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一天很快过去,等傍晚的时候,何小玉一直在我家门口磨磨蹭蹭的,我爷爷就问道:“小丫头,你这是干嘛?找我有事儿?”
“队长,能不能换个地方给我住?当然,秀娥姐对我很好,可是您知道的,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在她家里住着瘆的慌。总感觉晚上有啥东西盯着我看。”何小玉不好意思地说道。
“毛主席是我们的红太阳,有他老人家在,啥都不怕,回去睡觉吧妮儿。”爷爷道。
爷爷这么一说,何小玉眼泪都出来了,爷爷叹了口气,其实也知道这小姑娘被吓到也实属正常,换成一老爷们儿都不一定敢在李大胆家里住,那可是当年一夜吊死三个人的老房子。可是这么晚了也没地儿安排何小玉,干脆一咬牙道:“你跟你嫂子睡,我睡柴房,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在给你找地方成不?”
“谢谢队长,你真是好人!”何小玉瞬间的就乐呵了。安排了何小玉跟我奶奶一起睡,爷爷无心睡眠,干等到了半夜,跟何真人一起来的了大队院,郑文远的“尸体”还在那边放着,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男知青眼镜今天都没敢在这里住,住进了二娃子家里,这也是爷爷授意好的,毕竟今天晚上他跟何真人要做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真人脱下了郑文远的上衣,摆上祭坛插上香,在郑文远的脑门子上贴上一道黄符,从布袋里拿出三粒米给了爷爷说道:“把这三粒米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去,也不要吐出来,拿着他的衣服,站在门口,看到这孩子的魂魄回来,就把衣服给他穿上这事儿就成了。”
“给魂魄穿衣服?我行么我?!”爷爷吓的一个哆嗦。
何真人笑道:“别担心,你就当他是郑文远就行,阳寿未尽魂魄离体,他其实就当自己是郑文远呢,不知道自己是魂魄。”何真人道。说完何真人燃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对着那个插着三支香的破旧香炉作揖,之后对爷爷道:“站在门口去!”
爷爷这时候心里还是发怵,可是他也知道这不是发怵的时候,跟何真人在一块还是挺有安全感的,就硬着头皮站在了门口死死地盯住月光下的院子,屋里躺着一个郑文远,外面还要再来一个,这是什么概念?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院子里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静,哪里有郑文远的魂魄?爷爷就想着回头问一下何真人这还要多久呢,谁知道这一回头,刚才贴在郑文远脑门子上的那道黄符忽然嗖的一下不点自燃了起来,与此同时,插在香炉上的三支香直接崩断,几乎也是在同时何真人站立着的身影一个趔趄,喷出一口老血倒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爷爷赶紧丢下衣服跑去搀扶起来何真人,语无伦次的道:“何神仙,都怪我,我不知道不能回头!我该死,您没事儿吧?!”——一切都发生在爷爷回头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回头影响了何真人的做法呢。
何真人又吐出一口血,摆了摆手道:“更臣,不怪你,这事儿是我大意了。本来以为这个郑文远只是魂魄离体了,简单的招魂就行,现在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的魂魄是被人拘禁了。”
“拘禁?”爷爷吓了一跳,灵魂被拘禁,这听起来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对,看来郑文远惹到的不是妖怪,是人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锁头村儿这地方,还有别的方外之人在呢?”何真人在爷爷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其实在郑文远出事儿以后爷爷非常的担心,而何真人并不怎么担忧,因为他料定了那颗柏树之上是没有妖精的,这时候他才露出凝重的表情,也没再理爷爷,只是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道:“不出树五十米,看来那个所谓的高人就在那个树的周围几家了,更臣,之前我不怎么下山,对山下不太了解,村里有没有听说谁有什么邪术,或者说巫婆神汉之类的?”
爷爷转念一想,摇摇头道:“没有,你还能不知道,以前在村民们眼里,您就是一等一的神仙,至于那颗柏树周围五十米,那几家人我都熟悉,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哪里会有什么巫婆神汉?”
