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爱才心安理得

人,首先要出于自爱,不自爱就完蛋了,任何环境之下,自爱的人总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再加上自身的努力,还不成功,天就没眼了。世上的人,将永远互相残杀下去,这个几千几万年的人类劣根性,不是一朝一夕可改的,也不是我们能够一手纠正的。要求世界和平,只要自爱就心安理得。

零食大王

有时也不必花那么多钱,烤些面包,滴几滴松露菌浸的油,是最佳零食之一,不然回头去,吃陈皮梅和加应子,一乐也。(蔡澜语录)

从小喜欢零食,自称零食大王。

零食之中,有两个主角:陈皮梅和加应子。包在一张蓝色或褐色的蜡纸之中,从前常被蜜饯浸湿,变成一塌糊涂。后来改进,先裹一层透明塑料。这些零食一干了就不好吃,一定是湿沥沥地,所以粤人亦称之为干湿货,亦称凉果。

当然也有雪花梅、咸柑橘、柠汁姜、咸黄皮、飞机榄等等。杏脯制成后叫蟠桃果,装进一盒画着天女散花的小纸盒中,叫“百花魁”。澳门制造,数十年来设计不改动,让人怀旧一番。

腌制的仁稔,味道最为独特,但有季节性,非长年可食。“九龙酱园”把仁稔一瓶瓶浸着,可当零食,也能蒸肉,每年必去买一两瓶来吃。

很多蜜饯用内地货充市,卖得非常便宜,但到底吃了不安心,还是到“陈意斋”、“八珍”等老字号去购买,质量较为可靠。

另一主角为话梅,价钱天渊之别,最贵的在“么凤”有售,从前已卖到十块港币一粒,黄永玉先生千金黑妞看过我的介绍后去买,觉得一点儿也不好吃,把我骂了一顿,当今每两要卖八十大洋,一两大的五粒,小的六粒罢了。

至于腌柠檬,还是永吉街的“柠檬大王”最佳,当今有很多冒牌货,都是学了他们用黄色纸皮袋装着,质量差得远,千万要注意。

怀念的是昔日看电影的零食,戏院前总有一档卖皮蛋甜姜、焗鸡翼和酸萝卜。我必买的是猪肝,用红色染料卤得干瘪瘪的,小贩用把芒果形的尖刀,一片片切得很薄,再点些辣椒酱和黄芥末,包成一包,一边看戏一边吃。

在台湾生活的年代,看电影之前也到西门町的“老天禄”,或在“日新戏院”前买一包卤鸭舌,另买一瓶难喝到极点的绍兴酒,在黑暗中大吃大喝,差点儿把刚认识的女友吓跑。

当今已多在家里看影碟了,酸枝椅旁有个木架子,充满零食,用法国制的橡皮圈密封玻璃瓶装着,不怕漏气。当中必有花生,在旺角太子道中的“恒新花生凉果”购入,此店的甜花生天天现炒,非常出色,不可错过。

至于红、黑瓜子,是不宜看电影时吃,我学不会上海姑娘的不看也能啃的本事,甚至白瓜子也往嘴里送,吃得满身碎片,但剥好的瓜子没有情趣,也非我所喜。

果仁之中,松子最为高级。开心果从前珍贵,当今大量种植,也不稀奇,而且劣质居多。腰果也便宜了,最好吃的是泰国冬荫功味的,中央还有抽干的柠檬叶拌着,味道十足,在九龙城启德道的“昌泰杂货店”有得卖。

无味的果仁,有点儿寡,配甜的零食好了。选择有中东的蜜枣和无花果干,有家叫“亚里峇峇”的店出售,在高级超市中也能找到。有种杂果,果仁之中掺着葡萄干,甜柠檬片的也不错。夏威夷果能接受,杏仁就觉得太硬了。

杏仁只能吃澳门的杏仁饼,他们那边还有一种叫猪油膏的零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的确美味。蛋卷的话,还是香港的“德成号”出色,但产量有限,过年过节要一早预订,否则到门市部也买不到。

糖果类,在我心目中并非零食,最不爱什么草莓味、柠檬味的,其实一点果汁也不加,只是人工模仿出来的味觉。我能吃的,只有苏格兰的牌子“Mrs.Bridges”,分“Buttermint Softies”和“Golden Humbugs”,带浓郁的奶油味和淡淡的薄荷香。

朱古力可称得上是零食了吧?可是我并非专家,又不喜强烈爱好者的黑朱古力,一味选带有牛奶的。有些友人花一生去研究,对于我,“COVA”三角形长条金纸包装的,已很满足了,当然北海道的生朱古力也吃得过。

喝了中药,那么苦,总得吃一点甜零食,不然对不起自己。试过多种,结果发现的是山楂饼最佳,喝一口吃一片才抵得住。而山楂片之中,“向阳花”牌的最佳。

一般人看足球,总爱吃薯仔片,这是我认为糟糕透顶的零食,油腻腻的,吃得喉咙生疮,最低级。要吃什么片的话,还是虾片。

最好的虾片,是印度尼西亚制造的“NY.SIOK”产品,不过到底售价便宜,用的粉多过虾,炸胀了虽然味道不错,吃起来还是有“空虚”的感觉。日本“坂南总本铺”每一口都像充满了虾肉,是最高级的。

我们到底是食肉兽,零食如果全是植物性,就觉得口寡,所以我做的饭焦,淋了糖浆,再喷上肉松,吃起来满足感就多了。

较豪华奢侈的零食,当然是伊朗产的鱼子酱,其他地方的用盐都太多,不如把马友咸鱼煎来吃。希腊小岛出产的乌鱼子,用蜡封住,给法国“La Maison Fauchon”食品店包卖,是吃得过的。

有时也不必花那么多钱,烤些面包,滴几滴松露菌浸的油,是最佳零食之一,不然回头去,吃陈皮梅和加应子,一乐也。

飞行等级

说什么,也是商务物有所值,但物有所值这句话,是昂贵的,当今的旅行费,绝不便宜。(蔡澜语录)

当今世界上的航空公司,座位大致分三种:头等、商务和经济。

以最新资料,用香港往返飞伦敦为例,价格如次:

