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在没有这些自由的时候,我潜意识里好像觉得有很多人都有必要联系一下,但当我拿到了自己的电话之后,顿时就愣住了,因为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打给谁。我不想打给赖叔,目的是不想把他拖进来,陈雨这帮人明显很不好斗。所以想了半天,我拨通了金瓶梅的电话,晓宁还在他那里,我至少要问问。
当电话接通之后,金瓶梅的语气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焦急,我跟他的两个伙计一走无踪影,连联系都联系不上,尽管时间还不长,但他已经相当焦虑。这是个经验相当丰富的人,虽然我和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也没有流露其它情绪,可他还是通过自己的分析,判断出我可能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金瓶梅就在那边说:“你不用多说话,只跟我说你在什么地方,我想办法捞你。”
不可否认,跟金瓶梅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有很多次产生想抽他的冲动,而且我知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对我好,但金瓶梅做事的方式比较温和,至少可以让我能顺利接受。想起他被火烧掉的头发,想起成天和嗑药一样混混沌沌的赵英俊,再想想那些死在西海河的伙计,我对他的成见突然就消失了,就觉得不可以连累他。我相信只要我说出现在的处境,金瓶梅一定会带人来,我有这个把握,可是他跟陈雨之间发生冲突,是我很不愿意见到的事,两帮人斗起来,谁输谁赢很难说,陈雨养的花仔至少能要几个人的命。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何必还要让金瓶梅做这样的牺牲?他的那些伙计都是人,都有家小。
所以我彻底打消了向他求助的念头,并且保证他的两个伙计过段时间一定能够安然返回。金瓶梅听了就知道我很为难,他没追问,只要我保重。
“和你商量个事。”我犹豫了一下,道:“可以把晓宁放了吗?”
金瓶梅想了想,竟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我喜出望外而且预料不到。他应该是个守信的人,我不担心他会食言。一想到晓宁可以获得自由,我心里就轻松了一些。
“如果有机会,随时联系。”金瓶梅知道现在没必要说太多话,所以谈了几句就挂掉电话。
我如释重负,张桥和晓宁都安全了,那我呢?我将会面临什么?
有一天你能相信,当你面对这些的时候,要相信这是命运选择了你,去经历这场人生中无法避免的挫折和磨难。所以,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你要做的不是怨叹,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你要有思想,做一个会思考的人。
我反复咀嚼着这段父亲留给我的话,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有先见之明。
接下来的几天,我吃住都和陈雨在一起,包括睡觉,但是我完全打消了潜规则她的念头。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陈雨的电话相当繁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个电话。等她忙活完了,就带着希望和忐忑相互交织的语气跟我说,具体的地点已经被敲定了,精确度达到了百米,石堰川那边的人几乎认定就是那里,不过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而不是探索,所以那些人没进去,守在原地,派人出山报信。
这个组织两个很重要的人物都是女人,她们做事可能没那么大的气魄和排场,但无比的仔细,能考虑到的基本都考虑到了,她们提前准备了行动地点所需要的全部装备,根据前哨传回来的消息,从里面挑选一些就可以用,所以准备工作不到半天就做完了。
这种类似于勘探或者搜寻的行动不可能带太多人,陈雨说加上我在内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五个是专门背东西的,古城位于地下,地形估计很复杂,人力是唯一可用的运输工具,我们不知道要呆多久,所以物资尽量多带。我很希望陈雨的手下能有一个和光头大胖子那样的好角色,这样就算出了情况,也可以上去顶一顶。
我们在当天就出发了,一路无话,其实我还是很期望赖叔或者金瓶梅的人能半路突然杀出来把我给弄走,但明知道这是妄想,也只能想想算了。我们到石堰川附近的时候,出山报信的人在等我们,他不认识我,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些欲言又止,陈雨跟他说没事,有什么照实说。
寻找地下古城所在地最重要的一个依据是史官记录中的内容,据说当时找这座古城时,几乎半座山都被挖掉了。不过两千年的岁月过去,山表上的痕迹肯定无存了,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山势。石堰川这里都是山,要从群山里找到一座略有异样的山是很不容易的,那些人非常辛苦。
我们一边进山,一边听那个人讲述这里的情况,他讲的很详细,因为进山之后,至少要徒步走一天多两天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让他把一切都表述清楚。这些事情只有我和陈雨可以听,其他人都跟在后面,不过他们很自觉,没有谁敢有意无意的凑过来偷听一下。我在心里就很佩服陈雨,如此年纪竟然可以把这些人驾驭的这么好。
反正他讲的都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所以我心不在焉的听着,山路很难走,加上天气热了,只走了小半天,我的脚上就磨出泡,陈雨叫我把泡给挑破,否则会麻烦。我觉得就我一个人拖拉了整支队伍,不过没办法,体力把我的速度给限制死了。
到这时候,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差不多把所有该说的都说了一遍,陈雨就问他:“你们只找到了地方,对地下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吗?”
