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我爸和我妈一直从中午收拾到晚上,吃过晚饭后,爸妈很早就睡了,而我也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独立的小卧室,里面有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老柴头给我的那些小玩意儿,在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一张小床铺,屋子很小,除了写字台和小床,屋里几乎没有太多空闲的空间了。
老柴头的小玩意儿都是我的宝贝,我随手拿了一个木头雕成的小马,将它放在枕头边上,好像这样一来,老柴头就在我身边了似的,说真的,经历过那些事以后,让我一个人睡我还真的有些害怕。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就不断想着老柴头给我讲过的那些故事,还有老柴头曾经为我做的那种浓汤,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不踏实,总是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迷迷糊糊中,就感觉身上很难受,天明明很热,我脖子里全是黏黏的汗,可身上流着汗的同时,我又感觉有点冷,窗户关着,可总能感觉到一阵阵冰凉的风吹进来,那种风不让人觉得凉爽,反而给人一种很闷的感觉。
不是闷热,就是单纯的闷,就好像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呼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候,窗户突然被什么人敲响了,发出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我一下就清醒过来,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
我们家可是在二楼啊,可那声音,明明就是从窗外传来的!
我不敢睁眼,怕又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就用手抓着老柴头给我的小木马,紧紧闭着眼,装睡。
老柴头曾经对我说过,如果遇上邪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发现你之前逃走,一旦被发现了,肯定是逃不掉的,这时候千万不要慌乱,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它不存在,如果邪祟不是太凶,你不理它,通常来说,它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可外面的东西还在不停地敲着窗户,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身上流着汗,手脚却早就凉透了,只有手里的小木马,仿佛正散发着一股暖意,让我安心。
直到清晨的阳光快要照进屋子的时候,敲窗户的声音才消失,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逃命似地跑进了我爸妈屋里。
搬家之前,我妈就提前联系到了一份清早送牛奶的工作,毕竟厂里效益不行,加上又欠着一屁股外债,总还是要想办法赚些钱的。
这天我妈起得很早,见我一脸着急地进了卧室,就问我:“阳阳,怎着了?”
我心里还在后怕,口齿不清地说:“有……有人敲我窗户!”
我爸也被我吵醒了,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妈一眼,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干么呢,大清早的。”
我妈没理会我爸,只是问我:“有人敲窗户?怎着回事啊,慢点说。”
我吞了口唾沫,过了半天,才很勉强地对我妈解释:“昨天晚上,有人在外面敲我屋窗户。”
我爸和我妈对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我爸赶紧下床,光着脚跑到了我的卧室,我妈也跟着过去了。
本来我是打死都不想回那个古怪的小卧室的,可又不敢一个人待着,也跟在我妈身后跑了过去。
我爸进了我屋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朝外面看,就看见一楼和二楼间的墙笔直笔直的,除了墙上附着几根电线,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妈也凑到窗户前向下看,这一看,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窗户外面是无法站人的,既然无法站人,那昨天晚上敲我窗户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爸关了窗户,一脸懊恼地坐在我的小床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妈的第一反应是怕,过了一会,又埋怨起了我爸:“都是你,怎么就不听柴大爷的话呢,这才搬过来一晚上,阳阳就又碰上了那东西,这以后的日子,可怎着过啊!”
我爸重重地叹了口气,终究也没说什么。
而我妈,也没再继续埋怨下去。我妈知道,我爸之所以没有搬到汽车站附近,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对老柴头有心结,但更多的,则是为了我的学业。
我爸沉默了一阵子,就催着我妈去上班,我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我爸让我妈安心干活,说他有办法。
在当时的我和我妈看来,我爸肯定是要去找老柴头了,反正不管碰到什么事,只要老柴头来了,就肯定能解决,正是因为对老柴头的这份信任,让我妈打消了一些顾虑,收拾一番之后就去上班了。
快到七点的时候,我爸简单做了顿早饭,又让我穿好衣服,带着我一起上班。
那时候厂里管得不严,带着孩子进厂,只要不进车间,是没人管的,所以我过去也跟着我爸去过几次橡胶厂。不过那地方无聊得很,加上这些年效益不好,厂里的大人总是一张心事重重的脸,我特别不愿意见到他们。
可又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老柴头了,我心里就格外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那天刘尚昂也跟着他爸来到了厂里,我有了玩伴,自然把那些烦心的事抛在了脑后。
厂里也没什么可玩的东西,虽然在厂院后面有一些碎石头堆、沙子堆可以玩,可那地方是不让我们进的,我和刘尚昂就趴在楼道的栏杆上聊天。
小孩子之间的聊天,大多围绕着电视,聊到最近电视上播的动画片时,还会很即兴地进行一次角色扮演,我当擎天柱,刘尚昂就当威震天,要么就是我当蝎子精,刘尚昂当葫芦娃,分配好角色之后,两个人就在办公室外的楼廊上追逐瞎闹。
第十七章 又有人失踪
刘尚昂从小就不怎么爱动,才跑了没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的,我正从后面追他,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时间没刹住车,嘭一声就撞在了刘尚昂后背上。我们两个同时人仰马翻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疼,就在地上,你压我我压你地闹了起来。
我这一年多天天喝老柴头做的肉汤,个头比刘尚昂高很多,力气和体能也比他好,没多久,刘尚昂就投降了:“不玩了,不玩了,我弄不过你行了吧。”
我也是气喘吁吁地从地上坐起来,刘尚昂却突然站了起来,朝我喊了一声:“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然后就跑向了厕所旁边的楼道口。
我跟着刘尚昂来到楼道,就看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这东西我见过,就是我爸抽的那种卷烟,只不过我爸抽的烟,过滤嘴都是黄色的,刘尚昂手里这根却是白的。
刘尚昂举着手里的烟,问我:“你猜这是啥?”
我有点纳闷,不就是根烟吗,嘴里说的也是:“烟呗,还能是啥?”
听到我的话,刘尚昂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你怎着一下就认出来了?嘿,我刚见这玩意儿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想着,烟屁股不都是黄色的吗,这根怎么是白的呢?”
什么黄的白的,哪怕是黑的,不也还是烟。不过以我对刘尚昂的了解,他肯定一早就知道那是烟,神神秘秘地把我叫过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时候,刘尚昂又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火柴,悄悄对我说:“你说,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为么大人总喜欢叼着它呢?要不,今天咱也试试?”
我相信很多人小时候都偷过大人的烟来抽,其实也不是真觉得那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好奇。当时的我也很好奇:“试试就试试呗,有啥大不了的。”
没等我把话说完呢,刘尚昂就划开火柴,学着大人的样子点上了烟,刚抽第一口,刘尚昂就很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边咳,一边赶紧把烟扔了,好像那是什么很恶心的东西似的。
我从地上捡了烟,也试着抽了一口,就感觉一股很呛人的气息进了嗓子眼里,顿时也是一阵咳嗽,赶紧把烟扔了。
刘尚昂眼里带着泪花,很埋怨地看着那根烟嚷嚷着:“么味啊这是?怎么是辣的!”
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就是一个劲地对刘尚昂摇头。
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抽的,不光是我爸,还有我大舅、老柴头,都是天天烟不离手。
我和刘尚昂坐在楼梯上,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一想起刚才那股味道,我就感觉嗓子眼里难受,不想说话。
《黑水尸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