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在大笑,全力地争夺着云焕的神志,想彻底驯服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军人。然而,它却没有注意到在魔之左手挥动长剑、斩向昔日恩师的时候,另一只手却动了起来,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击向了左手!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刚刚抬起的左手垂落了下去。

魔的声音在一瞬间因为剧痛而扭曲:“破军?”

——这样决绝的攻击,居然来自于他自身。来自于,他的另一只手?

云焕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成一线。他用右手按着自己的左肩,手上青筋凸起。随着魔的怒吼声,那只扣在左肩上的右手再度用力,只听“咔”的一声,他竟然将自己的整只左臂生生拧了下来!

剧痛令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然而他直视着虚空,眸子却已经从金色恢复到了冰蓝色。

“魔,”他低声喃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云焕!”白璎脱口惊呼,“你…”

“快。”云焕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臂,抬眼目视着师姐,低声道,“封印我!用你的力量封印我!不要再让它出来了…绝不要!”这一刻,他的眼神坚定而无情,透出一丝狼一样的冷酷和疯狂。

白璎惊骇之下往前踏了一步,却看到那只魔的左手再度动了起来,仿佛在极力和那只“人”的右手抗衡着,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剑圣之剑急速地斩落!

出手的不是白璎,而是那个片刻前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前代女剑圣——慕湮的眼睛陡然睁开了,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魂魄再度飞散之前握紧了手里的光剑。没有一丝犹豫,她将剑刺入了弟子的后心,光剑从前胸直透而出。

“该死!居然毁我分身!”魔在咆哮,左手再一次抬起,“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然而被那一剑刺中,云焕却仿佛恢复了神志。手捂着胸口上的致命伤,看着虚空里的纯白色幻影,眼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那种目光是如此灼灼,让提起剑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的剑圣出现了略微的迟疑。

——这样的眼神,和十几年前她在地窖里看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原来,那个孩子一直都未曾死去么?

空桑前代剑圣执剑立于风中,手微微一抖。与此同时,魔的力量在蔓延,断裂的左臂开始闪电般的愈合。恢复了力量的左手开始和右手互搏,试图挣脱束缚。重伤之下,那只“人”的右手几乎无法压制那样可怕的力量。

“快!”云焕极力用右手压制着左手,咬牙厉声道,“快啊!”

那一刻,空桑女剑圣再无犹豫,一剑当胸刺下!

第二剑依然是透胸而过。剑柄没入云焕的胸口,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沿着银白色的剑柄汹涌而出——那不属于九问,也不属于剑圣门下的任何一招一式,但这样简洁凌厉的手法,却比任何手段都能更有效地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第二剑和第一剑交叠,形成了一个斜斜的十字,将他整个身体钉住了——无论属于魔的左手,还是属于人的右手,都无法再动弹分毫。

云焕踉跄着跪倒在地,然而,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白衣女子,眼里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慕湮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子,眼神微微一动,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另一只手却迅速地从他胸口抽出了光剑,然后,手腕一送,再度剌穿了他的心脏!

手起剑落,她竟毫不犹豫地连续刺出了数剑,剑剑穿心而过!

白璎已经奔到了他们身侧,却被这样的一幕惊呆了。血从云焕的胸口飞溅而去,溅上了空桑女剑圣的雪白衣襟,宛如雪地上绽放的花朵一样触目惊心。

慕湮连刺五剑,在第五剑后顿住了手,缓缓松开剑柄,颤抖着倒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弟子。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的反抗,就这样跪倒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地受着那一剑剑穿心而过的痛苦。

光剑停留在云焕的身体里,那连续而来的五剑交错纵横,竟然在他的心脏上刺出了一个五芒星的符咒!

“云浮禁咒!你是谁?你是谁!”在第五剑落下的那一瞬,魔物发出了狂啸,“来自星辰彼岸的咒术!你是谁?竟然敢封印我!”

“不错。”空桑前代女剑圣终于开口了,目光恍惚而深远,“若不用这种上古禁咒,又怎能奈何你——连琅玕都无法收服你啊。”

“原来,原来你竟然是…云浮人?”魔在虚空中喃喃,“琅玕是你什么人?你的力量和他不相上下,却有着不受任何黑暗诱惑的心!莫非,你是云浮城主?”

“不必问我是什么人。”她微微叹息,感觉身体里的力量逐渐地衰弱下去,“我穿越了生死的空间,只是为了将你毁灭——我不能让你毁了焕儿,毁了云荒。”

胸口上贯穿着剑圣的光剑,云焕却悄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声喃喃:“师父,您,您终于来了…”他凝视着她,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我知道,您是来救我的…您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我等了您太久…”

慕湮看着自己的弟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抬起冰冷的手颤抖地抚摩他的头顶:“焕儿,焕儿…”

一直在不停疯狂攻击的伽楼罗忽然停了下来,祼露在外的金座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傀儡仿佛触电般地一震,霍然抬起了头——潇眉心的黑气还在弥漫,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湮那一剑重创了魔,还是云焕的垂死挣扎触动了她,她骤然醒了过来。

“主人…”潇喃喃地开口,“主人!”

