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蛮女幺桃之谜
再兴先和王翼一样,和凤珠相见稍久,只兰花、姬棠稍微表示,便即离开。近日因王翼常出采药,姬棠和再兴说好,故意不走,看凤珠是否讨厌;哪知凤珠非但言笑如常,有时再兴借故要走,反被留住。再兴因王翼不在房中,兰花又不知内中隐情,无须顾忌,本不舍得离开,凤珠一留,正合心意。连经数日,觉着王翼神情可疑,便照姬棠所说一试,果不愿其同往,也不知是何原故,夫妻二人先就怀疑。到未了一天,见幺桃去了一日,王翼更是一去不归,料有原因。姬棠忍不住和凤珠谈起,觉着近来王翼大改常态,与前不同,便对兰花也和以前不一样,表面虽说得好,形迹上好像疏远得多。
凤珠近日和姬棠情分越深,对于王、时二人之事虽未明言,彼此早已心照。王翼和幺桃背人亲热神情,也早有蛮女日常密告,知他夫妻关心自己,恐王翼昧良,有什阴谋恶意,笑答:"这个不足为奇,此人心术不佳,有好些不端之事被幺桃看去,恐其告发,本意敷衍幺桃,勾结一党,免被兰花知道,于他不利。幺桃年已成长,心性灵巧,自然借此挟制。恰巧兰花生病,有了机会,才借采药为名,背人亲热。此举不过王翼心性不定,既恐幺桃走口,想要买动,又因天性好色,对方相貌也还讨人欢喜,乐得借此消遣,其实未必是他本心真爱幺桃,想要勾引。"
"至于他夫妻近来有点疏远,他们结婚时的情景我虽不曾见到,但照兰花那样情热,夫妻之爱决难持久。休说王翼这类喜新厌旧的薄幸男子,便是孟雄和我虽是老夫少妻,格外宠爱,如不是我深知他的性情和热极必冷之理,也未必能够言听计从,始终如一,年月一久情爱更深了。我一来便看出他们夫妻情浓到了极点,可是早晚必要变心,此事不能专怪王翼,一半也是兰花咎由自取。这类丧天良的人不值一提,照他那样外强中于,自私胆怯,就是恨我,他已试出兆头不佳,我非受欺的人,也决不敢有什别的举动。"
跟着,又将第一夜王翼想要乘机挑逗,被四女兵吓退经过说了出来。
姬棠见再兴去往田里未归,兰花服药之后午睡未醒,只凤珠一人在房,女兵都在房外,想了一想低声笑道:"姊姊虽是女中英雄,料事如见,我却不是这样想法。为了兴哥朋友情重,有许多话他不愿我出口,未和姊姊谈起。照我平日观察,王翼这人表面和善,内里刚愎自用,心更好巧。他这几日借着采药,常和幺桃远出,又不要人跟去,神情鬼祟,决不是为了兰姊的病;否则,这类药草香水崖左近常有发现。他们每去必是大半日,从来都是同出而不同回,双方相隔时间甚久,回时都是不等人问,便忙着说他二人采药经过。最奇怪是无一次身上没有灰尘,到家必先沐浴更衣。那药草采处就是深居壑底,至多腿脚上有些苔藓污泥,不应周身汗污,满面灰尘,人又那样疲倦,仿佛跑了不少急路神气。
"昨日二人天刚亮就匆匆起身,幺桃回时天已黄昏,背上汗已湿透,污秽不堪。到时我正由田里归来,见她麻布袋内所带东西甚多,还有一个灯筒。此去不比森林,又是白天,要灯何用?见我走过,忙即藏起,神情那么慌张。再看所采药草一半业己干枯,像是老早采放一旁;另外一头却似刚刚掘起,根上泥土还是湿的,可疑之点甚多。王翼至今不曾回来,其中必有原因。姊姊常说事情往往出人意外,我已深知此人心术不正,像姊姊这样神仙中人,休说男子,连我们女流见了也不舍得离开。以他那样好色,管什利害。本来我不敢多嘴,一则我太敬爱姊姊,又蒙不弃,当我骨肉看待。既然知道几分,不能不说,还望姊姊随时留意,遇事防备,免得生出事来。这厮人面兽心,身败名裂并不冤枉,兰姊如为所累,或是知道丈夫为人,终身苦痛,岂不可怜?早日发现奸谋,无形消灭,大家都好。"
凤珠听完,想了一想,好似有些醒悟,笑道:"你夫妻好意早已心感,此时所说大是有理。兰花虽听我劝,教她对丈夫表面上不要太热,以免日久情淡,难于挽回;又极和我投机,日常相聚不舍离开。她和王翼已不似以前那样形影不离,但她终是热情女子,像这样一去不归,断无不问之理。我想幺桃必有话说,等她醒来,同往一问,我们旁观者清,必能问出一点道理。"
