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C市两位著名的大姐大要见面了。这件事要载入将来出版的《C市地方志》。
  珊珊给陆姐送来一尊纯金打造的观世音菩萨,玲珑精巧,做工细致,紫檀木底座,用玻璃罩罩着,光灿夺目。纯金的重量足有一百克,价值不菲。
  陆姐惊笑道:“珊珊,你啷个这样客气嘛!这么贵重的礼,你叫我啷个能承受嘛!我拿啥子来回敬你呢真不好意思!恭敬不如从命,我这次就收下,友情后补啰!”
  珊珊笑着说:“到你这里来拜见你,想来想去,送个啥子好嘞只有观世音菩萨唦!又保佑你,又保佑我。观世音菩萨就是保佑我们妇女的唦!啥子友情后补啊!你能见我我就高兴得不得了!我想想,那也是观世音菩萨送给我的福气吧!”
  两人寒暄了一阵,才开始互相打量。两个女人见面,必然要互相观察、相互比较的,即使美俄两大国的第一夫人见面也不例外。两人今天都是淡妆,衣着朴素。手上的戒指、脖子上的项链、耳朵上的耳环、衣服上的佩饰全部卸去。两个大姐大知道,她们之间勿须互相争奇斗艳,淡妆素衣,才表现出对对方的敬意。相互打量了一番,两人都会心地一笑。
  二百伍送来香茶点心。陆姐说你不用再进来了,就让我们姐妹俩说话。陆姐给珊珊将茶倒上,两人坐定。珊珊这才注意到这问雅间的装潢布置,她由衷地赞叹:
  “你这里好好啊!陆姐,《红楼梦》大观园里头的这个‘园’那个‘斋’的,跟你这里都没得比!陆姐,你好有福气,你成天就等于在皇宫里头生活嘛!”
  说到这间雅间,陆姐有点黯然。“唉!”,陆姐告诉珊珊,这是那位著名的国学家小老头亲自设计的,她要一直原样保留下去,一瓶、一花、一杯、一盘都不挪动位置。
  珊珊见说起那位著名的国学家老头,陆姐脸上有哀伤的表情,也陪着叹了口气:
  “唉!就是的,我们现在啥子都有了,缺的是啥缺的就是一份真感情。不瞒陆姐说,看起来,我们成天热热闹闹,那是啥子嘛陪人装起个笑脸而已嘛!所以说,我一定要见你,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谈得来真心话。其他人,哪个能理解我们哕!”
  陆姐深有同感。“就是唦!啥样的人我们都见过了。我们可以说把人都看透了,有时候想想,把人看透了也没啥意思,还是心里头保留一些真情实意的好!人嘛,要是心里头连个真情都没得,这一辈子活得还有啥子意思嘞”
  两人都彼此了解对方的出身。怎样打拼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不太清楚,但互相都知道两人出身是一样的。两个“小姐”一跃成为两个大姐大,成为C市的公众人物,“C市女企业家协会”理事,是C市小市民茶余饭后的江湖传奇。尤其是珊珊,因为她毫不隐讳她过去的事情,当然,想隐讳也隐讳不了。陆姐还隐蔽点,因为陆姐过去只在高级商圈的小范围“做生意”,知道她背后有小老头、大老板、陶警官的人不多。
  陆姐说:“过去穷的时候,只盼富起来。现在富是富了点,可是想起来,还是自己奋斗的那个过程最值得留恋,特别是那些在自己奋斗过程里给自己帮助的人。现在,再想结交那样的人,就结交不到了!只有巴结的人,没得真心帮助的人。虽然说现在不需要啥子人帮助了,可是还是渴望友情的唦!所以说,我一想到过去那些帮助过自己的朋友,心里就特别特别地感动。我一进这间雅间,心里头就特别温馨,所以才请你到这里来聊天。”
  “陆姐,你真算是幸运的。”珊珊说,“我呢,就没得啥子帮助过自己的人,我活得可怜!陆姐,你要不嫌我哕嗦的话,我跟你摆摆我是啷个挣扎过来的,你听不听”
  陆姐说:“啷个不听嘛!珊珊,我们姐妹都是同样出身,这点,你我两个都瞒不住。我们的区别,好像就是你是城市的,我是农村来的,不过就是这样嘛!”
