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啊?你不知道吗?隔壁村儿的张翠花,要嫁给赵二柱了。”
“你特娘放狗屁!就赵二柱那副猪容,人翠花能看上他?”
“人翠花看中的是人品,咱这几个村儿,就属二柱子最老实,人不嫁给他嫁给谁。”“难不成嫁给你啊?”二狗子摇了摇头。
“呵!”“嫁给我咋啦?”乃娃十分不服的站起身,“小爷我要人品有人品,要智慧有智慧,这张脸更是得到过十里八乡乡亲们的一致好评!”
“这可是金字招牌!”乃娃拍着自己的脸冲二狗子叫道,“就我这条件,二狗子,你凭良心说,翠花嫁给我咋啦!”
“我明儿个就让我娘提亲去!”乃娃白了二狗子一眼,拍拍屁股走人。
看着乃娃的背影,二狗子呵呵一笑,“就你那德性,我还不了如指掌!”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二狗子回过头,看见马真真她们开车出了村,一时间,马路上就剩二狗子一人。
他头枕着马路边的草地,拔了一根青草,含在嘴里轻轻的嚼,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
他在想,这一辈子,要做些什么。大哥杨志强去从军了,老头子在阴间也有工作,虽说不是什么好差事,但至少也是在冥公手下当差,怎么也算个公务员,多少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混个铁饭碗。
唯独只有他自己,整天无所事事,除了睡、吃,在这乡野山村,他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打着老头子杨乾坤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倒能混口饭吃,饿不死。
生活虽然清闲,也没有什么负担,但是让他就这样耗一辈子,他也心有不甘。
现年二狗子已经十七,再过一年阴间的文书就要下来了,他将正式成为杨家第二十八代摆渡人,说白了,就是跟冥公签一张卖身契。
老头子常说,外面的世道险恶,不比农村的生活来得安逸,可是这安逸的生活,他有些过够了。
在他思绪万千之间,一道金光从龙头山掠出,转瞬出现在二狗子旁边。
金光一阵涌动,露出了老头子的身影。
二狗子脸上一喜,笑嘻嘻:
“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个臭小子,还有脸笑,嫌惹的事不够大?”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要不这么做,杨家可就绝后了?”“再说了,我杨二狗是何许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我考虑到,我要是去陪你了,你的衣钵谁来继承?”二狗子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说得头头是道。
“就你这嘴皮子,不如下来陪我,我跟冥公请示一下,说不定能让你在冥界当个律师,这比你在阳间,打着我的名号到处骗吃骗喝来得好。”杨乾坤话一出口,二狗子瞬间歇菜,讪笑道,“您可是我亲爷爷,孙子我在阳间还没有过够,再说了,我总不可能让您老大孙子杨志强,在结婚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场吧。”
“行行行了,懒得跟你废话”“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在阳间长时间逗留,这次的事情还没算完,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连夜出发,能跑多远是多远。”
“跑?”“为啥要跑?”二狗子不太明白。
“你小子在龙头山挑唆鬼差闹事,差点挑起战争!牛头马面刚被带回去,两人被打得惨不忍睹,就算冥公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责任,等这牛头马面酒醒了,还不得把你小子活剥了!”杨乾坤气得牙痒痒,“我平日里就嘱咐你,龙头山去不得,那里的主人,冥公都招惹不起,你倒好,不但去了,还把尸王给招惹出来了,要不是那尸王手下留情,你们这几个,一个都活不成,还真以为自己凭能耐跑出来的?”
“那……那就算您老说得都对,错在我,可我是个凡人,那牛头马面怎么也算冥界的官差,讲道理,它们凭什么对我一小老百姓打击报复。”
“它俩被僵尸打了,那是它俩技不如人,活该!再说了,它俩这当警察的,值班时间醉酒,被黑帮的打了,不去找黑帮报仇,反而来找我们小老百姓出气,算啥玩意本事!”二狗子相当不爽,“我不服,我要找冥公理论!”
杨乾坤听完,当即是怒火中烧,“你不服?你还要找冥公理论?劳资今天打到你服!”
“还反了你了!”话音间,一脚对着二狗子屁股就踹了过去。
“啊!老头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可是官!”二狗子捂着屁股痛得直叫唤。
“讲道理?劳资今天城管执法,就跟你好好讲讲道理!”杨乾坤对着二狗子的屁股又是一脚!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天空飞过一对夜娃子,叫声极其凄惨……
(本章完)
第8章 离开
第二天,天没亮,一辆飞驰的四轮猛禽,哼着110分贝的高调小曲儿,喷着抽雪茄都吐不出来的浓浓烟圈,优雅而奔放的驰骋在希望的田野上!
二狗子躺在装满了肥料的拖拉机上,眼皮子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他作晚回到屋,收拾好行李,和三娃子匆匆道别后,连夜包了辆全村最拉风的拖拉机直奔县城。
二狗子:不要问为什么离开。
三娃子:为什么?
二狗子:哥,过够了这枯燥乏味的乡土生活,厌倦了吃糠咽菜的每分每秒!我,要去远方寻找未来!
三娃子:为啥?
二狗子:我乃千里马也,志存道远,怎可无所事事于乡野田园,碌碌无为而醉枕于榻,此乃郁郁而终之道哉,非无所谓鸿鹄之志也!
三娃子:说人话。
二狗子:其实吧,老头子托梦跟我说,他在城里见到了我妈,叫我去找回来。
三娃子:那也不用这么急吧。
二狗子:刻不容缓!
