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张培是他爸爸的大儿子,但他没有妈妈。
或许我是他在这学校里唯一的朋友,他把自己的出身告诉了我,他是他爸爸出去混的时候跟村子里的一个窑姐生的,他妈生了他就把他丢在了他家门口,然后走了。他从小没有吃过一口他母亲的奶水,所以现在看起来头发都还是焦黄的,明显的营养不良。没有妈他从小就过得很苦,张培说出这些的时候声音很平稳,似乎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情一般,但是我却看到了他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索性没有说话,就继续听了下去。
这事还得从他的妹妹说起,也就是我之前听说过的那个。
张培的妹妹是他爸后来又找了一个生的,就像那个算命老头说的一样,他妹妹出生在七月间。张培说他妹妹比较怪。出生后几乎就没怎么哭过,而且后来有些大了也不爱说话,一家人也都觉得奇怪,一开始以为是自闭症,也带去检查过。医生说这不是自闭症,可能就是有些内向。
说来也奇怪,他妹妹学会说话叫的第一声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而且没事就喜欢往张培身上粘,张培从小就没有妈,他爸要长期到城里来做工,几乎是由他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后来的后妈对他也不是很待见,他后妈嫁给他爸之后也是长期跟着他爸在城里做工,就把妹妹丢在了家里,由张培和奶奶带着。所以张培很是宝贝这个妹妹,但却一直有怪事发生在他妹妹身上。
他妹妹经常不见,害的一家人都到处找,每一次都是在屋里或者屋子周围的某个很隐蔽的角落里面蹲着,也不说话,听到叫声也不答应,家人问她什么事情她也不说,只有一回张培用自己不理她来让她说,她才告诉张培,说躲起来是因为有人要打她。
他妹妹从小体质就弱,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烧之类的,有一次她妹妹晚上高烧,张培和他奶奶赶紧送她出去输液,半夜回家的时候,她硬是不肯进门,不管张培奶奶怎么说她都不进去,张培她奶奶要把她抱进屋甚至还被这孩子咬了两口,又气又急,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说话。
后来他妹妹长到了五六岁左右,有一次在街上玩,被摩托压断了腿,张培一家人那是彻底的慌了,她妹妹被送往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是神智极为的不清醒,一个劲的说着胡话,张培和他奶奶陪在她的担架车旁边,跟着医生把她往手术室推,她一个劲的挣扎,不断的指着走廊说,“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
当时他妹妹的腿已经被压断了,折弯的很恐怖,张培很是心痛,医生说他妹妹已经是精神恍惚,情况十分危险,他看了看他妹妹指着的前面走廊,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谁知这时他妹妹突然抓住他……
“哥哥,那几个老头要打我,姐姐不让,他们就打姐姐,姐姐打不过他们。”
因为听了医生的话,张培没有在意,只是不断的安慰着她,然后和他奶奶目送着她进了手术室,他爸妈已经是离开去借钱了,就只剩他和奶奶两个焦急的等在手术室门口。
半夜的时候,张培是被冷醒的,他奶奶已经是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于是就把一副脱下来盖在了自己奶奶身上。想着妹妹还在里面抢救,再加上冷,张培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突然,他似乎听到一阵哭声,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蹲在走廊上哭。张培说他感到很奇怪,也就走了过去,问那个女孩为什么哭,那个女孩没有理张培,只是把埋在两个膝盖上的头一边摇一边继续哭。
就在这时,张培觉得自己背后似乎有人,然后就转身,只见几个面色阴冷的老人正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几个老头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死人才穿的寿衣。张培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从座位上坐了起来,才发现他刚才是做了一个梦,而自己一直都睡在医院的椅子上,奶奶也睡在他旁边。
张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梦实在恐怖,背心都被冷汗打湿了,张培反过手去擦了擦自己背心,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原来他的衣服此时正盖在睡着的奶奶身上,而自己却只穿了里面的背心,想到刚刚的那个梦,看着幽静的走廊,张培只觉的背心发麻。连忙把奶奶叫醒,也不多说话,拉着迷迷糊糊的奶奶就到值班护士的窗口前面,然后在那里坐了一晚上。
后来他妹妹的腿被接上了,他家里也因此欠下了一笔钱,不过一家人倒是觉得人比钱重要的多,那个撞了他妹妹的摩托车已经跑了,不过能够他妹妹救回来,他爸和后妈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是谢天谢地的。
他妹妹已经清醒了,张培就在医院照顾他妹妹。因为他老想着那天晚上的那个梦,又联想起她在担架车上说的话,就挑了个时候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她不开口,后来张培问的多了,隔段时间就问,他妹妹也慢慢的把实话说了出来。
她说她经常都看得到有不认识的人要来抓她,然后那个“姐姐”每次都陪在她身边,就和那些人打,每次那些人来的时候,那个姐姐就带她躲着,让她别说话,要不然就会被抓走。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医院有几个老头,就要来抓担架车上的她,那个姐姐拼命的和他们对打。
张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他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以前就从来没有说过慌,这是现在她清醒时候说出来的话,那?联想起自己那天的那个梦,还有莫名其妙到了奶奶身上的衣服,张培说他完全都已经是吓的说话都打抖抖了……
“那……那……你说的那个姐姐现在就在这屋里?”