  “唉!”珊珊未语先叹,“我虽然是城市的,其实,年轻的时候也纯洁得很,跟个农村丫头差不多。我爱看港台的言情小说,看得着了迷,卿卿我我的,想着爱情多美好,就是那话:‘值得生死相许’!想着有个白马王子来追求我,我就跟他美满地过一生。高中毕业那年,我就跟个小伙子恋爱了不长时间结了婚。他家很有钱,他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他家叫他早点结婚,就是想有个家拴住他。开头,我们关系很好,家里头要啥子有啥子,也不缺钱花。我就沉醉了,以为这就是人们追求的幸福吧!哪个晓得,我肚子里怀上了娃儿,他就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几天几天不回家,还染上吸毒的毛病。我的梦一下子就破灭了,好像天塌了下来一样。就是因为过去追求得太高了唦!想得太美了唦!年轻时候不懂事,为了闹气,我把娃儿也打掉了,是个女娃儿。好了!他们家不依不饶,说我不好,没得到他们的允许做了流产,逼着、逼着跟我闹离婚。离了婚啷个办嘞因为都说我私下打了胎不对嗲!我啥子都没分上,只带了几件衣裳,等于扫地出门!回娘家住,父母整天唠叨,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也嫌烦!因为原先跟那个老公在一起的时候,用惯了,花惯了,好像没得钱过不了日子了。有天,在街上碰到一个我们原先常去玩的酒吧的调酒师,他晓得我当前的处境以后,就跟我说,当陪酒的赚钱。没法子,我就去当陪酒的。”
  珊珊说到此处,泪水夺眶而出。“陆姐,你不要笑话我哈,我一提起这件事就懊悔……”
  陆姐见珊珊流泪,就拉起珊珊的手抚摸。陆姐还没听出当陪酒有什么不对,但也陪珊珊流下眼泪。
  “我刚当了不到一个月,就有个老教授看上了我,要包我,出的钱还很高。那个老教授有十几个发明专利,很有钱,给我租了大房子。这样,住得好,吃得好,花钱也痛快。老教授一个月来不了两三次。老教授一来,总是叫我学习,叫我读书,复习好了去考大学,还给我买了电脑。你晓得那时候家里有电脑还算稀奇的唦!可是,陆姐,我在热闹的娱乐场所呆惯了,耐不住寂寞了。我千不该万不该,跟那个调酒师发生了关系!有一次,我喝醉了酒,说了一句最最不应该说的话。我跟调酒师笑话老教授说,‘这个老家伙老叫我学习学习,他日的又不是我的脑壳,我学习啥子嘛’。你说,我还是人不是人嘛!”
  珊珊一下子趴在陆姐肩头放声哭起来。陆姐也哭了起来,两人搂抱着哭了一场。
  两人哭罢,无形中感情加深了许多。平静了后,两人补了妆,理了衣裳,相互对视的目光很是亲切,和亲姐妹差不多了。
  珊珊继续说道:“后来,这个调酒师又跟别的女娃儿好了,大明大白的,一点都不避我。我就跟他疏远了。可是,陆姐,你说现在的男人可怕不可怕嘛!现在有好多男人,我们女人做不出来的卑鄙事情,他们都能做出来!这个调酒师就给老教授打匿名电话,说我这个人要不得,跟他有关系。老教授起先还不信。这个家伙就把我跟他说老教授在做爱时的小动作,喜欢说的话告诉老教授。你说这人多下流!这样一来,不由得老教授不信了唦!老教授跟我分手的时候说,我这么大岁数了,确实真心喜欢你,不是玩玩你就算了的,还准备培养你将来做个科研工作者,可是你把我的心伤了,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好的培养对象,希望你今后好好吸取教训。陆姐,这是我一辈子最最伤心的事{比跟那个吸毒的老公离婚还伤心。虽然我现在富了,不求人了,可是一想起这老教授总是愧疚得要命!我一万个对不起他!我这个人决断得很,过去我一顿喝两瓶‘人头马’不在话下,从此以后,滴酒不沾!离开了老教授,又啷个办嘞只好又下海当小姐。陆姐,我跟你说哈,当今这个社会的风气害死人,把人弄得想平平淡淡过普通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而且,我把男人也看透了,也不想再嫁人了。真是老百姓说的那话对头:‘男人靠得住,公猪能上树’。我有个夜总会,还有个女娃儿,这就够了!”
