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不行,这一次你上山,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谁不知道你路痴?你这次从山上下来,估计又花了一天多时间吧,我家男人性命要紧,要不这样,守正,你跟我去一趟工地,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你能够收到账之外,婶子还给你额外的费用,怎么样?而且我记得你从没有去过镇上,那里可有许多稀奇玩意儿的。”
李婶听他说要上山叫自己师傅,一想到那道观在大山深处,要上去,估计明天才能够下来,她心里寻思着,这张守正好歹也是张老道士的徒弟,而且又在老道士旁边待了十多年,本事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说起走魂,她可不陌生,前些年她亲自遇到过村尾李二奶奶,那个时候李二奶奶走魂出来,有许多村民看到了,魂魄回去之后,第二天就落了气,死了。
张守正有些憨憨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我答应婶子就是,但此事不能和我师傅说。”
“好了,你去村口等我,我换件衣服就来。”
李婶大喜,立刻跑到家中换了衣服,又带了一些干粮,这才往会面地点去了。
分水镇是一个大镇,已经处在大山边缘,周边相隔甚远的人都来分水镇,而且这里的水产业十分发达,此镇处在江中,两边的水分开,所以被称为分水镇。
张守正与李婶到达分水镇周边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岸边停着许多渔船,这里的渔民不少,有些船上已经冒出袅袅炊烟,也有不少渔民在收网,当然,更多人又在江水中洗澡,欢声一片。
李婶到了码头,上了船之后一直都是心事重重,这一天,带的干粮几乎没动。
从码头到达分水镇,唯一的途径便是坐船,这里别说没有桥,就连浮桥也没有,很早以前是有那种由大汽油罐拼凑而起,上面铺满木板的浮桥,但是这上方有个大水坝,经常开闸,所以这浮桥经常被冲走,后来就不见了。
夕阳映照在河面,河水波光粼粼,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船夫摇动着船桨往分水镇去了,这肌肤黝黑的船夫甚至还颇有兴致的高歌起来,“李婶,生财叔在什么工地上做工,可曾惹了什么人?”
张守正站在李婶旁边,斟酌一番后,小声开口询问起来。
李婶闻言,苍白的脸上一片迷茫,想了一会,道:“没有啊,我家男人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很老实,从不招惹别人,他有什么事都会和我说。”
张守正哦了一声,然后不再开口了,他目光平静的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暑气已经消退不少,他放下自己的袖袍,船上还有不少挑着箩筐的村民,里面有不少新鲜蔬菜,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盯着张守正,目光闪烁着,好似在仔细辨认。
那面黄肌瘦的汉子从腰间的口袋一掏,拿出一根卷烟叼在嘴里,吸了几口之后,挤开一些人,到了张守正二人身边,然后冲着李婶开口了:“你们是葫芦村来的?”
李婶眉头一挑,双手插腰的盯着这汉子,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汉子见到泼辣的李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眼珠转动着道:“听说你们村那儿出现一个活神仙,能给我引荐么,我家遇到了点事,会给报酬的。”
听到话,张守正才开始打量这面黄肌瘦的男子,这男子瘦的有点不正常,皮有些褶皱,在昏黄的日光下不仔细看,还真无法分辨出什么。
不过,这男子靠近自己的时候,总有一种厌恶,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守正,快上岸,咱们还要去工地。”
李婶见到船靠岸,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张守正的道袍,往码头去了。
面黄肌肉的汉子见到二人渐渐消失,不慌不忙的拿起扁担,挑着两个盛满蔬菜的箩筐上了岸,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同时自言自语的说道:“哼,猖狂什么?你们葫芦村用不了多久,风水就破了,你们葫芦村的人都要死,就算是活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到时候……”
说道这里,这面黄肌瘦的汉子不再说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布袋有些干瘪了,他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眉头大皱的捏了捏布袋,这才重新放入了口袋。