张培几乎是麻着胆子问出了这句话,他妹妹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就在门那里站着,从哥哥你一进来,她就一直看着你呢。”
张培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发现妹妹说的门附近什么都没有。但也许是心里作用,又觉得那里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张培吓的不行,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奶奶,他奶奶不怎么在意,说小孩子乱说话很正常,而且她之前就请过仙婆来家里看过,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他妹妹出院后依旧是那样,不过有了张培为她分担,虽然每次他妹妹一说有人张培就吓的要死,不过还是依旧坚持的陪在妹妹身边,也逐渐习惯了那种生活,直到后来有一个穿的很破烂的叫花子路过的他家门口。
当时张培正在屋外的坝子(就是农村门口晒东西的那一块地)陪着妹妹玩,这叫花子从坝子下面的小路过,看到了张培他们两个,然后拿出一个烂碗就过来了,说随便给点吃的就行。
张培看这叫花子穿着实在是可怜,一时也起了同情心,接过这烂碗就到厨房先是给它洗干净了,然后就打中午的剩饭,生怕不够,使劲的把松的饭狠狠的压实,反复又装了一些,最后拿了满满的一碗出来给那叫花子。
这叫花子像是几天都没有吃饭了,拿过碗就是一阵狼吞虎咽,最后吃完还把那烂碗舔拉了个底朝天,之后这和尚的话却让张培吃了一惊……
“小娃,你旁边这女娃娃有些不对劲啊,天生少了一条魂,投胎的时候就没有投全,一条魂跑了出来。”
这和尚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坝子的一个角落,张培这时已经是通过和妹妹的相处变得对这些相信了很多,于是就连忙问那个叫花子改怎么办。
那叫花子憋搭憋搭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饭的香味,没有回到张培的问题,反而问了张培和他妹妹的生辰八字。
张培赶紧说了出来。
这叫花子听了八字就开始掰着指头算着什么,最后表情变得很是奇怪,连说了三句“苦命的人啊。”
张培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妹妹,冲上去也不怕脏,拉着那叫花子的衣服就不让他走……
“求求你了,叔叔,帮帮我妹妹吧。我再给你打饭。”
这叫花子使劲甩着这衣服,却怎么也也挣脱不了死死拉着自己的张培,然后不但没生气,反而嬉皮笑脸起来……
“就为你这句话,我帮你的忙了,不过我的碗小,装不多,你给我找个大点的口袋来给我多装点饭。”
之后这叫花子从一身烂衣服里面拿出一枚铜钱,穿了根绳子就给他妹妹戴上了。然后把张培家的饭桶舀了个底朝天就走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过后,张培的妹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人。张培以为这样就已经没事了,谁知道半年前前,张培上学来了,晚上回家发现奶奶很是着急,说妹妹不见了,最后在屋子后面的柴堆里面找到了她,浑身冰冷,嘴里面在不断的说着胡话,自那以后,他妹妹的情况更严重,每天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有时候还会突然的大笑或者大叫。家里面的人都以为他妹妹精神失常,也就把她锁在了屋子里面。
第38章
张培想到了什么,趁着他妹妹发呆的时候把她带着的那个铜钱拿出来一看,结果吓了一大跳,这铜钱已经完全是变成了黑色的。
虽然他妹妹变得神志不清,但是家里的生活还得继续,张培除了把痛苦憋在心里之外,别无他法。自己在城里读书,考大学他是想都没想过,只盼着早点初中毕业读一个高职之类的,先帮家里分担负担再说。
后来他就和我一起上山弹鸟,遇到了那个算命老头,所以那算命老头一说起那些话,张培才会那么着急。
那天和我分开之后,张培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把那个价值“十块钱”的布包放到了妹妹的床底下,以为会有一些作用。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家人吃过饭,他奶奶正在厨房洗碗,张陪家是那种泥巴房子,厨房是修在外面的一个单独的小屋,张培正在堂屋里收拾玉米棒子,谁知他奶奶突然走过来……
“培培,刚刚你有个女孩子找你,十分着急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你同学。”
张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家在农村,就算是城里的同学也绝对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啊……
“她在哪里啊?”
“就在厨房外面呢,我让她等着,就来叫你了。你同学要来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这饭都吃过了。诶……你这孩子。”
张培走出去一看,哪里有什么人?
当晚他妹妹就发了高烧,一家人着急的不行连忙又送出去治。后来他妹妹烧倒是退了,只是床都起不来。从那天开始,张培就没晚上都做梦,到醒来就忘记了自己梦到的是什么,而且每天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累,饭也吃不下。经常觉得似乎有东西在跟着自己。
《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