  “真的!珊珊。”陆姐握着珊珊的手说,“我也是单身一个。老实跟你说哈,我有个男朋友,他还有一个家庭,我们有十年关系了,好得很!我从不要求他跟我结婚。为啥子我有时候想起来,要是我和他老婆调换一个位置:他老婆是我,我是他老婆,那么究竟是哪方面活得好呢是他老婆还是我一比较,还是我好!我有独立生活空间,有自己的事业,还有感情寄托。给人当老婆呢既要侍候丈夫孩子,操持家务,不能独立生活,丈夫的心还不在自己身上,在别的女人身上。你说,这样当人家的老婆有啥子意思所以,我也就准备单身一辈子了。”
  珊珊听了陆姐的话,好像想起了什么,笑道:“对头!我告诉你哈,我们女企业家协会的好些富婆的男人,好多都是我夜总会的常客。我就晓得他们包我夜总会的小姐在外头,有的还包了不止一个。老婆在社会上打拼,你我都晓得的哈,打理个企业辛苦得很!可是她男人倒在外头花天酒地。我想,我要是嫁个人,有个所谓‘正式家庭’,弄不好,不也是跟她们差不多嘛!我也老实跟你说哈,陆姐,我也有个男人,算下来,我还是人家的老三,可是这个男人爱我,这就够了唦!管他老二老三老四,一份真情最重要,陆姐你说是不是”
  “就是嘛!”陆姐与珊珊惺惺相惜,“你管他啥子老三老四!像我,我就不管他啥子‘老二’!哪个女人有了男人的真感情,哪个女人就是老大!可是,珊珊,我跟你说哈,我们女的也要有独立性!我们不是男人的啥子老二老三老四,应该说是我们女的占有了个男人才对!上次胡教授讲演,有个新名词,我听了很受启发,就是‘不确定性’。他指的是企业的权属问题和经济形势的发展。这个‘不确定性’,硬是对头!我们把它推而广之,想一想,在这个世界上,有啥子是‘确定’的啊!你看那些你说的富婆和她的先生,哪一对夫妻手里头没得正式的结婚证结婚证就能把他们两个‘确定’了呀还不是同床异梦。法律都把他们‘确定’不下来!两口子总是在‘不确定性’状态,还不如跟男的十天八天见一次面,做一次爱‘确定’哩!就说我们的企业吧,今天这个独秀居是我的,能保证永远‘确定’是我的吗你要那么想,心里就好过多了。啥子吸毒的老公,啥子卑鄙的调酒师,啥子老教授,你想都不要再想!过去你都给过他们感情,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不确定’的吵!都在‘不确定’当中嘛!由不得你嘛!你真正爱的那个人,你就‘确定’你能一辈子爱他或者说,‘确定’他能一辈子爱你你伤心啥子嘛你说对不对”
  “对头!硬是对头!”陆姐的话对珊珊如振聋发聩一般,“要不,为啥子我非要来拜见你陆姐嘞!你的见识就是比我高得多!今天说到这里,陆姐,我就要跟你老老实实地说哈,今天我来,也是别有所图。”
