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这玉,有些眼熟……
但,也不是甚名贵之物,见过也不足为奇。
他又将玉佩塞回念七领中,然后穿了鞋子,远离了床榻。
本欲整理下案情思路,窗外突然传来些许动静。
唐玄伊狐疑,轻步来到窗畔,将窗子推开一个缝隙……
窗子对面是一条附带着花园的小路,路的一头是县衙后门,另一头之通前堂。
此时后门大敞,冷风呼呼从外灌入。
戴鹏正焦虑地在门前踱步,陈县尉也站在一边,除他们二人之外,再无其他。
不多时,一头戴八卦面具的黑衣男子从后门跨入。男子手提一只木盒,步履不缓不急。
他的到来让戴鹏正一下振奋起来,大步流星走去接待。
面具人将木盒子提起,交到戴鹏正手里,戴鹏正小心翼翼接过,当下就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
因着距离稍远,唐玄伊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借着两旁光火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盒中拿出来的,是几个小瓶,瓶子有些眼熟,像是戴鹏正喂给德生的药……
面具男子突然转过头看向唐玄伊的窗子!
唐玄伊迅速闪躲,避开了窗口的缝隙。
那面,戴鹏正小心将木盒交给陈县尉,见面具男子依旧凝视着窗口处,问道:“无生,怎么了?”
那叫无生的男子仍然望着窗子,又垂眸看向西房前守着的两名衙役。
“府邸,可是住人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艰难挤出的音。
戴鹏正看了看那边,了然,说道:“只是几个旅商,过几日便走。”但话虽这么说,戴鹏正也警惕地四周望了一下,上前半步道:“跟我去正堂吧,余下的在那里说。”说着,先一步前行带路。
无声又看向那摇曳的窗口,半晌,才迈步离开。
一行人终于消失在了院中。
窗内唐玄伊悄然看了一眼,见人已走远,方稍稍松了口气。
“唐卿?”沈念七揉着眼睛从塌边走来,“你怎么还没睡。”一定,脸色苍白道,“不会是我睡姿太差把你打醒了吧。”
“不是。”唐玄伊半身倚靠窗子,“刚才有人来了,所以多留意了一下。”
“人?”沈念七先松了口气,随后也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
有人正关着县衙的后门。
“真的……这个时辰,来得是什么人?”她小心而缓慢地将窗子关严。
“送药人。”唐玄伊回道,“似乎是给戴德生的药。”
“药?”沈念七咬了咬食指,“我记得,今日戴县令好像提到‘杜大夫’三个字,是不是就是那个人?也不知此人究竟什么来头……”
“有点意思。”唐玄伊指腹滑过窗棱,“该去会会的。”
沈念七眼前一亮,“唐卿,你想出见到这个杜大夫的法子了?”
唐玄伊指尖一顿,紧抿的唇,弯了一丝浅浅的弧。
沈念七一看唐玄伊的表情,似笑非笑,通常唐卿在如此浅笑之后,都会有人遭殃。
她抻了个懒腰,又拉开窗子吸了口夜间的空气。
“总觉得,这俞县的空气,带了点异香。”她眯眼吸了吸,“很轻很轻,但……使人迷醉呢。”
……
王君平端坐在房间中央,额角流下来一滴冷汗,顺着下颌,落在了席上。
此时,天色刚明,虽溽热,但清晨的氛围终究是沁人心脾的,外面鸟儿鸣叫,一派大好时光。
但王君平却没有这个心情品味,一双眼睛直直地等着倚坐在窗边,正在擦拭短刀的唐玄伊,以及端坐一旁,正用着凄切眼神凝望自己的沈念七。
王君平咽了口唾液,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不过就是睡了一个觉,怎么一醒来就变成这个局面了?他努力在思索着自己过往究竟做错过什么,尤其是来岭南之后……难道是昨夜打了呼噜?
王君平冷汗是越流越多。
噌——!
白布从短刀尖端滑出!
第53章 做局
王君平像惊弓之鸟一般跟着一颤。
唐玄伊又拿起短刀抬在眼前细看,洁如镜面。
唐玄伊缓缓侧过眸看向王君平。
王君平抽着嘴角,只能直直回望着唐玄伊的那双利刃般的眸。
“王少卿。”唐玄伊唤道。
王君平身子一抖,“在……卑职在!”
“大理平时待你如何?”唐玄伊露出了一抹关切而温柔的笑。
唐大理笑了……
王君平鸡皮疙瘩一下就爬满全身,双膝不自觉向后挪动半步。
就在唐玄伊刚拿着刀转过身来,王君平突然就将头磕在地上,大喊道:“虽然不知卑职究竟犯了何等大罪要唐大理亲自处决卑职,但当卑职入大理寺的那天,就发誓只对唐大理效忠,身先士卒,绝无二话!若是大理想要卑职今日死,卑职绝不活到明日!但、但……”
唐玄伊停下步子,耐心地问:“但什么?”