国泰航空的价格是:头等舱为九万港币,加燃油附加费四千多,等于九万五。商务舱是四万一,加四千三百九十二。经济六千五百八十,加三千四百八十。

更贵的是英航,头等要九万九,加七千。

大致来说,一张头等可买两张商务,一张商务可以买四张经济,而一张头等是九张经济的价钱了。

当然,你可以拿积分来换取机票,但机会难如登天。聪明的消费者会先买一张经济或商务,再以积分去争取更高的等级,可能性较大。

花那么多钱去坐头等,不如忍它一忍,乘经济,省下那几万块去购物,多好?这也是一种想法,但你的钱多到花不完时,就不会去打这个主意。

而商务舱多数是公司出钱让人旅行的,也不计较多少了。

航空公司的算盘打得比你响,他们发现,经济舱的收益只占总收入的五至六成,而商务的已有三成以上,头等只能不到十个巴仙,所以有些短程的航线,干脆取消了头等,只有商务和经济。

但是,近来的贫富悬殊已有强烈的对比,有钱的更有钱,所以那些产油国,和经济起飞的亚洲国家,都增多了头等的座位,有些还以套房、浴室等服务招徕,收益会达到十五个巴仙左右,就拼命从这方面动脑筋,可怜的美国航空业望尘莫及,生意都被抢走了。

生活质量的提高,商务舱已是抢手货,不管是否公费,大家一坐过之后,已不能退步去坐经济舱了,自掏腰包,也非商务不可,有些航线,已是一半商务一半经济了,更夸张的,是整架飞机,只有商务的趋势。

人往高处,乘商务的,心中也一直想要坐头等,头等那么好吗?值得吗?

可以把座椅当床平卧,是最大的特点,但这种服务,多数的商务舱已能做到。

吃得好,喝得佳吗?也不是,所谓的香槟,皆非第一流的,鱼子酱更是咸得要死。坐欧洲的航空公司,头等还有一点头等味道,亚洲的,有钱人通街都是,不当你是贵客。头等,只能遇到一些不肯退休的空中服务员,反正不会被炒鱿鱼,也带狗眼看人低的眼光了。

说什么,也是商务物有所值,但物有所值这句话,是昂贵的,当今的旅行费,绝不便宜。

经济舱

自从那一程,我立志赚钱,一定要让自己在旅程中过得好一点。各位不想坐经济位,也只有和我一样,往钱看了。(蔡澜语录)

的确差。第一,座位狭窄得不得了,尤其对脚长的人来说。如果旁边遇到一个胖子,那更糟更受罪,他会拼命把手臂伸过来侵占你的地盘,如果是一个酗酒的,更令你受不了,而且是十多个钟头的受不了。

不过,喜欢旅行的人,最初谁没有经过坐经济舱的阶段呢?有得出国,已是幸福,哪管什么舒不舒服?那种兴奋的心情,已经盖过一切的辛苦,年轻的我,只要闻到飞机的汽油味,快乐得很。

当年商务舱还没设立,飞机只有头等和二等,前者当然不够资格乘坐,后者是唯一的选择。

一登机,即刻看有没有其他的空位,如果能够找到旁边无人的,已经可以把蜷曲的身体舒畅一下,把脚架了过去。要是碰上后几排没人,更像中了彩票,飞机一上天空,马上霸占。那时候的手柄还可以拉起,有了三个空位,就能当床,舒舒服服睡它一觉。

全机满座,那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随遇而安吧!幸运时,旁边坐着一个和你一样喜欢旅行的女子,和你一路分享她的趣事;倒霉时的丑女,喋喋不休,但也好在是异性;如果是一个永远话说不完的男人,更讨厌。

吃的当然是吞不下去的东西,最初旅行的经验,已告诉我千万别去期望。教训自己一定要带食物,我的随身行李总是大包小包,尽量是一些零食和当地美味,像叉烧、糯米鸡、Nasi Lemak之类。杯面更是不可少,这习惯到现在乘坐商务或头等,都是不变。

酒是最好的镇静剂和安眠药,也不求机上免费的供应,自带一瓶甜的,像Bailey或砵酒;另来一瓶烈的,白兰地、威士忌皆宜,喝到昏昏欲睡,醒来又把前者当甜品。总之无醉不欢,已经到达目的地。

看电影是最大的乐趣,当今的经济舱,前座的椅背是已有银幕,一部看完又一部,电影看完再看电视剧、纪录片、新闻,什么都看,看到眼皮重如石头为止。

阅读更佳,最好是金庸小说,亦舒也好,但要多带几本。励志书最能催眠,哲学、宗教的也有同样功能。

但经济舱对我来讲始终是一个噩梦,尤其想到当年由新加坡夜航到淡米尔那一程。当地禁酒,整架机的印度乘客拼了老命大喝,洗手间充满酒后秽物。想睡,盖的被有一阵难闻的味道。自从那一程,我立志赚钱,一定要让自己在旅程中过得好一点。如果各位不想坐经济位,也只有和我一样,往“钱”看了。

运动鞋

自己穿完一两次,就去换一对新的,把老的送给了母亲,强迫她穿,说这走起路来脚才不会坏,尤其在旅行时,不穿运动鞋不可。(蔡澜语录)

运动鞋,广东人叫为波鞋,是当今男女老幼必备的。名牌子和各种设计出完再出,报纸杂志上充满了运动鞋的广告。

从前较为简单,学生穿的,是一双单薄又原始的布鞋,通常是白色的,所以粤语也叫为白饭鱼。白饭鱼脏了,就拿去水洗,洗久了还是那么黑,便加白色颜料去粉刷,有时粉涂得多了,就像老太婆的化妆,一块块剥脱下来。

生活水平的提高,聪明的商人开始做高级运动鞋,底愈垫愈高了,矮仔大为高兴,今后穿的都是波鞋。

料子也愈来愈高级,什么真牛皮都派上用场,不管是多重。这还不止,在设计上大花脑筋,任何颜色都有,有些还会在黑暗中发光。最后加上LV二字,或者暗藏着一个H,就能卖出天价来。

