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策分奇正设计截双凶
“江南醉儒”领着“虬髯神判”、傅玉琪乘着八义山庄那艘薄底快艇,驶在湖中,直向石城山八义山庄而去。
陡然间,只听上空一阵划空之声,刹那间万点火花,映得湖天飞霞,“江南醉儒”抬头看了一眼,点头嗯了一声,含笑不语。
这一段路,由于水面宽阔,而且这只快艇操桨的又都是精选的水手,是以船去如飞,不一会工夫,已近石城山脚,船上壮汉也由怀中取出一枝信号,引火燃起。
这时天色已暗,远近渔火点点,待船将要摆岸之际,忽然眼前一亮,山腰里气死风灯齐明,有几盏万里明灯,直射到湖面中来,映得如白昼一般。
船上也在船头桅杆之上,升起一盏红灯,那山腰的灯光,便追逐着这盏红灯移动“江南醉儒”心中暗道:这洞庭八义在武功上虽没有甚么惊人的成就,但能把这座八义山庄轻营得这种地步,倒真的令人敬服了。
又行驶了片刻,快艇已到岸边,抛锚泊岸,“江南醉儒”踏步上岸,放眼一望,顿觉今日声势气派,与上次大不相同。
只见一条大道由岸而起,直通山庄,两旁间植立高柱,柱上风灯通明,每隔两柱,就有一庄汉设卡守护。
“江南醉儒”走了几步,只见一匹怒马疾奔而来,那马上骑着一个手执火把之人。
眨眼工夫,已到跟前,那人忙的一跃下马,恭身说道:“庄主知高大侠莅临,特着小的前来禀告,请高大侠稍歇,他们立即便来相迎……”
那汉子一言未毕,山道上已是一片步履之声,走出来一大群人。
“病锺离”严百川领先跨前一步,抱拳当胸,道:“高大侠肝胆照人,赶来小小八义山庄,我们真是感激万分。”
“江南醉儒”笑道:“你我道义之交,还说这些干什么?”
这次,“江南醉儒”与傅玉琪可算得是旧地重游,相识之人,一一相互见礼。
这时“病锺离”严百川举手一打招呼,道:“你们昆仲二位快来见过高大侠……”
“江南醉儒”一听,心知是“南岳二贤”,他虽然一生似在游戏人间,但敬的忠义贤正之人,是以一听“病锺离”之言,赶忙笑道:“好说,好说……”眼却向二人看去,但见白氏双贤并肩而立,老大白天鹏年在五十上下,身着一件湖蓝绸衫,黑髯垂胸,人生得十分秀逸,老二白天翎,穿一件浅灰长衫,年约四十四五,方面大耳,阔额短须,身躯伟岸,外貌极是威凛。
白氏双贤一见“江南醉儒”,忙恭身施礼道:“有劳高大侠为晚辈之事,冒暑奔波……”
“江南醉儒”笑道:“贤昆仲贤名远播,人人敬慕,况此事关系整个武林,自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贤昆仲何必挂齿。”
“虬髯神判”与白氏双贤早就相识,一见之下,更是亲热。
傅玉琪也自与秦雪岭握手欢谈。
众人走进内室,吃罢香茗,那边酒筵早已排妥,众人入席,谈了一阵山庄布置的概形势。
酒饭过后,又商研一番,才各自安寝。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十。
两天来“病锺离”严百川与“江南醉儒”,白天鹏几人,乘着小舟,环着石城山,仔细勘查了一遍,返回山庄,几人一商量,决定除了临山麓加派船只巡防,与增设人卡之外,那东、南、西、北四大要处,并由“铁胆纯阳”逸尘子,“醉拐李”司徒雷,“冷面曹仙”严活然,“快笛韩湘”秦雪岭与“蓝衣秀士”司徒霆分守四处。
八月十一凌晨,空中响起一声响铃,庄内知是有人前来,不一会,哨卡通报进来,方知是静心道姑与“圣手医隐”陆天霖、“金翅大鹏”方云飞带了贞儿前来。
静心道姑在武林之中,极负盛誉,地位崇高,今日亲来洞庭,八义山庄自是又忙了一阵。
转眼到了八月十三,这天深夜,八义山庄庄内大厅之上,正在商谈九阴教之事,猛然间,天空一阵暴响,一红一绿两条火蛇,划天疾游,直射庄内,接着半空又用风筝升起一盏天灯。
厅内一见这种信号,都不由互相张望了一眼。
“病锺离”冷哼一声,道:“今天才是八月十三,如何前面就有警兆了呢?既是有人来我这义山庄,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呢?”说着回头对静心道姑、“江南醉儒”等人,道:“诸位请稍坐,待我与老二前去看上一看,究竟是何人前来?”
