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郝运多了个心眼,怕半路没有油,就又拎了两桶汽油放进后备箱,想起秦震,他在犹豫,要不是秦震冒险跟艾丽搏斗,哪有自己和魏爷爷的安全?可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要不要回去找?这时,看到车里的魏爷爷身体慢慢瘫倒,他连忙过去扶,看情况不太妙,干脆把老头扶出车门改成坐在前排,这样也好照顾。按秦震的脾气,如果他没能打得过艾丽,牺牲了自己,那也是为了保住郝运,当然,最终还是要保住玉佩不落在聂小倩手里。如果回去找他,而秦震却已遭毒手或者被打昏,那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秦震非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不可。
想到这,郝运咬着牙,只好舍弃秦震,把吉普车开出大门。
这车开起来很别扭,油门太紧,踩下去就蹿得厉害。通过后视镜,他看到这大门从外面看居然就是一大块方形的岩石,伪装得很像,而岩石就在一处峡谷内。郝运说:“谁设计的呢?厉害啊!”他不由得赞叹。同时又觉得这附近很眼熟,原来就是沙尘暴起的时候,他躲避的那个峡谷。
魏爷爷迷迷糊糊地说着:“为什么关我几年?我老伴呢……”没几分钟,郝运就热得顺额头流汗,这才发现仪表盘上根本就没有空调按钮,他觉得很奇怪,什么年代的车没空调,真是老古董啊。但更大的问题来了——他不认识路。
四面都是沙漠,一眼望不到头,就像大海似的。郝运在车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地图之类的东西,急得更加流汗,这哪里吉普车,简直就是笼屉。“朝左开,那是南面……”这时,坐在右边的魏爷爷喃喃地说。
郝运问:“你让我朝左面开?”
魏爷爷仍然说:“朝左开,那个方向是南面……”郝运也没别的主意,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打方向盘向左行驶。透过车窗看着太阳,郝运想起自己戴的这块卡西欧电子表有测方位功能,反正到处都是沙漠,也不用担心撞到人,就抬起手腕,转动外表盘,将最上方的黑色箭头对着太阳,果然,标有“s”字样的箭头指向前方,看来魏爷爷说的还真对。
“他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的?”郝运看着魏爷爷,加大油门朝前方开去。吉普车的时速指示盘很简陋,刻度好像也都不太齐整,怎么看都不像经过精密加工的,显示的最大时速只有100迈,还不如解放卡车。郝运朝北开了约半个多小时,不时看看魏爷爷,问他到底要开多远。魏爷爷用手捂着脖子的伤口,头歪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昏迷。郝运连问几声,他也不回答。
可把郝运急得不行,心想要是他真昏倒,这车得开到什么时候?正想着,忽然听见魏爷爷闭着眼睛发出声音:“向右开……”
郝运转头看,魏爷爷连眼睛都没睁,就问:“你醒醒啊!”魏爷爷完全没反应,看来这老头是在说梦话。刚想到这,魏爷爷又闭着眼睛说:“右转,朝西南开。”郝运很惊讶,难道他并没睡着?可就算没睡,他又怎么知道朝右是西南方向?梦游吗?不管怎么说,目前只有魏爷爷这一根救命稻草,就按他说的来吧!于是郝运向右打轮,加大油门卯足了劲行驶。车里热得像罐头,郝运只好摇开车窗,让汽车行驶产生的空气流动来吹风。两小时后,魏爷爷又出声指挥他左转四十五度,改为朝西南方向开车。天渐渐黑下来,地形也由沙漠转为戈壁,满天繁星,终于凉快了些。郝运又饿了,但只好忍耐。
就这样开了六个多小时,又从戈壁转为荒滩,最后终于上到公路。现在不用魏爷爷说话,郝运也能找到回去的路——看到高大的路牌,写着“若羌200公里”字样。郝运心中狂喜,看了看魏爷爷,他半睁着眼睛,目光茫然,郝运忽然怕他死了,伸手去摸魏爷爷的脖颈,脉博仍在跳动,他这才松了口气。
打起精神继续开,两个半小时后终于回到若羌市区。手机早就没电了,郝运找到一家仍在营业的烤羊排饭店,向老板打听医院,把魏爷爷送去处理伤口,那块玉佩也被郝运拿回来戴好。被聂小倩划伤的只是副静脉,血已经基本止住,没什么大碍,输液两瓶之后,魏爷爷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瞪着眼睛,追问郝运相同的话:“为什么要关我几年?为什么?我老伴到底还在不在?”