别以为年轻人不知,有些简直是专家,不管这双鞋多少钱,他也认为那绝对是物有所值。一看到别人穿便宜一点的,即刻嗤之以鼻。

因此,运动鞋专卖店开个不亦乐乎,有些设计还加了弹簧,说穿了就会像羚羊那么跳跃,信不信由你。

这加那加,这双运动鞋已经愈来愈大,愈来愈重,有点儿像荷兰人的木屐,更似米老鼠的鞋子了。

自己穿完一两次,就去换一对新的,把老的送给了母亲,强迫她穿,说这走起路来脚才不会坏,尤其在旅行时,不穿运动鞋不可。

在机场,老人家穿得辛苦,也得强忍。终于有时间坐下,脱了千斤担,揉着脚那副痛苦的样子,我看到了,很想把她们的子女送去德国集中营。

痛快

埋单,也便宜得令人发笑,这一顿吃得痛快,是大家的评语。(蔡澜语录)

二楼有家叫“栢记”的,专为客人做自己买来的海鲜,主掌柜档的是一位女子,身材高,长得清清秀秀,人家都叫她为高妹。

“怎么做?”她问。

“全部清蒸。”这是朋友标准的答案。

那么多的虾一下子吃光,清甜得要命,不是饲养的就能够有这种味道。皇帝鱲上桌,朋友试了大赞,说意想不到。名贵的红斑跟着,但给便宜得多的皇帝鱲比了下来。

三尾黄脚鱲一人只够吃几口,朋友最高的纪录,是一人连吃十一条。

石松煲汤,清甜无比。

迷你象拔蚌用蒜茸和粉丝来煮,肉一点儿也不老。还有一些比东风螺还小只的细螺送酒,也不错。

以为买了那么多鱼已够吃,原来胃还有空间,我就到“栢记”的档口看看。哈哈,给我发现了找不到的杂鱼仔油惑,用豆酱和梅酱蒸了,一大盆上桌,有二十几尾。朋友吃完说比起名贵的大鱼,有过之而无不及。

朋友的太太一路不出声,只是埋头大吃,本来要留她爱吃的鱼头给她,但朋友担心她大病初愈,不小心的话鲠到骨头,只是拆下鱼的面珠灯给她享用。

又用豉椒炒了一碟大蚬,再加上一大碟海鲜炒伊面,才肯罢休。

埋单,也便宜得令人发笑,这一顿吃得痛快,是大家的评语。

“栢记”只做晚上生意,从六点到深夜,要去最好先订座,如果七八点才光顾,就先请店里把鱼替你买妥。电话:2555-2984,说找高妹好了。

怪现象

我最不明白的一点,是男人为什么办完事后才洗手?应该两次,事先洗,事后洗才对呀。更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世上洗手间,男女的面积大小相同。(蔡澜语录)

这篇东西也许女读者有兴趣,因为所讲的都是女性没有机会看过的事。

有什么那么稀奇,女人不知道?有,那就是男人的公众洗手间。

除了一格格蹲厕或坐厕之外,另有兜兜。有时是一排过,可以站七八个人的,有时是一个个的,大大小小。各地都不同,一样的,是在最左或最右有个特别矮小的,那是儿童专用。

男人小解,有各种姿势,和女人最大不同,是一个站,一个蹲或坐。所谓姿势,是有些脱了裤子,有些只是拉开拉链。

更奇异的,是有的用一只手,有的用双手。手持法亦异,有些手背向外,有些向内。指数也不一样,有些双指,有些十指齐来,共同点是事后不停摔动,有的左右,有的上下。

最普通的现象,是如果有八个兜,男人多数用第一个;而接着走进来的,会用第八个。总之,是大家站得远远的,绝不亲近,除非你对那方面的有兴趣。不过如果有人远的不用,而站在你旁边的话,另一个人就急忙完事走开。

万一那一排都挤满了人,那就避免不了看到对方的东西。你会发现,不是所有男人的都像四级片主角那么伟大,自尊心也就强了许多。

还有一个奇观,那就是有人连手都不用,拉出来后挂在裤裆上,双手叉腰,口吹着哨,就那么小解起来。

我最不明白的一点,是男人为什么办完事后才洗手?应该两次,事先洗,事后洗才对呀。更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世上洗手间,男女的面积大小相同。到底是男的快,女的慢呀,为什么不是女大男小呢?

也谈筛乃

筛乃除了天生,传统占一大部分,文化也有关,苏州女子的每一句话,都是以请求对方同意开始,连骂人也一样,就是无比地筛乃了。(蔡澜语录)

看蒋芸写“筛乃”,有感。虽说这两个字是闽南语,但听福建人交谈,没用过,应该是台湾本省话中独有的字眼。

正如蒋芸所说,有撒娇、放电的意思。这一招台湾女子用得绝了,是天生的,模仿不来。六七十年代香港男人到了台湾,都被迷倒,因为香港女子不懂这一套,可能是遗传因子不存在。

也不是个个台湾女人都行,基本条件是面目姣好,来一个吕秀莲,一百辈子也筛乃不出。阿扁在狱中的惩罚,远远不及吕秀莲在他身边的唠叨。

林青霞、林志玲和胡茵梦筛乃起来,才能成立。印象中筛乃起来最厉害的,还是陆小芬,她不只在眼神、眉目、举止之中都充满了女人味,说起话来,更是不经意地筛乃。当年,她来香港拍戏,初次见面就向我说:“蔡扬名导演叫我找你,说要请你照顾我。”

“怎么个照顾法?”我问。

她瞪大了眼睛,天真无邪地:“当然里里外外,都得照顾呀。”

换一个男人,可能把持不住,我只是非常欣赏,止乎礼,至今还是好朋友。她的筛乃,可能是蒋芸所说的:对长者安慰式的。

筛乃除了天生,传统占一大部分,文化也有关,苏州女子的每一句话,都是以请求对方同意开始,连骂人也一样,就是无比地筛乃了。

旅行伴侣

看了电视剧而找原著来读的不乏其人,相反就寥寥无几。到底,电视剧给我们的是固定的形象,失去了看书的幻想力。(蔡澜语录)

长途旅行之前,我会预先把好几部还没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放进iPad之中,到了酒店,睡不着,拿来慢慢欣赏。但看电影电视会厌,读书则没这问题,旅行的最佳伴侣,还是重看又重看的金庸小说。

