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谷野从口袋里摸索着香烟,叼上一根,颤抖着摸出打火机点着,大声地吸了一口,再狠狠咽进肚子里。
隧道里突然有了男人低低的抽泣声,是那唯一幸存的特种兵,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洞壁,垂着头像个颓丧的女人一样哀哀哭泣着。他的腰间虽然还有另外的战斗武器,但他的斗志已经被彻底消灭干净了。
隧道深处很静,那条被谷野称为“怪兽的舌头”的血红色水袖,并没有再次出现骚扰我们。
藤迦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脚,冷笑着:“很好,很精彩!真的很精彩!”目光灼灼,在我们三个男人脸上依次扫过,满是鄙夷。阳光在她的鼻翼两侧打出美丽的暗影,看上去娇媚艳丽但又杀气腾腾。
刚刚是我救了她,但我并不希望得到什么感谢的话。那一幕的震撼像一针强心剂,让我的大脑空前高速地运转着:“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在一瞬间打通这个直径接近半米的通道,并且不用护筒支撑就能阻挡住沙粒倒塌下来?”
自然界的种种神秘怪异,记录在案的超过几千万件,但那些都是在前人的典籍里,或者道听途说、或者胡编乱造痴人说梦,都不足以令人信服。这一件呢?如果有摄像设备记录下来发在报纸或者互联网上,绝对的惊天猛料,足令全世界的探险者们疯狂。
可惜,我们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无论是摄像机还是数码相机。
“我们……我们先撤出去?”谷野的后背开始佝偻下来,眼神迷惘。
我指着那壁画,认真地向着藤迦:“那壁画肯定有古怪,需要把它临摹下来,拿出去研究。咱们今天的行动,最好到此为止!”
不管藤迦如何回答,我已经做了自身的决定,而且丝毫不会被别人的言论所左右。
第028章 老虎
没想到,藤迦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居然默默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取出铅笔和记事本,迅速在纸上勾勒出那幅画的轮廓。当那牛马的形象被同比例缩小,落在纸上时,我感觉它的样子开始变得眼熟。众所周知,由于人的眼球结构自身的缺陷,仰视、俯视同一幅画的时候,在视网膜上构成的图像是完全不同的。
我习惯性地咬了咬铅笔头,把这个疑惑先留在心底。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那特种兵几乎是被我硬拖起来后撤的,在巨大的恐怖惊骇面前,他已经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下身几近瘫痪。由此可知,这些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杀人如麻的战争机器,在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前,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我在心底里暗暗嘲笑谷野:“雇用这么多特种兵回来,只是装装样子,真正到了用人之时,用谁都不如靠自己。”不知不觉,我开始无意识地引用手术刀的名言,可见他在我的人生成长历程里,对我的影响力深远巨大。
井口四周的人并没有散去,等我们四个恍如隔世逃生般升出井口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难怪他们如此反应,刚刚下井前,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天下无敌的勇气。现在倒好,灰溜溜的像斗败了的公鸡,特别是那个瘫软在我脚边的特种兵,更令大家惊讶得目瞪口呆。
我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心神俱疲,只想闭目养神,让自己饱经忧患的心脏得以将养。
这种情况下,我几乎忘记了营地里还有苏伦这个人,所以当她神奇地在我眼前出现时,我的思想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风哥哥,井下情况如何?”她笑着把椅子拖过来,坐在床前。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也有点脏,似乎刚从沙漠里钻出来,精神并不饱满。
我眨着眼睛思考了半分钟,忽的坐起来,从桌子上扯了一张信笺,飞速画了一个简易的地标图,在预想中隧道圆柱孔洞的出口位置,用力打了个叉:“这里!苏伦,快去这里看看,有一个直径在三十厘米的洞口,一直通到地下隧道里。快去看看,记得拍照,如果找到了,赶紧通知营地里的所有人!”
