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快点,快解开这该死的绳子。
  女人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她的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我,看着我的举动,她冰冷地说道:“来不及了,你没机会了。”她伸手抓住了我的喉咙,紧紧地抓住,我慢慢地感到窒息,我望着但增,手中的刀还在死命地割着他的绳子,渐渐地两眼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苏醒过来,也恢复了知觉,我发现我的双手已经被捆了起来,而脖子套在一条绳索当中,脚下踩着一根摇晃着的树桩。
  “别动,不然你就会被绞死。”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但增。
  我说道:“但增,是我,我是朱毅。”他说道:“你杀了桑吉布。”我说道:“我没有杀他,那不是他。”但增走到了我的面前:“我亲眼看见的。”我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们是一起的,我没有理由要杀他。”
  但增说道:“我不能相信你,我已经不能相信你了。”我说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但增看着我,他的一双眼睛中隐隐闪着绿光:“我们不是朋友,你杀了桑吉布,我一定要杀了你。”
  “对,杀了他你就能够出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叫道:“但增,快看,是她,是她在让我们自相残杀。”但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你还想骗我,根本没有什么女人。”我明明看到那个女人就在他的身后站着,只是她的脸又埋到了胸前。
  但增轻轻地摇着我的身子,我脚下的树桩跟着晃了晃,脖子上一紧,我忙重新调整了一下。但增笑了,可他的笑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诡异,狰狞。他终于狠狠地一脚,把我脚下垫着的树桩给踢飞了出去,我的身体下坠,紧紧地勒住了脖子,我慌乱中闭上了眼睛。
  而这时候我竟然感觉到自己倒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并没有出现那种因为绞勒而窒息的感觉。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是桑吉布。
  我一阵惊喜:“桑吉,你没死?太好了,快,跟我去找但增吧。”
  桑吉布摇了摇头说道:“但增已经疯狂了,他要杀了你。”我说道:“不是的,但增是以为我杀了你,所以才要杀了我为你报仇。”桑吉苦笑着说道:“他也想杀了我。”我惊呆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桑吉布说道:“他着魔了。”
  我想了想问道:“桑吉,你见到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了么?”桑吉布说道:“没有女人,不过有好多的乌鸦,好多的乌鸦。”我突然又想到了之前我们三人听到的声音,我听到的是女人的尖叫,但增听到的是小孩的啼哭,而桑吉听到的却是鸦鸣。我看到了女人,桑吉布看到了乌鸦,那但增呢?
  我从桑吉布的怀里坐了起来:“你是从绞刑架上把我救下来的?”他莫名地问道:“什么绞刑架?”我看了看四周,还是处在血雾之中。我轻轻说道:“哦,没什么。对了,桑吉,陪我去一个地方。”
  桑吉布疑惑地望着我:“去哪里?”我站了起来,拉着他的衣服:“跟我来。”
  我相信这个桑吉布应该是真的,他救了我。我要带他去看看我看到的那一幕。我们一路奔跑,用最快的速度穿出了血雾,我带着他到了那个池塘边,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捆绑人的柱子,也没有但增,没有绞刑架。
  看着我站在那发呆,桑吉布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说道:“刚才我和但增就在这儿,”我指了指绞刑架的位置:“那有个绞刑架,他就把我套在绞索中,然后我就被你救走了。”
  桑吉布说道:“我没到过这里,我是在里面找到你的,你就躺在地上。”他指了下血雾之中。当他把脸扭过来目光扫过池塘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变了,变得惨白。我关心地问道:“桑吉,你怎么了?”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别过来。”我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吉布突然象见到鬼一样地转身便跑,没入了血雾之中。
  他到底怎么了?他是望着池塘的,这池塘里一定有古怪。
  我冲到了池塘边,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了过去,我的身体冰冷了,仿佛血液也在这一时间凝固了。我看到了自己,被池塘里的水泡得泛白,膨胀,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样平直地漂在水面上。
  我的脑子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我大着胆子走下了池塘,一直走到那个“我”的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已经冰冷而僵硬,望着自己的尸体,我懵了,到底我是死了还是活着的,如果我活着那么他是谁?如果他是我,那么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是一缕游魂了吧?
  我把自己的尸体从水里抱了出来,轻轻理着他头发中的浮萍和水藻。
  我决定一定要找个地方把他葬了,我记得我的工兵锹就掉在这附近,我向当时绑着但增的柱子的方向走去,工兵锹应该是掉在那里的。
  终于找到了,我就在这儿寻了一块地,把尸体抱了过来,准备挖个坑埋掉,我用力地挖着,汗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我抬起手,想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却发现尸体不见了,另一个我就这样又凭空的消失了。
  我呆呆地握着手中的工兵锹,这一切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想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掉了,我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和但增相约到哈拉湖来的这件事。我静静地坐了下来,掏出支烟点上,看了看表,四点半了。坚持,再坚持一会天就亮了。
  我还是冷静了下来,但增在哪,桑吉布又跑哪去了,莫非我在的这一处是属于我的幻境,而他们也被困在自己的幻境中吗?