最近常上微博,最多人聊起的是小说中的各位主角。发问的都是年轻人,可见查先生的作品仍有很大的影响力,也知道大家除了电视之外,还是看书的。

最常提到,又最笨的问题为:杨过怎么剃胡子的?请代问金庸先生请教。

哈哈。他只是独臂,又不是双手皆失,也就不答。

也有很高智慧的,探讨人物的内心深处,我一一回复了,从中选出几位,请他们为了当“护法”,挡掉一些脑残的恶言秽语。

看金庸小说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语言,他们有各自喜欢的作品,喜爱的角色也人人不同,大家欣赏的角度有别,但讨论起来不会面红耳赤,更没有像拥护偶像一般的争吵。

从大家的言论之中,也可以觉察看小说与看电视剧有很大的分别,高低一下子分辨得出。

看了电视剧而找原著来读的不乏其人,相反就寥寥无几。到底,电视剧给我们的是固定的形象,失去了看书的幻想力。

东方的电影电视,编导的知识水平和制作费与西方有很大的距离,但愿有那么一天,能够出现像《魔戒》一样的特技水平,那么旅行时才把书放下,在iPad上一集又一集地追看。

到时,又是不休不眠,回到盖着被单,照着电筒,初看金庸小说时的年代。

网上交友

骗人或被骗,网络没有错,错在你自己很蠢罢了。(蔡澜语录)

微博网友时常问到关于网恋的问题,担心网恋不真实、不可靠。

其实,通过网络服务找寻对象,和在街上、餐厅或酒吧认识的并没有分别呀。

最初,大家寂寞,在聊天软件上加入异性网友,天南地北聊一个不停。说得投机,便相约见面,一段感情便酝酿了起来。

但失败的例子居多,见了面之后,最常见的反应是:“天哪,这个人怎么那么丑,和照片上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啦,在网上刊出的照片,选的是最好的一面,就连我们在杂志上看到的明星艺人,真人一见,大倒其胃的也居多。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加上新闻报道的骗子如何在网上骗财骗色,更令人对网恋失去信心。

现在有了微博最好,看到照片被吸引,可先将对方关注,每天看他们的发表的短文,从中了解大家的个性。

觉得有趣,也可以说出一些自己的观点,如果对方也同意,便一步一步发展,到互相发出私信,交换手机,相约见面,最后成为情侣的例子也有。

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真面目示众又如何?相貌是父母赐予,不应为讨好别人而改变。如果不够自信,就努力看书,增加自己的内涵,多写精彩的文章,日子久了,就会有人欣赏。

每次有人问我,赞不赞成在网上交友,我都回答:这和我们小时在杂志上,登个征友,互相通信的情形,有什么不同?

骗人或被骗,网络没有错,错在你自己很蠢罢了。

《骗经》

故事中的尔虞我诈固已无甚稀奇,能吸引人看下去,全凭作者讲述的能力。(蔡澜语录)

最近新闻看到的少女被骗,做出“车震”行为,滑稽得很,官方也拍了如何不受骗的宣传片。

想起明朝有一本书,张应俞所写,大概少人看过,叫《骗经》。

《骗经》原名《江湖奇闻——杜骗新书》,共四卷,分二十四类,如“脱剥骗”、“引赌骗”、“引嫖骗”,共八十四则关于骗人的故事,书中所写,皆由作者亲自搜集得来,全部是真人真事。

这本书文字浅白,比《聊斋志异》更易读,情节也既有香艳,亦具诙谐,总之是娱乐十足。

故事中的尔虞我诈固已无甚稀奇,能吸引人看下去,全凭作者讲述的能力。

作者张应俞最爱赌博,结果一如天下赌徒,被人骗得一清二白,连妻子也被人抢走,于是下定决心,搜罗天下骗人之技,再加油添醋,写得绘影绘声,希望借此警醒世人。书一出版,便被人抢购一空。骗子被他揭穿了手段,打破饭碗,便联合起来找他晦气,将他杀了埋尸荒野,《骗经》从此绝迹。很多年后,有人找到孤本,传于世,成为畅销书。

其实,关于作者的故事,也是骗人的。这本书可以在网上找到,一看着迷,想买一册纸本书回来拿着看,找遍内地和香港的书店也寻不到。

各位有兴趣,可以登上一个名为“维基文库”的网站,再在网中找到书名,便可找到。

暖气

这是老年人的话,年轻人经济能力不强,但身子好,抱着对方睡觉不必暖气。(蔡澜语录)

前几天去了日本,虽然未入严冬,但已冷得要命,想起下个月要去韩国,更是心寒。

中国人那么怕冷吗?不,不。在外国人看来,我们在冬天也不开暖气,真是一个不怕冷的民族!

我们的冬天愈来愈短,大家就不在中央空调上花本钱,才那么几天,忍忍算了,那么一忍,就忍了几十年。

御寒工具,最多是在衣着上下工夫,做塑料花的年代,男人清一色地穿蓝棉袄,女人都着太空褛。

经济起飞,就穿起所谓的羽绒来了。虽然名为羽绒,哪有什么绒?绒是鹅颈项的毛,哪来那么多鹅颈?鸡毛罢了。万一买到一件没有良心的制造厂产品,用的是什么毛,更不堪想象。

我这种经常旅行的人,在寒衣上是不惜工本的。只要身材不变,一件上等衣服可以穿上几十年,再贵也值得。

首先要一件优质毛线衣,茄士咩最好。储蓄够的话,再备件利马的驼羊毛绒的,那是被国际许可的毛线衣,再加上一条同料子的围巾,穿起来全身热得发滚。

这是老年人的话,年轻人经济能力不强,但身子好,抱着对方睡觉不必暖气。可惜根据调查,香港人做爱的次数很少,大家都在拼命赚钱。投诉的多是女性,抱怨冬夜太冷,独自难眠,其实不一定要找男人,靠电器也行。别想歪,我说的是一张电被。

放大

从前我们拍照片用菲林,冲洗后放进蜡纸的长筒,一条条叠起。拍得多,变成一包包,一箱箱。放大了印的照片,更是要找地方收藏也不容易。(蔡澜语录)

从前我们拍照片用菲林,冲洗后放进蜡纸的长筒,一条条叠起。拍得多,变成一包包,一箱箱。放大了印的照片,更是要找地方收藏也不容易。

当今数码相机可好了,存入记忆卡中,储进计算机后又能翻用。不必考虑菲林的价钱,大家更无忌惮地乱拍了。

加上手机,又流行起Facebook、Twitter和微博,男男女女都成为摄影大师,有的更自认为老饕,见到食物,都举起iPhone来和别人分享。

有时看到一些网友的“大作”,实在不敢领教,拍出来的照片,比我当今写稿的用纸还要平坦。为什么不肯注意最基本的光与影呢?

