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整支队伍人心惶惶,领队也暂时停止了对坛城的摸索,让手下人散开休息。他自己则绕着坛城一圈一圈的反复走动,几乎一寸一寸的将整个坛城外围看了一遍。
这个时候,白音也沉浸在极度的惶恐和不安中,他坚信这个坛城里一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否则不可能彻底夺走人的魂魄。更要命的是,队伍中的人始终在打坛城的主意,不断的骚扰,白音觉得不能继续在班驼逗留下去,否则,坛城里的东西说不准会跑出来害人,到那时候,连长生天都没法保佑自己。
尽管白音过去对那些不讲信用的人非常不屑,但这一次他考虑很久,终于平生首次违背原则。小六子死掉了,领队又换了一个人来帮白音的忙,照看骆驼,其实也是在监视他。当天晚上的时候,白音暗中寻找到一个机会,孤身驱赶一头骆驼不要命的离开班驼。他驾驭骆驼很精熟,只要逃远,谁也追不上。
就这样,白音顺原路返回,一口气逃到张掖,又马不停蹄的跑到自己的老家呼伦贝尔,足足在家里窝了半年时间才敢露面。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白音虽然不是小胡子的人,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不一般。正常人只要脑子没进水,在班驼遇见小六子那样的事以后,估计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第二次,但小胡子一声召唤,白音还是义无反顾的陪我们远赴班驼,从某种意义来讲,小胡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死亡和恐惧的威胁。
白音已经把所有经过原原本本讲了出来,我们距离坛城上百米,但麻爹还是象被针扎了似的,呼的蹿了起来,又朝远处挪了挪。他惊恐的望着坛城,又狐疑的看看小胡子跟和尚,说:“和尚,你他娘的别告诉我咱们也要进这个鬼地方,老子过来是做活的,不是来白白趟路送死的。”
“麻爹。”和尚笑着说:“当时就和你说了这次买卖不好做,劝你留下,你不肯听,非要跟着来……”
“废话!”麻爹噗噗的吐着嘴里的沙子,瞪着眼睛说:“卫少爷年轻,老子跟着过来当个参军,免得你们糊弄他,和尚,实话跟你说了吧,别以为老子傻,老子比猴儿都精。这个鬼地方这么邪,你就算把老子捅死,老子也不会进的。要进你们进,老子和卫少爷看骆驼。”
“当初不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的吗?”
“那又怎么样?老子没见过沙漠,想来看看,你还讲理不讲理,来了就一定要进去?要是老子去火葬场给人送葬,最后还要把老子塞炉子里一起烧了?总之,别想让我们进。”
和尚还想调侃驼叔,但是被小胡子拦住了,他淡淡看了驼叔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被风沙掩埋的坛城。
“我们不会染指坛城,只在别的地方取一件东西。”
“这次你把话说清楚。”麻爹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带着威胁的口吻说:“不说清楚,别想指派我们干这干那,大不了散伙!”
“班驼的地下,有一个坑,把坑开了,拿到东西就走。”
小胡子这句话一说完,我和麻爹都愣住了,心说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他所说的“坑”,就是墓的意思,我没有做过开坑的活,但谁会把墓修在城里?很有驳常理。
这样一想,这个事情仿佛就更加的不正常,让我都开始不断的怀疑。
第三十三章 班驼鬼城(六)
但凡是做活,主事者隐瞒一些实情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小胡子说的话几乎就是在胡扯了。我和麻爹表示疑惑,老龚可能也不知道其中的详情,看着小胡子。
“现在就动手,坑就在地下。”
小胡子不和我们废话,率先就站起来朝远处走,白音跟和尚先后跟了过去,老龚迟疑了一分钟,也开始跟着大队走,把我和麻爹仍在后面。
“天少爷!”麻爹恶狠狠的盯住前面几个人,小声和我说:“他们把我们当炮灰了!总之,这次买卖我们不能插手!”
“真找炮灰,也不会找我这样的。”我不懂小胡子的用意,但是可以相信,他拉我入伙,绝对不会把我当枪用,因为我没有那个身手,也没有那个价值。
我和麻爹也慢慢的走,商议着对策。我们绕过了坛城,跟着小胡子又向东走了大概四十多米的样子,然后停了下来。小胡子依然没有说话,他来回在周围望了足足有十分钟时间,然后说要清掉这一片沙子。
队伍一共是六个人,和尚,白音,还有老龚,都听小胡子的指令,四个人当即就开始动手了,把我和麻爹孤立了起来。麻爹是有一些相关经验的,他看着小胡子的举动,就觉得对方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么大一个被沙子埋起来的古城遗址,圈起一个小小的区域就干起来,这说明具体的情况都在小胡子掌控中。
这时候和尚也开口跟麻爹说好话,麻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蹲在和尚身旁悄悄的问,这次买卖的油水大不大。
“卫大少没有告诉你吗?”和尚笑嘻嘻的看看我,反问麻爹。
“真的是一块……”麻爹的眼睛又暴涨了两三倍,双手比划出一个小方框:“一块西夏铜牌?”
