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 冤家路窄

李寒秋右手一抬,接住了韩仁的拳势,五指一翻,扣住了韩仁的血脉,道:“我说过你没有机会。”暗中加力,紧收五指。
    韩仁登时感觉到有如铁钳加腕,骨疼欲裂,不禁失声而叫。
    李寒秋一抬手,点了韩仁的哑穴,道:“朋友,服了么?”
    韩仁哑穴被点,无法出声,只好点头示意。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如答允和在下合作,事过之外,朋友也不用在韩府中停留了,在下会送你一些银子,你可以找个地方住下,成家立业,别在江湖上混了。”
    韩仁只得不住地点头。
    李寒秋一面说话,右手却一面加劲力,只疼得韩仁咬牙咧嘴,满头大汗滚滚而下,但却又苦于说不出话。
    足足过有一盏热茶工夫,李寒秋才松了五指,拍活那大汉穴道,笑道:“朋友是否已决定带在下到韩家堡一行?”
    韩仁举手拭去脸上的汗水,长长吁一口气,道:“好吧!不过,堡中戒备森严,阁下如何能够混入?”
    李寒秋道:“这要阁下想办法了。”
    韩仁呆了一呆,道:“我想办法?”
    李寒秋道:“我想你老兄定然有办法。”
    韩仁摇摇头,道:“这个,在下办不到。”
    李寒秋道:“阁下已经泄露了胸中隐秘,你如不干,说不得,只好杀你灭口了。”
    韩仁想到适才被他扣腕之疼,觉得这人言出必践,说不定真的会杀了自己,不禁心中害怕,急急说道:“办法倒有一个,但不知你是否愿意?”
    李寒秋道:“只要能够隐秘,不让别人瞧出破绽就行了……”语声一顿,接道:“兄弟如能进入韩府,定然可以得手,你老兄等着吧!”
    韩仁奇道:“等什么?”
    李寒秋道:“等着分赃啊!”
    韩仁道:“你去偷东西?”
    李寒秋道:“不错,到韩府中大大捞它一笔,你老兄也好分它个万二八千银子。”
    韩仁道:“我还认为你去报仇,想不到你竟是去偷东西。徐州城很多的富豪之家,你怎么会想到去韩家堡偷?”
    李寒秋道:“在下听说韩府中收藏甚多珠宝,富可敌国。”
    韩仁道:“话是不错,但那高手如云,你去得只怕回不来了。”
    李寒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再偷这一次,就准备洗手不干,随便分你老兄一点,也够你一辈子吃用不尽了。”
    先以威迫,后以利诱,顿使韩仁动心。
    李寒秋察颜观色,韩仁似已有动心之征,立时接道:“只要你老兄把我带入韩家堡内,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只待在下得手之后,老兄等着分钱就是。如是在下不幸失手,自会了断,也不会连累到你。”
    韩仁道:“我怎知你得手后,一定会把偷得之物,分给我呢?”
    李寒秋道:“你假如不肯信任在下之言,不妨提出要求。”
    韩仁道:“除非你有一件珍贵之物,交我保管,我才能够相信。”
    李寒秋道:“在下身上并未带什么珍贵之物。”
    韩仁道:“如是阁下不肯交出一件能使在下信得过的保证之物,咱们这番合作,很难圆满达成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不借仗此人之力,很难混入韩府之中。”
    这数月江湖历练,使得李寒秋感觉到江湖上行走,除了武功之外,还得凭仗机智、幸运,他相信以自己的武功,只要能够见着韩涛,不难把他制服,迫他说出和方秀商订的阴谋计划,或把它公诸武林,或是从中破坏。但他也明白,凭仗自己的武功,硬向韩涛府中冲去,不但要遇上重重拦截,而且不管胜败,韩涛都将躲起来,使自己无法见到。必使韩府无备,才可见到韩涛,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你先告诉我混进韩府之法。”
    韩仁道:“韩家堡外,有一位姓王老者,每日要进入韩府,担取厨下剩余之物,用以作饲猪之用,去时都在黄昏时分,阁下扮作那王姓老人,混入韩府,可以瞒过那重重耳目。不过,你如无接应之人,也无法混得进去。”
    李寒秋道:“为什么?”
    韩仁道:“因为那守门之人,乃在下一个好友,在下可以设当接应你入韩府……”语声一顿,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信与不信,那是阁下的事了。”
    李寒秋笑道:“你此刻的生死全握在我的手中,不怕我要了你之命么?”
    韩仁道:“不错,但韩堡主也会杀我,而且他杀我的手段,更为惨酷。”
    李寒秋道:“我如给了你珠宝的重赏,难道你就不怕韩涛杀了你么?”
    韩仁道:“这个么,在下亦曾想过,阁下说得错,人为财死,在下如若能够取得足够的代价,只好碰碰运气了。我如逃得了性命,固然是好,如是逃不过,那也只好认命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苹儿,突然探手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送到李寒秋的手中。
    李寒秋接过明珠,笑道:“你褒得珠宝么?”
    韩仁道:“略知一二。”
    李寒秋道:“你瞧这颗珠子,能值多少银子?”