“都知根知底?”何真人问道。
“哪能不知根知底?不过这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要不放心的话,明天天一亮,我带您去那几家转悠转悠看看,都是庄稼汉子。”爷爷道。
“今天我施法被人破法,这不会是巧合,你这么说我当然信你,这样吧,明天看看再说,你把那几颗米吞了得了,郑文远就放在这里,别动了就成,放心,他绝对死不了。”何真人说道。
何真人把爷爷送到了家门口,就一个人回了牛棚,爷爷想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个知青何小玉现在在自己床上躺着呢,只能郁闷的回了柴房,可是没睡下多久,忽然的做了一个梦,梦里梦到一个人,竟然是李大胆死去的二儿子,他在梦里对爷爷诡异的笑了一下,那笑容让爷爷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这时候已经满身的冷汗。
第十四章 枯木新芽
他转了一个身准备睡下去,谁知道这一转身的空当,竟然看到窗户外面的月色下,站了一个人,一个影子,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正站在自己的窗外。
爷爷顺手摸起一根木柴棍子,大叫了一声:“谁他妈的在外面!”
其实在自己家里,爷爷一直胆子很大,毛主席是心中的红太阳,家里挂着毛主席像呢,而且何真人都说过,伟人的画像有天罡之气可以辟邪,他这么大叫了一句之后,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更臣哥,是我!”
爷爷一听这不是那个知青何小玉的声音吗?心也放了下来,提着木棍走了出去,看到何小玉头发披散着站在那里正手足无措呢,大晚上的一个大姑娘站在自己窗户外面,自己老婆孩子还在屋子里睡觉呢,搞的爷爷也很不好意思,就喝道:“你个小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的,赶紧去睡觉去!”
说完,就关上了柴房的门,窗外的何小玉站在窗台看了一眼,就回了房间,这一夜,爷爷难免会乱想点事儿,男人嘛,一个黄花大姑娘的站在窗户外面看你,能不多想吗?可是那个年代的人总归是正派,某些念头就是在脑袋里一闪即逝没有多做停留。
第二天,爷爷一大早就找到了何真人,交代了别人帮忙去喂牛,村子里闹鬼这段时间也确实频繁了点,爷爷都懒得去避讳着不跟何真人太多亲近,俩人就去了那颗柏树旁,本来还想着挨家挨户的去转转看看,谁知道何真人到了那颗柏树之前的时候,偷偷地走到那颗柏树的后面,拿出一张黄符贴在了柏树上。
“不是谁天雷劈树之后就没有妖精了?还贴符干啥?”爷爷不明就里地问道。
“我试试看。”何真人笑道,爷爷也不敢插呛,过了一会儿,那张符纸还是没事儿,何真人更是做出了惊人之举,在爷爷的目瞪口呆之下三下五下的爬上了那颗柏树,还踩着树枝爬到了当年的那枝被雷劈的枝干上看了几眼,最后整个人站在树顶,如同猴子一样的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下了树,何真人拍了拍手,指着北面的一家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高人,就是在这一家了。”
何真人这么说,爷爷就算是对何真人崇拜的很,也不得不反驳道:“老神仙,这次我不得不说您真的是看走眼了,这家人我知道,是宋家,宋小光还孩子是个难得的实诚孩子,家里老爹死的早,就老娘拉扯他长大的不容易,以前日子过的可难了,也就是最近才能吃上口好饭,他要是个高人,我郭字倒着写。”
何真人脸上有点变幻,爷爷也自知说错了话马上闭嘴,转口道:“不过您老人家既然说了,那咱们就去看看,不耽误不是?”
