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韩荣回来了。
舒逸让他坐下后问道:“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到易家吧?”韩荣说道:“还真是第一次。”舒逸说道:“你调查苏亦晴的案子时没有到过易家。”韩荣尴尬地说道:“来过,不过是半夜,悄悄摸进来的。”舒逸笑了:“看来侦探有时候也见不得光。”韩荣说道:“这就是侦探的悲哀,很多时候要按照法律行事的话,根本就无法取证。”
舒逸点了点头:“一会易老醒来我给你引见一下,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当面问他,不过措辞得婉转一些,老人家的脾气不太好。”韩荣说道:“嗯,我明白。”
接下来三人的话并不多,甚至出现了近二十分钟的冷场。舒逸不说话,椰海没有什么话说,韩荣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舒逸眯着眼睛像是在小憩,韩荣坐在沙发上,偶尔看看表。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易老也来到了书房。
当他看见韩荣的时候楞了一下,扭头向舒逸问道:“舒处长,这位是?”舒逸微笑着说道:“他叫韩荣,是金陵城里著名的私家侦探。”易老的脸沉了下来:“你就是韩荣?”韩荣恭敬地说道:“易老好。”易老说道:“舒处长,不知道你把他带到易家来是什么意思。”舒逸说道:“易老,你先别着急上火,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易老这才勉强坐了下来。
舒逸从包里掏出苏亦晴寄给韩荣的遗书:“易老,请你看看这个。”易老接过遗书,在书桌上找来老花眼镜戴上,打开遗书来仔细地看着,他的手抖得厉害,十几分钟后,他终于看完了。摘下眼镜,他说道:“这是小晴的字,不过和她留给扬名的那封并不一样。”舒逸问道:“哦?是吗?会不会是别人伪造的?”
易老说道:“应该不会,哎,看来小晴对扬名的过去,还是耿耿于怀啊。”他看了看韩荣:“韩先生,你一定也查过吧?真有这样一个女人么?”韩荣点了点头,易老说道:“她在哪?那个孩子呢?”韩荣说道:“女人疯了,孩子也在四岁半的时候得病死了。”易老叹了口气:“扬名怎么能这样呢,他对不起小晴啊。”
韩荣又看了看表,舒逸轻轻问道:“韩荣,是不是有什么事?”韩荣忙说道:“没有。”舒逸说道:“一个多小时之内你看了六次表,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呢。”韩荣笑道:“哪里,只是个习惯而已。”舒逸点了点头:“嗯,好习惯。”
就在这时,舒逸的电话响了,他接听了,“嗯”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易老,我们有点急事,先出去一下。”舒逸说道。易老问道:“是不是扬名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舒逸说道:“算是吧,等回来我再告诉你详情吧。”易老说道:“那你们快去吧,别耽搁了。”
出了易家,韩荣问道:“舒处,出了什么事了?”舒逸笑了笑:“走吧,一会你就知道了。”三人上了车,舒逸亲自开车,向着金陵方向驶去。
直到快驶出了燕子矶的境界,他们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金杯车,车的两侧写着“山水公墓”。而车子被十几个民警给围住,释情和沈放也站在车边。
舒逸他们下了车,椰海惊讶地说道:“小和尚怎么在这里?”舒逸没有说话,走了上去,沈放见舒逸来了,上前说道:“舒处,你真厉害,竟然想到他们会对镇南方下手。”
舒逸淡淡地笑了笑,扭头望着韩荣:“现在你不用再时时看表了吧。”然后对身边的警察说道:“把他给扣起来。”沈放亲自给韩荣戴了上手铐,韩荣大声问道:“舒处,你这是做什么?”舒逸说道:“你自己应该清楚。”
车上还坐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女人是易新梅,这辆车是她从燕子矶的山水公墓租来的,准备把范元彬的遗体运到金陵去,只是车上不仅有范元彬的遗体,还有被打晕的镇南方,而那两个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帮凶。
舒逸对易新梅说道:“易女士,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易新梅面如死灰,她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韩荣。舒逸笑道:“怎么样?跟我们回去吧。范先生我想还是葬在山水公墓比较好,作为朋友,我做尽力的。”
