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未等来人撞上马晋龙,马中楚当中一拦,死死抱住来人。马晋龙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圆瞪。
马中楚抹了一把那人的脸,才将他认出来:“酒号子!你怎么了?”
酒鬼仿佛是由于惯性一时停不下来才冲进来的,现在一停住,反而站立不住,像没了骨头似的往地下溜。马中楚连忙一把抱住。
不知是雨水的冲刷还是其他原因,酒鬼的脸色被洗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他在马中楚的怀里喃喃道:“我发现我弟弟的皮子啦……我弟弟的皮子……”他要努力回过身去,但是已经没有了力量。
“我弟弟的皮子……”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那么厉害,以致于几次几乎要背过气。
马晋龙顿时手忙脚乱,也不管刚才怎样对待儿媳妇了,朝骆丽丽挥手道:“水!快!给热水他喝!”
女人正准备出去,马晋龙又大声喝道:“不用了!”
女人用不解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端起了桌上的鸡汤面,将浮着黄油的鸡汤缓缓倒进酒鬼的口中。
酒鬼下意识里咽了几口,然后昏睡在马中楚的肩膀上,将马中楚弄得脏兮兮。
马晋龙急忙走上前,在酒鬼脸上拍了拍,喊道:“酒号子?酒号子?你弟弟的皮子在哪里?”
马中楚扶酒鬼在椅子上坐下,歇了口气,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回答你?”说完,他有意无意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的神色有些慌张。
“他这是怎么了?”女人问道。
马中楚摇了摇头。马晋龙对着女人冷笑一声,转了头不搭理。
第064节 粗糙的手指
马中楚见酒鬼拳头紧紧攥住,便朝干爹道:“干爹,我扶着他,您掰开他的手看看,好像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马晋龙这才发觉酒鬼的拳头有些异样,五指紧扣,拳心处露出一片猩红。他俯身一手握住酒鬼的手腕,另一手去掰酒鬼的拳头。
酒鬼此时体力已尽,拳头被轻易掰开来。那片红色的东西掉落在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是雨声掩盖了它发出的声音。那个东西在半空中翻滚舒展,如一只血色的蝴蝶翩翩飞下。三双眼睛跟随着它,同时从酒鬼的手掌滑落到地上。
那只“蝴蝶”仿佛从下降的过程中耗尽了力气,落地的时候还扑扇了两下“翅膀”,最后精疲力竭的舒展开来,平整的铺在潮湿的地面。
三个人都愣了一愣,然后你看我,我看你。
“那是什么东西?”马晋龙首先问道。
而几乎在同时,马中楚接着问道:“那是什么?”
女人的一双眼睛也透露着迷惘。
马中楚扶着瘫软的酒鬼努力往椅子上靠。马晋龙蹲下来,伸手去拈那块红色的东西。女人眨巴着眼睛盯着马晋龙手伸向的地方。
马晋龙的动作显得生硬而迟疑,他仿佛要等着自己的手向树枝一样生长过去。
马中楚此时已经将酒鬼按在了椅子上,缓缓走向干爹。
酒鬼像没了骨头一般瘫在椅子上,曾经握过那块东西的手懒懒的张开,掌心的红色暗示着一种恐怖力量的存在。由于雨水、寒冷、还有恐惧,酒鬼的那只手变得苍白如纸,如同一只死人的手。
“干爹……”马中楚感觉嗓子里发痒,喊出的声音也是那样的畏畏缩缩。
他的干爹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以着极缓慢的速度将手伸向地上的那块东西。仿佛地面上真的是栖息着一只血色的蝴蝶,稍不留神,那只蝴蝶就会受了惊吓,拍翅离去。但是此刻,那只“蝴蝶”似乎根本没有逃离的力气,它昏迷了,或者是死了,对马晋龙的接近没有丝毫发觉的迹象。
“干爹……”马中楚在离那块东西只有三尺不到的地方站住了,他的嗓子更加嘶哑,如一个感冒重症者在病床上发出的喃喃细语。他的手在哆嗦,比他干爹的手还要哆嗦得厉害。被酒鬼弄脏弄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他感觉不到;门外带着水汽的风刮进来,他感觉不到;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从地下偷偷潜入脚部的寒气。他的脚如同被冰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寒侵入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凉意,仿佛身体已经死了一般。
他的干爹以近趋扭曲的姿势,终于将粗糙的手指碰触到了那只“蝴蝶”。
“咝……”马晋龙从牙缝里吸进一口冷气,先是手一阵抽搐,接着全身的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他的脸色刹那间大变,跌坐在地上。
第065节 人的半边脸
马中楚早已料到,但是此时还不肯完全确定,又轻轻试探道:“干爹,那是什么?”
“人……皮!”马晋龙看了干儿子一眼,那目光冷冷的,让马中楚不禁打了个寒战!
“人……皮?”马中楚的嘴巴仿佛被粘住了一般张不开,好不容易从两唇之间的缝隙里走漏出两个字来。
“您怎么知道那是人皮?”站在不远处的女人不以为然道。
马晋龙沉默不语,两眼如钉子一般盯住地上的“蝴蝶”。马中楚从放着鸡汤面的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小心翼翼的将那只“蝴蝶”拨了拨。
那是一张皮子,不过中间破了两个洞,一大一小。马中楚吁了一口气,道:“这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皮子,干爹,您多心了!”
马晋龙二话不说,夺过马中楚手中的筷子,将那张皮子翻了过来。一条浓密的眉毛赫然入眼!那个大的洞是眉毛下面的眼眶,那个小的洞是鼻孔!甚至那个大洞的周围还长着长长的睫毛!
女人不禁失声尖叫,而后紧紧捂住张大的嘴巴,眼里浸出了泪水。马中楚呆成了一块石头,眼睛微微发红。
那确实是人皮,是人的半边脸!
那半边脸刚好16K的书封面那么大,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可是不知是墨水渗入了皮肤,还是皮肤吸收了墨水,那些字淡得几乎看不见。挨着眼眶和鼻孔的边沿上,是等间距的钉痕。如果不是眉毛和睫毛,他们还以为这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是某个牛皮书或者羊皮书的封面,眼眶和鼻孔的位置则是封面磨破的地方。
……
第二天,爷爷本没有再去湾桥村的打算,一大早看完老皇历,接着就将用了多年的竹箩筐搬出来,将削好了的竹篾编进毁坏的地方。
在收获的季节里,就靠那几个竹箩筐将水田里的稻子搬运到家里来。一方面由于年数久了而破裂,一方面由于老鼠的啃噬,竹箩筐有好些地方出现了破洞。爷爷用它挑稻子的时候,必须事先用报纸或者烂布将破洞堵住。不然,满箩筐的稻子从水田挑到家里就只剩一半了。
而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等雨稍微小点的时候出发。奶奶自然而然跟在我身后,一个劲的唠叨,叫我多住几天,万一不行也要吃了午饭再走。用奶奶的话说是,读初中的时候我每个星期来爷爷家一次,读高中的时候每个月来一次,读大学的时候每年来一次,现在大学毕业了马上要工作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来看望爷爷奶奶一次。
我从早晨等到中午,只见雨水越来越大,不见形势好转半分。没有办法,我只好打算在爷爷家吃了午饭再看天公作美不作美了。
虽然头天在湾桥村的经历比较曲折离奇,但是我很快失去了热情。因为我怎么也看不出那个叫骆丽丽的女人哪点值得怀疑。
第四章 人皮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