生财叔原名是叫做李生财,三十出头,为人十分老实,并且乐于助人,在葫芦村受人欢迎,因为现在年轻力壮,所以来分水镇上干工;在来镇上的路上时,李婶子就跟张守正说过,他们想要一个孩子,想要多挣点钱,所以李生财没有听张老道士的话。
李生财是在分水镇旁边的工地上做事,因为政府拨款下来,要在这里建造一所学校,而且规模也不小,因为这个学校是要囊括小学部与初中部,并且还要建造宿舍大楼,因为周边村里可是没有学校的,所以要上学,必须要来分水镇,周围有许多村庄,而且现在社会也不比从前,很多人都想走出大山,所以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希望,所以说,这里的学生也特别多。
张守正在得知要去学校的时候,心里是很高兴的,他十四岁了,却并没有上过学,只有张老道士传授他一些基本的知识,接着便是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而且他并没有朋友,在大山深处,也就只能够与那些颇有灵性的猴儿玩耍。
这所未完工的学校外面搭建了不少工棚,张守正大致数了一下,足有五六个的样子,旁边还堆砌着不少砖头以及一些木材,但是这些都被蓝白相间的塑料布盖住了。
下雨的时候是上午,现在还没把塑料布取走,看来这工地上已经是至少一天没有动工了,张守正暗暗推测起来。
他目光微微一转,被一些青砖所吸引,这些青砖看起来有了一些年月了,绝大部分都残缺不齐,而且堆放在一个角落,并且很不起眼。
张守正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拾起一块开始打量起来,看到青砖上面的东西,顿时吓了一跳。
这青砖表面之上竟然铭刻着符文,而且是十分古老的镇魂符文,要不是在师傅的古籍上见到过,他还无法认识,当然,这镇魂符文大部分都残缺了,而且符文深入青砖之中,应该是专门铸造的符文砖石,这种符文砖石是专门用来建造一些镇压邪恶势力的建材。
李婶轻车熟路的走到其中一个工棚面前,开始与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在讲话,张守正则是站在学校的大门口。
校门已经建立起来,旁边是一个小小的门卫室,往里面看去,已经多出不少新建造而出的大楼房,外墙都是红砖,而校门正中央却还只是打了一个地基,并没有开始建造,张守正扫了一眼之后,脸色忽然一沉,直奔这片地基而去。
黄泥空地上有不少香烛,还有未曾燃烧殆尽的钱纸,甚至还有一些贡品,其中就有香橙,烧肉之类的。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地上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他蹲下伸手摸了摸,这些血迹已经干涸。
他猛然抬起头,盯着校园的某处,双目微微眯起。
这时候外面的工棚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张守正收回目光,往工棚所在之处疾驰而去,很快就看到了伏在床边大哭的李婶。

第三章 工头

工棚内有一股刺鼻的药油味,简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皮肤灰白的汉子,汉子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身上穿着个黑布大裤衩,左腿包裹着纱布,上面隐隐沁出一丝血污,整个人不省人事。
张守正进来之后,简单的辨认一下床上的人,便知道此人是李生财,除了趴在床边大哭的李婶之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肩膀上耷拉着一条毛巾的中年。
这个中年男子印堂之间笼罩着一层黑雾,眼圈发黑,虽然外表看起来还算壮实,但用不了多久,气血就会衰败,因为张守正已经确定这个汉子晦气缠身,这股晦气一点点消磨他的精气神,如果精气神不振,那么整个人的状态度会变得很差,所以说,用不了多久,这男人就会得病,甚至面临死亡。
因为师傅曾经说过,人的精气神是凝为一体的,不可分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一个人的精气神是与脑息息相关,脑主精神,意识,思维,是其活动枢纽,更是主宰生命活动,古书《本草纲目》之中便有记载,脑既是元神之府,而且张守正自己修炼,每天也要打坐,冥思。
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一下李生财的额头,冰凉,然后又摸了一下他的四肢,同样是冰凉无比,最后放在他胸口的位置,心脏还在微微跳动着,胸口也有一丝余热,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没有回来!”
