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花记

来美不久,考上了驾照,买了一辆心仪的车,心像飞一样飘起来。呼上几个朋友,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心情。我们一行人,今天是:春风得意乘宝马,一日尽访洛城花。

洛城是个花城,因为气候温暖,土地肥沃,特好养花,几乎家家养花,每个超市都有卖花的专柜。因属亚热带,花的种类繁多,花期特长,四季不断,玫瑰、百合、兰花、海棠、波斯菊、绣球花……最有代表性的是九重葛、夹竹桃和扶桑。九重葛又叫宝巾花,是一种多年生半攀缘植物,开着铃铛一样的花,颜色有红色、粉色、白色和橙色,常常倚篱而生或缘树而长,四季常青,多年不败,花开得密不透风,如树如墙,远看红墙玉树,云蒸霞蔚。记得在上海时,好像见过这种花,常常在某个人家的墙上探出头来,像红杏出墙,羞羞答答。这里的九重葛得天独厚,恣意生长,狂野泼辣,花瓣密密匝匝,若彩云压境。夹竹桃因为耐旱和光照强烈,也是开得繁花万朵,如痴如醉。扶桑花常常作为天然的围墙和篱笆,常年有巴掌大的花朵四季不断。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玫瑰,在美国,英国后裔很多,英国人爱玫瑰,也把这种嗜好带到了美国。加州的玫瑰又特殊,它们不分季节,一年四季都盛开着,种类繁多。大家不约而同地喜欢把大朵的玫瑰种在窗前,玫瑰花枝摇曳,如玉人移步,香飘满屋。把攀缘玫瑰种在院门或篱笆上,攀缘玫瑰在篱笆上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把玫瑰树种在进门的道路两旁,玫瑰树多是各种颜色嫁接后的玫瑰,一棵树上可有几种花色,恰如夹道欢迎的队伍,使人感觉到家的温暖。

刚来美国不久,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洛杉矶虽然是大都市,但没有高大的建筑,除了市中心极少的高楼,民居都是单层或复式别墅式样,每家都有前后院,家家都不设院墙,窗户很大,窗帘大开,每户都种一些花草树木权作院墙,花树掩映,颇有风情。

有的主人喜欢低矮的花草,如三叶锦、波斯菊、草海棠、太阳花。各种颜色排列有序,锦缎、流霞一般环绕线条分明的木屋。有的人家专门养有香味的花,如迭迭香、薄荷花、茉莉、木香,沿着院中的小径和篱笆种植,一年四季,花满架,香满径;有的只种攀援类,蔷薇、牵牛花、披荔等,藤牵花绕,疏篱掩映,别有洞天。富豪人家甚至大片大片地种同一种花,取名玫瑰园、兰花岗、茉莉别墅等。有一户居然种了数百亩的茶花,花季里,繁花满树,落红满地,很是凄艳。

乔木的花树,我能叫出名字的是紫薇、捷克阮迪、粉雾等,捷克阮迪开在春末,紫薇开在夏季,粉雾从秋到冬,捷克阮迪树一般种在路两边,枝条舒展,稠密的花朵遮天蔽日,形成一条紫色的花荫隧道,美得如诗如画,这时,如果从飞机上看洛杉矶市,会看到一片片、一堆堆的紫云,那就是捷克阮迪树。

粉雾满身是刺,高大参天,如中国广州的木棉树,树冠很大,花朵形状、大小都像百合,多是粉红色,花季里如云似雾,所以芳名“粉雾”。

听说5 号州际公路有百里花道。我们疾驶而去,真是的,一百多里全是碧桃花,红的、白的、粉的,一人多高,浓密茁壮,看不到叶,全是花,蔚为壮观,让人目不暇接。花是植物的爱情,爱能如此,无怨无悔。

沿此道而驶,翻过山就到了羚羊谷,这里是我们今天看花的最后一站。刚一翻过山,一片谷地展现在眼前,星星点点的野花陆续出现,后来一片片,再后来,遍地皆是野花。这就是著名的加州州花——野罂粟。它是一年生草本植物,繁殖力极强,喜温而又耐旱,加州有的是无人的旷地,野罂粟便在这里无拘无束地开起来。这花大如酒杯,颜色金黄,特点是花瓣极薄,好像一吹即破,颜色极艳,艳得像镀了金一样。样子极娇,它的花瓣是高高地开在花茎上,花茎又细又长,花朵大而单薄,在微风的摇曳中,显得楚楚可怜,仪态万千,像亭亭的舞女旋转的裙,像斟满酒的夜光杯。记得朱自清把荷叶比作舞女的裙。

但这里的舞女不像朱自清笔下舞女那样清纯雅致,这里是醉着的舞女,她们舞着、跳着、唱着,端着的杯子里盛满金色的诱惑。她们唱的不是梵婀铃的清音,而是狂野的摇滚,充满了欲望,让人想起大块的黄金、大把的美女、大好的锦绣前程。绵延几十公里的野罂粟,没有一棵乔木,也没有一棵灌木,所有的空地都被它们占满了,从天开到地,从地开到天,花山、花海、花天、花地,怎样形容都不过分。

花开到这样,真是尽情尽兴。

看花如此,也了无遗憾了。

《天外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