正说之间,兰花恰命蛮女来请。二女刚刚走出,再兴恰巧寻来,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见面姬棠笑问:"大哥又出去了么?"兰花微笑点头,并未再说。二女料有原因,暂时也未多问。见到了夜里,兰花因听幺桃说,日里往看,丈夫尚在守候,内中一次小人几乎捉到,又被逃走。为了夫妻长寿,非得手不可;但是这类灵物机警非常,防它警觉,不再出现,吩咐回转,非但不可泄漏,连幺桃也不许再往探看。好在所带食粮三四天也吃不完,又有一处山洞可以居住,左近生满避毒香草,不怕毒虫蛇蟒。昨日看出小人虽是出没无常,到了后半夜和中午以前必要出来朝着星月跪拜。当日夜里恐还不能回来,要候到明日中午,小人出来饮水,将其网住,才能回转。就是半夜成功,这东西见土就钻,非有大福命的人,休说得他不到,想看一眼都是无缘。网到之后还要搜寻它那生根之所,仔细发掘,也要多半日光阴才能完事。那些根须均极宝贵,一点不能毁损。回来最快也是明日午前。如其需人相助,必吹洞笛发出信号等语。兰花觉着夜里无人寂寞,坚留凤珠同榻夜话。二女见她丈夫两日未回,一字不提,也无愁虑之容,自是心疑,忍不住又设词探询,兰花只说:"人在采药,要到明日中午才回。"凤珠知她不会说谎,更不会夫妻勾结阴谋暗算,好在房内外均有女兵随护戒备,决可无虑。见她意诚,勉强答应。
姬棠看出兰花有话未说,先辞回房,兰花也未深留。姬棠越想越怪,暗告再兴,借着王翼两日不归心生疑虑,暗中掩往偷看,一面留神幺桃行动。果然回房不久,幺桃便和众女兵说:"连日忙着采药,又要服侍主人,不曾回家。难得当夜老夫人与主人同榻,添了几位姊妹,业已禀告主人,回家探望父母,就便明午去看大爷药可采完。"一个人自言自语,和两女兵说了几句,便匆匆往下赶去。再兴夫妇凭栏窥探,见幺桃先往狮洞转了一转,出来换了一身旧衣,身上除所用腰刀外,还带有好些镖枪毒弩,先掩身林内,朝上张望,见夜已深,无什动静,悄悄绕着树林,由楼后小桥走往对岸,和防守的人说了几句,便急匆匆往香水崖那面驰去。再兴看出有异,兵刃暗器应用之物姬棠早代办齐,便同跟踪赶去。桥边两头均有壮士防守,追风、逐电二狮也在当地埋伏。二人朝守桥的人一问,答说幺桃身边拿有一面通行全山并可指挥蛮人的令牌,说奉主人之命,明朝去往森林有事,就便回家探望等语。
二人知道幺桃最得兰花宠爱,从不离身。自从兰花病倒,身边添了两个蛮女服侍,王翼说:"幺桃聪明,药草生得细小,寄身灌木丛中,只她闻得出那香气。"由第一天带去采药,每日同往成了常例。兰花卧床无事,贪和二女说笑谈天,风珠身旁照例留有数名蛮女相随,个个忠心勤敏,聪明仔细,只当幺桃随同丈夫采药移植,并未在意。而那令牌共只七面,原备万一有事,为首四人无法分身,有什么机密要事命人往办,通行全山,兼作临时指挥之用,看得最重。制成之后从未用过,除四人各带一面当作紧急信符以备缓急而外,下余三面向由王翼夫妇保管。近因仇敌要来侵害,为防奸细,遇到月黑天阴夜深之时,全山蛮人分班守望,无故不许远离原处。只管彼比相识,自己人的服装可以认出,如往远处走动,遇到防守的人,便要拦路盘问,活答不对,或是无故远离,形迹可疑,不是当时拘留,便是明日往上告发,查问原因。
香水崖虽与森林去路相反,但是东北尽头高举危崖的对面横有一条大壑,过去不远便是银坑寨和另外两种蛮人的巢穴。只管中隔千寻绝壑,从无什事发生;但因那是二狮昔年来路,狮身上还搜出两只黑蚁,第二日诱杀犀群,又在附近暗谷之中发现大群毒蚁,因此添了几处守望。近因奸细突然出现,没有擒到活口,凤珠始终疑心那条秘径与内地相通。为防万一,此去香水崖便有好几处守望,均是住在附近的人,就便轮值。休说孤身女子双方相隔这远,连奉命巡夜的人也要互相盘问,没有令牌信符之类决难通过。但这一段直达两山交界的峰崖,有数十里之遥,因其形势险峻,石多土少,多是二三十家做一村落,聚居在新开辟的山洼盆地土坡水滨之处,往往中间隔着一段空地,走上十来里不见人迹。"采药之处更是荒凉险僻。看幺桃神情,那面令牌必是王翼所给,双方勾结,内有隐情。如其单是幽会,不会这样小题大作,幺桃也不应带着那多武器。平日专喜打扮的人,却穿着一身;日衣,又是一条长裤,脚穿特制皮靴,分明所去之处荆棘甚多,并还伏有危机,越想越疑心,断定这男女二人必有图谋,仗着再兴夫妇无形中也成了首领,全山蛮人均听号令,便跟踪追了下去。