  陆姐对珊珊的劝慰,打动了珊珊。她感到在这样一个好姐姐面前不把真话说出来,对不起陆姐,有种在陆姐面前“演戏”来进行欺骗的心虚的感觉。王草根能否保持意志力,延长生命力,那是王草根命中注定的;天定的寿命是多少就是多少,再有十个可爱的娃儿抱在怀里头也延长不了天定的寿命,没有可爱的娃儿,也缩短不了他天定的寿命;孤寡老人还有活到九十多岁的哩。同时,珊珊向王草根说并不想继承他的“亿万家产”,至少有七八分真实性。因为胡教授上次演讲里就曾提过,民营企业的权属在未来的“不确定性”;民营企业在当代社会具有私有性与社会性两重性质,生产力发达到一定高度,私有性就会逐渐削弱,社会性就会逐渐强化,到最后,私有企业便自然而然转化为全社会的财富了。“共产主义始终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于是,珊珊把刘主任、王草根和她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只留下一点点,那就是她曾经亲眼见过一亿六,要见,也只有王草根见过。
  “陆姐,真正对不起!你不要以为我们打的啥子坏主意哈!开始,我们确实不晓得他是你弟弟。特别是刘主任,表示过要你弟弟来借种生子是万万不可能的。你千万不能怪刘主任哈!我那个老家伙呢他见过你弟弟。他跟我说,他喜欢得不得了!要借种生子,非要你弟弟的不可,要不,就不做!我呢,也觉得老王实在对我好。我从一个小姐成了企业家,就是他拉了我一把。只有他一个人帮助过我,给了我今天这个社会地位。接受老教授的教训,我也想报答他,让他心里头痛快。为了报答,我才认为值得试一试。可是,我并不是为了啥子继承家产,我早就跟老王说过胡教授上次讲演里的话,就是私有经济的‘不确定性’。二三十年以后,哪个晓得是个啥子样子嘛!还有没有私有企业嘛!我现在去图未来那个‘不确定性’的东西做啥子嘛我今天听陆姐你一说,我也明白了,我和老王难道就那么‘确定’吗我何必伙同他来欺骗你!他有多大的寿命,由天去定吧!好姐姐,我跟你说了实话,你可不要看我不起啊!要不,我这辈子都会难过死了!”
  珊珊说出了实情,陆姐才恍然大悟。
  陆姐长叹一口气。“唉!珊珊,你来之前我就想,你啷个会这么客气地来看我嘞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现在的人,‘无利不起早’,我就猜想到你有啥子地方用得着我。你我既然谈到这里,我觉得你珊珊真是个可交的朋友,是我的好妹妹,我也把我们的家事跟你摆一摆,你就晓得我为啥子这么心疼我弟弟了,为啥子不让他去捐献精子了。”
  陆姐就把她自小到大的遭遇,像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声情并茂地告诉珊珊。
  “我回想起来,我还算是幸运的。我做了这一行以后,总是遇见好人。总算还是有真心爱我的人,我也有真心爱的男人,这就应该满足得很了!我今年也过三十了,你还有个女娃儿,我跟我这个男人又不能要娃儿,人家有人家的老婆娃儿唦!而且他当的官不小,跟我生了个娃儿马上满城风雨,害得他非身败名裂不行!我就等我弟弟生个娃儿出来由我抚养。我一定要把这娃儿抚养好。这娃儿就是我的精神寄托,一直到老!”