李婶见到张守正进来之后,停止了哭泣,坐在床边,带着一丝哭腔道:“守正啊,你可要救救他。”
“我知道,但是还有一些情况我不清楚,婶子,你先在这里照顾生财叔,我和工头有些话要说。”
张守正脸色阴沉的开口了,此刻,他那傻乎乎的模样荡然无存,仿佛是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眼神之中有些惊喜,又有些忧虑。
惊喜的是,他终于单独面对这种诡事,忧虑的则是师傅不在身边,自己是否能够处理好。
工头原本在张守正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打量着他,手里拿着一根卷烟,吧嗒吧嗒的抽着,见到他主动要找自己谈话,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带着他出去了,到了工棚外,张守正咧嘴冲着工头傻傻一笑,也不开口,直奔学校大门走去。
“等等,还未完工,进去太危险了!”
工头见到张守正甩开袖袍便往学校大门去,立刻疾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道袍,工头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见到张守正那漆黑明亮的眸子,竟然有些心虚。
“我当然知道危险,但是事关人命,看来你也早就知道这里不寻常,你以为拜祭一下就能够安然无事?”
张守正停了下来,双目微微眯起盯着一脸震惊的工头,语气阴沉,哪像十四岁的少年?
一般动工都是要酬神祭拜土地的,这里有几层意义,第一是求土地保佑施工能够安全,庇佑这片土地。第二是希望这片土地上原本居住的灵类能够离开这里,不要影响建筑施工。
工头满脸讶异的盯着张守正,眉宇间忽然浮出一丝煞气,声音沙哑的道:“我已经接了这个工地,只有最后一栋楼没有建成,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我也不清楚你这小娃娃说的什么,总之,你不要轻易进去,葬送了性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会尽量解决这里的事。”
说完,松开张守正的道袍,转身欲走,张守正却开口道:“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连累他人?这里邪气重,我师傅跟我讲过,邪不胜正,要我守住天地间的这股正气,所以给我取名守正,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工头已经转过去的身躯微微一震,良久之后才转过身来,仿佛瞬间就老了好几岁,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他从裤口袋里再次摸出一根卷烟,用火柴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开口说道:“看来你就是生财口里的那个活神仙弟子了,不过事情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出事的可不止是生财,相比其余人,他的情况算是好的,而且送到医院里面,也检查不到什么,如果你真的要插手此事,我当然很乐意,但是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动手,虽然不知道你的本事如何,但是……好吧,我还是带你去看看一些东西,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也会知难而退的。”
张守正微微一愣,他知道这片土地上有邪灵,但是没有想到这工头似乎比起他更加的了解。
夜幕已经降临,虚空中繁星点点,那一轮皎洁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但是有绝大半被乌云遮盖住,校园内吹起一股风,竟然有些凉意,张守正眉头微微一皱,依然紧紧跟在工头身后。
校园里面月色笼罩,倒是能够看清一些东西,不过又有些朦胧,显得神秘。
周围安静至极,夏夜之中那独有的蛙叫声,蛐蛐叫,都不曾听见,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这些都是征兆,如果周围没有让这些小动物惧怕的东西,它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工头的步伐有些轻浮,踩在地上,声音很小,那宽厚的背影几乎要融入夜色之中。
到了某处拐角弯,张守正脚步一滞,停了下来,他眼神微微一沉,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轻,仿佛是怕惊醒了黑暗中的某个未知生物。工头似乎察觉到这一幕,连头都没有回,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毛孩,怎么,怕了?怕了,就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像之前那般沉闷,反而有一股尖细味道。
张守正有些毛骨悚然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吞了口唾沫,暗暗捏了捏拳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处理这种诡事,之前都是跟在自己的师傅身边,有师傅在,哪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人总是要成长的,而且自己的师傅年岁已大,他要开始承担起这份责任,让师傅少操劳。