遥望幺桃掩身前进,走得甚急,过第一次守望时并还远远绕过,不令看出。二人防被看破,也是掩身尾随,这时天已深夜,又当日长夜短之际,相隔天明只有个把时辰,见幺桃已连绕越过四处关口。因那一带山峦丛杂,大树又多,幺桃脚底轻巧,路又极熟,不怕绕远,并未被人看破。算计这等走法,到时天已大亮,正在低声商计,万一撞见王翼如何说法,微一疏神,遥望幺桃业由崖坡上面飞驰而下,因恐看破,相隔约有七八丈,一时疏忽,忘了下面是片树林,等到赶去,中途觉着左边崖下有亮光一闪,跟踪纵落,借着大树隐身,四外一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互相埋怨起来。
原来当地草木繁茂,只来路三四丈阔一面斜坡,两边均是峭壁,左崖地势更低,野草更密,比人还高。下弦月光宛如一条银钩,远悬天际,本就不亮,再被崖角和大片树林遮蔽,满天繁星之下到处暗沉沉、静荡荡的,幺桃已不知去向。二人知道左侧面危崖甚长,山形到此渐往里缩,前途是条广溪,并无路径。崖下均是峭壁,方才曾见亮光一闪,仿佛幺桃在用灯筒照路。但那崖壁长仅十多丈,崖后乱山起伏,都是石质,形势奇险,只有一些野草苔薛,并无树木。先还疑心崖下有什洞穴,幺桃人已掩进,下时因上面无处掩藏,相隔较远,又正低声谈论,停了一停,被她溜脱。但是这样草深难走的路,决不会被她走得多远。灯筒的光可以照出十多丈,方才只闪了一闪,也许所去洞穴就在附近,所以不见一点动静。再不,便是幺桃中途警觉,人已藏起。
想了想,先不打草惊蛇,索性守在树后,留神窥探,以为前后相隔没有多时,幺桃如知身后有人,暗中藏起,这样草木繁茂之地必难久停。过上些时,必当人已走去,或是假藏采药、寻找王翼,公然走出,否则也有声息动静。至多守到天明必可看出虚实,省得野草地里搜索费事,还要防备蛇虫毒口。哪知守不多时,东方便有明意,直到天光亮透,晓烟浮动中再往左右两面仔细一看,都是完整的石壁,非但没有崖洞,崖脚一带还是湿泥,有人走过必要留下脚印,休说可疑之迹,连野草都未折倒一根。当中一段虽然无什野草,路也干透,但是大树甚多,昨夜立处便是一株三抱粗细的古树,枯死多年,上面还有两个大洞,好似中空,草地里还有一个倒落不久的大蜂案。树穴里面黄蜂甚多,三三五五正往外相继飞出。知道这类黄蜂身有毒刺,姬棠以前被蜂螫过,肿痛麻痒了两三日,尝过它的厉害。总算运气,先在树下立了好些时,幸未被螫。一经发现,慌不迭拉了再兴往旁避开,怎么也看不出幺桃如何失踪。算计双方脚程和时辰相隔远近,无论如何也应看出一点形迹,竟无踪影,好生惊奇。
再兴还不死心,四面查找。姬棠见日头已高,知道幺桃灵巧狡猾,也许昨夜警觉身后有人,闪往一旁,伏身暗处,等人走过,她却逃了回去,否则无此情理。天光不早,惟恐凤珠起身等吃早饭,归路还有十多里,田里也还有事未了,须在凤珠起身以前将它做完,只得拉了再兴扫兴而回。正打算见了幺桃当面盘问,就被王翼知道,双方既是骨肉之交,他一去不归,手下蛮女形动鬼祟,也应查问,料他无话可说。何况患难弟兄,再兴为人他所深知,只要假装糊涂,决不至于忌恨。不料行离碧龙洲还有两里多路,便遇一小头目说,王翼刚才由香水崖采药回来,人已受伤。再问幺桃,说是昨夜回家,因听人说王翼采药受伤,带人赶来,王翼早被前面防守的人望见,用藤榻抬起,正往前走。
幺桃来时并还带了伤药,匆匆代他包扎,同往碧龙洲走去。
