,丑点算啥?”
  “我就这一闺女,我不能委屈了她。”刘老根儿在这问题是执拗的像头牛。还是那句话,这唯一的傻女儿,就算是啥,也是刘老根儿活下去的希望。
  爷爷最后软磨硬泡,甚至都说了,让这俩孩子见见,从小玩到大,看习惯了也就不丑了,现在把这事儿定了,等长大了兰花要是不愿意呢,也不提这事儿,爷爷的劝说加上吴莲花的施压,刘老根儿勉强点头说道:“你把二蛋给我叫过来,兰花要是跟他玩,这事儿就定了,要是吓着我闺女,这事儿谁也别再提,谁提我跟谁玩命,兰花就是傻,她也是我亲闺女!”
  刘老根儿的情况是个特例,他这人的性格也是个特例,也多亏傻妞兰花有这么一个爹,不然在那个时代,怎么可能还有命在?早就被丢在了死孩子岗成了野猫野狗的口中餐了,这是外话暂且不提,爷爷得了信儿马上跑到李大胆家里,对秀娥没什么好隐瞒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遍儿,秀娥本来不愿意,再丑也是自己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娶个傻子呢?后来可能是一琢磨,一是这是丈夫李国忠的意思,二是说这也是命,二蛋啥情况她也知道,就带着二蛋去了刘老根儿家里让这俩孩子“培养感情。”
  一个是别人见了就害怕的只有半边脸的丑娃娃。
  一个是人人都欺负的拖着鼻涕的傻妞兰花。
  这俩跟外界格格不入的孩子,竟然破天荒的能玩到一起去,傻妞没心没肺胆子大,二蛋少了半边脸之后也是难找到不嘲笑自己丑的玩伴,俩人不一会儿就玩的火热火热的,爷爷这边乐开了花,对刘老根儿道:“老根儿,这可是这俩孩子命中的缘分呐!”
  刘老根儿看到这情况,也知道其实能嫁给二蛋,也算个不错的选择,就点头道:“那找个日子,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吧。”
  “找啥日子,现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还说老黄历那一套,信不信我把你挂起来游街?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在我家,这俩娃娃的事儿,我主持了!”爷爷笑道,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刘老根儿虽然当时也郁闷为什么爷爷这么心急,可是也没有说什么,第二天,爷爷摆上了两桌酒席,其实当时我家里也不富裕,不是几代贫农成分良好也当不上队长,可是为了这事儿了解爷爷也是拼了,请了邻居好友亲朋,算是给这俩娃娃办“喜事儿”。席间大家看着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奇葩,也都偷着笑,当然不乏真心祝福的,可是在座的,心里苦的,也只有刘老根儿跟秀娥俩人了。
  酒是晚上摆的,等到散场的时候,大家不醉的也装醉了离席,奶奶在收拾残局,爷爷翘着二郎腿,这事儿可他娘的过去了,冯二牛也给醒了,皆大欢喜,自己又开了一瓶儿自酌自饮,也就在这个时候,天仓黑,忽然有一个黑袍人走进了院子,一进来,整个院子的温度都要凉上几度,微醉的爷爷打了一个激灵,看着眼前这个连头都蒙在黑袍里的人道:“你是哪个?”
  那个黑袍人慢慢地把额前的黑袍拢了起来,漏出袍子下面一张惨白惨白的人脸,脸上还布满的尸斑,不是李国忠还会是谁?爷爷当场就吓的差点尿了裤子,跑过去关上门拉住了他道:“大兄弟!你交待的事儿我可都办了,兰花这孩子虽然傻,但是也绝对能传后,你咋就来了呢?!”