“谁关你几年?”郝运问。魏爷爷却不正面回答,只是反复地重复这几句话。看到他这样,郝运也有些发慌,对医生说了情况。这是若羌最大的人民医院,医生想了想,给魏爷爷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他明显好多了,说话也开始有了条理。郝运趁机问他事情经过,魏爷爷断断续续讲出经过。
那天,聂小倩守在魏爷爷家楼下,盯着快递员把货送到家里,就敲门谎称是郝运妹妹,名字叫郝倩,骗取了魏爷爷的信任,将玉佩拿到手。又以要杀掉他老伴和郝运相威胁,逼迫魏爷爷说出和玉佩有关的事。魏爷爷没办法,只好说出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国家曾经在库木塔格沙漠的一座地下军事基地中搞科研,他当时是乌鲁木齐大学地质系副教授郝幼泽的助手,那块玉佩就是郝教授所有,并曾经在基地中进行过试验。聂小倩让魏爷爷带路,来到那个基地中,魏爷爷带领聂小倩来到动力室,假称要用玉佩打开某个仪器,让聂小倩去拧开某个阀门。她相信了,把玉佩交给魏爷爷,拧阀门的时候闸门突然启动,魏爷爷跑出屋外,将聂小倩隔在外面。等聂小倩出来的时候,魏爷爷已经拐了好几个弯,藏到另外的地方。
第71章 旧事
魏爷爷说:“那地下基地很复杂,没去过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哪是哪……”
“你当初跟我爷爷不是在乌鲁木齐工作,而是在若羌沙漠里?”郝运问道。
魏爷爷若有所思:“我和你爷爷郝教授在那个基地呆了整整五年半,对那个地方太熟悉了……”
郝运问:“那个地下基地是搞哪方面科研的,是不是军队下属部门?在里面还遇到过军人,你也看到了,那个很老的、穿军装的人。真奇怪,那老头看上去少说也有六七十岁,怎么还穿军装,难道是将军?”
“为什么这么眼熟……”魏爷爷喃喃道。
郝运忽然想起,就又问:“我爷爷那时候带着玉佩在基地做过试验?你怎么知道?”
魏爷爷自言自语地说:“日记里写过……”郝运让他继续往下讲,魏爷爷称基地中没有多少上锁的门,是基地的规定,所有军人宿舍的门都不能反锁,只有少数几个特殊房间是带锁的,所以他并不安全。后来还是被聂小倩发现,一个躲一个追,最后为了保命,魏爷爷只好闯进当年戒备最森严的“第三区域”,那是科研基地的禁区,除了少数几人之外,谁也没进去过。
聂小倩紧追不舍,魏爷爷走投无路跑进一个房间,没想到居然找不到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到。就这样,魏爷爷被困在这个无尽黑暗的空间中,手机电池耗尽,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但凭生物钟来推断,至少也有几年。
最奇怪的是,在这漫长的过程中,魏爷爷既不饿也不渴,更没有大小便的意思,时间似乎停止在某个时刻,只不过身体和思维仍然在活动。这种滋味让魏爷爷很痛苦,蹲监狱起码还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但魏爷爷不知道外界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知道具体几点钟,就像一秒钟被拉长成几年。开始他徒劳地张嘴大叫,但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受到声波与头骨的振动。他疯狂地奔跑,可除了脚下有平整而冰凉的地面之外,什么物体也遇不到。
魏爷爷不知道跑了多久,累了就躺下休息,醒来再继续跑,好像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怎么跑都没有尽头。他的精神渐渐崩溃,开始大叫大哭,就这样跑累了睡、睡足了跑,最后意志坍塌,就躺在地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地方?渐渐地,魏爷爷绝望了,大脑开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再想,希望能饿死或者渴死,好过如此折磨。但他并不饿也不渴,想累了就自然睡去,睡到自然醒,周而复始,魏爷爷感到自己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痴痴呆呆,甚至没有了思想。
忽然,魏爷爷看到远处有亮光,他心脏都快跳出来,连忙爬起身跑过去。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太久,即使这么远远的一小点光亮也让他眼睛疼痛。无论怎么跑,那个亮光似乎始终跟自己保持相同的距离,既不变大也不变小,没更远也没拉近。但这是魏爷爷唯一的希望,他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人,连觉也不睡,就是跑,直到跑得累瘫倒为止。
不知跑了多久,亮光开始渐渐变大,魏爷爷激动得很想哭,终于他跑到亮光近前,这是一扇门,光就是从外面照射进来的。这简直就是上帝之光,魏爷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门,外面仍然是熟悉的“第三区域”。魏爷爷跪在地上,发泄似的大哭,大叫。聂小倩闻声寻到,于是就有了郝运看到的那一幕。
听完魏爷爷的讲述,郝运才明白为什么这老头对那座沙漠中的基地了如指掌,原来年轻的时候在那里工作过好几年。再仔细回忆,昨天下午他在基地里也找到“第三区域”,其中有扇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洞洞什么也没有,连说话声都听不见,就没进,难道就是那个房间?
“我被关了几年,为什么不饿不渴?为什么一点也没变老?为什么……”魏爷爷哆嗦着问郝运。
郝运哪里答得出来,笑着说:“没有几年!按你的描述来推算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三个小时而已。肯定是因为在屋里找不到房门,所以出现了幻觉,我知道有种病叫幽闭恐惧症。对了,你说我爷爷可能并没有失踪,为什么?”