二人一听大惊,再兴更是朋友情长,忙往回赶。上楼一看,凤珠正在凭栏闲眺,若无其事。旁边立着两个蛮女,见二人跑来,扬手招呼。再兴料知王翼伤势不重,心方略定,上楼便问:"姊姊,见到大哥没有?伤势如何?"凤珠微笑答道:"人已回房,你看去吧。"再兴知她对于王翼心灰意冷,痛痒无关,无心多说。正要赶去,忽听凤珠低呼"棠妹"。幺桃红着一双眼睛,好似一夜未睡,衣服业已换过,由楼廊上匆匆绕来,见面便说:"二爷你在哪里?大爷正寻你呢。还不快去。"再兴料她假装糊涂,昨夜追踪之事多半被她看破,不知王翼知道与否。闻言不顾再等姬棠,匆匆赶去。
进门瞥见王翼面容灰败,一身新近撕破、满是灰泥的衣履刚刚换下,由另一蛮女拿出,受伤好似不轻。人卧榻上,赤着上半身,兰花满面泪容坐在里床,和一蛮女忙着替他敷药,擦洗身上,神情甚是愁急。一见再兴,便喊:"二弟快来,你大哥为我去采成形首乌,连守两三日,眼看到手,为一怪兽所伤,差一点送命,他还采了半截何首乌回来。这类东西我以前非但见过,还曾吃过,不足为奇。他偏说是成形灵药,差一点没有为此送命,多教人心痛呢!早知如此,便是当时成仙,我也不愿要了。方才寻你,你又不知何往。你们是好弟兄,快来看看他吧。"
再兴见王翼赤身平卧兰花外床,头上还有泥沙,兰花带病挣起为他敷药,万分情急关切,王翼却是双目微闭,形容消瘦,腿脚磨破了两三处,好似疲倦已极,对于身边情深爱重、大病未愈的爱妻,任其殷勤服侍,好似毫不关心。闻言,只当有什急事,刚喊得一声"大哥",王翼便睁眼苦笑道:"二弟,我们两日不见,你们想必担心。可惜精神白费,到手灵药又被失去。事前只你兰姊一人知道,并非有什私心,实因这类灵物最是机警,稍一疏忽便难得到,不得不加小心。本拟四人同享长生不老,早知福薄命浅,把你和棠妹约去也许不致受伤了。"再兴虽不知他编的什谎,业已听出几分虚假,先还以为有什要事商量,及至一问经过,非但昨夜尾随幺桃之事王翼不知,便幺桃也似不曾看破。王翼只是到后不见再兴夫妇,随便一问。兰花夫妻情重,便当一件大事,命人四处寻找,其实无关。
凤珠本在房中陪着病人谈天,忽见幺桃奔上,大意是说:王翼因守灵药,被怪兽抓伤。那东西形如大猩猩,爪利如钩,力大无穷,结果虽被王翼用镖打伤逃走,人已力竭倒地,左臂几被抓断,还有好些浮伤,流血颇多,勉强行至中途,被防守的人抬来。又遇幺桃得信迎上,带有伤药,才将血止住,抬了回来。凤珠原听兰花昨夜密告发现首乌之事,本是半信半疑,又见王翼周身污秽不堪,还要更换,便退了出来。兰花因所说怪兽与前遇猩猩相似,疑为猩人所伤。两次询问,王翼力言不是,说所遇怪兽一身灰毛,比怪人所带猩猩高大得多。等药敷好,穿上衣裤,兰花人也累得头晕眼花,喘息卧倒。
姬棠赶进房来探望,力劝:"兰姊保重,大哥外伤,并不妨事,无须多虑。"兰花连急带累,虽有补血药草,无奈小产时血流太多,本就病势转重。隔了两三日,王翼伤好起身,兰花不知怎的病更沉重,服药无效,几次血崩,晕死过去。
凤珠等三人看出兰花本来人已快好,便刚小产时也无此危险景象。自从王翼归后,同卧三日,病势才越来越重。王翼当着兰花和姬棠夫妻二人虽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仿佛夫妻情重,忧急万分;兰花只一睡熟,人便借故溜出房去,常和幺桃借喂二狮为由,掩身花林之内,有说有笑,神情越发亲密。未了几天,似恐楼上望见,改在狮洞侧面小山旁边,已看不出。再兴夫妇,虽不便掩往窥探,料知王翼丧尽天良,兰花情热无知,病象忽转危急,必是王翼乘机造成。孟龙只此一女,自是愁虑,每日均来看望,见那么活泼勇猛的爱女,前后十来天光阴,人便形销骨立,面如上色。
山中原有两个能医的老人,因是山民,从小便随走方郎中学医,虽是丹方居多,因有多年经验,深知药性,医道颇好,前被孟雄虏来为奴,受尽虐待,幸而兰花代父做主,专令二人为全山蛮人医病,才转安乐,因感兰花恩惠,治病最为尽心。背人和再兴说:
"小寨主本来病好多半,就是那日医伤劳神,也决不致如此,此事可疑。除却夫妻情浓,决不会这样沉重。王大爷人甚仔细,怎会如此?"一面暗告孟龙,病已万分危险,最好请王大爷分居别房,由我二人日夜在房外煎药调养,或者还能挽救。孟龙因兰花从小娇惯,夫妻情重,劝必不听,便托再兴暗告王翼,令其暂时分居。不料王翼闻言大怒,说那两个老头不能医病,还冤枉他,不是再兴劝阻,又经四人议定无故不许动刑,以强凌弱,二老头几受鞭打。