“什么叫光与影?”小朋友问。

“像素描一样,画一个石膏做的球,一边亮,一边暗,就显得出这个球是圆的。”我简单地说,“一定要有一个光源才行。”

“但是现在室内点灯,几盏灯下面,哪来的光源?”

“那么看古时候的西洋画好了,当年除了阳光和蜡烛,就没有光源了。”我耐心地解释。

才不管你那么多了,举起手机来就拍,小朋友问的是:“用什么最新型的,如果要成为大师的话?买架莱卡行不行?”

“成为大师,必须开展览会,开展览会,得把照片放大,挂在墙上供人欣赏。你拍的照片,有没有放大过?”

“在交友网上发一发罢了,放大来干什么?”他们反问。

不得不说粗口:“用莱卡拍,重要是镜头好,一张老虎的照片,放大了几百倍,每根毛发都清清楚楚。你不放大,用什么相机都行。”

送老友

这次伤寒,有人教我将一杯威士忌和柠檬一同煲来喝,我听了半信半疑。但威士忌,吾爱也,便如法炮制,心急,一开炉便用猛火,酒精受热燃烧,冒出一个大火球,吓出一身冷汗,药未服,已将老友吓跑了。(蔡澜语录)

伤风感冒是老友,一年总会来访一两次,每回都得盘桓数日到十多天,才肯离去。

虽说小病是福,但这位老友住久了,影响日常工作,不得不出良方,将他早日送走。如果是一早发现,从前吃个什么银翘解毒片就能医治,当今的老友已百毒不侵,得想其他方法了。

我一下子就来重药,吃最强的美国Vicks厂做的深水炸弹,白天的是红色,晚上绿色,各两粒,像治牛羊的药那么大,很难吞,也勉强吃了,才能对付。

这回因拍摄节目,不能躺下,Vicks厂的灵方也不管用了,只有去求医。当然开的是抗生素,吃了一个疗程,也没治好,第二个疗程才有点儿见效。

后悔没有要求医生打针,好像当今感冒已不流行这玩意儿,没人肯给你打针,我还是守旧得以为打针才有用。

朋友相信“幸福伤风素”,但此药对我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听到有人说煮滚可乐,加大量柠檬你就治好,更觉得是天方夜谭。

大概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方吧。最传统的是一碗姜汤,到街市去买一块老姜,去皮切片,放进沸水中煮,三碗水煮成一碗汤,喝时下一汤匙黄糖拌匀即可,我小时也试过,长大就当成甜品吃了。

其实伤风,是人已疲倦,教你休息了吧,也是这位老友的好意。

这次伤寒,有人教我将一杯威士忌和柠檬一同煲来喝,我听了半信半疑。但威士忌,吾爱也,便如法炮制,心急,一开炉便用猛火,酒精受热燃烧,冒出一个大火球,吓出一身冷汗,药未服,已将老友吓跑了。

栗子摊

木头车又回来了,光顾的人更多,我看在眼里,心中温暖,想起这么大的一个香港,也不能让这些小贩维持这优良的传统,又生起气来,忘记买栗子了。(蔡澜语录)

经过尖沙咀的厚福街,看不到那对夫妇的炒栗子档,若有所失。

栗子档带来种种回忆。我在外国撞见的,都是在栗子上割了一刀,然后放在炭上烤至熟为止,固然好吃,但栗子熟不透,有些地方还是很硬,看了直摇头。

外国朋友不以为然,问说那么你们怎么做?我回答用沙粒来炒,对方听了都以为是天方夜谭。夏虫不可语冰,我也不辩论了。

我们的栗子档,手法高超的,炒完还加场表演,拿出一粒,大力往地上一摔,栗子便放射性地爆开,像一朵怒放的花朵。

经营栗子档的,多数是年老的夫妇,男的负责炒,女的包装和收钱,数十年来的默契,彼此已不必用语言沟通。

客人来到,要买多少,丈夫打开木桶,木桶中有棉被般的装置保暖,用个小铁铲,一铲就知斤两地装进纸筒中,然后由妻子与客人交易。

从中午开始摆档,至深夜收炉,两人说话不过数句,但客人都感觉到他们的恩爱,年轻情侣结伴来到车前,买一包分享,男的为女的剥壳,喂入口中,摊主看在眼里,也仿佛回到自己几十年前那段温馨的日子。

有次经过一档,正想停步买些回味,却看到夫妇推着木头车狼狈逃跑,原来是小贩管理队前来抓人。排队买栗子的客人,纷纷向管理队喝倒彩,看到群情汹涌,做官的也只有灰头土脸地撤退。

木头车又回来了,光顾的人更多,我看在眼里,心中温暖,想起这么大的一个香港,也不能让这些小贩维持这优良的传统,又生起气来,忘记了买栗子了。

花名

饭饭什么都不用吃,但不可没饭,在台湾拍外景时,一人要吃三四个便当才够。到了日本,米饭最香,吃个不停。(蔡澜语录)

我们这一组人,混熟了,大家都有一个花名,除了导演较为威严,大家不敢为他取之外。主持姚佳雯,取前面两个字,以粤语发音,为“油鸡”。另一位颜子菲,大家都叫她“银子飞”。摄影师精灵,叫“古惑仔”,录音师皮肤黝黑,叫“印度人”。副导演无饭不欢,本来应该叫“饭桶”的,但他样子可爱,就称为“饭饭”。

饭饭什么都不用吃,但不可没饭,在台湾拍外景时,一人要吃三四个便当才够。到了日本,米饭最香,吃个不停。大家坐下来吃一餐,也要半个小时左右吧,又吃饭又夹餸,时间花多一点,但是饭饭除了饭之外,什么都不吃,三十分钟时间,就是猛吞白饭,人家说什么也不理你。