“伽楼罗!伽楼罗!”受到重创的魔发出了狂呼,一边极力挣扎,试图重新用力量控制住破军,一边却呼唤着那一架杀人机械,“杀了他们…快替我杀了这两个人!立刻毁掉这里的一切!听见了么?”

金色的巨鸟随着魔的呼声飞起,然而只是颤了一下,便没了下一步的行动。

“魔,不要妄想了。潇不会听从你的指挥…”云焕低声冷笑,眼神轻蔑,“她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

魔愤怒地咆哮着,漫天的鸟灵听到了这黑暗的呼声都纷纷呼啸着赶来,试图围攻那两个白衣女子。然而,伽楼罗金翅鸟忽然动了起来,射出无数道金光,将那些恶兽恶灵们击落当空!

金座上鲛人傀儡的头轻轻抬起,泪水化为珍珠铮然而落。

“是的,我只有一个主人。”潇的声音响起在夜空里,“从来只有一个!”

“我要死了,潇。”云焕低声道,“此后按照你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吧…”

“是的,主人,感谢您让我保留了意志…”潇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死,伽楼罗的声音逐渐尖厉而颤抖,“所以您若死了,我也不会听从于任何人!我会一直一直地守着您,直到您重新轮回。”

“不,我不能再重生了。”云焕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这五剑交错组成的伤口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竟然将魔所有的力量都暂时封印在了左臂上,再无法蔓延分毫。

当然,也连带着这个躯体的生命,一起封印。

魔在挣扎,似乎要破出这个被封印的躯体,腾空离去。然而无论怎样努力,胸口上的那个血封死死钉住了它,把它钉在了云焕的身体里,无法动弹分毫。

魔愤怒地呼啸,声音嘶哑:“云浮城主,你太过分了!这个云荒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黄泉路上的游魂,为何竟要逆了天地的轮回,插手这里的事?”

“因为这里有我所爱的人。”慕湮轻声道,“所以,不能任凭你毁了它。”

“哈哈…可笑!”魔低哑地笑起来,带着深深的讥讽,“要毁掉一切的,不正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么?杀戮从他的心里诞生,我只是顺从了他的愿望而已!”

“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慕湮抚摩着云焕的头顶,“是不是?”

“是的,师父,”他在她的指下战栗,“您还能原谅我么?”

“我从未责怪过你。”慕湮微笑道,那个笑容在夜色里宛如虚幻一般,“你已经竭尽了全力和心魔搏斗,而且最终获得了胜利,不愧是我的焕儿。”

破军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光彩,这一刻,他的眼神清澈如水。

“我知道,您一定会来救我的…和我8岁时一样——就算所有人都弃我于黑暗中,您也一定会来的。”他喃喃自语,脸上竟然带着某种腼腆的表情,“您不知道,我有多么爱您…”

垂死之人竭尽全力伸出手,喃喃道:“我非常爱您…师父,非常非常爱您。”

“我知道。”慕湮有些茫然地答道,“我知道的。”

“那,那就好了…”他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声音却渐渐微弱下去,“请记住我。在下一个轮回里,我一定还会等着您的到来…希望那个时候,您能来得更早一些。这样,这样…我就可以陪伴您更长的时间。这一世,我来得太晚,太晚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湛蓝色的眼睛合上了,再无一丝生气。他睡得如此安静,安详得如同一个在日光下睡去的少年——在师父身侧,那个孤独的孩子终于沉入了梦寐以求的甜蜜梦境。

胸口交错的剑伤组成了五芒星的形状,仿佛一个来自远古的最强大的封印,将这个身体连着体内的魔之力量一起封住了。

慕湮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缓缓合上,忽然再也忍受不住,将他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滑落下来——这一刻,她想起了地窖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想起了古墓前那个阴郁的学剑少年;想起那个野心勃勃、冷酷无情的年轻军人,又曾经怎样热切而颤抖地吻过她的手背…

——他的一生都与她紧密相连,她却一直不动声色地将他拒之门外。

他所要的救赎其实很简单——希望有一个爱他的人,能给予他足够温暖和安全,平息他内心的黑暗和杀戮,让他不再孤独前行于黑夜中。然则,她却从未给予他最渴望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

多年来,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那个孩子所受的种种折磨,却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来让他解脱,因为那是禁忌…那是禁忌!