白天鹏也起身道:“事缘舍下而起,待在下随同前去。”
“江南醉儒”一晃脑袋笑着阻道:“几位不要忙,任他来人是谁,他既来了,在礼节上说,他总是来拜庄的,咱们又何必赶着迎出去,咱们还是聊咱们的,只要知会前哨一声,要他们领着客进庄就是,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步子可不能乱……”
“病锺离”严百川一听,点了点头道:“好!”举手向外招了一招,进来一个庄汉,“病锺离”吩咐道:“你传话下去,要司号之人,与前寨连络,引导来人进来。”
那庄汉应了一声,就待走去。
“病锺离”严百川又道:“且慢,你同时传话,要全庄各按职守进入位置。”
那庄汉应命而去。
不一会工夫,只听鼓楼“咚咚咚”三声鼓响,天空亮起一道黄星万点的信号,直向前寨摇曳飞去。
那黄星信号刚熄,遍山大道上,万灯齐放。
过了约两盏热茶工夫,厅内众人静待来人是谁。
就在这时,两对“八义山庄”的灯笼前导,已出现在大门之外。
厅内众人向前一看,只见两对灯笼已分列门旁,一名庄汉手捧红帖,领着八名手执齐眉棍的庄汉,在前引路,到了门外,又分站两旁,八名庄汉这一闪身让开,现出了九阴教的来人,众中一看之下,不由一阵惊讶,原来九阴教的来人,竟是头上梳了四根朝天的小辫子,身穿花衣裤,年龄约在八九岁的,一对极是秀美可爱的小女娃。
这两个小女娃,身临这种排场,一点也不胆怯,小苹?般的脸上,笑嘻嘻的,跟着八名庄汉走了进来。
此时那八名庄汉分站两边,她们也倏然止步,静立门外。
那手捧红帖的庄汉,走到“病锺离”严百川跟前,双手呈上红帖。
“病锺离”严百川接过红帖,封套上写道:“上陈八义山庄八义士。”几个字,“病锺离”问道:“下书之人就是两个娃娃吗?”
那庄汉躬身应了一声。
“病锺离”病容一整,道:“好一个莫幽香,你也太看不起八义山庄了……”长眉一低,转脸对静心道姑与“江南醉儒”望了一眼。
静心道姑微微点头,道:“招呼她们进来再作道理好了。”
“病锺离”严百川向那庄汉点头示意,那庄汉转身向门外喊道:“庄主有请九阴教的贵客内厅用茶……”
那两个女娃娃一移娇小的身躯,双双举步,来到厅内,大大方方朝众人扫了一眼,然后抱拳为礼,展开小嘴,清脆的说道:“九阴教青灵总坛莫教主座下香童向各位前辈候安。”
“病锺离”严百川道:“两位小小年纪,路途迢迢来到洞庭,一路定是辛苦了。”
两个女娃娃同时答道:“一路托福平安。”
“白眉果老”孙公太笑道:“你们九阴教怎么竟放心要你们两个娃娃前来……”他原是心里觉着这两个小娃娃逗人喜爱,信口说了一句。
那两个女娃娃却伶俐无比,当即答道:“敝教主以事情关系甚大,才要我们两人前来……”说着两人互望了一眼,又道:“难道年纪小有什么不妥吗?”
“白眉果老”却没有防备这两个娃娃,会反问他这一句话,一时间,竟没有答得上来。
“病锺离”看这两个女娃娃机精可人,装着沉下声,道:“莫幽香派你两个前来,难道就不怕我们为难你吗?她可真的放心……”
一个长脸的女娃娃笑道:“敝教主知道各位前辈,乃是侠义之士,绝不致与我们为难。”顿了一顿,另一个女娃娃接口说道:“况且我们只是奔命下书,又不是来殴斗的,各位前辈怎么说也不会跟我们为难……”说着两人又相互望了一眼。
“病锺离”严百川笑了笑,道:“你们书已送到,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长脸女娃娃点了点头,道:“书已送到,也无别事,不过敝教主吩咐要我们将书陈上之后,好歹讨个回信。”
“病锺离”拆开来信,上面乃是约定八月中秋之夜,九阴教绝对如约来洞庭。
“白眉果老”孙公太道:“后天便是中秋,你们如何能赶回去?难道他们已到了湖南了吗?”
