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福的误区

我们的困惑

1. 恐惧、悲伤和愤怒等消极情绪一无是处吗?

2. 既然消极情绪是人类生存进化所必需的,那么积极情绪是不是可有可无,甚至是拖后腿的?

3. 消极情绪与什么样的工作最搭,积极情绪呢?

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幸福?为什么我们会有情绪?为什么进化要赐予我们一个持久的且非常耗神的情绪状态,并让我们的日子每天围着它转?

进化排斥积极情绪吗

在这个让心理学家感到舒服的世界里,对一个人或一个物体的积极感受会使我们趋近对方,而消极感受则使我们逃避;就像是烤饼干的香味会吸引我们去烤箱旁等着,而呕吐秽物的臭味会使我们立刻走到另一边去。连低等物种,如阿米巴虫和蠕虫都懂得趋吉避凶。在进化过程中,为什么比较复杂的动物会进化出情绪呢?

解开这个纠缠不清的结的第一个线索来自积极和消极情绪的比较。消极情绪——恐惧、悲伤和愤怒,它们是我们应对外界威胁的第一道防线,它们使我们进入战斗准备:恐惧是危险靠近的第一个信号,悲伤是即将失落的信号,而愤怒则是被侵犯的反应。从进化角度来看,危险、损失和侵犯都会威胁到我们的生存,而且这些外在的威胁都是非输即赢、生死一线的事。一个人赢代表了另一个人输,就像网球比赛,每次对方得一分你就输一分。消极情绪在非输即赢的生存游戏中扮演主角,比赛的结果越严重,情绪体验就越强烈。当情势越是你死我活时,个体的消极情绪就越强烈。那些能感受到最强烈消极情绪的祖先,一定是争斗中的最佳幸存者,因此遗传偏向于消极情绪,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将基因遗传下来,从而成为我们的祖先。

所有的情绪都有感情成分、感官成分、思考成分以及行动成分。所有消极情绪的感情成分是令人嫌恶的,如厌恶、恐惧、责骂、仇恨。这些感情进入我们的意识,并改变我们的意识。行动以感官上的警报为基础,当非赢即输的比赛来临时,消极情绪会使我们警觉,去找寻什么地方不对劲并且消灭或逃避它。情绪所引起的思考通常是专注的,不容许别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这些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人们必须立即作出反应:迎击、逃避或是明哲保身。

自达尔文物竞天择的理论确立以来,大家都赞同消极情绪的进化比较优先;但是,对于积极情绪是否是必要的,竟然没有公认的看法,这真是件很奇怪的事。

科学家将现象与伪现象进行区分:踩油门是个真实的现象,因为它启动一连串的反应使你的车开始加速;伪现象只是一个测量,但没有因果关系,例如汽车仪表盘上,显示车速的指针的上升并不能使车的速度加快,它只是告诉驾驶者,车子正在加速。斯金纳(B. F. Skinner)等行为主义者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来争辩意识只是种伪现象,就像卡布其诺咖啡上的泡沫一样。他说当你看到熊逃跑时,你的恐惧只反映出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在跑开,主观恐惧通常是发生在逃跑的行为之后;简单地说,恐惧不是逃跑的动力,它只是计速器而已。

虽然在行为实验室[1]中工作,但我从一开始就是个反行为主义者。习得性无助使我看到行为主义(behaviorism)的错误。动物可以,人当然更会认识到事件之间的复杂关系(例如,“我怎么做都没用”),还会把这个关系推定到未来的事件中(例如,“我昨天怎么努力做都没用,今天虽然情境不一样,但我再怎样努力还是一样没有用”)。看出复杂的关系是一种判断,而把这判断推定到未来的事件则是一种预期。如果你仔细观察习得性无助,会发现上述心理过程不是一种伪现象,因为它的确引起了放弃。习得性无助是刮倒行为主义茅草屋的一阵大风,它使得认知心理学得以在20世纪70年代统领学术界。

