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师地论·声闻地》梵文原文影印本小引

值此中日两国邦交恢复二十周年纪念之际,中日联合拍摄的梵文原文《瑜伽师地论·声闻地》正式出版了。这是中日两国的佛学研究者密切协作的结果。它必将推动两国的佛学研究,促进两国学者和人民的友谊。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此书原件现藏中国民族图书馆,原来自我国西藏。根据现在各国学者的意见,现存于西藏的大量的贝叶梵经,并非土生土长的,而是一部分来自印度,一部分来自尼泊尔,是中、印、尼三国的佛教信徒和学者共同努力的成果。它象征着长期以来我们三国人民的友谊。

这一些贝叶经,有一部分早已流传国外。在半个多世纪以前,印度梵文学者Rāhula Sānhrtyāyana曾几次到西藏去拍摄抄录。他拍摄的照片现藏印度Patna(巴特那)Jayaswal Research Institute。印度和其他国家的一些学者已经从中选取了一些,校订出版,有的编入Tibetan Sanskrit Work Series(《西藏梵文著作丛书》),有的在别的国家出版。没有校订出版的占绝大部分,其照片拷贝早已传出印度,欧洲许多大学的梵文研究所都有。

印度所藏照片,曾发表过一个目录,但不一定完整全面。我仅知道,中国民族图书馆有的,印度没有。印度巴特那有的,中国民族图书馆没有。而现在西藏还藏有大量的贝叶梵经原件,是稀世之宝,还有待于调查统计。

我们都承认,学术研究乃天下之公器,不是哪一个人或哪一个国家民族所得而私之的。研究当然要有竞争,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后者还牵涉到发扬爱国主义的问题,这都是事实,不容否认。但是,我说的竞争完全是积极的,它能促进世界学术的进步,增强国与国之间、人民与人民之间的友谊,其中决没有消极的因素。这样的竞争靠的是学者们个人的努力,个人的本领,个人的学术造诣。在世界上,在中国,过去和现在,都有靠垄断研究资料和珍本秘籍,来进行竞争的。我期期以为不可。这样的竞争从来没有产生出伟大的学术著作。一部人类的学术史充分证明了这一个事实。

现在出版的这一册《声闻地》梵文原文影印本,其原文照片早已传出国去,而且已经有了几个刊本:

A. Wayman, Analysis of the Srāvakabhumi Manuscript, Berkeleyand Los Angeles, 1961

A. Wayman, A Report on the Srāvaka-bhūmi and it's Author, JBORS Vol. ⅩⅬⅡ, 1956, 316-329

S. Shukla, Srāvakabhūtmi of Acārya Asanga, TSWS ⅩⅣ, Patna1973

据A. K. Warder, Indian Buddhism, Motilal Banarsidass, Delhi, Varanasi, Patna, p.552, Dutt TSWS 1966也有一个《声闻地》的刊本,恐系错误,因未见原书,不敢肯定。《瑜伽师地论》梵文原本其他一些《地》(Bhumi)也有刊本,这里从略。

关于《瑜伽师地论》的作者,唐玄奘《大唐西域记》,卷第五,阿逾陁国:

无著菩萨夜升天官,于慈氏菩萨(Maitreya Boddisuttva,弥勒菩萨)所受《瑜伽师地论》、《庄严大乘经论》、《中边分别论》等,昼为大众讲宣妙理。

由此可见,作者就是无著,是非常清楚的。A. K. Warder,上引书p.437说:in China the last work(按指Yogācārabhumisāstra)is sup-posed to be Maitreya's这是一个误解。

既然《声闻地》梵文原本已经传出国外而且有了几个刊本,我们现在这个影印本的价值何在呢?我认为,仍有极大价值,因为这是直接从梵文原件拍摄的,而且五六十年前的拍摄手段,无论如何也无法同今天相比。我们这个影印本,无论是作为学术著作,还是作为艺术品,都有其独立的价值。

而且,其价值还要超过以上所述者,因为它蕴涵着中日两国佛学研究者的合作和友谊,它蕴涵着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

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我写了这篇小引。


1992年6月6日

《读书与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