外卷 归来记 第四章 恶婴
  我没有从新走入血雾,而是顺着血雾边上的空地去寻找但增他们,我坚信他们也应该如我一般地走入了自己的幻境,但没走多久我就发现了,无论我怎么走,回头看去,那个池塘就在我的身后。
  我这下了脚步,回到池塘边上,用工兵锹铲了坯土,然后继续我的脚步,估计十几分钟后我再看看,竟然还是老样子,那坯土也还在。
  难道我必须重新进入血雾才能够走出去么?我不再犹豫,重新退入了血雾之中。
  我凭着记忆辨别着方向,我们是从北方进入血雾的,而我出现幻境的地方是在正南方,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东边走去,在层层血雾中穿行。走了二十多分钟,雾越来越淡了,终于在眼前完全消失了。
  我看到了但增,他坐在那里,怀中象是抱着什么东西。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怀里却是空无一物,但他却保持着怀抱的姿势,还轻轻地摇晃着,右手还在温柔地拍打,嘴里低声地呢喃。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温柔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手臂上,就象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增,你在做什么?”他看了我一眼:“嘘,别吵醒了孩子,我刚把他哄睡着。”虽然我早已经知道他一定也存在自己的幻境,但听到他这话我还是有一些毛骨悚然。我说道:“没有什么孩子,但增,你醒醒。”我用手去拉他的手臂,一用力,我感觉他的手中仿佛真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一般。
  但增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我,近乎发狂地说道:“你干什么?孩子掉了。”他的目光变得凶狠。我说道:“醒醒吧但增,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他蹲了下去,很轻柔地象是从地上把孩子捡起来一样:“乖,叔叔不好,叔叔没抱稳你,好了,不哭,不哭了。”
  我还想拉住他,手才伸出去,他便躲开了。
  我正想开口,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扯我的裤腿,我低头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我说道:“但增,醒醒,我们要想办法走出去。”但增仿佛没听到我的说话。我又大声地说道:“但增,没有什么孩子,跟我走吧。”
  但增怒目瞪着我:“你吵醒他们了。”我被但增吓住了,但更让我感到恐惧的还在后面,这在这个时候,我竟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不是一个,是很多,那哭声响成一片,明明很近很近,但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但增在空地里慢慢地走着,走走停停,好像在给每一个哭泣的孩子说话,安慰他们。
  婴儿的哭声是那样的真切,我的头皮发麻了,我跟到但增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那细致,体贴的样子。
  “你们说什么?大声一点,叔叔听不见。”但增轻轻地问道。只见他低下身子,象是把耳朵放到孩子的嘴边去聆听,“哦,叔叔知道了。”他直起了身子,慢慢地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瞪着我,我再一次看见了但增眼里的绿光。
  “他们说你不是好人,让我杀了你。”但增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心里大惊,我说道:“但增,我是朱毅,朱毅啊,我们是好朋友。”但增摇了摇头:“我没有朋友。”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并且拔出了身上的藏刀。我慌了,我把工兵锹横在了胸前:“但增,不要,你快醒醒。”但增突然冲到了我的面前,举起刀就向我劈来。
  我忙用工兵锹给架住:“但增,你疯了。”他不答话,抬起脚,一脚踢向了我的腹部,我痛得后退了几步,我说道:“疯子,你这个疯子。”他咧着嘴,咬紧了牙关,又冲了上来。我的个头哪有但增的高大,只能够躲闪。
  但增又到了我的面前,一刀劈下,我躲避不及,左肩被他削去一小块肉,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抬起工兵锹,平平地向他的头上砸去,我用尽了力气,他终于倒下了。我忙跑了过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子,还有气息。我坐在他的身边,大口地喘着气,从他的手上取下藏刀,插回到鞘里。
  我擦着头上的汗水,看了看但增,我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脸:“嘿,醒醒。”他没有动。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轻轻地,慢慢地扭过头去,我看到了一张婴儿的脸,白得发青,那脸上的皮肤并不光滑,隐隐有着褶皱,而那一双眼睛里却是空空的,少了眼球。
  但我却觉得他那双眼睛在看着我,紧紧地盯着我,他的嘴角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我感觉到他的双手慢慢地向我的脖子处移动,我的手轻轻后握紧了工兵锹,手肘用力一拐,身子向前滚开,我看到了那个婴儿,身长大约一尺半,全身赤裸,身上也是一身惨白,皱巴巴和皮肤如老树的皮。
  他疯狂地再一次扑向了我,我扬起工兵锹就向他打去,却让他灵活地闪开了。
《迷离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