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老家的院子后面是一片果树林,前院没有房间,种着几棵桃树和李子树,后院是两间厢房。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一间,爷爷奶奶一间。
罗昌盛三七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果树林传来呜呜的叫声。生在农村,老猫叫.春经常容易听到,我也没当回事,捂着被子继续睡觉。
可似乎和我作对,这声音越发急促响亮。没办法,我起身穿好衣服,拿着手电走出去打算把这只该死的老猫赶跑。
我的胆子确实很大,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提着棍子就走了出去。树林内影影绰绰,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摸索着走去,等来到我家的旱厕前面,声音已经近在耳边,敢情这只老猫躲在茅厕里面叫.春呢。
我咽了口唾沫,关了手电,牟足了劲举起棍子就冲了进去。
“哇!”我大叫一声,本以为那只老猫会被我吓的惨叫一声惊慌失措的乱窜,但出乎我的意料,不但没有发生我想象中的事情,声音反而更加大了。
我心说你这只老猫胆也太肥了,打开手电就准备看看什么猫这么不怕人。可手电打开的瞬间,我看到在旱厕的墙角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全都是血,一只眼珠挂在眼睑外面,另外一只眼睛充满哀怨的看着我,嘴中‘呜呜’的哭声突然停止,冲我哀嚎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回去。
罗昌盛!
这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我感觉裤裆一湿,尖叫一声,把手电一扔,扭头就朝家里跑去。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此刻也顾不得罗昌盛有没有在后面追着我,等跑回家,急忙将后门关上。
在关门的瞬间,我听到从果树林里面传来一声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恐怖笑声。
我的折腾声将爷爷吵醒,他披了件衣服见我站在门口问我怎么回事。我战战兢兢的说在茅厕里面看到罗昌盛了,他不但冲我哭,而且还冲我笑。
爷爷毕竟是吃死人饭的,打开后门走了出去,等转了一圈拿着我扔掉的手电回来,说旱厕里面根本就没有人,问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那场面我怎么可能看花眼,我指了指正在滴尿的裤裆,爷爷这才掐指算了算,说今天晚上是罗昌盛的三七,他有可能回来想要找我。
如果是哭还没什么事,但怕就怕在他笑了。这一笑,就证明罗昌盛想要把我也拉下去陪他。
一听这话,我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哭着问爷爷该怎么办。他老人家也不着急,说一个横死的小娃娃翻腾不出多大的浪花,就去前院折了一截桃枝在我身上敲敲打打,随后让我和他一块睡。
这一宿我吓得没有合眼,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看到爷爷穿衣走了出去。我想要起来,可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离干净一样,根本就撑不起身。
等爷爷回来,怀里抱着一黑一白两只公鸡,我趴在窗户上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拿着四只装满白米的碗分别放在院子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等做完这些事情,他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了管烟枪,这才用两根一红一白的细线分别拴在两只公鸡的脖子上。
出奇的是,那两只公鸡也不乱跑,就好像木桩一样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还想看看爷爷接下来干什么,可困得厉害,就躺在炕上睡了过去。等醒来已经晚上七点多钟,爷爷说我被罗昌盛吓丢了一魂,让我攥紧拴着白鸡的红线去果树林的旱厕转一圈,并叮嘱我回来的时候摘一棵青草。
一听这话,我死活不肯,非要奶奶跟着我一块去。奶奶没辙,只有点头同意。
等我和奶奶出门,爷爷也在院子内忙活他的事情。那只白公鸡好像知道旱厕的位置,出了门便一路小跑过去,我紧紧的跟在后面,奶奶则在我身边不断叫着我的名字。
来到旱厕,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但万幸的是,旱厕内什么都没有,可在罗昌盛之前蹲着的地方,出现了一棵半米多高的青草。