爷爷那句话说错在哪里了呢?——何真人现在是很落魄在牛棚里,不是因为最近村子里的事儿他帮了大忙,那可是三天两头就要被拉出来批斗的主,可是在破四旧以前呢?何真人坐镇无上观,足足的神仙中人派头,说的俗气一点,那日子过的是相当的不错。而这个宋小光要是个高人的话,会过的那么穷?有点暗讽何真人的意思。
爷爷敲开了门,宋小光的母亲在家里,老太太六七十岁,但是精神头不错,看到我爷爷就道:“更臣,你这小兔崽子咋来了?来,让婶儿看看,听说最近当了官儿,威风了?”
“老婶儿啊,革命任务重,更臣没来看您,最近还好吧?”爷爷笑道。
“好,好的很呐。”宋小光他老娘笑道,农村,邻里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融洽,说完,大婶儿就要让我爷爷进里屋,何真人自从进了院子之后就一言不发,这时候爷爷看了看他,何真人对爷爷炸了眨眼,示意可以进屋子,一切如常。
等让爷爷跟何真人进了屋子,这个大婶儿也认出了何真人就是那个山上的老神仙,差点都要跪下来了,何真人赶紧搀扶起来,到现在为止爷爷个人是没发现什么异常,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谁还不了解谁?
何真人喝了点水,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停在了里屋的门口,回头对老大婶说道:“这位大姐啊,家里还有别人?”
“这……”老大婶马上就吞吐起来,爷爷正在喝水,好悬没吐出来,难道真的给何真人看重了,宋小光家里还真的藏了什么人?
“就是啊大婶儿,小光他不是下地干活了,偏屋里还有人?”爷爷一看这架势也是站了起来。
大婶儿一下子慌了,站起来挡在屋子前,道:“更臣,没人,里面啥都没。”
老大婶儿这样的反应爷爷再怎么愚钝也看出事情不对了,可是当下也不好去强开门,又不是窝藏罪犯了,爷爷也不是警察,邻居的面子还要顾呢,爷爷就道:“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说完爷爷拉着何真人继续坐了下来,他们俩准备干耗着来一个守株待兔,俩人就不停地喝茶,老大婶是个精明人,可是毕竟是个乡下女人,我爷爷跟何真人不走,她就如坐针毡的看起来很是不自在,一直摸下这里挠下那里,这俩人一直坐到中午,等到宋小光从地里干活儿回来,宋小光看到了爷爷,也是一愣,不过还是打招呼道:“队长也在啊,娘,你干啥呢,赶紧做饭啊。”
说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大象驮小象(那个年代我们这边非常流行的一种酒)就要跟何真人喝我爷爷干上几杯,何真人一直示意我爷爷不要说话,一切正常发展,三个人走了一个,宋小光再倒第二杯的时候,何真人摁住了宋小光的手,说了一句:“枯木逢春犹再发,是福是祸?”
“啥意思?”宋小光愣了一下。
何真人笑道:“你知我知,更臣,咱们走。”说完,拉上我那个还在发呆的爷爷就走了出来,临走的时候,趴在老婶儿耳朵前说了一句:“你要是信我,就听我一句,里屋里藏的那个,她不是人。下午小光去地里的时候,你来找我,你要是不信我,不出三年,准备给小光收尸。”
说完这句话,何真人头也不回的走了,爷爷看了看老婶子,看了看屋里愣着的小光,很是无奈的赶紧跟上了何真人,等俩人快走到了牛棚,何真人才开口道:“是不是不知道啥意思?”
“您就快说吧,我都快憋死了。”爷爷道。
“看来是我算错了,那棵树虽然被雷劈了不假,可是树上的那个精气没死,它给附到了那棵树干上了,今天我上树上一看,发现那颗枯死的树干竟然发出了新芽,虽然小,可是没死透啊,这可不是枯木长绿芽,春风吹又生?再一看,正对着那棵树的宋小光家里,大白天的拉着窗帘,可是还感觉阴气缭绕的,肯定是有文章,进去了之后你知道我先看到的是什么不?”何真人道。
“您老说。”爷爷现在只剩下佩服了。
“我看到一根儿椽子,焦黑的椽子(椽子是农村瓦房做支撑用的木头),顶部却冒出了小绿芽。”何真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