后来还是凤珠听说看不过去,兰花病势日重,耽搁行期,其势不能弃之而去,便向兰花明言推说照料病人,当日便令王翼移居别房。兰花先还不知利害,直到凤珠明白说出,知道病势危险万分,夫妻方始分居。凤珠自然每日守在房内,内外均有女兵照料,连幺桃都无法插手。王翼每日去往房中装腔作态,殷勤慰问。兰花不知丈夫存有恶念,还当真个夫妻情重,不是和风珠太好,二女力言利害,真恨不得喊丈夫搬回房去。凤珠只知王翼心肠阴毒,盼望兰花早死,以便勾引自己。因再兴夫妇不曾查明王翼前数日所去之处是否真个发现成形灵药,那段首乌也经王翼力劝,当众分吃,虽未有什灵效,吃时王翼却是宝贵非常,比寻常首乌也真粗大,不像作伪。再兴又不便露骨去向幺桃查问,于是忽略过去。
这日凤珠见兰花在众人和二老头日夜守护医治之下,重又转危为安,脱离险境。时光易过,前后快有一月光阴,想起老妖巫自从妖徒死后并无动静。老寨中人不堪好党凶威压榨,常有逃来。守崖壮士因飞桥长索已被凤珠斩断,不能大量上下,危崖高险,吊上一人要费不少的事,又不敢擅自做主,几次命人禀告,说那些逃人日常来到崖下悲哭号叫,要想上来。有时被追兵赶到崖下,逃避不及,便遭惨杀,或被擒回毒打,惨痛已极。近日逃来越多,数十人一起,分别隐藏在附近森林和崖谷隐僻之区,一面分人轮流守望,以防仇敌来此追杀。每到好党不在或是退去,便向崖上哭喊跪拜,哀求夫人寨主救命。内有两次被好党掩来,正在搜杀,不料他们情急反抗,引起恶斗,结果两败俱伤,双方均死了不少的人。为首好党因老寨人心大乱,逃亡日多,每次派人追杀必有好些和逃人做了一路,倒戈相向,一面还有后顾之忧,近日正在命人寻访老妖巫的下落;一面勾结别寨蛮人,许以重利,招了许多外族蛮人,准备大举残杀。因知飞桥已断,守崖的人不肯把人吊上,在未准备停当以前,已不再命人来此窥探。
凤珠知道老寨中人都感激她的恩义,经众好党一比,越发归心,不是虚假。暗忖:
自己人少,全是女子,这些人一则可怜,将来又有用处,并且仇敌不久发难,为了兰花一病耽搁至今,好在防备严密,内中就有奸细,这些女兵也能分辨,一面令再兴带了二十名女兵重制飞桥,将这些逃人接引上来。到了小金牛寨,分别老少和各人心志,觅地安置,由再兴夫妇训练,选拔胆勇之士,以备将来之用,一面传令山中妇女,添制粮袋和各种应用之物。兰花日内病好不说,否则也以大局为重,至多再隔十日,便率女兵和再兴夫妇入林一试,一面向兰花力说利害和非去不可之理。
再兴走后,暗查王翼每日必往对岸寨中向孟龙讨好,一面想尽方法收买人心。对于自己始终庄敬,不露丝毫邪意。起初还和幺桃背人相见,近数日来双方神情忽然冷淡,无故话都不说一句,连命女兵暗中查探都是如此,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料其心计白用,至多讨好孟龙,等兰花死后由他来作寨主,别的无论有什方法也无用处。何况兰花病势已有转机,便不以为意,表面上还是一样,丝毫不肯露出。过了数日,再兴将老寨逃亡的人引来仔细分别查问,都是倾向凤珠的蛮人,共有五六百人之多。内中虽有数十个好党,也都自知受愚,心生悔悟,倒戈逃来。再兴谨细,想起明月将圆,离怪人所说期限只有月余,日夜尽心教练,暗中仔细考查,分别折箭为誓,住在香水崖侧,由公家发给食粮耕具应用之物,令其开荒,并选拔出了数十名忠义胆勇之士做了头目。等到停当,有点头绪,业已十天过去。