反正到了最后,麻爹又被和尚给忽悠了,提着铲子开始卖力的干。这么一大片沙子只靠我们几个人完全清理干净,是不可能的。小胡子只选了两块地方,他跟我说,班驼的地下确实有坑,埋了很多年,里面一下子是不能进人的,这里很偏僻,时间又比较充足,所以要同时打两个洞下去,把坑里的气散一散。
我们不停的干,清出了两小块地方。班驼在西夏未亡的时候并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或者说沙漠化没有这么严重,当时还有水源和植被,沙子下面是褐色的棕钙土。
“把坑方出来吧。”麻爹丢下铲子,对小胡子说:“老子精通这一行,只不过在这一点上稍稍欠缺了些,给你个机会,不要方偏了。”
麻爹说的“方”,就是在地表上凭经验和深层土样,把整个坑的轮廓给勾勒出来。坑的大致轮廓一出来,就能根据实际面积来判断坑的级别和大概的价值,也便于选择打盗洞的最佳位置。
小胡子没理他,亲自动手下了第一铲子,然后就又在不断的张望。我就有些奇怪,他这个样子根本不象是在“方”,而象是在算。而且我们清出来的这点地方,根本不足以把整个坑给完整的方出来。
“就在这两个地方开洞。”小胡子丢了铲子就发话,让麻爹目瞪口呆。
和尚和老龚已经分头开始动手了,他们用的是“三叶装”,很常见的一种工具,许久之前就有了,但经过了不少次的改进,很多下坑的人至今仍在用。这个东西吃土深,掘进快,连普通的墓砖都能打透。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下坑的?”麻爹表示疑问。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情况不正常,没有人会这样贸然的动手开坑。不能否认这一行里有很多高人,把一本地脉经研究的滚瓜烂熟,手眼和经验丰富之极。比如老头子,据说他在中年的时候手段几乎到了极致的巅峰,特别是一双眼睛,非常毒。从十几座山上取来土,晒干了碾碎过箩,筛成砂糖一样的细粉,参杂在一起,老头子只凭眼睛就能完全分辨的出来,相当厉害。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要因地制宜的,再厉害的人做活,也要有一定的依据。我们到了班驼前后两个小时的时间,屁股都没暖热,小胡子已经把开洞的位置选好了,连洛阳铲都没下,这样的程序很奇怪。
“照我说的干,一定没错。”小胡子只甩给麻爹一句话,就蹲下来捏了一把土细细的看。
这个时候我不说话已经不行了,所有做活的人手段方法不一,但都有共同的目的:成功。关于“业务”方面,我对小胡子了解不多,不过六个人流荡在大漠里,不能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
这时候,小胡子丢下手中的一把土,抬头朝我这边望了望。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把想要说出的话重新收了回来,心里也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象小胡子这样的人,可能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吗?谁会拿西夏铜牌来开玩笑?他既然这样贸然且武断的做了决定,要大家动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很熟悉这个坑,已经把所有一切种种全部精心算计过了。
但是这也有些说不通,既然熟悉这个坑,而且知道坑里藏着一块西夏铜牌,为什么迟迟不动手?非要到我入伙了之后才打这个坑的主意?难道专门在等我?或者说,他也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才掌握了关于这个坑的情况?
继而,我就不由自主回想到小胡子消失的那两个星期,还有他归来时一脸的伤痕。这两个星期内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说不定就和班驼这里有关,只不过他不肯告诉我。
我在这里苦苦的思索,和尚和老龚也在那边飞快的开洞,他们都很健壮,手段精熟,所以进度非常快。两个相距不太远的洞是斜着打下去的,大概四五米之后,洞的挖掘角度就会向西偏十五到二十度左右。这样一来,整条盗洞就是一条朝一边扭曲的线形。(和尚说这样可以防止盗洞坍塌?我也不太清楚。)
和尚和老龚在不断的打洞,白音在照料骆驼,小胡子半路下去替换和尚,麻爹看了很久,然后悄悄溜到我身边,贴着耳朵说:“天少爷,老子看着还是不对头啊。”
“什么?”
“你算一算,他们已经把洞打下去多深了?”麻爹扭头看看顶着一头土花钻出来的老龚,接着耳语道:“究竟是什么人的坑,会这么深?”
麻爹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很多人都说过,西夏的墓葬和北宋墓葬在一定程度上有相像之处,这是人口和文化相互交流渗透的一种结果。按常理来说,在两宋和西夏时期,不会有人把墓穴开的这么深,不符合当时的丧葬习俗和传统。
“老子下去探探,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