另一个女娃娃望了“白眉果老”一眼,圆圆的小眼睛,溜溜一翻,道:“我们教主已讲定中秋定有人如约前来,老前辈难道还信不过吗?至于赶得回去,赶不回去,则不敢劳诸位操心了。”
这娃娃口齿十分尖刻犀利,几人听得心中虽然不乐,但对这等小小年纪之人,亦无可奈何。
“病锺离”望了两人一眼,道:“中秋之会,乃是早就决定之事,九阴教既是有心前来,我们自然也不能畏缩,现在我也不写回书,就请你们带上口信,就说来信收到,八月十五我们恭候就是了。”
两个娃娃躬身施礼道:“那么我们就回去了。”转脸朝门外一瞧,道:“还劳那几位大叔,领我们一程。”
“病锺离”招呼了一声,几人同时起身,“病锺离”送到门口,道:“辛苦你们两个,我不送了。”
待两个女娃娃走后,几人再拆看来信。
来信说明八月十五,准定有人前来,了断“南岳二贤”白氏兄弟之事。
“江南醉儒”呵呵一笑,道:“你不要看他们来信写的冠冕堂皇,按照武林规矩,前来拜庄,我怕其中,必定另有花样……”
静心道姑笑道:“我们这班人之中,如要说鬼,那一定要数你这穷酒鬼了,依你看,咱们该如何准备才是?”
“江南醉儒”坐在那里,跷着腿,晃着脑袋,手捋着几绺细柔的黑髯,闭目沉吟了半晌,才用力的把脑袋晃了个大圈,缓缓的睁开双眼,道:“依山人之见,其中定有奸诈,但天机不可泄漏,你们就近过来,待我说与你们听……”
几人移近过去,“江南醉儒”低声细语了一阵。
听得几人有的点头晃脑,面有得色,有的呵呵大笑。
静心道姑打趣的道:“依我看,天下唯有读书人最坏,他们肚子里的学问,更能帮助他们为恶,机诈百出,没有一样坏主意不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
“江南醉儒”得意的笑道:“到时候你们依令而行,山人阴阳有准,保管误不了事。”
当下几人又分配了一下,这才各去安息。
眨眼就到了八月中秋。
碧空繁星,一轮银盘,冉冉而升,照得满山如银,湖水清澈如镜。
众人心中早有准备,又都是久经大事之人,一个个心中虽然全神戒备,却不惊恐紧张,依然大开酒筵,以庆佳节。
吃罢酒饭,时光还不到二更,这才各自结束停当,分向预先指定的所在而去。
八义山庄正厅内只留了“病锺离”严百川、静心道姑、“金翅大鹏”、白氏二贤,以及洞庭八仙中的“青虹仙子”余静茹和贞儿几人。
漏滴二更,守望塔上响起了一声木梆,木梆之声未息,碧空上陡然亮起红、蓝两丛火焰。
接着又隐隐传来声声芦笛哨音,接着,直通山庄的正道上,亮起一排排气死风灯……
过了约两杯热茶工夫,四对“八义山庄”的灯笼,在前引导,八名手执齐眉棍的庄满,引进来四个人。
前面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的少女,一身鲜红衣衫。
第二个人是年在四十多岁,粗黄眉,倒三角眼,一张歪嘴,满嘴黄牙,支出唇外,身着黑色衣履的丑妇。
丑妇身侧,一边一个少女,右边的一个身穿绿衣,右边一个身着紫衫。
这三美一丑,相比之下,显得十分的不调和。
这四个人一出现,只看得“金翅大鹏”方云飞,与贞儿心里一动。
原来方云飞见那红衣少女正是当年傅玉琪奉师命在武昌江面截夺宝-之时,那大船上的女子,那丑妇身边的绿衣女子,更是神武镖局中的女主人,说不定就是张子斌的女儿。
那贞儿一见那丑妇,心里也是一动,忙的扯了扯静心道姑的袖角,转脸轻轻的道:“这个丑鬼,那次我跟醉师叔下山之时就见过她了……”
贞儿话还未完,几人已到大厅门口,那红衣少女跨前两步,进了内厅,脆声说道:“九阴教内刑堂香主奉命前来拜庄……”
“病锺离”严百川整衣迎上前一步,抱拳笑道:“今天正好是中秋佳节,我们依然未能免俗,方才吃罢节酒,未能出迎,还请海涵。”
那丑妇一支牙,沙哑的嗓子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严大庄主了,好说好说,只怕我们打扰了诸位的雅兴了。”
“病锺离”略一引介,大家重又入座,自有庄汉奉上香茗。
几人寒喧了几句,那九阴教内刑堂香主,“毒罗刹”石燕娘,一对倒挂三角眼望着“白氏双贤”,冷漠阴沉的道:“敝教主今春专函贤昆仲,乃是一番好意,不知二位何以错将她一片好心误作歹意……”
“白氏双贤”,老大白天鹏为人忠厚仁爱,气度恢宏,老二白天翎为人刚直好义,性子较为火烈,他未得“毒罗刹”石燕娘话完,就截住道:“虽承你们教主,对我兄弟这等看重,但是我兄弟乃是山野村夫,从无什么雄心大志,妄想开宗立派……”
“毒罗刹”石燕娘冷笑一声,道:“既是无心称雄武林,又何必置身江湖称名立万?”