凤珠行事机密,一切均与再兴夫妇密商,表面声色不动,因和兰花刚病倒时便曾说好,时机一至,说走就走。兰花只留凤珠等三人多留七八日,前后住了一月多,知道事关大局,转眼便是两月期近,不先防备打算,万一到了六十年限期,妖巫勾引鬼头蛮大举杀来,就能得胜,也有伤亡损耗。前留凤珠不住,如今住得这久,全是为了自己的病,日常谈起感激万分。凤珠早看出她为人聪明,天性极厚,什么事都说得明白,并非寻常女子,偏嫁了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丈夫,不是二山医感恩,自己尽心照护,早已送命,又是怜念,又是不平。无奈人家丈夫昧良薄幸,旁边人任怎同情,气力大不出来,此是无可如何的事。本来还想守到复原再走,无奈事关全山人的生命财产、吉凶安危,看王翼似已不敢起什邪念,兰花又极感激亲热,便是久居在此也不相干,偏又有这强仇大敌,怪人所说六十年限期转眼就到,万一妖巫勾结蛮人到时来犯,不迎头抢上,就是得胜,也多伤亡,一败便不可收拾。
起初还盼怪人暗报机密,好作准备,不料奸细死后,这一人一兽也不再出现。森林黑暗,满布危机,就许怪人已为仇敌所杀,仇敌远隔二三百里的黑暗森林,林中秘径至今不曾寻到,虚实深浅一点不知,其势不能因她一人延误全局。为恐兰花走漏口风,直到行期决定头天夜里方始说出。一面力劝兰花,说她全山之主,务要保重精神身体,病中更要留意,夫妻只管情深,不在暂时亲热。复原以前不可同居一室,就是病好起来,对于丈夫也应照着平日所说,把真情真爱隐在平淡之中,使其有余不尽,才能永久。一面拿寻常夫妇作比,暗中点醒,王翼非但人靠不住,并还自私心重,只顾他一人快活,"不问对方安危,否则病已早好,何致如此反复,几乎送命。"
兰花原是绝顶聪明,不过生长蛮荒,人大天真,没有学识经历。自和凤珠相聚,这一个多月来每日谈论商计,已长了好些见识,明白好些道理,一点就透。虽因凤珠不曾指明,仔细一想,便觉丈夫果有好些不合之处,便以夫妻情爱而论,也觉自己十分至多换他七八分,不似再兴对于姬棠,看去没有自己亲热,但是互相亲爱体贴,无微不至,彼此无限深情自然流露,没有丝毫勉强做作的表示,也看不出谁是主动。虽不知他闺房之中是何光景,姬棠脸嫩,向她询问也不肯说,看那意思却是好极。越想越觉凤珠之言有理,自己互相看中、情投意合的夫妇反倒没有姬棠上来一味迁就、勉强结合的伴侣来得情深爱重。再一想起王翼,有时只是一张甜嘴,全是敷衍,假亲热。以前还不甚显,凤珠到后,非但问病招呼都成例有文章,做过便完;那一双眼睛也似心不在焉。就拿采药来说,真个恩爱夫妻,怎会连去多时不想家中病妻,回来先忙沐浴更衣,谈不几句便昏沉睡去。病中又是那样不顾人的死活,口说为我采药,见了病人反不关心。
因和凤珠谈得投机,没有留意,此时回忆,好些可疑。经此一来,不由羡慕姬棠,心中难过;对于凤珠,不知怎的,明知非走不可,偏不舍得,仿佛以后便难再见,由不得心酸起来。凤珠见她虽未强留,神情十分悲苦,只得极力劝慰,告以不久即回,成功之后只有更好,何必这样伤感?姬棠当夜为了明日要走,特意移居兰花房内与之话别,不知怎的,也是望着兰花心酸难过,也说不出个道理,三人都是一夜无眠。本定天明起身,后因大家未睡,森林没有日夜之分,兰花又是依依不舍,再三挽留夜里再走,王翼恰有事走开,要到第三日早起才回,只得答应,改作夜里起身。因兰花病势刚有转机,恐其劳神,一面通知再兴和众蛮女,各自先在日里睡足,待命上路,一面假装疲倦,强劝兰花同睡。兰花病卧已久,时醒时眠已成习惯,一夜缺睡并不相干,凤珠、姬棠却因此把睡眠补足,直到当日申初才醒。
兰花因二女远行,前途虽极艰险,如照往日这类事本极寻常,并还常时带人去往森林采荒,以探险为乐,并不足奇。这次不知何故,心情不安,一听二女说走,便心酸泪流,仿佛只此两个亲人,一去便难再见神气,所说全是伤感的话。因听二女之劝,勉强合眼,并未睡熟,不时想起二女昨夜所说和丈夫平日为人,心乱如麻,几次偷看二女睡得甚香,不忍惊动。等到醒后,蛮女送上面水食物,同吃了些,知快起身,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二女见她以前那么天真勇敢,一病月余,非但形容消瘦,英气大减,人也改了常态,词色尤为凄苦,说的都是丧气的话,彼此心都一动。