在韩国,早餐预备在二十楼的商务套房那一层。自助餐,什么面包皆齐全,就是没有白饭,他吃不饱,肚子咕咕作响。

看他辛苦,翌日改在一楼普通客人的早餐地点,有面包有饭,给他盛了一大碗,足足有一般三碗的分量,他一下子扫光,伸出碗来,又添了两回,补前一天的不足。

韩国米,不逊日本的,大粒又香,本来不应该让他饿坏的,偏偏是抵达那晚,被主人请去吃最高级的精致新派菜,厨房准备的饭不多,但菜一道道出,吃足三小时,也令他空肚三个钟头。

收工已晚,来不及到别的食肆,在便利店停下。他一个箭步,冲到即食米饭部,拿了几包冷冻的白饭,放进微波炉叮一叮,就那么大嚼起来,看样子,非娶个白米进口商的女儿做老婆不行。

开蚶器

人生最重要是学懂什么叫快乐,很多东西我觉得好玩,跟朋友分享。带你去玩,你觉得不外如是嘛,我并不介意。只要我觉得棒的,就算是最平凡的东西,也会变成生活里面的一种享受,自己觉得好就可以了。(蔡澜语录)

韩国有一个叫“顺天湾”的地方,是个自然生态公园,为世界五大延岸湿地之一,拥有全国最大的芦苇群,一望无际。

那是一片海水和湖水交际的区域,地面上的泥黑漆漆,但一看就知道细腻无比,给人很温柔的感觉,像一块巨大的丝棉毯子。

在这泥中,最盛产的就是血蚶了,广东人叫为蛳蚶,江浙人称之为花蛤。大型者,可以剥后当刺身生吃,日人叫为红贝。

潮州人最喜爱,单字叫为“蚶”。把蚶洗净,放入大锅中,另锅煮滚水,倒入,即再倒出,蚶即烫得恰到好处,不生也不熟,用双手拇指甲大力掰开,露出血腥的蚶肉,异常鲜美,一吃不可收拾,非食至腹泻不可。这时,由蚶中流出的血沾满双手,再由双手流至双臂,那种感觉,痛快至极,并非把血蚶剥开单片壳上桌的江浙吃法可比。

在顺天湾的小餐厅吃蚶时,侍者拿了一个小工具,啵的一声为我剥开,神奇得很。原来是把像剪刀的东西,并非分开后而剪,是中间有弹簧,两块铁片,上下分开来用,它不是剥,而是掰。

从蚶的屁股掰开,潮州人剥了几千年的蚶,把年轻姑娘指甲都剥烂了,甚是可怜。怎么没有想到由屁股掰呢?

还是韩国人的颠倒想法出奇制胜,即刻向店里买一把带回潮州送人。现货拿出来一看,啊!是温州鹿城百中五金塑料厂制作,好在没拍出来上微博称赞韩国人,不然给温州老乡骂死。

可以考虑从温州买一批来卖。

电子台湾牌

生活圈子小,并不代表孤陋寡闻。古人不出门,也多好文章,只不过是他们除了写作,每天还是拼命看书罢了。见解被人认为肤浅,不要紧,年轻人哪一个不肤浅呢?太老成的言论,令人反感。保持一个“真”,所向无敌。(蔡澜语录)

过年,无事。

上微博,二百三十万粉丝送来的祝福无数,不能一一回复,向大家祝福。手上拿着的iPad,本来可以看看电子书,并下载了多部电视剧一一观赏,但皆没有兴致。消磨时间的,是打麻将了。

在App Store上,找到了一极上,豪华麻将,台湾十六张,英文名是Super Deluxe Mah-Jong的版本,好玩得很。

按进入牌局后,自动抛上三颗骰子,牌一翻开,不知打哪一张,犹豫了一会儿,有个男声,打了一个呵欠,用国语说:“好慢啰,很想睡觉。”

另一女声以福建话说:“喂,等很久了,你在生儿子吗?”

终于打出一张不要的,对方说:“我要碰!”

上家来张牌,文字问要碰还是要吃,放弃了,又摸到一张好牌,把不要的一扔,对家又叫出:“我糊了。”

字幕打出:庄家一台、门清一台、花牌一台,总计三台,最后算上分数。

等到下局,自己吃了,对方的女声叹道:“唉,输了,你这心机鬼。”

下次又被吃了:“唉,我又输了,你会不会不好意思呢?”

忽然出现一只牌,自摸了,屏幕一声大爆炸,得分甚多,再来又吃了,连庄拉庄。一得意,打出一张,又输光,台湾牌的原理是要学会忍,一忍就流局,下一铺又有赢的机会。

但是,你会自摸,别人也会,糊的女子娇声娇气:“我可以去Shopping(购物)了,好高兴唷。”

这时,老婆走进来,惊闻女声,以为藏了一个情妇,惊嘘一场。

又见蕨野

去神户的“飞苑”吃三田牛,总是人生乐事。(蔡澜语录)

去神户的“飞苑”吃三田牛,总是人生乐事。

神户是个大都市,不养神户牛,每年比赛一次,由周围的农场派出牛来参加。得奖最多的,是三田。说神户牛最好,应该说三田最好。

每回来这里,老友蕨野都会劏一头得奖的给我们吃,用备前炭,保持热度又不会爆炸,为最高级,蕨野说:“好牛肉,要自己烧,别人为你烤了,你一定不会满意它的生熟度。”

吃过的,都大赞:“一生之中,没吃过那么肥美的牛肉。”

不但肉好,蕨野奄尖,只挑最高级的米,自己种的,种得疏,米虫给风一吹,都掉到水稻田中,不会传到另一棵稻,所以他的米,只炊饭之前才磨,也只磨去一小部分的表面,留着米香。另外一大碗汤用牛骨熬出,清澈得很,牛味重,加上自己种的无水蔬菜,这一餐,是完美的。