韩荣咬着嘴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对他下手的?”舒逸摇了摇头:“你很聪明,可惜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想想,镇南方的易学成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故意说出来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动他的脑筋,没想到你还是中计了。说实话,我有些失望,至少在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精明的人,却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韩荣脸色苍白,舒逸说道:“不过这也告诉了我,你们现在急需一个懂得易学,精通风水的人帮助你们完成你们的任务,当然,是什么任务还得到时候你亲自告诉我们。”韩荣问道:“这么说你早就怀疑我了?”舒逸说道:“其实一直到今天早上之前,我都没有想过怀疑你。”韩荣问道:“什么意思?”舒逸笑了笑:“走吧,回去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镇南方醒了过来,四下看了看:“舒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舒逸扔下一句:“自己想吧。”便和沈放他们一起押着这几个人上了车,镇南方追了上来:“等等我,我也一块去。”
还是在羁押室,只是被审讯的对像变了,镇南方换成了韩荣。
沈放递了支烟给舒逸,然后对韩荣说道:“韩荣,没想到会是你。”韩荣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而是望向舒逸:“你到底是怎么怀疑到我的?”舒逸说道:“今天上午,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韩荣想了想说道:“怎么可能?我记得我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舒逸摇了摇头:“确实,如果换一个人他可能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可惜你遇到的是我,你也说过,我是个心理专家,还善于行为及微表情分析。我承认你的表现是无懈可击的,但你却忘记了,今天上午的主角不是你,而是容慧。当我们走进病房的时候我便发现了,她看你和看我的眼神有很大的差别。”
韩荣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舒逸继续说道:“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可对我,她的眼睛却像是在告诉我她有很多的话想对我说。”韩荣说道:“一个疯子的眼睛你觉得能够成为微表情分析的依据吗?”舒逸瞪着他说道:“一个疯子的眼睛当然不可能成为依据,但如果这个人不是疯子呢?”韩荣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惜他的一双手被铐在了椅子上。
舒逸说道:“就在离开病房的时候,我便想通了很多事情,容慧没有疯,她是被精神病了。是你们,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而且,她和易扬名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你说的那样,虽然她的表演也很到位,但她还是给我留下了提示。她在问我是不是易扬名派去接她的时候,虽然她的脸上有期待,很真切,但她却不停地挠动前额的头发,两只脚也朝着大门的方向。”
舒逸笑了笑:“我想你应该对微表情有所研究吧?你说说这两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说明她言不由衷。韩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你是想让我先入为主,认为容慧是个疯子,而不会在她的身上下功夫分析,你低估了我,你甚至低估了容慧,她远比你想像的更聪明。”
韩荣一下了泄气了,他说道:“你还想通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容慧
舒逸把玩着手上的火机,透过火苗,瞄向韩荣:“我想通的还有很多,譬如那封遗书。”韩荣说道:“那封遗书有什么问题?”舒逸说道:“没有问题,甚至文笔也很流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就是因为太没有问题了,所以才有大问题。你想想,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能够有那么冷静的文笔吗?”
舒逸把火机扔到了桌子上:“人之将死,万念俱灰。可是她的遗书通篇都是对那女人和易扬名的关系耿耿于怀,充满了憎恶与怨恨,这样的一个充满仇恨的女人,可能会放弃报复选择自杀吗?放不下的人是不可能坦然面对死亡了。”
韩荣低下了头,舒逸问道:“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韩荣说道:“我说过,孩子已经死了,四岁半的时候就死了。”舒逸点了点头:“孩子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我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去找你的?而那两个所谓的杀手我想应该和你是一伙的吧?我想你们其实原定是杀了我的,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了计划,合演这一出苦肉计。”
韩荣望着舒逸,紧紧地闭着嘴,不说一句话。
沈警官望着舒逸:“舒处,我可没有通风报信,再说了,你要连夜去找韩荣可是临时做的决定。”舒逸微笑着说道:“沈警官,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报的信。”沈警官说道:“可知道我们去金陵的人并不多,除了你我,就只有你的两个同伴了。”舒逸问道:“你有没有向易新梅提起过我去找韩荣?”
