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一无杂

复杂忙乱的生活虽然已成为现代人的正常现象,可是这复杂忙乱,会使我们遮掩了心智的澄明,使我们无暇静思,使我们忘却了『生死大事』,使我们漂浮流浪不知所终,想来真是『汗颜悚骨,而惕于中矣』!

莲池大师在《竹窗随笔》中曾经有一则笔记,给我很大的启示,他说:

“予昔在练磨场中,时方丈谓众云:‘中元日当作盂兰盆斋。’予以为设供也,俄而无设,唯念佛三日而已。又闻昔有院主为官司所勾摄,堂中第一座集众救护,众以为持诵也,亦高声念佛而已。此二事,回出常情,有大人作略,真可师法。彼今之念佛者,名为专修,至于祷寿命,则《药师经》;解罪衍,则《梁皇忏》(也叫《梁皇宝忏》);济厄难,则《消灾咒》;求智慧,则《观音文》。向所念佛,束之高阁,若无补于事者。不思彼佛寿命无量,况百年寿命乎?不思念彼佛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况目前罪垢厄难乎?不思彼佛言:‘我以智慧光,广照无央界。’况时人所称智慧乎?阿伽陀药,万病总持,二三其心,莫肯信服,神圣工巧,独且奈之何哉?”

莲池大师在青年时代,先学华严,再参禅要,历游诸方,遍参知识,他主张佛教各宗并进,不应该分歧,应该以戒为基础,以弥陀净土为归宿。他在三十七岁的时候在云栖山结茅安居,广弘净土法门,达四十余年,故又名为“云栖大师”。他被净土门人称为净土宗第八祖,但同时也被认为是华严宗的第二十二祖,在明末的禅宗也有大的贡献,在各方面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前面引用的一段话,意思是念佛功德不可思议,设供时念佛就够了,救护时也是念佛就够了。甚至是祷寿命、解罪愆、济厄难、求智慧也都是一句“阿弥陀佛”就够了。他认为当今念佛的人,名为专修净土,却不肯彻底的信服佛是无量寿、无量光、无量智慧、万病总持,以至于过多庞杂的事情,反而忘失了单纯的“阿弥陀佛”就具有无比的力量。

在莲池大师的著作中不断地提示我们,应以专精、单纯、无二的态度来念佛,例如他说:

“古人为学,有三年不窥园者,有闭户不逾槛外者,有得家书,见平安二字即投水不展视者,庶几乎专精不二者矣。而为僧者,学出世法,反以世事乱其心乎?吾辈观此,当汗颜悚骨,而惕于中矣!”

“譬如王师讨伐,临阵格斗,以杀贼为全胜。而杀贼者,或剑、或槊、或锤、或戟,乃至矢石种种随用,唯贵精于一技而已。以例学人,则无明惑障,如彼贼人,种种法门,如剑槊等,破灭惑障,如获全胜,是知无论杀具,但取杀贼,贼既杀已,大事斯毕,所云杀具,皆过河筏耳,不务其大,而沾沾焉谓剑能杀人、槊不能杀,岂理也哉?参禅者,讥念佛为著相;励行者,呵修定为落空,亦犹是也。”

都是在教示学人,以专一之志来修行,不可互相贬抑,莲池大师在自我的修行历程也是这样实践,在他的传记里说,他十七岁时就立志出家,常写“生死大事”四字置于案头。后来果然出家,精进不已,参加了五次禅期,竟然不知道隔壁僧人的姓名。他住在云栖山时,因环山四十里被虎患所苦,他发起慈悲心,依危壁而坐,绝食七天,诵经施食,老虎遂为之绝迹。有一年闹旱灾,附近的村民来请他祈雨,他说:“我只知道念佛,没有什么法术呀!”后来村民坚请,不肯离去,莲池大师不得已拿起木鱼走出寺门,一边敲木鱼一边念佛,传记上说他“循因念佛,时雨如注,如足所及”,光是一句佛号,走到哪里雨就下到哪里,也可见到念佛的不可思议了。

莲池大师如“纯钢铸就”的念佛令人感动,也让我们进而体会到,不只是修行如此,在生活里,我们也应该以单纯为依归。复杂忙乱的生活虽然已成为现代人的正常现象,可是这复杂忙乱,会使我们遮掩了心智的澄明,使我们无暇静思,使我们忘却了“生死大事”,使我们漂浮流浪不知所终,想来真是“汗颜悚骨,而惕于中矣!”

《红尘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