  这就说到一亿六了,陆姐说:“至于我弟弟嘞,你晓得我是把他当心头肉看的。可是,我今天坦白跟你说哈,他关于这方面的事,啥子都不懂!你想嘛,这么大了,他不碰女的,跟女的在一起一点感觉都没得。说句难听的话,那天为了给他检查精子,连自慰都要我教他。可是,他绝对不是‘哈儿’,也不是同性恋,他还聪明得很!啥子事情他一看就会,教都不用教他,就是不会做爱!要不,我的那位国学家老朋友啷个会说他有啥子‘异禀’嘞他确实跟我们见过的所有成年男人都不一样。国学家老朋友还说他不是啥子‘笼中物’,叫我‘由他去’。话是这样说,你说我啷个能‘由他去’嘛我真的不晓得他哪里有毛病!他要连做爱都不会,啥时候能给我生个娃儿出来嘛你说我急不急我三十过头了,正是带娃儿的好时候,我还要等到四十岁、五十岁啊那时候,带娃儿精力也跟不上了唦!我要个他的娃儿都要不上,你想,我能把他借给别人,让别人先生下个娃儿出来呀人嘛!这点自私总是有的唦!他要会跟女人生娃儿,第一个就要生给我!所以说,珊珊,我要请你理解我这点自私。特别是,借种生子是要我弟弟自己把精液弄出来,我还心疼哩!你我都晓得,那不正常、更不自然嘛!将心比心,要是你的弟弟,你愿不愿意”
  陆姐说的时候,珊珊不停地用面巾纸擦眼泪。陆姐经历的难处,她从未经历过。她没有陆姐当年那么沉重的家庭负担,没有过十岁时就要一口水一口米汤、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婴儿,把一个嗷嗷待哺、哇哇哭闹的婴儿一直抚养到能四处乱跑的少年,这是珊珊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事;珊珊更没有在街头彷徨过,没有七八个人挤在一间肮脏的小房间里睡过,没有被保安抓进过公安局……总之,她下海当小姐,与陆姐“殊途同归”,完全是两种“途”。她仅仅是不能过清贫的日子,习惯了热闹的娱乐场所;不是为生活所迫,而是为了物质享受。
  两人肝胆相照,吐露了肺腑之言,就成了真正朋友。两人都是在C市“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的高处不胜寒的人物,平时虽然也有些女友,但一起聊的不是美容、化妆品就是时装,从没有这样深入到经历和情感范围。两个大姐大这时可说是相见恨晚。
  珊珊完全理解了陆姐反对用她弟弟借种生子的缘由,非但没有扫兴,反而很同情陆姐,两人就开始说起闲话。主题自然是这个“怪”的一亿六。
  陆姐把那天在“不孕不育试验室”教弟弟怎样自慰的经过告诉珊珊,两人都大笑不止。笑罢,珊珊说,有一个广东做进出口生意的大老板告诉她,他在四岁的时候就喜欢“玩小鸡鸡”,到八岁时就和小女生两个搂抱着互相摩擦着玩了。
  “啷个他到二十岁还没得感觉唦真是急死人!陆姐,你的担忧我完全体会得到。就说是同性恋吧,到这岁数也应该有同性恋的表现了唦!现在社会上一般的小青年,不要说跟女朋友做爱,连真正的做爱都懒得做了,还要到网上去搞啥子‘虚拟做爱’,疯得不得了!我跟男人打交道多了,确实从来没见过你弟弟这样的男人!要放在我身上,我也会着急的。啷个办嘛”
  陆姐又把叫陶警官拿黄碟给一亿六看的事情说给珊珊听,珊珊也认同陶警官的说法。
  “老实说哈,要是我不懂做爱的话,我家里不管哪个,拿这样的碟片给我看,就是我懂了,晓得啷个跟人做爱了,对拿碟片给我的这个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亲,也会有看法。那里面的做爱都是表演的嘛,有的镜头看起来确实恶心!我就会想:这样恶心的动作你都不觉得啥子,还拿这样的东西教我,让我照里面的人学那种动作,可见得你也是个下流坯子!”