所以她不能回应。

——如果,当初她开口说上哪怕一个字,是否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人心是弱小的,但人心又是强大的,往往一念之间便可天翻地覆。

这一瞬,她看着自己亲手在他胸前刺下的封印,心如刀绞,竟不能语。

战争还在继续,然而高空上猛烈的风、恶灵的嘶叫、万丈之下横流的沧海,一刹那仿佛都静止了,时间仿佛从此凝固了。

金色的巨鸟在微微地颤抖,仿佛也在同一时间陷入了不能言语的悲痛之中。

慕湮长久而静默地伫立在伽楼罗的机翼上,高空的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她的神志正在迅速地消散——极北的归墟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召唤着这个流离于六道之外的灵魂的归去。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云荒的大局虽未真正的平定,但她的时间已经耗尽了,勉强凝聚起来的灵体已经再无法维持更长时间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其他人来继续。

“白璎,过来…”她勉力开口,看着那个白衣女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地吩咐,“凝聚后土所有的力量,把你…把你的戒指戴到他的左手上。”

白璎愕然地看着师父——她脸上的生气正在迅速消散,重新变得冰冷、僵硬。

“用后土的力量…封印住它。”慕湮轻声对着弟子嘱咐,声音已如游丝一般,“我的力量不够了…方才设下的五剑边封之术,不足以长久地…长久地封住魔。”

“是!”白璎明白过来,含泪在师父面前跪下,取下自己右手上的银白色戒指,捧在掌心,默默念起召唤力量的咒语——在白族女王的祝诵声里,后土神戒逐渐焕发出柔白的光芒,向她的指间凝聚。

巨大的力量开始凝聚,注入了这个小小的指环上,整个戒指忽然变得光彩夺目!

白璎摊开手,将这枚银白色的戒指轻轻戴上了同门那已经冰冷的手上——后土神戒和破军的左手一接触,陡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华!

仿佛冰火交融一般,破军的躯体突然起了一阵奇特的变化——一层冰蓝色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迅速蔓延开去,仿佛厚厚的冰层一般,将他整个人封住了!

“主人!”潇定定地看着这一切,失声惊呼,“主人!”

“你不再有主人了,伽楼罗…他已经进入了永久的长眠。”慕湮的声音飘忽如风,“他这一生,已经结束了…你,自由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慕湮的声音已是微不可闻。轮回之门再度打开,生死枯荣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将勉强凝聚起来的魂魄向着四面八方拉扯。在意识消散的一瞬,她回眸看了一眼两位弟子,眼里露出了悲悯而温柔的光:“你们,要好好…”

一语未毕,一种极其洁白纯净的光华从她的身体里四射而出,她的魂魄再度消解了,向着北方九嶷黄泉之路飞去,重新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空中有风从极北处吹来,回荡在九天上空,带走了那莲花一样的洁净灵魂。

归墟之浪的声音响彻了天地。

“不,不!”伽楼罗忽然发出了一阵战栗,仿佛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的碎裂了,“不许带走我的主人!”

金色的光芒忽然大盛,仿佛疾风呼啸,一道银色的光芒从金座上闪电般的袭来,转瞬将云焕带走了——在下一个瞬间,破军已经重新出现在与潇背对的金座上。

“不许…不许带走他。谁都不许带走他!”潇哽咽着,泪水从眼角不断地滑落,“我不会再有新的主人,我会一直守着他,不让任何人带走他。”

“你们,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开!”

强烈的金光从伽楼罗里释放出来,仿佛要把周围一切都化为齑粉。白璎一惊之下,立刻拔出光剑斜挥,格挡住了伽楼罗发出的攻击。身子朝外掠出。

她在风里急速下坠,一直到龙神横过身来,一摆尾将她接住。

“还好么?”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回过头,她看到了真岚关切的脸庞——刚刚击退了无数鸟灵和征天军团的空桑皇太子满身是血,杀戮的气息笼罩了双眼,让这个太阳一样耀眼的男子恍如杀神一般。

九天里如今空空荡荡的,半空里的鸟灵都已经不见了,只有漫天的黑色羽毛狂舞着。

“破军呢?”真岚神色凝重。

“死了。”白璎轻声道,轻瞬又摇摇头,“不,是被封印了——连着体内的魔一起。”

真岚一怔,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辛苦你了。”

“不,是我师父封印了破军。”白璎抬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天际,眼里似有泪水,“不…应该说,是她和破军一起封印了破坏神。”

真岚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被你说糊涂了。”

“反正,魔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了。”白璎举起右手,“你看,我用后土神戒的力量将魔连着破军的身躯一并封住了——神魔双双同归寂灭,从此云荒将再度进入和平的时代。”

真岚看着她空空的无名指,眼神却是不易觉察地一动。

“那些鸟灵呢?”白璎转头问道。

“杀了。”真岚手提辟天长剑,俯视着下界,皇天神戒在他的手上熠熠生辉,这一瞬,满身鲜血、提剑站在龙背上的男子没有了平日的嬉笑表情,神情严肃。

她忽然觉得不敢和他对视,低声问道:“那…沧流人呢?”