  “我来随个礼。”李国忠说道。
  “客气啥,您啊,赶紧回去,以后再也别出现了,妻儿我会照顾,您放一百个心。”爷爷马上道,当时的奶奶都已经吓瘫在了地上。
  “这礼我不随给我儿子,当感谢老哥您,而且这东西,您得收下,这有关你家爱国,记住,这东西,每年冬天缝在你家爱国的棉衣里,不能让他发现,可保平安,记得我爹说过的那句话没,你家爱国,五弊三缺犯了命缺,这个能保命一次,算是我偿还欠您的恩情。还有,切记,这东西不能让何真人看到,千万不能,信我一回。”李国忠说完这句话,塞在爷爷手里一个冰凉的东西转身就出了门儿。
  爷爷这才赶紧去掺起奶奶,恍惚一看,手里拿着的,是半个玉佩,玉佩是半拉,上面有一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大鲤鱼,一看就是宝贝,可惜,这玩意儿只有半拉。
第十一章 五弊三缺
  爷爷再开门,已经看不到李国忠的身影,奶奶经此一吓,病了几天,醒来的时候,就跟爷爷商量那半拉玉佩的事儿,按理说李国忠说得诚恳,不会害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东西不能让何真人看到呢?何真人也不是坏人,甚至还是自家的大恩人,爱国身子骨差,难道真的是犯了五弊三缺的命缺?
  “我还是相信何神仙,这东西拿去给他看看我才安心,不然鬼送的东西,缝到爱国衣服里贴着身子,我不放心。”奶奶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还想再得罪一下这挨千刀的爷仨?就按他说的办,真有事儿了再找何真人也不迟,爱国是他干儿子他咋可能不管?”爷爷说道。
  于是乎奶奶就把那半拉玉佩缝到了我老爹的棉袄里面,外面包了一个破布,以前的棉袄的是老棉花,死沉死厚而且还重,一般还真的发现不了,冯二牛醒来以后,身体虚弱了两天,但是对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基本上算是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过两天后,又是一条好汉,下地干活什么的还是一个能手,围绕着一棵树闹了一段时间的鬼事儿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样的太平日子过了不到半月,何真人经过了这件事儿之后,在村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甚至放牛的活都有人抢着帮他干,他也乐的清闲,没事儿就跟我爷爷聊天,我老爹认了何真人当干爹,义子加徒弟的身份,一猛的接触何真人的道法,学的也非常的上心,天下宗教很多,但是真正的讲究养生,道家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何真人就给我老爹看了几本他藏起来的孤本,那段时间,我老爹每天都按照那些书上的动作像练武术一样的摆架子,可是也不像,后来才知道那是五禽戏,神医华佗传下来的东西,长生不老不敢说,起码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是何真人根据我老爹身子虚专门挑选出来让他练的,想要学道法,身体好也是根基。
  我爷爷也跟何真人说了我老爹的事儿,其实这才是我爷爷困扰的地方,以前就知道我老爹是身体不好,还以为是在我奶奶肚子里的时候没有营养受了亏,经过这事儿算是明白原来是五弊三缺犯了命缺,至于命缺是啥玩意儿我爷爷还真不知道,就去问何真人。
  “五弊三缺,五弊就是指鳏、寡、孤、独、残,三缺,钱,权,命。这是说的一种命格,爱国所谓的命缺就是可能会夭折,但是这样的人活过二十三一个大关,要是没死就没事儿。命缺的人少,非常少,活下来的更是凤毛麟角。”何真人叹气道。
  “那可咋办?”爷爷一下子着了慌。
  “你别着急,我其实早就怀疑过这个,在我还在道观的时候,弟妹带着爱国这孩子来,这孩子体弱多病我就给他掐过八字,不应该是占了命缺之人,李国忠是鬼,鬼说鬼话,其实也不能全信,要不说鬼话连篇呢?爱国由我照看着,这事儿你放心,我又无儿无女的,你看的起我让爱国当了我干儿子,我还不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何真人道。
  爷爷也没说什么,何真人说李国忠是骗自己的,可是完全不像,要说也没理由不是?但是何真人这么说了,他在爷爷心目中又是一顶一的老神仙,爷爷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个结,放大了那就是疤,过两天,乡里通知知青们来了,让爷爷去带人回来,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件事儿。