  “是嘛!所以说他不愿教,我也不好再叫他教。他又说,他看过一部美国电影,一个老头子在他儿子十八岁生日那天,送个妓女给儿子,让妓女来教他儿子性生活。想想这也有道理。找这样的女娃儿倒是容易,不过,啷个跟女娃儿说嘞”
  珊珊说:“你不是说有个啥子二百伍吗就叫这个二百伍来教他嘛。”
  “唉!”陆姐叹道,“这个二百伍就是给我们送茶那个女娃儿。人长得好看,也很善良,心直口快。可是,她原来是被一帮流氓团伙骗出来,做那种跟‘站街女’差不多的下等生意的。你想嘛,做那种生意,她就朝床上一躺就行了。有时候,大概连床都没得一张,她晓得啥子叫做爱嘛那套动作,你我都明白,女的完全是被动的嘛。”
  “啊!是这样。这我明白。”珊珊说,“我的那个老家伙就说过他的老大老二就是这样的:仰面朝天往床上一躺,一点不配合。我们聊起来还笑哩!”
  两人都笑起来。陆姐说:
  “是嘛!你说啷个让她来教嘛她又年轻,和我弟弟一样天真得很。他们两个出去玩都玩了好多次了,就是不懂得啷个让我弟弟对她感兴趣。这你晓得的哈,这里面有好些小动作,小表情,教都教不来的!难道还要我先来教二百伍,就像武侠小说里讲的那种‘再传弟子’一样,教会了二百伍再叫她教我弟弟不成”
  姐妹两人又咯咯大笑,在笑的中间,陆姐突然冒出一句话:
  “珊珊,我看你来教我弟弟最合适了!”
  珊珊忽然觉得身上全部的血往脸上涌,心别别地跳个不止。从来不知害羞的珊珊竟然马上害羞地忸怩起来。
  陆姐见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存在!不存在!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哈!我们姐妹俩啥子玩笑开不得嘛!”
  珊珊低着头说:“不是的!陆姐,你理会错了。我也确实觉得我来教他合适,只是说不出口。你现在既然说开了,只要你同意,我‘包教包会’,就像啥子电脑学习班的广告上说的那样。我还真好奇得很!我觉得他肯定有啥子心理障碍。就是没有教会他做爱,至少,我要查明原因,让你根据他的心理障碍请心理医生给他做心理辅导。但是,我在他面前还得有脸面唦!这啷个跟他说嘛总不能说我是个妓女吧!”
  陆姐见珊珊不仅没有生气,还同意帮助她,心里放宽了许多。而且,珊珊也提醒了她:给一亿六找个小姐教他如何做爱,成功了当然很好,如果不成功,陆姐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成功,不知道一亿六的心理障碍究竟在哪里,所以,珊珊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使没有教会他,毕竟知道了是什么原因,好对症下药。这是别的女人不可替代的,只有珊珊有这种学问。可是,珊珊的话有道理,珊珊愿意教一亿六,怎么向她弟弟说呢还真是个问题。
  “哎!”陆姐思忖着说道,“要是你来教,我一百二十个放心,还感谢不尽!真的!他就是还不会,根据你的经验,我也晓得他究竟是啥子原因了。不管啷个,我都要谢谢你一辈子!对了……就是跟他不好说。”
  “你陆姐啷个说那么客气话!陆姐,你是过来人,要你‘感谢’啥子我还要感谢你跟你弟弟哩!”珊珊说的很真诚,“你又不是不晓得,这等于我‘开’了个‘处’,这是我一辈子的福气!现在,你我两个,哪个都不要客气了,就把这事当个正经事来做。让陆姐你很快有个娃儿带在身边,你有个心爱的男人,又有一个可爱的娃儿,还是你陆家的血脉,跟你自己生的一个样一个样!你这辈子就幸福得很了!我们现在商量啷个做妥善就对了,其他啥子话都不说。你感谢我、我感谢你的,那都是不必要的话!”