团友之中,有一位廖先生,每年过年都跟着我去吃,已十四年了,他有个儿子,由小看到大,立志当厨师,我答应他,在日本找到打武士刀的师傅,为他打造一把完美的厨刀,但那师傅久久未交出作品来,等得不耐烦,向蕨野说这件事,他静悄悄地去厨房找出他那一把,也是武士刀师傅打的。送了给廖公子,完成了一桩心事。

光顾了十多年了,餐厅愈装修愈新颖,里面挂着多幅名人的字,有金庸先生的墨宝,还有《带子雄狼》作者小池一夫的一张画,我很喜欢,蕨野要拿下来送给我,不能夺人之美,回绝了。

走出门口,看三田牛奖状,每头牛的鼻子都不同,印了牛鼻印,以此作证,团友们纷纷拿出相机,和笑嘻嘻的蕨野一起,拍了一张。

把小摊搬来

不能到小摊,只有把小摊搬来。可以和关系良好的酒店商量,把所有小食买到餐厅享用,或者,把整个小贩摊叫过来在餐厅中摆,也是一个好办法。就那么决定,下次和大家一起去。(蔡澜语录)

在我们这种年龄的阶段,看风景,没有吃吃喝喝来的充实。

对福建的大餐厅不能期望过高,各类传统佳肴已经失传得七七八八,自己得多加努力,与师傅再三商讨,才能吃到一些好菜,这种情形,在汕头也一样的。

小吃呢?不会变得太多吧?薄饼炒面每餐都试,都不行,只有在街边档才能找到。

厦门代表性的小食还有三样:一、沙茶面。二、米粉羹。三、面线糊。

沙茶面的汤汁滚了一大锅,所用的沙茶酱和南洋及潮州的不同,带点辣,有独特的风味,把油面往汤中烫一烫就可上桌。

配料自选,有点儿像香港的车仔面。最受顾客欢迎的是猪肝。厦门人吃很多很多的猪肝,一点儿也不怕胆固醇。把猪肝白灼了,铺在沙茶面上。只叫一份,量极多,至少有二十片。

猪腰、鸡肾和鱿鱼,也多人吃,不够蔬菜的话可以灼一堆豆芽,一毛钱而已。

其他配料有大肠和生肠,卤鸡蛋或煎鸡蛋等等。厦门人煎鸡蛋煎得两端尖尖,中间凸了出来,乍看之下,像个水饺。

米粉羹用浓汤渌米粉,面线糊则将面线煮得稀巴烂,吃时和沙茶面一样,配料任叫任加,大量猪血,则是赠送的。

从酒店散步到后面的定安街上,这种小摊子极多,一早开到深夜。徐胜鹤兄和我两人早中餐和消夜,都是吃这三种东西,说也奇怪,百食不厌。

如生番一群人冲进店里,小贩一定给我们吓死,街边档固然好吃,但做不了团体生意。不能到小摊,只有把小摊搬来。可以和关系良好的酒店商量,把所有小食买到餐厅享用,或者,把整个小贩摊叫过来在餐厅中摆,也是一个好办法。就那么决定,下次和大家一起去。

客家人

到现在这些土楼还是高企,充分表现出客家人的智慧,不得不佩服。(蔡澜语录)

很多人都说客家人是东方的吉普赛人,到处流浪做客,故称客家。

这个说法不太正确。是的,他们由异乡而来,但并非因为他们没有家,非在各处奔波不可,而是他们的祖先想要寻找一块世外桃源,避免战火而已。

最早,他们都是中原人士,这一点从他们的族谱可寻,客家人一远走他乡,最重要的行李,就是他们那本族谱了。

从族谱中的发现,客家的祖先并非全是张三李四,而是中原的贵族;他们的流浪也并不一定是被迫,而是出于自动,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自我放逐。

只有成群结队,才不会被逐个消灭,旧中国社会的排外思想是可怕的,这些做客的人一住下就不会走,分薄了土地,一定把他们赶尽杀绝。

代代相传之下,客家人的遗传基因逐渐改变,培养出他们融入别人社会的本领,那就是他们的语言本能。

客家人是语言专家,他们说任何方言,都没有客家腔调,不像江浙人永远保留乡音。

在那种自我放逐的途中,有很多客家人已被各省人士接受,住了下来,不再跟大队去寻找乌托邦了。

继续前进的客家族群,终于落脚于江西、福建和广东。为什么选这些地方?我这次到了龙岩才知道。

四面被高山围绕,交通非常不便,敌人很难攻得进去,客家人在龙岩定居之后依山耕种,终于有自己的家园,不必处处做客了。

但也要不时防御,他们盖起了方形和圆形的大屋,众人住在一起,大家互相照应,这些独一无二的建筑,就叫土楼,有如民谣所唱:“高四层,楼四圈,上上下下四百间;圆中圆,圈套圈,历经沧桑三百年。”

何止三百年?到现在这些土楼还是高企,充分表现出客家人的智慧,不得不佩服。

奶粉钱

穷困的年代中,都是由女人出来赚钱养家,那些英勇的男子汉,躲到哪里去了?(蔡澜语录)

几天前写台北北投的温泉,收到多封读者电邮,问那家旅馆叫什么名?

我都忘了,好像有个“锦”字和“松”字。刚好,台湾老友蔡扬名来访,即刻问他。

“不是锦,是吟,叫‘吟松阁’。”蔡扬名说:“现在装修得古色古香,很受人欢迎,生意好得不得了。”

“还有Nagashi吗?”我问。

“还有吧?我已经很久没去北投了,要替你问问才知道。”

Nagashi,汉字写成“流”,是一种流浪乐队。一个弹吉他,一个吹萨克斯风,一个抬着锣和鼓,到处演奏。偶尔有位少女伴唱,都是些美空云雀的老歌,当然也加入了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生意淡了,“流”由五人缩为三人,最后剩下一个吉他手兼歌手,代表性的人物是小林旭,他的电影在六十年代风靡了影坛,香港也输入过不少。

小林旭小眼睛,有张俗气的面孔,不像石原裕次郎那么豪迈,歌也不好听。石原早已去世,小林旭还在,胖得像只猪,但还是抱着吉他做潇洒状,当今还在电视上出现。

当年北投的色情事业很旺盛,女孩子都是由马夫骑着小绵羊摩托车送到。永远流传下来的笑话,是一个两辆巴士的旅行团,太太们去购物,先生们到北投观光。时间到了,老婆在山下等,看到四十个女人走下来,乘摩托车走了。不到一会儿,又看到四十个先生走下来。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清楚。穷困的年代中,都是由女人出来赚钱养家,那些英勇的男子汉,躲到哪里去了?