  爷爷去乡里开了会,领导在私下还表扬了他最近这几件事儿办的漂亮,这让爷爷相当的高兴,回来的时候带了三个知青,两男一女,响应号召来乡下支援农民阶级战斗的,带回来之后就要给安排住的地方啊,那俩男的就住在生产队的柴房里,条件简陋点,刚下乡新鲜感没过的俩小年轻也不介意,可是生产队就这一个破柴房,那个姑娘怎么安排?后来二娃就给爷爷出主意说干脆就安排在秀娥家里得了,李大胆爷仨死了,几间房子里就住了娘俩,也怪冷清的,这姑娘住进去,也算是有个伴儿。
  爷爷一想也是,问了问秀娥,她在家里正嫌一个人害怕呢,肯定欢迎,这个女知青叫何小玉,人如其名,长的白白净净的,留着时髦的学生头,虽然青涩,可是城里的姑娘跟乡下的姑娘那就是有区别,气质在那摆着呢不是?何小玉不知道李大胆家里的事儿,能住进别人家里总比住柴房强,就高高兴兴的搬了过去。
  爷爷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无心之举,又搞出了相当大的麻烦。当然,这个麻烦不是由闹鬼开始,也不是由这三个下乡的知青身上来的,实际上这三个知青虽然完全不会干农活,老是闹笑话。可是总体上来说这三个城里来的年轻人还是非常不错的,事情没出在他们身上,出在了别人身上,具体是谁爷爷没说,他的那本笔记上也没指名,可能是在爷爷当时记下这本笔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
  事出皆有因,万般皆有果,这句话是没错的,当时爷爷在处理李大胆爷仨的尸体,包括后来的鬼上身,都是请大家个见证,然后去请何真人,是想着让街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然破四旧呢你一个队长相信那个封建余孽,嫌命长了?高帽子一戴那绝对是游街批斗你没商量,而且就算这样,爷爷当时也被领导骂得狗血喷头不是?
  事儿就出现在这儿,有人去举报爷爷,在处理上件事儿上,不但知情不报,而且还暗地里勾结迷信分子何安下何道士。——甚至他多次目击爷爷晚上去牛棚里找何真人谈话,爷爷再一次被叫去大骂了一通,可是这事儿,心照不宣的,领导也并不是完全的不信鬼神之事,只是骂一顿并没有撤爷爷的职,可是那个举报的人可能是自己想当这个队长,见这样举报不行,再生一计,那家伙张贴大字报,说爷爷骨子里就是个封建主义分子,相信并且害怕牛鬼蛇神,而且他有证据。
  证据是什么呢?村东头的柏树伐了,村西头还有一颗呢。——对,锁头村的东头是无上观,观上有一颗大柏树,就是李大胆伐掉的那一颗,但是村西头同样有一颗大柏树,跟那个树龄相当,也是有非常多的传说,本来的计划这两棵树都是“四旧之列”可是伐了那棵树之后,李大胆家里出事儿了,这棵树才幸免于难。
  于是乎,那个人就说,爷爷肯定相信无产阶级战胜不了妖魔鬼怪,向牛鬼蛇神屈服了,不然为啥在砍了一棵树之后这颗同样的几百年的大柏树不敢动了?莫非你郭更臣真的相信鬼杀人?
  这下爷爷像吃了死苍蝇一样的难受,这也是那个张贴大字报的人其心可诛之处了,去砍树吧,李大胆一家的报应在那里,爷爷也亲眼见过白色虚影的仙人带走纸人,这要是不砍吧,大字报贴着,大家也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不砍就是信了鬼神,下一个挨了批斗的就是他了,没办法,在张贴大字报之后的当天,爷爷就赶到了乡里,单独找到了当时的领导。
  他赌一把,那就是把李大胆砍树引发的一系列的事儿全盘托出的告诉了这个领导,说完他指着天道:“我郭更臣一辈子顶天立地,不信天不信地就信党,现在我指天发誓,今天我所说的事儿全部属实,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领导也是人,当时这个领导也就是乡长,在听完爷爷说的之后,撇着眼道:“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树不是我不敢砍,是我不想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根据我们村儿那个老道士的说法,我们砸寺庙,真神不会降罪凡人,但是那树上的,可不是神仙,那是妖精,他们没那么大的肚量,肯定要找麻烦的。”爷爷道。
  “那行,这事儿我压住,不砍就不砍,但是村子里的事儿,你给我压住咯,万一那个人把这事儿再举报上去,咱俩一起完蛋,鬼神不敬可以,但是不能欺,这道理我也懂,可是大势所趋不是?”乡长说道。
  得到了乡长的话,爷爷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只要不被撤职,至于村里那些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根本就不用放在眼里,回来之后开了个村民大会,说只要捉到那个贴大字儿报的,记多少工分。
《阴阳师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