“走吧。”
张守正压低了嗓音,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抬起脚再次往前迈去。
一个人如果心生恐惧,便会失去判断力,从而导致被动,这是师傅说过的话。
绕过这个拐弯处,他们到了教学楼的后草坪里,眼下已经是盛夏,按道理这草坪之中总会长些草的,就算这里动工,修建教学楼,但张守正却发现并没有,这里是一片泥土地,并且十分紧实,空气之中隐隐逸散出血腥的味道,味道很淡。
工头忽然停了下来,脚旁边有些物件,张守正不敢靠这工头太近,总觉得他浑身散发出一股邪气,所以在他旁边停了下来,然后目光落在旁边,地下有一些黄符,还有一大片黄布衣袖,不过袖口上沾染了不少血迹,这些血迹已经干涸,他捡起放在鼻尖下,仍就可以闻出一丝血的味道。
除了这些零散几乎要被下方土壤埋葬的黄符之外,还有半截木剑,张守正心里微微一凛,情不自禁的抓起这半截木剑,抓起剑柄,一眼就看到了木剑上的几个烧焦的印记。

第四章 附身

这烧焦的印记是五根指头的模样,但是如果真是人抓在木剑上,应该也只是抠掉木屑,也许力气大一点也能够捏出印记,丹并不是烧焦的痕迹,张守正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木剑断裂处同样是被烧焦的痕迹。
这木剑是上好的桃木所铸造,看上面的纹理和色泽有了一定的年岁,而且桃木是驱邪避凶之物,树龄越大,效果也就越强。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
记载桃木避邪之说历史悠远,《辞源》载:古时刻桃木人,立于户中以避邪。汉时,刻桃印挂于户懋,称为桃印。后汉书仪志中“仲夏之月,万物方盛,日夏至阴气萌作,恐物不懋”……以桃印长六寸、方三寸,五色书如法,以施门户。
宋代刻神荼、郁垒二神像或只写大名于两块门板之上,也称“桃符”或叫“门神”。
“怎么样?看到这些东西,你还打算管下去?”
工头转身过来,脸色阴沉,目光变得异常凶狠,走起路来有些扭捏,笑嘻嘻看着张守正,看起来怪异之极。
张守正听到这声音,心里一寒,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木剑,手捏剑诀,往自己紧闭的双目一贴,念念有词起来:“天地无极,乾坤运转,阴阳双瞳,换转自如,灵眼开,敕令!”
双手松开,张守正的瞳孔微微一缩,变得阴冷异常,里面仿佛是多了什么,他盯着工头,冷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先前这个道士去哪儿了!”
他不像自己的师傅,法眼能够运转自如,随时都能看穿妖魔鬼怪,他现在必须还要配合自己的咒诀和法印才能施展。
那半截黄袖,断掉的桃木剑,分明就是一个道士的持有物,而且桃木剑与道袍都算是法器,能够驱邪,现在竟然损毁,而且木剑还断裂开,并且遗落在这里,之前那道士情况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呵呵,那个道士不知好歹,就这点微末的道行就想来对付我,简直不知死活,他被我打伤逃走,法器都被毁掉了,桀桀桀桀……”
工头抿着嘴,眨动着双眼,咧嘴嬉笑起来,声音尖细异常,好似一个女子的声音,但又混杂着工头低沉沙哑的声音。
天空之中没有明月,只有稀疏的星光,映照在工头脸上,那苍白的脸上有些扭曲,狰狞。
“李生财的魂魄是你驱走的?他的魂魄现在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助你,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张守正深呼一口气,镇定的开口说道,虽然如此,但是他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现在他已经开了法眼,看到的世界已经和平常的并不一样,周围阴风滚滚,几乎无法看到真正的现实世界,周围弥散着黑色翻滚的雾气,而工头身体之中却有一个身穿红色绣花长裙,面容苍白的女子,这女鬼何时附身在工头身上,他竟然都没有察觉。
而且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个女鬼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也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而是拥有很强执念的厉鬼。
以前遇到这种厉鬼,都是师傅亲自解决,现在他却要独自面对。
“帮我了却心愿?大言不惭,李生财命中该有这一劫,若是早些天离开,兴许我会放他一条性命,但是现在不可能!小毛孩,你比之前那个道士要厉害多了,年纪还小,我不想与你们道门中人为敌,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女鬼借助着工头的身子,尖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隐隐刺疼着张守正的耳膜。
周围阴风滚动,张守正拢了拢袖袍,眉目之间竟然染上了一层冰霜,嘴唇紫乌,连话都说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一定要找回魂魄!就……就算你再厉害,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桀桀桀桀……我要说的已经说了,你不听,我也不会因为你是道门中人而饶你,再不退下,就休怪我不客气!”
《我的师妹是僵尸:猎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