老故事之中,还有长情的台湾女子送香港客送到机场。等他们下次来临,抱了婴儿去接机。也不要求名分,请你每个月寄下买奶粉钱,满足矣。当然,寄奶粉钱的,不只你一个。

潘家园旧货市场

“当然啦,真的古董也不许出口呀!”我说,“假如好的话,没有关系,真古董只放在博物院隔着玻璃看。假的还可以拿来摸摸。”(蔡澜语录)

上一次去北京,到了中国最大的古玩中心,有数层楼,几百家商店。载我去的司机说:“如果这里没有你喜欢的,可以到附近的潘家园去,那里有个体户出来摆摊子,也许能够找到一点儿好东西,不过要星期六或者礼拜天才开的,今天去不了了。”

这一回归途乘的是下午的飞机,刚好碰上星期六,就请司机带我去逛逛。

好大的一个地方,像座公园,门口写着“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几个大字。

走进去,看见分两个部分,三分之一的地方叫古玩所,是半永久性的建筑,一排排店铺有七八排左右,百家之多。

至于周六、日才有的摊位占全面积三分之二,另有一处专卖古书。

洋人游客也闻声而至,穿插在人群之中。我先到古籍摊子,看到卖的都是一些可以扔完再扔的书,但是公仔书部分就很有趣,找到小时候看的连环书,当中也有刘旦宝和范曾的作品,后者已经成为大师级人物。但照我看来,当年的连环图精彩过当今的所谓名画。

古玩所中卖的东西大同小异,看得我头晕眼花。中间有家专卖葫芦的,店名叫“葫芦徐”,用广东话发音,意思是有一股葫芦味道。

临时摊花样比较多:西藏的法器、新疆的弓箭和马鞍、云南的银器和刺绣等等。也有瓷器、石头和家具市场。

“都是假的。”司机批评。

“当然啦,真的古董也不许出口呀!”我说,“假如好的话,没有关系,真古董只放在博物院隔着玻璃看。假的还可以拿来摸摸。”

护国寺小吃

我叫了一碗羊杂碎,算有点儿内脏吃,但汤极膻,愈膻愈好,不喜欢羊肉的朋友最好回避。又要了一碗羊肉面,只有几片薄得像纸的肉,但也觉得很满意了。(蔡澜语录)

在北京的时间很短,又是去介绍粤菜,只剩下一个早上可以去尝试当地佳肴。

北京吃早餐的地方不多,最典型和最地道的,算“护国寺小吃”了。吃的都是回族的风味,证明回族是比较勤力的。

“护国寺小吃”给华天饮食集团购买,一共开了七家,每一间都要加上“华天”这两个字,应该已是半官半私,自负盈亏的经营。

到哪一家好呢?当然是去龙头,在护国寺街,人民剧场附近的那一间去。

卖的有艾窝窝、驴打滚、豌豆黄、象鼻子糕、撒子麻花、麻团、面茶、杂碎汤等等,一共有八十种小吃。

从小看老舍先生的作品,对豆汁的印象极深,第一次到北京就到处去找,结果给我在牛街找到,现在流行怀旧,每间风味小馆都卖豆汁了。

当地人吃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东西,一定有它的文化,我一向对当地小吃都要尝一下,这是对这个地方的一种尊敬。

豆汁是榨了豆浆之后的渣,再发酵后加水煮出来的东西,当然带酸,也很馊,吃不惯的人一闻就倒胃。我照喝,喝出个味道,还来得个喜欢,喝豆汁时一定要配焦圈和咸菜。

什么叫焦圈?这和麻花、开口笑等等,都是用淀粉炸出来的。从前生活困苦,有点油已是美味。从小吃的话,经济转好也会记得,长大了就一直要吃下去,看你是不是土生土长。外来的人吃不惯,就觉得不好吃。

肉类很少,我叫了一碗羊杂碎,算有点儿内脏吃,但汤极膻,愈膻愈好,不喜欢羊肉的朋友最好回避。又要了一碗羊肉面,只有几片薄得像纸的肉,但也觉得很满意了。

归乡

老家被拆除,当今舅妈住的屋子四房一厅。众人围绕着她聊天,偶尔也陪着打打四圈卫生麻将,加上了午睡习惯,生活过得比许多香港人幸福。(蔡澜语录)

大哥去世之前说要回潮州走一趟,这次我们一家是为他完成这个心愿。

我们的老家本来在潮州金山中学门口,大舅曾在该校当校长,开除了一个坏学生,他当了官,就回来给大舅加了个“莫须有”罪名,枪毙了。

二舅是艺术家,把一生献给共产党,中年时遇到过变故,但最后幸运地活了下来。

大、二舅各有六个儿女,加起来十二个,连老婆丈夫二十四,每对生两个,变四十八,现在已出现第四代的曾孙辈无数。

那是母亲姓洪的那一边,爸爸的亲戚都来了南洋,好几兄弟,这群人可不受一夫一妻管制,儿女又粗生,一次去探望他们,买雪糕给小孩子吃,已是一百个。大宅襁褓中的婴儿摇篮数一数,是三十多个,现在这些孩子婴儿都长大生第四、五代,是一支壮大的军队。

二十多年前带着爸妈到潮州寻根,见所有文物被破坏,一切落后到极点,印象不佳。

安慰的是二舅的四个女儿,都长得很漂亮,当年有些未嫁,充满青春气息。这些年来,她们在事业上各有成就,有些还是大工厂的厂长,现在已经退休,儿女成群。

老家被拆除,当今舅妈住的屋子四房一厅。众人围绕着她聊天,偶尔也陪着打打四圈卫生麻将,加上了午睡习惯,生活过得比许多香港人幸福。

初见二舅,他带我去韩江桥上,见一急流,说:“若再遇变故,我就从这里跳下。”

好在悲剧已不可能发生,二舅安睡中离去。看潮州,已改进,但无工业,比东莞差。

《洒脱的人才“玩”得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