……
二狗子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乃娃子带他去的隔壁村修的公共女澡堂,那曾是他人生中跑得最远的一次,被乃娃她姐发现,足足追了五个山头,那一天也是他生平最屈辱的一天,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痛打,他还不能还手。
他没上过学,老头子为了省钱,亲自教学,谆谆教诲,至今让他记忆尤深,受益匪浅。
……
遂城,火车站。
“来来来,开往金都的火车就要到站老,各位兄弟姐妹些,莫吹壳子老,拿好自己的包,看好自己的娃儿,排好队,有序候车!”女人三十出头,一身制服,手里拿着喇叭,抄着一口麻溜的方言。
“美女,我问一哈,得哪哈儿买票啊?”二狗子瞅了半天没找到售票点,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七年,这还是第一次进县城。
“你没买票,是啷个进来的啊?”女人上下打量他,质问道。
“你们外头那个墙太矮老,我直接翻进来的。”二狗子笑了笑,大方承认。
“第一次出远门?”女人闻言,也没有生气,习以为常道。
“恩,第一次!”
“这样嘛,你看到站台外头,那边那堆光膀子,挑起东西滴人没得?”女人指了指远处。
“看到老!”二狗子点了点头。
“你就跟到他们,他们一会儿啷个上车,你就啷个上车,明白不?”
“哦~明白!谢谢哈!”二狗子点头谢过,小跑了过去。
这里属于车站外,他扫了扫四周,每隔一定距离,都有七八人站在一起,有的地方甚至更多,这些人大多是出去打工的农民。
他刚刚站住脚,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小伙子,买票了没?”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气喘吁吁,嘴里叼着一截早已燃尽的香烟,带着破旧草帽,脚上的泥还没有拖沓干净,cao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没。”二狗子迟疑两秒,如实回答道。
“巧了!我有!”大汉笑眯眯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硬壳的,上面模糊的印着出发站和目的地,“怎么样,十块钱一张,上车就有位置坐!”他的声音很温和。
“十块钱一张,是到金都的么?”二狗子皱了皱眉,不太相信。
“那肯定的,一看小伙子你就是第一次出远门儿,这样吧,我也不赚你的钱,给你八块钱一张”大汉掐了烟蒂,往地上一甩,抬了抬草帽。
二狗子盯着大汉的眼睛,他平静的眼神里透着一点诚恳,不像是一双会说谎的眼睛。这时他才真正的打量起这个中年大汉,一口大烟熏得腥黄的牙齿,脸黝黑发黄,肩膀上的皮肤与两侧的颜色有着明显的色差,那是挑着扁担长时间在太阳下劳作的结果,后背微微隆起,像是小版的骆驼峰。
大汉见他迟迟没有开口,有些失望,正要走开,耳朵边上却是响起了二狗的声音。
“大叔,我要五张。”二狗子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大额纸币。
大汉先是一喜,但随即皱起了眉头,“小伙子,你一个人,买五张票做啥?”
二狗子从大汉手里抽了五张票,将五十元赛在了他手里,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我喜欢宽敞。”
这时候,一个背着包的少年走了过来,大汉看见少年,一时高兴的忘了找二狗子钱。
“爸,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来卖票了。”少年一脸的冷漠,大汉咧着嘴笑着将票收进了兜里,“好,你说不卖就不卖了。”
“生活费我有,学校还发奖学金,所以你不用这么累!”看着一脸憨笑的大汉,少年漠然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
二狗子没有索要找零,不是因为他有钱,相反他并没有钱。
马真真给的那五万,他全部给了三娃子,还有老爷子在的时候留下的一点积蓄,他也一并给了三娃子,叫他转交给乃娃,那是他随的分子钱。
他留了一百块路费,包拖拉机用掉了十块,买票去掉五十,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四十。
“呜呜呜~~”
火车嗡鸣声在站台上响起,少年和大汉拥抱惜别,大汉将二狗子给他的五十元悄悄塞进了少年的包里。这像是村长家黑白电视里放的苦情剧,老套却暖心。二狗子远远看着,嘴角有着一丝难掩的苦涩。
火车缓慢驶进车站还没有停下,背包的,挑担子的,找到开着的窗户拼了命的往上爬,一时间乱成了团。
有了车票的二狗,连忙跑到车厢的末尾,排队检票上车,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背上还背着一包。
上了火车,人挤人,在门口挤了半天人群也没动两步。不容易进了车厢,架子上堆满了东西,厕所、洗手池和抽烟区已经被完全占领,整节车厢处于热气包裹中散发着浓浓而又散不去的酸臭。
二狗子循着车票小心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只是一连看了四张票,上面都坐着人。
老人手里抱着孩子,女人两边一手抱一个,老人、女人小孩儿都已经沉沉睡去,不论车厢内的声音多么嘈杂,仿佛都吵不醒他们。二狗子摇了摇头,你永远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好在,第五张票的位置还空着。
二狗子走了过去,这节车厢相对于前面那节车厢来说,要空的多,气味也相对好得多,位子靠窗,清晨的阳光直射,带着一丝灼热。
(本章完)
第9章 抓与被抓
迷迷糊糊中,二狗子听到邻侧的座椅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紧接着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睁开眼,旁边不知何时起坐了一个村妇,蓬头垢面,穿着一条花裙子,正和对面的男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她笑着,很自然的用手微微遮掩,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和她的装扮似乎并不协调的搭配在了一起,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的指甲修建的非常整齐,手背更是光滑细腻的有点过分,不时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让二狗子瞬间明白,这个村妇装扮的女人并非普通人,那种清香,他曾在马真真身上闻到过,沁人心脾,难以忘怀。虽然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加快了语速,但肢体上的不协调,让她这村妇形象荡然无存。
和她交流的男子,身穿一件白色背心,背心胸口的地方有一个补丁,特别显眼,他cao着一口别扭的方言,语速平缓,神情温吞,眼神却不时的瞥向别处。
“前方即将到站JH市,请要下车的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请靠窗的乘客将窗户关上。”车厢里响起了女列车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