  “那只有说借种生子的话。”陆姐最懂得弟弟,“他最喜欢帮助人,就说这种借种生子不需要用人工授精的法子,要他亲自和你做爱,他肯定会高高兴兴地去,还以为是帮助你哩!同时,你也可以跟他聊天,了解了解他。”
  “这当然是最好的。”这正中珊珊下怀,“可是,他是第一次。你我都晓得的哈,有的男人不习惯戴套子,一戴套子就软了。第一次就叫他戴套子,我不晓得行不行,没得十分把握。要是非叫他戴不可,他第一次就不行,以后就更难办了。要是不戴呢,如果成功了,说不定真会弄个娃儿出来。所以说,这必须跟老王说清楚,不然,我啷个跟老王交待嘛”
  “是呀。”陆姐说,“不管咋样,即使是别的女人,不是你,我也不愿意让我弟弟第一次就跟人偷情。要教他也好,要真正借种生子也好,都要做得光明正大的!”
  “但是,陆姐,要真有个娃儿啷个办嘞是你抱回来吗还是算老王的呢要跟老王说了,如果他同意了,是个女娃儿你还可能抱回来,要是个男娃儿,他肯定不会给你!要是不跟他说吧,做爱那么一会儿工夫,我能瞒得住他,在外头找个酒店就行,可是十月怀胎是瞒不住人的唦!我说实话,我也不愿再做流产了,身体受伤害不说,心里头真难受得要命!等于死了半条命,要好长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得过来!”
  陆姐连忙说:“要是有了娃儿,啷个能再让你做流产!我都心疼得不得了!生下的哪怕是残疾、是弱智、是畸形儿我都要养起子!”
  珊珊笑着拍了下陆姐。“陆姐,我还没有生啦!你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啷个晓得我会生个啥子畸形儿出来嘛吓死人!”
  陆姐也笑道:“我这不是给你安心嘛!你要真跟我弟弟生个娃儿出来,不管男女,保险是个万人迷!啥子刘德华、梁朝伟、巩俐、章子怡,跟我们的娃儿都没得比!”
  “啥子大明星啰!”珊珊笑道,“好些来我们城市的大明星、大歌星、有名的模特儿,都是全国响当当的!哪个没到过我夜总会的特密包间去耍过我都见过真人!在台下看,那些万人迷的女明星,我看比我们两个都差得远!和银幕上照片上完全是两个人!”
  两人又大笑起来。想象一亿六和珊珊两人将来生下的娃儿会多么靓丽、多么帅气,真令人心驰神往。
  笑罢,珊珊又说:“这啷个跟老王说嘞这边啷个说,那边啷个说。我们这真跟办外交的差不多,弄得好复杂!”
  虽然“复杂”,但陆姐也好,珊珊也好,和其他女人聊天时,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男人与男人之间,女人与女人之问,能谈到这种地步,交情就完全达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了。尤其是珊珊,她想,无论她生下的孩子是属于陆姐或是王草根,她和陆姐都有了血缘关系,因而在心理上就更倾向于陆姐了。
  说到对王草根怎样说,还是陆姐年纪大些,有主意。陆姐说:
  “这话,你当然不能跟你的老王说。说了,老王还以为你有外心,让老王对你有看法。我跟你老王说也不方便,因为我估计,你们老王这样农村出身的,对一个女的说的话不会重视。在我们农村人眼里,女人总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这个我晓得。要跟你老王谈,一定要很正式的:要让他明白一方面对他有利,一方面对教育我弟弟也有利。这要两个男人去谈。我认为,让我的男朋友和你老王去谈最合适。你认为啷个样”
  珊珊说:“这样最好!两个男人谈。要是老王不同意,老王也会放心我不会背着他和你弟弟发生关系,因为男人总是要讲信用的Ⅱ沙!要是同意了,老王肯定会有啥子条件。我把他掌握得很!他是个精明人,他要同意他的女人跟别人发生关系,一定会有这个条件那个条件!两个男人谈,老王才能认真。这样,我回去就跟他说,陆姐你同意向你弟弟借种生子,可是你有条件。啥子条件我不晓得,你要他当面和你的男人谈。老王愿意就做,他不愿意就拉倒!你说行不行”
  陆姐说:“行!就这么办。我就去跟我的男人说。”

《一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