这一问好像就把那个人给问住了,表情有点不自然,吭吭哧哧的。不仅陈雨,就连我都能看出他不对劲。陈雨皱起眉头,她可能很不习惯手下人有所隐瞒,当场就要发飙。
“不是不是。”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又望向陈雨,赶紧解释道:“我们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说说。”
我当时就有点生气,这个人不肯把事全部说出来,可能是顾忌我,这跟陈雨之前承诺的根本不一样,要是连下面人一句实话都听不到,我还指望他们能老老实实的听话?我在场,他就不肯说,这分明是不拿我当干部。
“这个是玉姨亲自派来的人。”陈雨指着我对那人说:“这次行动的掌总,你该说什么就说,不用担心。”
她说的玉姨,我怀疑就是那个中年女人,不过我没问,现在时机不对,我要是问她玉姨是谁,这明摆着是拆陈雨的台。
一说到玉姨,那人对我的神态马上恭敬了很多,而且他的戒备随即就不见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讲出来。
“我让队伍休息一下,你具体说说,到底怎么了。”
陈雨让队伍停下来,然后我们三个人又走远了一些,坐到一片蒿草旁边。那人带着愧疚对我们说:“确实出了点事。”
“什么事?”
“死了人。”那人说完之后,又皱起眉头,使劲挠自己的头发:“但好像又没死,反正事情出了以后,兄弟们脑子都很乱,我也糊涂了。”
“你真是糊涂了?”陈雨的俏脸一寒,那个人语无伦次,一件事讲都讲不清楚,会让我怀疑队伍的整体素质。
“如果真糊涂了,那倒好了,眼不见心也不烦,关键是兄弟们都很清醒。”两句话的功夫,那人头上就冒汗了,又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我们可能是见鬼了。”
第078章 见鬼(一)
陈雨听完那人的话,马上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分辨我的表情,之后她就瞪着那人,相当不满意。在她看来,能被派到这里的手下都不是废物点心,不应该说这样的晕头话。不过她还是忍着没有发作,让那人先把事情说清楚。
我估计陈雨在这帮人里很有威信,尽管她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但那人一看陈雨脸色变了,马上就开始发抖,忙不迭的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们在石堰川这里找到疑似的古城入口时,不敢确定,队伍里两个“技术”人员就在附近反复的勘察,想尽力把情况摸准敲定,剩下的人暂时没事了,就留在原地休息。本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入口,至于进去找东西探险之类的活儿,不归这帮人。不过这都是些精力旺盛的人,呆着呆着就坐不住了,有人觉得在附近依靠山势什么的去敲定,还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队伍里一个叫吴鹏的人带头,带着两个同伴试探着想从入口进去,这纯属私人行为,所以其他人没必要跟着。这三个人本来认为入口被封堵了这么多年,肯定很难搞开,但出乎意料,入口确实被堵了,都是两三人高的大石头,埋在几米的土层后,但是这些大石头的形状不规则,来回的叠加起来,就形成了很多间隙,有的间隙大到可以容人通过。吴鹏他们喊人帮忙,挖开土层,又慢慢掏空了间隙之间的土。
其实当时就有人劝吴鹏,说最好不要这么做,一个是陈雨没有交代让他们进,另一个是情况不明,这里是不是入口还不知道,就算真的是,谁都不能保证有没有危险。
像他们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得管好自己的心,尤其是好奇心,就算心里痒的和猫抓一样,但不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吴鹏显然控制的不好,他只抱着进去看看的念头,并未打算真的要彻底搜索一遍,所以大石头间隙被清理出一条路后,三个人就进去了。这种通道直不起腰,要爬着进,而且当年封堵入口的秦人把工作做的非常扎实,大石头相当多,他们掏了足足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算是进入了大石后面的空间里。