    韩仁伸出手去,道:“让在下仔细瞧过,才能断言它的价值。”
    李寒秋缓缓把明珠递交韩仁手中,笑道:“你瞧瞧吧!”
    韩仁接在手中,把玩了一阵,道:“这颗明珠,光可鉴人,没有杂色,应该值上个三五千两银子。”
    李寒秋道:“三五千两银子,也够阁下一生受用不尽了。”
    韩仁心中暗道:“差强人意吧!”扬了扬手中的明珠,笑道:“是否就用这颗明珠作抵呢?”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人的举动神情,一望间就不似善良之辈,如若再让他白白骗走这一颗明珠,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阁下要此明珠作批可以,但在下也要阁下留点什么?”
    韩仁道:“可惜兄弟全身上下值不过一两银子。”
    李寒秋突然一伸手,又抓住了韩仁的脉穴,道:“阁下身上既无值钱之物,那就只好把性命留在此地了。”
    韩仁微微一怔,道:“把命留下?”
    李寒秋道:“不错。”
    韩仁道:“你如把我杀了,难道准备再找第二个合作人么?”
    李寒秋道:“阁下既贪财又怕死,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人,舍君其谁了?”一面从怀中取出一颗丹丸,接道:“吞这颗丹丸。”口中话声,手中却暗加掌劲。
    韩仁无可奈何,依言张开嘴巴。
    李寒秋屈指轻弹,把一粒丹丸,投入了韩仁的口中。
    韩仁腕骨剧痛如裂,一合口,吞下丹丸。
    李寒秋放开了韩仁的右腕,道:“你服下的药丸,十二个时以后,开始发作,二十四个时辰内,毒发死亡。”
    韩仁道:“没有解药么?”
    李寒秋道:“有,解药在我身上,阁下胆敢引我进入韩家堡时,在下奉上解药,那时,咱们银货两讫,你就可以动身逃命了。”韩仁道:“好吧!就此一言为定。”站起身子,开启室门而去。
    苹儿掩上房门,笑道:“大哥几时学会用毒了?”
    李寒秋摇摇头,道:“我哪里会用毒?身上也未带毒药。”
    苹儿道:“你骗他?”李寒秋道:“那等小人,既贪财又怕死,不难把他唬惟……”语声一顿,道:“不过,那等人什么事都能作得出来,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提防。”
    苹儿道:“如若他明日真的来这里接迎你,你真的要混入韩家堡中么?”
    李寒秋道:“自然是真的了。”
    苹儿道:“你计划混入堡中,作何打算?”
    李寒秋道:“最好能够找机会制服了韩涛,好好地敲他一大笔钱,用以救济贫困。咱们由嵩山下来时,我看到河南境内,已在闹饥荒,如能早施救济,或可免除一次逃避饥荒的大迁徙。”
    苹儿点点头,道:“此举功德无量,比杀了韩涛还有价值。”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这些年来,奔走江湖,全都为一己私仇,并未真做有益苍生的事。君中凤订约,予我三年限期,倒给我一大启示,这些日子,使我反反覆覆地想到人生的价值,私人的仇恨恩怨,倒是冲淡了很多。唉!如若江南双侠真是豪侠慷慨之士,纵然和我有杀父之仇,我也不想再报了。”
    苹儿眨动了一下眼睛,笑道:“恭喜大哥啊!”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苹儿道:“大哥已跳出了私人恩怨的圈子,从此胸中无碍,成一位坦坦荡荡的侠士了。”
    李寒秋道:“这都是那君姑娘的帮忙了。唉!我见她之后,脑际之中,就不停展现着那一幕凄凉的画面。如若我与君姑娘易地而处,我相信我没有答应她活三年的气量。”
    苹儿道:“大哥说得是。不过,君姑娘已然沦入魔道,就算她对大哥很仁义,但她也无法堂堂正正地作人。”
    李寒秋道:“江南双侠,谋叛江湖的举动甚急,如若我们能有一份力量,那就尽一份办量对付他们。所以,我决定混入韩府中去,如若能一举制服韩涛,那是最好不过,至少也要打听他们近日中的行动,也好暗中通知武林同道,早些提防。”
    苹儿道:“大哥心存正义,我也不便阻拦。不过,那韩仁似是一位贪财重利的小人,他可以出卖韩涛,也可以出卖大哥,大哥要小心一些才是。”
    李寒秋笑道:“我会小心应付,只要紧……”
    苹儿道:“大哥不用以我为念,我在方秀府中长大,看惯了人心的险诈,我自信有自保之法,只是你一人混入韩府,未免实力单薄一些。”
    李寒秋道:“一个人也有好处,我可以放手对敌,说走就走。”
    两人谈论了一阵,叫了饭菜吃过。
    李寒秋看看天色已然人夜,忽然想到了韩仁的事,低声道:“苹儿,你说韩仁可会遵守诺言么?”