白天翎道:“置身江湖,乃是承蒙武林朋友的抬爱,这与创教立宗自是不同。”
“毒罗刹”张口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道:“如此说来,你们昆仲二位,就未免太瞧人不起了,别的朋友抬爱,你们受之若素,唯独我们教主有所恳托之处,你们就断然相拒,不知二位所存何心?”
白天鹏手捋黑髯,淡笑一声,道:“江湖上朋友对我兄弟抬爱,乃是因我兄弟所作所为,尚称得上个正字,而且我们兄弟作事,也是出于自愿,内中毫无愧怍之处,所以……”
“毒罗刹”石燕娘,沙哑的嗓子,哼哼冷笑,道:“你们昆仲二位,自标‘南岳二贤’,想必是不屑与我等为伍,怕有污你们清贤之名,所以借词推托……”
白氏只贤齐声接道:“我们兄弟在武林道上,混了这多年,别的不敢说,自信对人坦诚,从来不打诳语,对你们贵教之事,绝不是借词推托,而是古人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点依我兄弟平素的为人来看,不用我们细说,想你们也很明白了。”
“毒罗刹”阴阴笑道:“这一点你们二位不说,我们也早就明白,但是我们教主这次重出江湖,为了免得多伤人命,所以才以礼相聘,那知你们二位竟这等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侠义道中之中,把九阴教与咱们教主全不放在心上,侮辱我们九阴教的来人,更将教主一片善意摒弃于千里之外,这等作法,不要说我们莫教主不能忍,就是任何人也无法按耐得下……”
她说到此处,三角眼眨了一下,扫了几人一眼,咯咯笑道:“你们二位这等作为,原是令人难忍,但是我们教主,尊二位在武林道上,素有紧名,所以愿诚意相交,如若二位能够权衡利弊得失,愿意接受我们教主的礼遇,那么我们教主也甘愿尽释前嫌,两家共同携手……”
白氏只贤按下性子,听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阵,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白天翎舌绽春雷,一声叱喝,道:“你替我住口,我兄弟行道江湖,所作所为,莫非行仁义扶忠孝,从未作过一桩不能见天日之事,莫幽香荼毒江湖,虽三尺孩提,亦尽知其祸毒,可惜当年黄山罗大侠未能一鼓歼灭,又容她活到今天,但她如能悔改,武林道上的朋友当能体好生之德,留一条路与她行走,那知她竟变本加厉,收罗江湖宵小,创立邪教,妄想称雄武林,实对你们说了,此番就是她不来寻我等,相信武林道上的前辈,也得寻访于她,以替天下苍生除此淫毒的妖妇……”
立在“毒罗刹”身边,那红衣少女,一听白天翎忿骂莫幽香,银牙一咬,纤手一指,娇叱道:“你好大胆!竟敢这等辱骂教主,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耐烦二字刚一离唇,但见红光闪动,人已一跃,窜到白天翎身侧,右手一伸,就疾往白天翎脸上掴到。
白天翎学有家传,人立原地不动,双脚微挫,左掌一划,已将红衣少女这一招架开。
“病锺离”严百川一见二人动手,朝着静心道姑望了一眼,身形一晃,已挡在二人之间,忙道:“大家有话好讲,又何必动手?”