正想劝慰,再兴匆匆走入,说近一月来常有人往森林深入查探,秘径虽未寻到,因是近年入林采荒的壮士在四人细心教导之下防御严密,应用之物无不齐备,偶然遇到艰险,均能当时克服,极少受到伤害。接连去了好几次人,一直走到快活树转角,被密林阻住折回,始终未伤一人,也未发现一条人影和仇敌的踪迹。前日他们因不知姊姊定在昨夜起身,又有勇士往探,无意之间由杀人崖左侧,不顾密林阻隔,冒了奇险,朝西北方密林缝中硬穿过去,打算由巨木丛中用人力硬开出一条小路试他一试,居然发现那巨木骈生的密林共只里许方圆阻隔,中间还有好些枯树。开通过去,将这~段走完,前面虽是好几抱粗的千年古木,上面枝叶盘曲纠结,风雨不透,但是离地甚高,行列比别处要稀得多,宽处竟达十余丈。最厌之处两树相隔也有两三丈,一直走出老远都是如此。
从来难得遇到这等境地,料定前途还有奇境,所带干粮不多,见林中幽静,地下落叶甚多,均已腐朽,惟恐走得太远归途迷路,中间一段树缝又难通行,好些地方均用刀斧将两旁树木削去,开出一两尺宽的空隙,擦身而过,沿途时闻各种异啸,甚是惊人。事前未作打算,难于再进,准备退回报信。问明之后,备好大量用具,带上多人,再往搜索。
来去都无变故发生,业已走上归途,还有十来里便可出林回转,已到以前采荒常去之地,林中形势全都熟悉。本来那一带除各种药材香草而外,连野兽也难得遇到一只,为近来林中最平静的所在。兰花以前曾经发令,无论何人,只在林中寻到新路,或是别的财富,比采荒多得,功劳更大,俱都高兴非常,觉着没有多远便可走出请功。恰值饥疲交加之际,便将所藏干肉酒果取将出来,就在林中席地大吃,打算吃饱走回。内有两人想起相隔七八里外有一处守望树屋,值班勇士是他亲戚弟兄,反正归途平安,不会有事,便和同伴说好,当先起身,赶往前途相待,就便把林中采得的十几枚野果与守望的人送去。到后谈了一阵不见人来,先未理会。后有人往接班,说天已大亮,才想起停留饮食之处旁有水塘,有丈许方圆地方可透天光,来时曾见上面星光闪烁,天明尚早,本来算好吃完缓步走出,回到寨前正好天亮,省得深夜之间有什惊动。众人俱都忙着回来报信,树屋下面乃是必由之路,怎会走后半日还未寻来?林中昏黑,照例去的人一上归途,便恨不能当时走出,无论如何不应停留这久。起初还当连日疲乏,乘着天还未明,在当地先睡些时;后来越想越奇怪,便同反身寻去。
到后一看,后走六人随身粮袋用具都在原地未动,内有两人走时吃了几口急酒,嫌热,曾将上衣脱下,连粮袋水壶同挂树上,也未改样。围坐的一块平石上面酒食干肉还未吃完,业已布满虫蚁。石旁几条小蛇似在吞吃熟鸡蛋,刚刚惊走,窜往塘边乱草之中,人却全数不见。分明昨夜分手不久六人便同失踪。仔细查看,所留衣物酒肉都和昨夜走时光景相同,只人不见,四面并无争斗凌乱和蛇蟒野兽往来之迹,仿佛这六人正在饮食,忽被什事同时引走,内有两人所用刀剑也在石旁,不曾带去。这六个同伴都是胆勇之士,常时往来森林采荒,身轻力大,颇有经历,身边又都带有铜角信号,相隔守望只得数里,如有警兆,必要先吹铜角报警,一面应付,不会全数被害,也无一人逃回。先不信六人遇险身死,因那刚换班的四个壮汉也跟了去,便在当地连吹号角,不听回音,再用特制灯筒分途搜索,也无踪影。
等到回转原处水塘旁边,忽然发现以前吃酒的平石上面放着一张刚斫下的树皮,上面画着两句蛮文,意似来人速退,否则必死。同时又见树枝上挂着一块尺许长的木片,上面画着一个魔鬼,还有三把尖刀钉在树上,都是方才所无,才知不妙。正往回赶,忽听路旁有人低语道:"我非敌人,不要多疑,你们快回,去向主人报信,再来人少不行,千万不可分散。香水崖所产灵珠香草能够避毒,最好多带一些,塞点在鼻孔里,要少好些凶险。我也不敢在此停留,有许多话都无法说,你们走得越快越好。"忙用灯筒一照,乃是一个头带面具的白衣人立在侧面大树之后,听声音像是一个少女。匆匆说完,便往暗影中纵去,动作如飞,一闪不见,听出不是恶意。
内中一人胆子最大,想要探询失踪同伴的下落,忙追过去,刚问得两声,未听回音,人也不曾看见,猛觉身上一紧,好似上了一道铁箍,被人由身后连两条膀臂一齐箍紧,手中灯筒已被抢去。黑暗之中只觉敌人身上穿有极硬的兽皮,力大无穷,也未看清形貌,刚惊呼怒吼得一声,猛又觉身子一松。凌空被人往来路抛去,微闻方才白衣人低喝:
"我已说明不是你们仇敌,还要乱喝乱追,想作死么?你们不能暗中看人,追我不上,问也不会回答,还不快走!"跟着人便落地,仗着身手矫健,落处草多,又是空地,没有跌倒受伤。等同伴闻声追过,前面已无声息,才知厉害,不敢再强,匆匆赶回。
再兴闻报,还当是怪人和所带猩猩,仔细一问,那人说是先发话警告的实是女子,身材比怪人也低得多。擒他的虽因林中黑暗,灯筒已失,又是由后掩来,不曾看出,也似一人,不像猩猩,力气大得出奇,被他擒住,和抛球一般抛出两三丈,休想挣扎分毫。
猩猩还没人高,就是力大,也无如此灵巧轻快。林外数人也说白衣人是女子,言语和壮汉相似,与传闻的鬼头蛮那样尖声尖气、宛如鸟语的口音迥不相同。再兴心中惊疑,来和二女商计。凤珠一听,便料仇敌业已发动,也许不等下月月圆便要来犯,事出预计,想起兰花还未起床,王翼又因事去往来路危崖,要到明早才回。虽然再兴为防兰花卧病不起,他夫妻走后指挥人少,曾和王翼商计,选拔出几个智勇双全的头目,王翼不在,到底可虑,索性候到半夜起身。自己走后不久,王翼也正赶回,恰巧接上,免得万一发生变故,无人主持。一面由再兴代兰花夫妇发令,把那几个头目喊来,传知全山,小心戒备,日夜巡守,如临大敌;一面又向兰花指点机宜,照着近来观察的地势分头埋伏,以及攻守之策。
兰花见三人如此尽心,所说应敌方法更是周密谨细,实比自己高明得多,又是感激,又是佩服。知道林中已有警兆,凤珠等更是非走不可,心中依恋,无什可施,拉住二女的手,凄然说道:"我真不舍得叔婆、棠妹和时二弟,无奈我病未好,人又不能离开,以后不知能否再见呢。"二女听她近日所说都是不祥之言,想起王翼采药回来,兰花病势忽转沉重可疑情形,再见兰花悲苦之状,更觉不是好兆,只得同声婉劝,说:"我二人不久即归,哪有不能再见之理。"到了夜里,兰花说得好好,见众蛮女忙着准备起身,忽然一阵伤心,竟又痛哭起来。
凤珠见状,想起前事,觉着兰花的病可疑,王翼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为了兰花情热,好些妨碍,就许蓄有阴谋,也自难料,先想不说,后见行期越近,兰花那样悲泣依恋,越看心越不忍,暗付,此女实是至性至情的好女子,心更善良忠厚,万一受那恶人暗算,岂不冤枉?似此无故悲伤,决非好兆。她夫妻情重,有许多话偏又不便明说,更要防她心直天真,告知王翼、或是生出嫌隙,反而不美。为难了一阵,越想越觉可虑。姬棠外表温婉,人最刚直义气,已忍不住先用言语点醒,意似兰花病后必须保重,须等复原之后方可和平日一样,暂时最好仍和大哥分开。凤珠心想:兰花可爱可怜,彼此情厚,不能为了一时顾忌隐忍不言。万一王翼真丧天良,必是由我而起,非但兰花死得冤枉,对于自己也必不肯死心,多出好些烦恼,还是索性叫破的好;但因这类话昨夜业朝兰花点醒,也明白了几分。
正想如何措词,忽又有人来报,日里再兴派了数十人分成两起去往森林搜索那六个失踪人的下落,一面又命两个头目和百多个勇士在后接应,稍有动静,便同掩往林中除害。原意前途发生警兆,借着搜索失踪的人,查探仇敌动静,以便凤珠好作准备。方才接报,这两队勇士按照平日所练行军搜敌之法深入林中,本来无论跑出多远,去的人由前锋起,直达后面接应的大队,以及沿途守望均有呼应,稍有警兆,转眼相继得信,传达过来,动作极快。哪知前队三十多人业已赶到杀人崖、快活树,第二队一直尾随在后,三五人一起用各种信号连结,互相照应,分途搜索,后面接应的一队再跟踪入林,并还连用许多诱敌之计,想将仇敌引出,搜寻了半日夜,始终未遇一人,也无可疑形迹,连那水塘旁边平石上的树皮和敌人所挂木片俱都不见,只剩失踪人遗留的两件长衣仍放原处未动,仿佛并无其事。再兴见此形势,更料敌人深险诡秘、形踪莫测,心中忧疑,又和二女商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