“但、但……但还有没有余地……”王君平勉强地扯了一丝笑,这笑却苦得不得了。
唐玄伊深眸里无声地再露疼惜,轻拍了下王君平的肩。
“王少卿,忍一忍,一下就过去了。”唐玄伊顿顿,“实际上,我要逼出一个人,所以需要王少卿受一点小伤。”
王君平眼前突然亮了,原来不是要杀他啊!
王君平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坐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别说小伤了,命都可以给大理!”他一下把手臂伸出,“随大理处置!”
沈念七偏头一笑,“方才王少卿不还嚷着要回旋的余地吗?”
王君平不好意思地一笑,“那个呀,那只是走流程、走流程……”
“这样哦……”念七喃喃自语,“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放心?”话音未落,胳膊上突然就挨了一下。
“啊!!”王君平哀嚎一声,方才的英雄气概一下垮了一半儿。
一回头,那一道一指长的小伤已经渗出了一点点血红。
王君平哀怨地说:“大理,您倒是说一声啊……”
唐玄伊很认真地抬头,“我刚才,不一直很认真地说?”
确实是因为自己在和沈博士拉扯所以走神了。王君平有苦说不出。
“总之,王少卿什么都不用想,只管负责疼就好。”这时,沈念七拿着一个小瓷瓶过来,将一些粉洒在王君平伤口上,然后将一个瓷瓶翻出,倒了一颗药,亲自喂给王君平,“来来,胳膊伸好。”说着,又将一根带子用力系在王君平的手臂上,一拍王君平肩膀,“万无一失,放心吧。”
“什么万无一失?”王君平拧着眉看自己身上这身儿装配,“这是做什么啊?止血吗?”
“当然是防止蛇毒扩散了!”沈念七回道。
王君平晴天霹雳,一低头,看到伤口已经变了色。
“蛇、蛇毒……沈博士,你——”王君平目瞪口呆,“这、这不是普通的刀伤吗!?”
“普通刀伤岂用得着找大夫,随便找个阿婆都能给你搞定。”念七灿烂地笑笑,“还是蛇毒好,蛇毒应景。你放心,药博士给备的解蛇毒的药我已经给你吃下了,提炼的蛇毒也只用了很少一点。放心,放心。”
“很少一点……”王君平不知道时,尚且没事,当他知道自己中了蛇毒后,突然感觉整个人浑身都不对劲了,“沈博士,我头好晕,我、我可能要死了……我……”话没说完,白眼一翻,就这么躺地上昏过去了。
沈念七一愣,回头看向唐玄伊,“唐卿,怎么办?少卿晕了。”把了下脉,“应该是被自己吓晕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令唐玄伊也定了片刻。半晌,说道:“晕了,兴许更好。”
念七也同意,点点头,为王君平又看护了一会儿。
没片刻,一切准备就绪。
唐玄伊与沈念七交换了下视线,随后回身喊道:“来人啊,来人!!!”
沈念七也跟着大喊:“快,快来人!!”顺手沾了点水,洒在王君平脸上。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
“出什么事儿了?!”陈县尉持刀而入,身后也跟着好几个衙役。
“吕君受伤了!”沈念七大喊,“看不到吗!”她露出了万分焦虑的表情。
陈县尉一看,无论发生什么,地上王君平面色发黑,手臂带血,一派将死之状……他低咒一声,交待让衙役盯着,自己一转脸儿离开了西房,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已多了戴鹏正。
戴鹏正见状一怔,甩着宽大的袖子急忙朝前走了几步,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伤了?!”
唐玄伊长揖,“戴县令,吕君方才想要收拾东西,未料被割过毒蛇的短刀划伤,现在流血不止已有生命之忧,贱内只会皮毛,无法应付,还请戴县令帮忙引荐大夫……”唐玄伊愁眉,眼眶发红,“吕君虽是仆役,却一直在我身边宛若家人,还请戴县令帮忙!”唐玄伊刻意在后面几句注入了情绪。
“这——”戴鹏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沈念七适时加了一句撕心裂肺地哭喊:“哎呦我的吕君呦,你年纪轻轻,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没有了你,何人再能像你这样伺候我们夫妇!不,不……别人我们不要,只要如亲人一般的你呦!”
戴鹏正被这惨嚎弄的心慌,看了看王君平胳膊上的血,又看看他脸色,思量几许,转身与陈县尉走到一旁,眼神瞥了下王君平。
陈县尉小声说道:“戴公,您看……?”
戴鹏正皱眉,有些犹豫,扬起手拒绝,道:“看他这样子,很有可能真如唐君所言染上了蛇毒。”
“不过就是一个仆役,犯得着吗?死了不也就是死了。”陈县尉哼笑,“还是商人的仆役。”
戴鹏正摆手,“商贾地位虽低,但唐君终究是从长安来的,长安商人大多与朝廷有所往来,若真有人命在此不依不饶,怎么都是个麻烦了。不若……”
“戴公您打算让他们见杜大夫吗?”陈县尉讶异。
“事出有因。虽然杜大夫平日忙碌,但医者仁心,县里真的能医人的,如今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