“毒罗刹”石燕娘性子原甚急躁,方才不过因自己负有使命,不得不说这一顿话,此时见双方绝不是说话能解决得了,所以也把脸一摆,倒斜三角眼往上一翻,阴怪的一笑,朝着“病锺离”道:“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既不能依教主之命行事,那只有以命赎罪了……”说话间,人却身形陡长,朝白天鹏扑去。
白天翎见“毒罗刹”身法,知是身有奇学,心恐兄长有失,当下也不打话,一点双足,已随“毒罗刹”跃到。
“毒罗刹”嘿嘿冷笑,两掌齐挥,同时向白氏双贤击去。
白氏双贤久闻“毒罗刹”手下厉害,往后略退一步,道:“别人怕你‘毒罗刹’,难道白家二爷还惧你不成?厅内施不开手脚,要打,陪你到外边,和你战个三百合,也好叫你甘心。”只见“刷刷”两响,二人已翻腕抽出长剑,人影闪动,已飞到厅前草坪之中。
那红衣少女因被“病锺离”所阻,没有来得及出手,这时见“毒罗刹”已紧跟着白氏兄弟跃到草坪之上,忙的探手在腰上一按,金丝蛇头鞭,已掣在手中,娇躯一扭,便向草坪跃去。
那“青虹仙子”余静茹,也未打话,但闻香风一动,人也如影随形的跟了出去,截住了红衣少女。
另外一个绿衣少女和紫衣少女一见内刑堂香主单战白氏兄弟,大师姐已与余静茹交上了手,也各取出独门兵器金丝蛇头鞭,向外跃去。
厅里贞儿与“金翅大鹏”方云飞也不怠慢,各自取出兵刃,分迎上去,贞儿接住了绿衣少女,方云飞一摆十三节亮银软鞭挡住了紫衣少女。
静心道姑与“病锺离”严百川,也缓步踱出厅外,静立一旁观战。
这时,月已中天,鼓打三更,那洞庭湖上,碧波千顷,银蛇万道。
石城山屹立湖心,山北乃是一片笔立的岩壁,平常人迹罕到。
西北方虽不是笔立的悬岩,但却是岩山林立,峥嵘嵯峨,在月色照射之下,那些岩石,一块一块皆如同怪兽厉鬼一般伏在沿湖山脚。
山上也因少有人到,所以树木苍郁,草棘丛生。
这一带看来似有天险可守,是以这一条长长的地段,仅设有一处了望台,台上悬着两盏较大的气死风灯,但是在月色湖水相映之下,这两盏灯,却显得光彩暗淡。
林内草木,响着一片虫蛙之声。
就在这时,突出湖面的岩石之上,现出二点黑点,跳跃飞窜的往上纵跳而来。
这二个黑点,纵到山脚岩壁之下,方停了下来,原来是二条人影。
二人相对说了几句,一长身,攀住藤枝,展开游进的工夫,一会已翻到上面,二人又停住说了几句,又向前奔去。
二人正奔行间,前面一人忽的“嗯”了一声。
后面那人问道:“你是怎么啦?”
前面那人用手摸了一下脸颊,道:“想必是走得太快,挨树枝划了一下子。”
后面那人道:“想不到这湖中之山,还有这大的树林呢--”顿了一顿,又接道:“谁教你长得比我高,这才被树枝打上。”
那前面之人,笑了笑,没有言语,又继续向前走去。
二人又走了二三十步,那后面之人,突然“唷”了一声,立即返身蹲下。
那前面之人问道:“你又怎么啦?”
后面之人咂了一下嘴道:“甭提了,只怪赶得太急,又走在这草堆树窠里,衣服教小棘条给?住了。”说话间,已将衣服由棘条上取下。
二人在林中又穿行了一阵,山庄灯火已隐隐在望,湖风吹来,隐闻金铁交鸣之声,那前面之人回过头,道:“嗳!她们已经动手了,咱们该快点了……”
前面之人,话刚出口,后面之人,还未来得及答腔,陡然间,头顶一声沉沉冷笑,道:
“不用快,快也来不及了……”话音未绝,但听树叶微微一响,已落下一位神威凛凛的虬髯大汉。
两个来人,也不是泛泛之辈,闻声警觉,立时倏的分开,后退两步,对这虬髯大汉,楞楞的看了半晌,才道:“朋友你是何人?请报上万儿……”
虬髯大汉哈哈一阵朗笑,道:“好朋友,你们真是一登龙门身价十倍,难道连我‘虬髯神判’也不认识了吗?”说罢又是一声长笑。
那两个来人听他这一说,顿时更觉迷惘,原来“虬髯神判”名播江湖,但十多年来,武林道上皆知他中毒残哑,并不知他已经“圣手医隐”陆天霖替他神术疗愈,是以这二人一见“虬髯神判”竟然开口说话,重现昔日雄风,皆怔在当地。
就在二人怔神之际,树顶上又有人朗朗念道:“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也没见动静,已落下一个穷秀才,只见他醉态可掬的摇摇摆摆踱了几步。
那二人一见他这种打扮与神态,俱不禁又是一怔,道:“这位莫非就是人称‘江南醉儒’的高大侠吗?”