我当时就非常相信消极情绪不是伪现象,进化论的证据非常具有说服力;悲伤和抑郁不但是失败的信号,同时也引起退缩、放弃和自杀(在极端的情况下)的行为。焦虑和恐惧表示危险仍然存在,使你准备做出逃命、防御,或明哲保身的行为或行为趋向。愤怒表示权利被侵犯,将引起攻击入侵者的准备行为及伸张正义的呼声。

很奇怪的是,我当时并没有把这个逻辑应用到积极情绪上,不管是在理论中或生活上都没有。因此,幸福感、自信、欢愉的体验离我很远,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望不可及。在我的理论中,我思考过积极情绪会引起什么结果,或假如你生而不幸,没有这些积极情绪时,是否可以用后天的方法来弥补?我在《教出乐观的孩子》一书中写道,一般而言,幸福感,尤其是自信,是你在获得成功后的副产品,你不可能在成功之前就产生积极的体验,这样的因果关系是颠倒的,那是我当时的想法。

在个人生活中,很遗憾地说,我很少有幸福感,即使感到幸福也很短暂、不持久。在我接触有关积极和消极情绪文献之前,我都把自己的情绪深埋在心中,从不让别人知道。明尼苏达大学的研究显示,积极情绪是种人格特质,具有遗传性。一对同卵双胞胎不论是爱哭还是爱笑,只要有一个具有某种情绪个性,另一个也必然差不多;但假如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只有一半的基因相同),那么他们两人具有相同情绪特质的可能性就会处于一种机会水平。

你如何知道自己具有积极还是消极情绪呢?下面是测量情绪最有效的“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量表”(Positive Affectivity and Negative Affectivity Scale, PANAS),由沃森(David Watson)、克拉克(Lee Anna Clark)和泰勒根(Auke Tellegen)共同开发研制(不要惧怕它的术语,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很有用的测验)。你可以直接在书上做,也可上网(www.authentichappiness.org)去做。

你有没有幸福感

这个量表内有许多描述不同感觉和情绪的词汇,阅读这些内容,并在每个词汇前面的空格内填上最恰当的答案,即最能描述你当下心情的选项。

有些人拥有相当积极的情绪,这种个性会伴随他们一生。拥有积极情绪的人大部分时候都觉得很好,好事会带给他们幸福感,而且这个幸福感相当持久。当然,也有很多人没有幸福感,他们即使成功了,也不会雀跃。大部分人落在这两个极端的中间,我想这是心理学老早就知道的事。现在我们已经清楚地知道愤怒和抑郁本质上的差别了,何不把力气投到积极情绪上?

过去的理论认为,基因主导着人的情绪生活。假如你的情绪天生不是风平浪静的,那么这个理论会告诉你:你是无法使自己更幸福的,你所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个命运(就像我过去一样);你再努力也不可能获得那些幸运者所享受的较高的积极情绪。

成功而不幸福的雷恩

我的一个朋友雷恩,他的积极情绪分数比我还低,在别人眼中他是很成功的:做到证券交易公司的总裁,拿过好几次全国桥牌比赛的冠军,而且成名极早,在二十多岁时就非常成功了。他外表英俊,口才伶俐,聪明机智,是当之无愧的钻石王老五。但他在感情生活上却一败涂地。正如我前面所说,雷恩是个内向的人,非常缺乏积极体验。我曾看他在拿到全国桥牌冠军时,闪现出一丝笑容,然后就一个人逃到楼上,去看晚间的足球赛了。这并不是说他不敏感,他非常知道别人的情绪和需求,也对别人的情绪和需求能作出恰当的反应(这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他“很好”的原因),但是他自己却并不能获得积极的体验。

与他约会的女孩当然不喜欢这样,她们觉得这男人很冷,没有乐趣,不会说笑。她们都对他说:“雷恩,你有点不对劲。”结果,他连续五年都去求助于纽约的心理分析师。“你有点不对劲,雷恩。”心理分析师也这么说。于是心理分析师用尽她那炫目的技巧,来挖掘他童年的不幸创伤,找出为什么他要压抑积极情绪,结果一切都是徒劳——雷恩没有任何创伤可以挖掘,他的童年非常幸福。

