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藏去

小小的年纪,告别了父母,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去,本应该是很伤心的。妈妈到火车站送我的时候,险些哭了。但我心中充满了快乐,到西部去,到高原去,真是一次空前的冒险啊!

从北京坐上火车,一直向西向西。窗外的景色,由密集的村落演变成空旷的荒野。气候越来越干燥,人烟越来越稀少,绿色逐渐被荒凉的戈壁滩所代替。三天三夜之后,我们这群女孩子到达了新疆的乌鲁木齐。在这里要进行最后的体检,才能决定谁可以到海拔五千米以上的西藏去。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但这次医生说我的小便化验不正常,要是过几天复查还不合格的话,就要把我退回北京。

这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我的探险还没有开始,难道就要这么狼狈地打道回府啦?

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

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同我最要好的女孩子身上。

我悄悄地把她扯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对着她的耳朵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好朋友啊?”

她说:“当然是啦。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我说:“既然是好朋友,我向你借一样东西,你一定是借的啦?”

她一扭头嚷起来:“什么东西呀?咱们的东西都是统一发的,我有的,你都有啊!”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说:“干吗这么大声?是不是太小气不想借给我?实话说吧,我跟你借的这样东西,对你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但对我的好处就大了!”

她说:“那是什么宝贝呀?”

我说:“是尿啊!”

我把我的打算告诉她,复查的时候把她的尿当成我的标本送上去。她刚开始吓了一跳,然后,很犹豫地说:“这不是骗人吗?”我说:“要是我复查不合格,到不了西藏,被退回北京,我们俩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更甭提做朋友了。”她想了想,答应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复查的那一天,没想到是通知我一个人单独到医院的检查科去。在卫生间里,我拈着盛标本的小瓶子,急得直掉泪。我真想到水龙头那儿,接一点自来水送上去,或者干脆把眼泪送上去化验,那就绝对没问题了。可是,我不敢。你想啊,化验员用的是显微镜,还不一下子就发现我的花招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标本”交上去了。

等待结果的日子,我和我的好朋友都充满了悲哀,以为我们必定分手了。

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次的化验结果完全正常。

我终于和我的好朋友一道,踏上了遥远的奔赴西藏的道路。

我们告别了乌鲁木齐,在广阔的戈壁滩与高原上坐了整整十二天的汽车,到达了白雪皑皑的世界屋脊。我在那里待了十年。

后来,我把这一段有惊无险的遭遇和我的计谋,讲给一位老医生听,口气中充满了得意。没想到,他皱着眉说:“幸好你本身的体检合格了。要知道,西藏高原缺氧,氧气只有海平面的一半。要是你的小便有问题,就说明你的肾脏有问题;要是你的肾脏真的有病,又用别人的标本蒙混过关,那是很危险的。”

我承认他的话很对,但也仍旧很佩服当年那两个十几岁的少女,我们为了友谊和理想,真是很勇敢呢!而且不服气地想,西藏人的肾脏,就个个都是铁打的了?我在高原见过不少肾脏有病的人,活得也很快乐啊!

《雪线上的蛋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