穷秀才拱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正是又穷又醉的高镜光,多承朋友你二位抬举,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穷醉……”
他顿了一顿,举手揉了揉醉眼,转脸向林内招了招手,道:“出来吧!你们一天到晚都想念这两位朋友,今天人家不远千里而来,你们倒又藏起来不肯见客了……”他说话神情,轻松已极,其彷佛是对待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只听林内一声:“来了,来了,让琪儿会会这两位朋友……”但听草丛一阵微动,走出来一老一少。
那老的正是“圣手医隐”陆天霖,那少年便是傅玉琪。
“圣手医隐”陆天霖手携着傅玉琪,走出林外,对那二个九阴教的来人,道:“琪儿,这两个朋友是我常跟你提的,你来见见。”说话间手朝二人指道:“这两位乃扬名河北、辽东一带人称‘神火鬼沙’的燕赵双凶,前面一位是神火陈兆炫,后面一位便是鬼裴开江……”
傅玉琪闻言身子打了个寒颤,心中一阵激动,举目朝两人望去,只见二人一样瘦长,身着大厚麻布长衫,那神火陈兆炫年岁较长,蓄着疏疏长长的胡子,一只左眼,白多黑少,独眼精光闪闪,形像更显得凶残。
那鬼沙裴开江,瘦长的脸上,鼻子塌平,脸上毫无血色,左手套着一只齐肘的皮套。
燕赵双凶一见“江南醉儒”现身,心中便已一怔,再见“圣手医隐”陆天霖,与“虬髯神判”,都在此时出现,心中就知道方才在林中那树枝以及小棘条,绝不是无缘而动,定然是这位高手,暗中戏弄自己。
但燕赵双凶,仗着独门绝毒暗器,成名江湖,素来为所欲为,很少落过下风,因此番被佛心岛主艾正武推荐到九阴教来,很受“九阴蛇母”的优遇,性情更是高傲,虽知当前之人,乃是武林怪侠,不易对付,但是平素作恶已惯,同时心想在武功上自己纵然不是敌手,可是自己仗以成名的暗器,任你是什么武林人物,也必顾忌几分,到时虽不能取胜,要是借这独门暗器保全自己的性命,当非难事。
二人心中打了个如意算盘,竟似有恃无恐,当下冷冷一笑,道:“几位乃是江湖享名的人物,咱们今天可算有缘,竟在这里会到面。”顿了片刻,又冷冷接道:“但不知几位是到此一赏湖光山色呢?还是为我兄弟而来?”
“江南醉儒”笑嘻嘻的道:“人生几回月当头,说我们来洞庭赏月也可,若说是为二位前来,似乎也无不可?”
神火陈兆炫一眨独眼道:“高大侠乃是风流名士,说来赏月,我兄弟倒还信得过,若说竟是为了我们而来,那我就不相信了。”
“江南醉儒”也笑道:“何以见得呢?”
神火陈兆炫道:“咱们与高大侠地分南北,从来井水不犯河水,这自然不致是为我兄弟而来。”
“江南醉儒”道:“你知道与在下是地分南北,井水不犯河水,那我来问你,你与这八义山庄岂不也是地分南北,井水河水不相侵犯吗?那么今夜你二人为何深夜偷偷入山,请问你是意欲何为?”
鬼沙裴开江在旁应道:“咱们原与八义山庄没有过不去的地方,但是谁教他仗着一点江湖浪名,强自出头,硬管别人闲事,他们咎由自取,高大侠又岂能责怪于我兄弟?”
“江南醉儒”踱着方步,前移了一步,道:“你说他们八义山庄硬管你们的闲事,但不知此话指何而说?”
鬼沙裴开江沉吟了片刻,道:“咱们教主,筹建九阴教,礼聘南岳白氏兄弟加盟,谁知白氏兄弟自标清高,他不加盟也还罢了,那知他们竟折辱下书之人,漫骂咱们教主,对这等人,自是应当惩处,谁知八义山庄竟仗他有洞庭天险,收留了白氏兄弟,这自然是明跟咱们教主作对,是以咱们奉了教主堂谕,前来这八义山庄,取白氏兄弟首级,并略略惩罚八义山庄……”
“江南醉儒”听得呵呵直笑,道:“公道,这是武林中最公道之事……”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他这番言语,与这大笑不止的举动,使得燕赵双凶,莫测高深,楞在一旁。
“江南醉儒”笑了一阵,眼睛一翻,精光直闪,盯射在二人脸上,道:“但是,我来问你,莫幽香创此邪教,居心险毒,不用说白氏双贤,与洞庭八义不能容忍,就是三尺孩童,也不甘任你们荼毒为祸,你们今日此来,更是胆大妄为……”
燕赵双凶虽然震于“江南醉儒”的侠名,但二凶心胸最窄,被“江南醉儒”这一责骂,心中一恼,顿将厉害忘却,两人冷哼怒叱,道:“高镜光咱们兄弟尊敬你是武林中有脸面的人物,所以才这等对待于你,你只道我兄弟真怕了你不成吗?”