“我明白了,”魏爷爷忽然从床上坐起身,抓住郝运的衣领大叫着,“就是他,那个就是他,就在那里,就是他,那个人就是他呀!”他越叫越响,紧紧揪住郝运的衣领用力摇晃。护士走进病房,连忙把郝运推开,埋怨他为什么惹患者这么激动。
郝运来到走廊的长椅中坐下,从衣领里拿出玉佩,用手轻轻抚摸,完好无损。又想起秦震,就拿出手机充了会儿电,拨通秦震的号码,还是关机,不知道他是否安全,跟艾丽的搏斗最后赢没赢?回想最近两天发生的这些事,总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做梦一样。以前听爸爸提起爷爷,只说他那时候在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是科学家,但现在才知道,居然还在沙漠中的基地里呆过几年。当年爷爷为什么要用玉佩在基地中做试验,什么样的试验,有什么用意?没看到日记之前,这些疑团郝运都无法得知。开了大半夜的车,他又饿又困,把头靠着墙壁,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
几天后,魏爷爷的情绪渐渐恢复,甚至能跟郝运正常交流,但护士怕出事,都在旁边守着,也可能是怕担责任。郝运只好低声问魏爷爷:“你昨天说看到谁?”
“我、我看到郝教授了……”魏爷爷回答。
郝运异常惊讶:“你是说我、我爷爷?”
第72章 求助邓家
魏爷爷喃喃自语:“他根本没变老,就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身衣服……”郝运连忙追问,旁边的护士虽然不知道两人谈话内容,但看到郝运这焦急的模样,就上前阻止,不让他再问话,郝运也只好作罢。再过两天,医生说魏爷爷脖子的伤已经没事,可以出院回家了。办好手续,郝运不知道该把这老头往哪送。
“快带我回家!”魏爷爷很急。
郝运摇摇头:“不行,聂小倩知道你地址,肯定会找到你,你家太危险了。”
魏爷爷五官都要挪位了,大声说:“我老伴在家,她有尿毒症,我被关好几年,谁来照顾她?她是不是还活着?我得马上回家看看!”郝运又劝,魏爷爷又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通红地瞪着,一遍又一遍地吼“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就像疯了似的。郝运看到他这半疯不颠的状态,也只好同意,但告诫他最好能让儿女搬过来同住,因为聂小倩很有可能随时出现,威胁到你和你老伴的生命。
“你放心,就算那个聂小倩再找我威胁我,我肯定不会再说什么。你也不用来我家,我回去就把日记给你寄过去。”魏爷爷做下保证,“半截入土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要不是惦记老伴,我、我也不会把玉佩交给那个聂小倩……唉,孩子,我对不起你啊,那块玉佩你可得好好保存!”
郝运连连点头,其实他很想跟魏爷爷一起回去,好取走那本神秘的日记,但是又不敢。那天在自己家中,聂小倩用刀恶狠狠刺向秦震的场景怎么也忘不掉,只好打消。把魏爷爷送进出租车,目送着汽车远去,郝运再次给秦震打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想起昨天在基地中,自己弃秦震而去,心里就非常愧疚,忽然,他想起邓英俊来,就掏出手机打给他,简单说了情况。
“怎么,秦震被那个叫艾丽的女人揍啦?”邓英俊不相信,“不能吧?他那么大块头,闭着眼睛乱打也不至于输给那女的!”
郝运沮丧地说:“我哪知道?在沙漠基地里,秦震好像不敢动手,而艾丽有枪,我又不敢回去找秦震。万一艾丽已经得手,那我不是自投罗网吗?所以只好自己回来,想先把玉佩放你那里,替我好好保管,然后我再想办法找秦震。”
邓英俊说:“没问题!我认识招商银行的总经理,到时候就存进银行保险柜,谁也抢不走。我们邓家好歹也是老三京之一,我爸不管,我不能不管啊,邓家的家业早晚还不是我的?这事你甭担心,我做主了!现在我就联系,找保安公司雇几个人,个个都配电棍,对了,再配钢弩,一起去新疆找秦震,什么门生会的天使,以为自己是兰博吗?看他妈谁更横!”
这番话让郝运心里有了底,邓英俊催他赶紧先回北京,千万别邮寄。到汽车站买好了票,明早发车,郝运在附近找家小旅馆,打算先睡会儿。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实在不放心魏爷爷,就拨通他家的座机,居然通了,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快就交了话费。郝运的第一反应是,至少他现在还没事,不然哪有时间去电信局。
“魏爷爷,你老伴怎么样?”郝运问道。
话筒那边的声音很苍老:“我、我老伴很好,没事……”
郝运松了口气,心想也就是两三天,他老伴自己给自己透析捏那个塑料球,怎么也能熬过去,又问魏爷爷什么时候给他寄日记本。
魏爷爷剧烈咳嗽,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半天也没把这句整话说好,郝运担忧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