我的手下笔太重,最后那个叉把信笺都捅破,铅笔尖撞在桌面上,喀吧一声断掉了。
我的话虽然语无伦次,但苏伦已经听懂,接过信笺,毫不停顿地向外走。
这是我的疏漏,其实一上到地面,就应该去找那个孔洞才对。
重新仰面躺下后,一点一点回想着隧道里的恐怖情况,简直步步惊心。如果不是发现了那奇怪的壁画停下来,我们一行人只怕都要给那水袖卷走,永远葬身于不见天日的地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那是苏伦的手机,刚刚随手放在桌子上,匆忙间忘记带走了。
显示屏上,是手术刀的号码,我随手接通了电话,先自报家门,以免对方误会。
手术刀豪爽地笑起来:“风,老虎说要过去看你,可惜他带着的这位漂亮小姐太娇气,怕吹朔风,他又不忍心把人家一个人抛下。怎么办?你回别墅一趟好不好?”
我无声地苦笑:“做手术刀那样的江湖前辈真好,不必亲自动手,只要安排吩咐几句,自然有大批兄弟替自己卖命。唉,我们在隧道里冷汗满头的时候,他想必是坐在阳光明媚的豪华客厅里,舒舒服服地品酒聊天……”
其实,我的人生理想,便是做一个超越以手术刀为标杆的业界前辈的绝顶高手,并且深深相信自己一定会实现自己的誓言——但是,超越以后呢?也高台华屋、美女醇酒地休养起来,养尊处优?
我喜欢手术刀这样的华贵生活,但那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怎么不说话?出了什么事?”手术刀很警觉。
我顿了顿,反问:“萨罕长老呢?怎么没来营地?”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听筒里已经传来一阵豪爽之极的大笑声,如龙吟虎啸,震得我耳膜都在深深作痛。那种发自丹田的笑声,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内家真气是根本无法发出的,而且,就算有了内家真气,缺少大陆蜀中神秘门派的调息运气秘术,也笑不到这么响亮、厚重。
所以,听到笑声,我就知道是老虎到了。
“小风,要不要我帮忙?据古籍资料上说,金字塔下颇多毒虫蛇蝎,我请了一位高手过来帮你,而且是绝顶聪明美丽、毒术绝对一流、天上人间无双的高手,就在我身边。这样,你先回来,见见小心,咱们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三天三夜,然后再合伙去搞定那个什么破烂古墓……”
老虎连笑带说,根本不容我插嘴,足足有三分钟时间,听筒里一直回荡着他的笑声、口沫横飞的说话声,连带着一种重拳绞动空气的呼啸声。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打手势比划,外家硬功又高得出奇,随随便便挥手,就会发出拳风呼啸。
我了解老虎的一切习惯,重新躺下,准备等他大江奔流一样说够十分钟再开始正常通话,反正苏伦的手机电量还是满满的,不必担心突然断电,耽误正事。
老虎只说到第四分钟上,我突然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从话筒里清清楚楚地传出来,令老虎发出一切动静刀斩般顿时静止。
我陡的一惊:“这是谁?武功如此之高,竟然凭着一声叹息就把老虎的所有噪声压下去了?”听得出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娇娇弱弱的,微微带着病态,一声叹息后,再没有别的声音发出。
再过了一会儿,听见老虎用一种最不正常的语调,轻之又轻、慢之又慢地问:“小心,你慢些走动,当心地滑。”
又隔了一会儿,老虎再次开口:“那张云丝石椅子太凉,我来帮你铺个软垫,稍等一等……”电话里当的一声,应该是话筒被丢在桌面上的动静,然后,再听不到老虎说话了。
话筒里最后出现的是手术刀的声音,不过已经压得很低:“萨罕长老病了,就在别墅里,是最急性的病毒性疟疾。我请了开罗最好的医生在这里,你们回来吧,有什么事回来说……”
我感觉自己空前的郁闷,因为老虎向来是说话像打雷、喝酒像喝水的江湖豪杰,怎么会突然为了一个女孩子变得娘娘腔起来了?这个叫“小心”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轻易将老虎降服?
既然萨罕长老出了状况,或许我们真的该回别墅去商讨一下对策才是。
苏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帐篷门口时,鬓发散乱,大汗淋漓,更是狼狈。
她的话让我陷入了极度的沉默:“没有洞口,我按照你指出的位置,方圆一百米内地毯式搜索,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沙子,数不尽的沙子。”她走到桌子边,颓唐地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机。
“手术刀先生来过电话,萨罕长老病了,咱们是否能先回别墅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