沈放想了想摇了摇头。
舒逸说道:“嗯,这件事情也放一放,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韩荣,你们到底要镇南方的父亲为你们做什么?”韩荣的嘴唇咬得太紧,像要渗出血来,他望着舒逸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他不敢说话,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出错,舒逸太可怕了。
舒逸沉默了十分钟,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那好,你和沈警官他们说吧,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他扭过头去,对沈放说道:“沈警官,审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进展及时向我汇报,椰海姑娘会跟进这个案子。”沈放说道:“舒处放心,我会让他开口的。”舒逸顿下脚步,望了韩荣一眼:“沈警官,我刚才问他的问题,我希望最后都能够得到答案。对了,镇南方我要带走。”
沈放不知道舒逸为什么要带走镇南方,不过两天的接触,沈放已经对舒逸的办事风格有了些了解,舒逸的思维跳跃太快,自己是跟不上的,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很毒,很多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沈放笑着对舒逸说道:“好的。”
椰海被舒逸一句话留在了警察局,心里很不甘心,但她知道舒逸既然让自己留下一定有他的目的,自己只要做好就行了。
出了警察局,上了车,舒逸对释情说道:“去金陵。”小和尚楞了一下:“啊?”镇南方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舒逸。舒逸见和尚没反应过来,他微笑着说道:“去金陵,现在,马上。”释情问道:“易新梅你不审了?”舒逸说道:“那些事让沈放他们去做吧,他们可是专业人士。”
舒逸扭过头去,对镇南方说道:“顺便送你回学校去,这些日子,耽误了很多课吧?”镇南方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回学校,至少在我父亲没有回来之前。”舒逸说道:“那你有什么打算?”镇南方说道:“我会用我的方式,把父亲救出来。”舒逸笑了:“你的方式?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别告诉我你都能够卜出来,真能够卜出来,我也不用那么费神了。”
释情也笑了,镇南方说道:“和尚,你笑什么?”释情嗔道:“一个小毛孩子竟敢对大师无礼?”镇南方不屑地说道:“一个出家人,却手染血腥,犯下十重禁戒,还大师呢!”释情哑然,舒逸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手染血腥?”镇南方说道:“他的眼神太凌厉,充满杀伐,而全无愧疚,说明他曾经开过杀戒。”
舒逸越来越觉得这个十五、六的男孩不简单了,他问道:“何为十重禁戒?”镇南方哼了一声:“考我?别以为我不懂佛家戒律,先说小乘戒吧,就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戒等等,大乘戒律有三聚净戒、十重四十八轻戒等等。小乘五戒也好,八戒也罢,或是大乘十重禁戒的第一条都是禁杀生,对吧?和尚大师!”
释情一脚刹车踩了下去,他扭头望着镇南方,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镇南方见释情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狐疑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怎么了?”舒逸叹了口气:“你吓着他了。”镇南方说道:“为什么?”
舒逸笑道:“小鬼,别说小和尚了,就连我也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你通易理,又是基督徒,现在又通佛学,你到底还懂些什么,说吧,我也想好好被你吓吓!”
舒逸看了一眼小和尚,示意他继续赶路。
镇南方没有说话,望着窗外。舒逸说道:“小和尚是开了杀戒,不过杀人是为了救人,佛家慈悲为怀不错,但也有狮子吼,更有除魔卫道的责任。”镇南方的眼神望向舒逸,半天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