    苹儿道:“很难说,如若他没有发觉大哥下毒是骗他的,也许他会为了自己的生死,遵照相约;如若他发觉了大哥下毒是假,他一定会出卖你。”
    李寒秋道:“幸好我早编了一篇鬼话,使他无法预料到我们的身份。”
    苹儿微微一笑,道:“就算他出卖大哥,此事也不会传到韩涛的耳朵中去……”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那韩涛此刻是何等忙碌,而且一个穿堂过户的偷窃,也不会放在韩涛的心上啊!如是我推断不错,这件事到了文案总管或是护院总教师那里,已算顶天了。”
    李寒秋道:“他们会来找咱们么?”
    苹儿道:“他害怕大哥说出他收受明珠一事,恐怕不会很详细地说出内情。”
    李寒秋道:“那是说他逃开明日之约,永不再和咱们见面了?”
    苹儿道:“他不愿说出咱们的住址,但那文案师爷、教头武师,不会不问啊!”
    李寒秋道:“你的意思是……”
    苹儿道:“他们可以不来,但咱们不能无备,是么?”
    李寒秋道:“不错,我想了半天,就未想出你的用意。”
    苹儿道:“咱们今夜中布置一下,有备无患,不管他们来不来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这个要看你的了。”
    苹儿缓步行出室外,仔细地勘查了一下这店房的形势,重又行入房中。
    李寒秋道:“怎么样?”
    苹儿道:“他只有两条来路,只要咱们注意到两个窗子,不让他施用迷香,那就不怕了。”
    两人也不再多谈,想到晚上可能有人施袭时,就各自运气坐息了一阵。然后,叫店家送上晚饭。
    苹儿告诉店伙计说,一路奔行,甚感疲乏,盘碗留在这里,明日再行收回。
    李寒秋看她留下盘碗,知她必有用处,但一时间,却想不出她如何布置。
    等到初更左右,才见苹儿提了一桶清水进来,洗过盘碗,然后,把几个大院装满了水,拿出房去。
    李寒秋知道布置作为戏敌之用,也不多言。
    但见苹儿来回出入,片刻工夫,碗盘大部送出,只留四个小盘,放在身侧,最后把一桶洗碗水,也提出房去。这次,出去甚久,足足有一刻工夫,才回入房中。
    李寒秋解开行囊,取出长剑,放置身侧,道:“布置好了么?”
    苹儿道:“我这布置,只能对付三流敌人,如是真正来了高手,那就全然无用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低声道:“咱们费尽心机,改扮易容,混入徐州,原想在暗中监视韩涛的举动,但仍是忍不住自翼行藏。”
    苹儿道:“也许你是磊落光明的人物,不适宜暗中鬼祟的举动。”
    李寒秋道:“本来也是,大丈夫应该明来明往才是。”
    苹儿点头一笑,道:“敌人要来,恐也要到二更之后,咱们还可坐息一阵。”
    只听一声蓬然大震,接着似是水声泼地,显然,那大桶水被人踢翻。
    李寒秋伸手取过长剑,暗道:“想不到,这布置倒还真灵。”
    计思之间,忽闻室外传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大丈夫应该明来明往。”
    李寒秋听那声音十分熟悉,但却想不出是什么人?当下接道:“阁下是谁?”
    苹儿低声说道:“韩公子。”
    李寒秋挺身而起,缓缓打开室门,左手提剑,右手一挥,道:“韩公子么?”
    只听室外人应道:“不错,当真是冤家路窄,天下这等辽阔,偏偏叫咱们遇上。”
    李寒秋缓步行出室门,凝目望去,只见韩公子身佩长剑,身着劲装,卓立在夜色之下。在他身侧,分站着两个长发披肩、身着灰袍的怪人。
    不知那两人是有意,还是无心,部分长发由前额垂下,遮住了部分面目,夜色中,使人无法看清楚他们的面目。只看这两人诡异的形态,就知是奇门高手。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韩兄带着助手来了。”
    韩公子仰天打个哈哈,道:“咱们来此之时,原准备暗中下手,但阁下那句大丈夫理应明来明往,使在下改变了主意。”
    李寒秋缓缓说道:“韩兄三番两次找上兄弟,看来,咱们当真要分个生死出来了。”
    韩公子缓缓说道:“兄弟亦觉着咱们两个人,非得有一个死亡不可。”
    李寒秋冷笑道:“如若韩兄决定和兄弟势不两立,咱们就只好作个了断。”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明人不作暗事,兄弟有几句话,必先说明。”
    李寒秋道:“虽然咱们是敌对相处,但兄弟对韩兄的才气,一直是敬佩不已。”
    韩公子道:“兄弟亦觉着可惜得很,如若咱们上一代没有恩怨,兄弟定然会尽我之力,交李兄这样一位朋友……”目光转动,扫掠了两个长发老者一眼,接道:“这两位都是当年伤在令师七绝魔剑之下的人物,他们费了数十年的苦功,研究出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
    李寒秋心头一震,表面上去又不得不故作镇静地道:“如若当今之世,其有人能够研究出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那人的才能,定然是……”
    左首那长发人冷冷的接道:“阁下可是有些不信么?”
    李寒秋道:“信与不信,那也无关紧要,纵然两位真有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在下也不会逃避。”
    左首老长发人冷笑一声,道:“老夫要找的是你的师父,至于你……”
    李寒秋道:“怎么样?”
《还情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