“江南醉儒”微笑卓立,不动声色。
那鬼沙裴开江为人,不但是心胸窄,而且性子也是十分怪,也最沉不住气,他一看“江南醉儒”的神色,彷佛简直没有把二人放在眼里,心中不由冒火,当下双眉微挑,沉声喝道:“久闻你‘江南醉儒’大名,今天也算是机会难得,待我来会会你……”话音未绝,人已发动,身势之快,迅如电光石火。
“江南醉儒”恍如未闻一般,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处。
就在鬼沙裴开江骤然发动之际,陡然一声:“你也配?”这一声大喝,宛似春雷霹雳,真有万钧之势,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掌风,已划空而至。
鬼沙裴开江身子尚未落空,就觉来势猛烈无伦,左腿空中折旋,人向一旁落去。
紧接着一个雄伟的人影,直跃过来,落在“江南醉儒”身前半步之处。
“江南醉儒”微微一笑,道:“好,这个鬼可交给你这个判官了,不过,你也不可大意,当心鬼沙把你这个判官迷了。”
“虬髯神判”裂嘴大笑,道:“师叔你请放心吧!”
静站一旁的“圣手医隐”陆天霖心中感激他对傅玉琪多年来的爱抚之情,心听“江南醉儒”一提,知道他的九阴毒沙厉害,当下跃前一步,道:“龚兄,这个人让我来试试吧!”
那边神火陈兆炫冷冷一笑,道:“我看不必了,你既然老兴甚佳,待我来领教领教!”
一晃身,人就纵了过来。
“圣手医隐”陆天霖一见神火陈兆炫跃来,也不打话,一晃太极牌,便迎了上去。
傅玉琪一见义伯上前,正待阻止,却被“江南醉儒”拉住道:“傻孩子,先在一边见识……”
“江南醉儒”话还未完,场中已动了手。
那边鬼沙裴开江抽出三节棍,“叭哒,叭哒”连连怪响,像一只怪蟒,直向“虬髯神判”扫击而去。
“虬髯神判”见对方兵刃甚沉,心中不愿硬迎,剑走轻灵,借势折解攻来招势。
神火陈兆炫一翻那一大一小的怪眼,抖手抽出护手?,一招“借花献佛”,直向陆天霖面门划到。
这护手?原是短兵刃之中的沉重兵刃,但通常皆是双?并用,可是这陈兆炫所使的却是单?,形式虽然与普通的护手?一般,但因是单?,所以份量却更为沉重。
陆天霖见他一?划来,侧身一举太极牌,一招“野火烧天”硬迎上去,只听“当”的一声金铁大振之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陆天霖心道,燕赵双凶,不单靠歹毒的暗器,手底下确也有点真功夫呢!
神火陈兆炫心中也暗暗惊讶,忖道:这“圣手医隐”,我只当他是以医术扬誉武林,那知他手下也是不弱,看他年纪,至少也在六十上下,手腕上竟也有这等雄厚的力道,倒真不能轻视了。
他丹田提气,二次挥?,一招“掘地见泉”横切陆天霖双腿。
“圣手医隐”虽以医术见称,但对武功一道也确实下过苦功,这次二度过招,心中更有准备,见一?切到,双足一点,人已跃起三尺,人一凌空,身子往前一倾,太极裨“浮云掩月”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直罩而下。
神手陈兆炫一?送出,尚未得及收势,已觉头顶劲风压到,那敢大意,顺住横送之势,身腰猛旋,只见地下风生草偃,人已旋出三尺。
他旋动之势未停,猛又折身挥?一招“天河星坠”由上而下,向陆天霖身后划下。
“圣手医隐”这时,人刚好由半空跃落实地,一听金风破空之声已临身后,那里来得及挥牌迎拒,情急之中,只得右手疾抽,身子上迎,将人往牌内一贴,那太极铁牌,正好将一个身子掩住。
这一下二个触个正着,又是一声金铁大振,陈兆炫只震得护手?往回里一翻,虎口发麻,陆天霖在牌内,也被震得双耳乱鸣。
二人稳住身躯,又各摆兵刃,急攻而上。
四人分作二对,但见剑棍翻飞,牌?来往,各自展开绝学,杀在一起。
再说八义山庄厅前广坪之上,这时白氏二贤正双战“毒罗刹”石燕娘、“青虹仙子”余静茹截战红衣少女,贞儿与“金翅大鹏”方云飞则分迎绿衣、紫衣二女。
这几人战在一起,在兵刃上分得甚是奇怪,那白氏二贤、贞儿、“青虹仙子”余静茹用的全是长剑,只有“金翅大鹏”方云飞使的是十三节亮银软鞭。
那九阴教之人,除了“毒罗刹”石燕娘未露兵刃以外,那三个少女,一式是蛇头鞭。