第三章 梦
那个时候,咸阳农村的冬季虽然可以看到绿色植物,但根本就没有半米多高的青草,这就好像特意等着我一样。
虽然有奶奶跟着我,但那一刻我也不敢多做停留,揪起那棵青草便跟着白公鸡往回走。在进门的瞬间,原本虚弱无力的我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浑身上下非常舒坦,跟没事儿人一样。
而院子内的那只黑公鸡好像染了血一样,在灯光下黑的发红。我紧张的拉住了奶奶的胳膊,她拍了拍我的脑袋示意我别害怕。
院子内插放着十几根燃烧的蜡烛,蜡烛被一根白线相互牵引,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而那只黑公鸡就在圆圈的正中央。
看到我出现,那只公鸡好像发了疯一样‘咕咕’的叫着,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样子就好像罗昌盛站在我面前一样,冲我拼命的询问。
爷爷坐在一张躺椅上,使劲敲了敲烟枪,问你是不是罗昌盛,惊人的是,那只公鸡竟然点了点头。
爷爷又问你有什么心事,等公鸡‘咕咕’叫了很长时间,爷爷这才若有所思的点头,说你放心去吧,只要你不伤害我孙子,我会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的。
说来也奇怪,爷爷说完,那只黑公鸡突然卧倒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个劲的颤抖。那时候精神极度紧张的我直勾勾的看着公鸡的脑袋,发现那只公鸡竟然哭了,也可以说是罗昌盛哭了。
等公鸡重新抬起头,爷爷说罗昌盛已经走了,并叮嘱我立刻回房间睡觉去,后半夜院子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睁开眼睛。
幼小的我已经吓怕了,连连点头,躺在奶奶身边就闭上了一眼。后半夜,我听到在院子内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哭声和疯狂的鸡叫声。心中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起爷爷的话,也只有乖乖的躺在炕上。
第二天天刚亮,我急忙趴在窗户上朝外面看去。院子内一片狼藉,地上鸡毛遍地,而那两只公鸡已经开膛破肚的躺在那些蜡烛的中央。爷爷说这些是罗昌盛干的,他将这两只公鸡当做是我,发泄心中的怨恨。
后面每逢罗昌盛的七天祭日,爷爷都会带我去路口烧纸钱。而到了末七,我们家摆了一桌大鱼大肉,桌子上分别插放着八根蜡烛,说是给罗昌盛吃的阴饭。等了一个小时之后,爷爷这才让我坐在桌上吃饭,可刚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这些大鱼大肉竟然没有一点味道。
从末七那天开始,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罗昌盛,也没有听过他的哭声。我从来没有询问过那是罗昌盛和他谈了什么条件,爷爷也没有告诉过我。
在我刚过完十三岁生日那天开始,每到了晚上,我都会做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在梦中,我独自一人来到村后的山沟边缘,山沟内全都是水,在水上有一条手腕粗的铁锁,我不受控制的踩着铁锁晃晃悠悠的前进。
可每次走到铁锁中央的时候,身体都会突然失去平衡,重重的跌进水里。
水流冰冷刺骨,我不断挣扎都起不到任何作用。随着体力的耗费,我最终还是沉入了水底。在水底最深处,沉着一口棺材,棺盖在我到来之际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具穿着结婚服饰的漂亮女人。
每次在女人睁开眼睛的瞬间,我便会从这个梦境中醒过来。
这个梦一直困扰了我半年之久,最后还是因为爷爷见我魂不守舍,这才抓住我询问了一番。
当我将这个梦说出来之后,爷爷眉头紧锁起来,让奶奶准备一根白蜡烛以及一张白纸。见我看着他,爷爷点燃一张黄纸,嘴里念念有词,等黄纸烧完,这才将灰烬混合开水让我喝下去后抱着我躺在炕上。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本来没有任何困意的我刚躺在炕上就双眼沉甸甸。
那个梦再次出现脑中,当棺材中女人睁开双眼的瞬间,我猛的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爷爷站在一张桌子前,桌上点燃一根蜡烛,而爷爷的手中,拿着一张白纸。
我疑惑一声,爷爷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将白纸递在我面前问我是不是这个女人。
白纸被蜡烛的火焰烤出了一个女人的样子,不过只是一张头像,并不是全身。女人眼睛微微睁开,好像刚刚睡醒一样,这正是在我梦境中出现无数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