事实上,雷恩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处于积极情绪量表的低端。进化使得很多人的积极情绪体验都落在低端,因为进化选择会使人的一些情绪派不上用场,这样这些情绪也就不出现了(一般是积极情绪)。雷恩的冷漠情绪在很多场合对他是有利的。在打桥牌叫牌的时候,在贸易谈判的时候,在开董事会的时候,他的不动声色对他都是很有利的。而在约会时,女人会觉得愉悦的男人比较有魅力。十年前,他问我该怎么办,我建议他搬到欧洲去住,那里的人比较内向,情绪不外露,这对他比较有利。结果他与一名欧洲女孩结了婚,生活十分美满幸福。所以,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一个人即便没有很高的积极情绪,也可能得到幸福。

有幸福感让我们更聪明

像雷恩一样,我过去也觉得生活中缺少积极情绪体验,那天下午在后院与妮可的谈话让我知道自己的理论是错误的,但是真正说服我的是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副教授弗雷德里克森(Barbara Fredrickson):积极心理学不只是让我们觉得快乐,它还有远大的目标。美国有一个“坦普尔顿积极心理学奖”(Templeton Positive Psychology Prize),专门颁给40岁以下、在积极心理学研究方面有出色成绩的年轻人,一等奖的奖金是10万美元,而我很荣幸地出任了评选委员会的主席。2000年第一次颁发这个奖时,得奖者正是弗雷德里克森博士,她的得奖作品是积极情绪的功能理论。当我第一次读到她的论文时,我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去告诉我太太:“这是改变人生的文章。”至少对我来说,它改变了我的生活。

弗雷德里克森认为积极情绪在进化过程中是有其目的的:它扩展了我们智力的、身体的和社会的资源,增加我们在威胁或机会来临时可动用的贮备。当我们情绪积极时,别人比较喜欢我们,我们在友谊、爱情和合作上更容易成功。跟我们在烦恼、忧虑时相反,积极情绪扩展了我们的心智视野,增加了我们的包容性和创造力。我们在心情好时,较能接受新的想法和新的经验。

弗雷德里克森举了几个实验的例子来支持她的理论。假设在你面前有一盒大头钉、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你必须把蜡烛挂在墙上,但是蜡油不能滴到地板上。这项任务需要有创意才能解决。把大头钉倒出来,空盒用大头钉钉在墙上,再把蜡烛放在盒子里,这样,油就不会滴落在地板上了。在做这项实验之前,实验者先让你进入积极的情绪,给你一小袋糖果,看好笑的卡通,或是叫你有感情地大声念出一系列积极情绪的词汇。每种方式都能增加一些好的感觉,由此而来的积极情绪使你更有可能发挥创造力,去完成这项任务。

另一个实验是尽快判断出一个字是不是属于某个类别。例如,运输工具类,当你听到 “汽车”和“飞机”时,会很快回答“是”;但是当你听到“电梯”时,大多数人会慢半拍回答“是”,因为它不太符合我们心目中的运输工具。实验者发现,如果先引发被试的积极情绪,被试对电梯的反应时间就会变快。积极情绪拓宽了你的胸襟,加快了你的思考速度。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另一个实验情境中,给你三个词,请你找出一个与这三者都有关的词,例如找出一个与mower(割草机)、foreign(外国的)、atomic(原子能)都有关的词(答案是power)。