“金翅大鹏”方云飞早就知道莫幽香手下之人,那独门兵刃,狠毒异常,与那紫衣少一交手,就暗中留神,一条十三节亮银软鞭,紧守门户,绝少放手攻出。
那紫衣少女年纪虽只有十七八岁,手中一条蛇头鞭,火候功力,倒也不弱,而且出手之间,仗着蛇头尖利,招招都是指袭方云飞的要穴。
幸而方云飞乃是久已成名的镖师,闯荡江湖多年,会过的绿林高手,极为众多,况且他此时心中早有戒备,是以此时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忖道:你们明来八义山庄的,不过就是你们四个人,这自己这方面,人虽不多,却有着几位武林前辈大侠在此,只要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牵制住你们一个来人,就抵消了你一个力量,你们纵有什么鬼技俩想施,当着这几位高手,谅来也不易得逞。
方云飞心中既抱定这个主意,是以挥鞭出掌之时,丝毫不动真气,全是见招拆招,借力化力的稳扎稳打。
红衣少女乃是“九阴蛇母”莫幽香的贴近弟子,当年武昌截夺“灵蛇宝-”之事,便是由她主持。
莫幽香连这等重大之事,皆派她负责,手上的功夫,也就不喻可知。
她一抖金丝蛇头鞭,追跃到草坪之上,原想助“毒罗刹”石燕娘接战白氏双贤,却不料被“青虹仙子”余静茹挥剑截住。
红衣少女因久随“九阴蛇母”莫幽香,自然深受她的感染,人虽娇美如花,但性格却冷僻异常,一见“青虹仙子”余静茹追上拦住自己,当下黛眉一紧,冷冷轻哼,也不打话,返身扬腕,那金丝蛇头鞭,宛如一条怒蛟,直朝余静茹当胸击去。
“青虹仙子”余静茹,乃是“铁胆纯阳”余涤生的胞妹,娉与“病锺离”严百川的弟弟“面曹仙”严浩然为妻,她与她哥哥同为武当的传人,在剑术上更得侠尼一慈师太的嫡传,一慈师太圆寂之日,特将自己威震江湖的青虹剑传赠与她,是以武林道上,称她为“青虹仙子”。
“青虹仙子”余静茹一见红衣少女陡然间出手就是毒招,心中不免有气,暗暗骂了一声:好丫头,看你人长得倒很秀丽,怎的出手这等狠毒?她心中虽在气骂,动作却一点也不迟慢,一见蛇头鞭到,猛的强收身形,右手微微斜挥,青虹剑化出一缕青光,一招“风摆柳丝”,这一招乃是用的武当绝学之中的“黏”与“棚”字诀,似迎夹拒,已将狠毒的攻势化解开去。
红衣少女一招落空,杏眼冷峻的一望,身子横移一步,二次抖鞭,一招“楼头望月”那金色蛇头,朝上一昂,活像一头真蛇,形像凶险。
“青虹仙子”余静茹一见蛇头昂扬,手中青虹剑一拓,一招“玉尺量天”横举护住面目。
红衣女剑招未到,玉腕霍的往下一沉,倏的又往上一带,这两下动作,实是同一动作,那昂直的金丝蛇头,连点两下,随着红衣女的手势,突演“俯视万方”,直向余静茹右肩“肩井”穴点去。
“青虹仙子”余静茹,久经侠尼一慈师太的薰浸,艺高胆豪,见蛇头鞭挟着一丝啸风,猛向自己肩头要穴点来,不慌不忙,身子却向前迎了半步,横举护面的青虹剑,顺势一抬,只听“铮”的一声,暴出数点火花,两人都感手腕一振,心里都胆心自己的兵刃,倏的各自跃退四尺开外,借着如银的月光一瞧,见兵刃完好无缺,胆气油然一壮,两人娇喝一声,身形捷跃,剑似神龙,鞭如腾蛟,重又斗在一起。
贞儿性情暗蕴男子气概,柔中有刚,她一与青衣少女交上手,立即施展开流云剑法,一招紧似一招的向那青衣少女攻去。
那青衣少女,正是神武镖局张子斌的女儿,被“九阴蛇母”莫幽香收为门下,取名翠翠。
张翠翠因欠缺天伦之爱,再加上受了莫幽香的影响,所以性格,竟是十分冷僻。
她见贞儿剑锐势猛,当时激起了毒狠之念,银色蛇头鞭,也施得一招接一招的向贞儿遍体要穴部位点袭。
贞儿何等厉害,长剑一圈,一招“孔雀开屏”,散开了一丛剑花,剑花灿灿,分不出剑在何处,张翠翠面对一团剑光,也不知如何迎拒,心中不由一寒,忙的气凝神关,右鞭左掌,护封门户,静待应变。
贞儿这一招“孔雀开屏”虽是流云剑里的绝招,但她此时只用了五六成功力,存心扰乱对方,也可以说是实招中的虚招,及见张翠翠果然不敢莽进,突然力注剑身,那一大团剑光,倏的一变,宛如将一把乱丝绞成一束一般,剑花乍佥,只见银光一耀,长剑一招“金盘献鲤”,疾如星射,向张翠翠咽喉之处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