谁都没有想到,石堰川这里的地下有水溶性岩洞,地下跟地表的潮湿度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当时的气温已经非常高了,但进入地下后,潮湿的空气让人浑身发抖。其实,这三个人最多朝里面走了不到三百米,他们很兴奋,因为这短短三百米距离内,就出现了几处很明显的人为的痕迹,特别是一把已经锈成铁坨一般的镐头,已经完全能够说明,这里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这三个人不是没有经验,在他们刚进去的时候就感觉,这里的空气这么潮湿,肯定有水源。果然,大约三百米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条暗河,暗河只有五六米宽,东西流向,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去路给截断了,如果是冬天的话,水太凉,三个人或许就会打消继续向前的念头,毕竟这不是他们的任务。但当时的气温还能让人承受,所以吴鹏就脱了鞋子,想淌水过去。
这条暗河的构造太扯淡了,一脚踩下去,河边的深度只有不到一米,吴鹏当时很高兴,觉得这样徒步过去没有问题,但再跨出去一步,河底巨大的坡度就欺骗了他,水深顿时达到了差不多三米。在水下不可能和在陆地上一样,吴鹏中心不稳,又没有借力的地方,直接在水里摔倒了。
这么一摔,他直接就被河水冲向了东边,岸上的两个人慌了,赶紧跟着跑,想要救人。无线电信号肯定会受影响,不过还没有到完全被屏蔽的地步,两个人对着对讲机拼命的吼,外面的人或许听不清楚他们的原话,但一定会马上赶过来。
越向东,地势就越低,这导致水流速度不断加快,两个人逐渐跟不上了,但他们没有放弃,还是沿着岸边追。
我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情景,光线不强,岸边的地势想必也不会平坦到那里去,所以追着相当吃力。事实上,他们跑出去最多三十米的时候,就已经把吴鹏给追丢了,只不过不忍心看着同伴遇险不管,在拼命的继续追赶。水流在一华里之外是最湍急的,而且那段河道让人看着就很怕,河水像是墨汁一样,手电照不下去,也根本看不到吴鹏是不是从这里冲了过去。两个人第一次产生了迟疑,其中一个还是南方人,从小玩水长大的,可是这段河道令他忍不住发抖,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恐惧感在心里蔓延。
“我亲眼目睹了那段河道。”那人讲的很投入,讲着讲着就开始筛糠:“就能感觉那是一缸子墨水在上下的翻滚,水流很急,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到处都是扑腾的很不正常的水花,让人怀疑随时从水里面会冒出什么东西。”
那种感觉确实很恐怖,特别是对我不会水的人来说,尤为强烈。面对这段河道,两个追着吴鹏的人不敢再走,一直等到外面的人顺着光线赶来时,才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下。人多胆子就壮,这些人简单的计划了一下,无视那段恐怖的河道,一字排开,再次顺河岸追下去。
我觉得陈雨手下的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不会丢弃同伴,救人的念头能战胜自己心里的恐慌,这很难得。他们就这样跌跌撞撞跟下去,又跑出去差不多两华里左右,暗河的河道猛然变的很宽,水流也因而变浅变缓,河底有很多高低起伏的岩石构造,这些人顿时发现,河中央的几块凸起浮出水面的石头间,卡着一个人。
他们分辨出那就是吴鹏,顺着河水被冲到这里之后就死死的卡住了。马上有人下水,把吴鹏拖了回来,一摸,人还有气,就是身子冰凉,被河水泡的几乎没有温度了。他们赶紧把人带出来,气温一回升,吴鹏就好了一些,呼吸和心跳比之前正常,只不过人还是没有醒,像高烧之后烧晕了脑壳的人一样,不断的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