“镇野军团在洪水中伤亡惨重,因为一直得不到破军的指令,所以季航擅自决定,将剩下的部队撤回了伽蓝帝都。”龙神发出长吟,叹息着回答,“毕竟,看到自己的父母亲人被困孤城,军心怎能不动摇啊…”

他们在高空之上看着下界,黑色的大地上一片狼藉。

扫荡一切的巨浪虽然已经开始退去,却露出遍地的惨烈景象——云荒大地上,海浪过处屋舍倒塌,良田毁坏,牲畜死亡,已经看不到活人的影子…那些犹自在滔滔洪水中摇晃的危房里,已经可以看到尸首浮出。

就在两人微微错愕之间,伽楼罗瞬息移动,朝着西方尽头的空寂之山遁去——不等他们决定是否要去追赶那一架无人操纵的机械时,龙神发出了一声呼啸,闪电般地摆尾冲向了脚下的大地,张开了巨口,只是一吸,那些四处横流的水便化为巨大的水柱,倒吸而入。

龙神在洪水之中展现了它作为海之神祇的力量,尽力挽回因为海皇的原因而造成的灾难。

“也罢,”真岚叹道,放下了剑,“在这个时候,还有比追穷寇更重要的事。”

空桑皇太子和太子妃随着龙神急速地飞掠,并肩用法术筑起一道道堤坝,阻止那些肆虐的水流,同时也挥剑砍开一道道深深的沟渠,让那些积蓄在大陆上无法及时回到大海的水流回到镜湖之中。

他们乘着飞龙纵横水上,看到大地上的人们也正在极力对抗着这一天灾。帕孟高原上的盗宝者,以及空寂之山上的驻军都积极出动了,在洪水里救助附近的百姓——这一刻,盗宝者、沧流军人、牧民,这些原来势同水火的人们在灾难面前互相帮助,配合默契。

“音格尔如此,也不算奇怪,”真岚忍不住喃喃,“但是飞廉少将如此,实在令我吃惊,看来碧跟湘都没有说错——沧流人里能出云焕这样的魔,自然也会有飞廉这样的君子。”

“看啊…那边是炎汐他们!”白璎指着下方的某处——洪流里隐约可见鲛人矫健的身影,正在将一个个被大水席卷的灾民拉上高处。

那笙戴着辟水珠,跟在炎汐后面帮忙,也忙碌得像只小蜜蜂似的。

“这丫头,真是…”真岚看着那笙忙碌的身影,笑道:“也难怪皇天会选中她。”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白璎:“对了,苏摩呢?”

自从驱赶着七海扑向云荒后,风浪里就再也没看到过海皇的身影。这一场大战能有如今的局面,多亏了海皇的相助,否则胜负实在难料。

他果然是如约归来了…那么,日后又将如何收场呢?真岚看向自己的妻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听到真岚的询问,白璎身子一晃,脸色“刷”地白了:“苏摩他…”

“皇太子殿下,海皇归天了!”龙神长啸一声,“海皇恪守了他的职责,牺牲了自己,为海国竭尽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今已经回归于天上了!”

龙神的声音响彻天地,仿佛也在向整个天下宣布着这个消息——滚滚洪流里的鲛人们宛如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停下手里的动作,仰望着黑色的夜空里盘旋的神祇,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什么?”真岚失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苏摩…死了?

那个阴鸷、桀骜的傀儡师、那个我行我素的王者,居然已经死了?

他那么冷酷而骄傲,从来都激烈地拒绝着强加到自己身上的王者身份,从来都不肯承认和接受应该承担的责任,甚至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抛开了族人孤身远赴海外…这样的一个人,却居然牺牲了自己,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死了。”白璎轻声道,看向自己的双手,“就在这里…化成了雾。”她的脸色苍白恍惚,隐约间竟然有某种末日到来的气息。靠着连番血战才支持到如今的心神陡然溃散了,她只觉得气血攻心,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剧烈伤痛,一口血从口里直喷出来。

“白璎,白璎!”真岚急忙护住她的心脉,她却只是缓缓伸出手,轻声喃喃:“他死了…就在这里,化成了雾,化成了雾…”

十三、冰封金座

沧流历九十三年十月十五日,整个云荒的历史在此转折。

《镜神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