这样的智力拓展也发生在有关小孩和有经验的医生的两项实验中。实验者要两组4岁的小朋友用30秒去回忆一个“使你高兴得跳起来的事情”(高能量的幸福),或是一件“使你高兴得只想坐着微笑的事情”(低能量的幸福);然后所有小朋友都要进行一项有关形状的学习。结果上述两组的表现都比接受中性指导语的控制组好。在医疗情境下,将44名实习医生随机分派到三个条件下:一组是每个人得到一小包糖果,另一组是大声朗读人本主义者对医学的看法,第三组是控制组;然后给所有医生一个很难诊断的肝病症状,要他们说出自己诊断的步骤,结果得到糖果的那一组做得最好,最早想到可能是肝病。

愚蠢的人才幸福吗

虽然有以上的证据,但我们还是习惯地认为幸福感强的人都是没有太多思想的笨蛋。我上高中时是个书呆子,我从很多开朗、人缘好、但后来没什么成就的同学身上找到过一丝安慰。这种“幸福但愚蠢”(happy-but-dumb)的看法出自皮尔斯(C. S. Peirce)这位实用主义(pragmatism)的创始人,他在1878年写道,思想的功用是减轻疑虑。我们并不思考,我们平常几乎是没有意识地过日子,直到有问题发生。当鞋里跑进小石头时,我们才会启动意识去分析。

整整100年以后,阿洛伊(Lauren Alloy)和艾布拉姆森(Lyn Abramson)这两位聪明的研究生,用实验的方法证实了皮尔斯的话。她们让大学生被试控制一盏绿色的灯光,有时候被试有完全的控制权,灯只在他按下时才会亮,如果不再按一次便继续亮;其他时候则是不管他们有没有按开关,灯都会自己亮。然后她们请被试评估他们对情境的控制程度,比较抑郁的学生对他们能控制或不能控制的评估都很正确,但是不抑郁的学生的表现令人吃惊,他们有控制权时,对自己的评估很正确,但即使完全没有控制权时,他们依然认为自己掌握着35%的控制,即不能对自己作出正确的评估。

许多证据显示,抑郁的人虽比较悲伤,比较没有幸福感,但比较正确。抑郁的人比较实际,他们能够较正确地判断自己有多少才能;而有幸福感的人对自己能力的评估通常超过别人对他的判断。80%的美国人认为他们的社交技能落在正态曲线的前半部分,大部分人认为他们的工作表现好于平均水平,大多数开车的人都认为他们开车比一般人更安全(包括那些曾经出过车祸的人)。

有幸福感的人记住了更多快乐的事件,他们记住的甚至比实际发生的还多,他们常常将不好的经历都忘了。相反,抑郁的人对两种事件的记忆都很好。有幸福感的人认为如果他们成功了,当然是证明自己有能力,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以后一定还会再成功。如果他们失败了,则会相信失败很快就会过去,而且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抑郁的人则会公正地评估成功与失败,不会过分偏向哪一边。

这种理论的确会使有幸福感的人看起来没脑筋。但是,现在对抑郁的人是否能很真实地对待成功与失败也有了争议,因为许多实验者无法再现以上提到的实验结果。此外,赢得2000年坦普尔顿奖第二名的犹他州立大学(University of Utah)教授阿斯平沃尔(Lisa Aspinwall)收集的很多证据都显示,有幸福感的人比没有幸福感的人能更好地做出重要决策。她给被试看一些跟健康有关的文章,例如,给爱喝咖啡的人看咖啡因与乳癌关系的文章,或是给爱做日光浴的人看晒太阳与皮肤癌的关系的文章。她把被试先根据乐观测试来分类,或是让被试回忆一些美好时光来引发其积极情绪,然后再给他们读这些文章。一周后,请他们回忆文章中关于得癌症的危险率,有幸福感的人比没有幸福感的人更能正确地回忆出负面信息。

解决“哪一种人比较聪明”的争执可以用下列方法:在正常情况下,有幸福感的人会根据他们过去试过,且证明有效的积极经验来判断事情,而没有幸福感的人通常对事情抱有怀疑的态度。即使在过去的10分钟内,灯亮不亮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但有幸福感的人从过去的经验中假设事情终究会变好,再过一会儿,他们就可以掌控了,因此才会认为自己有35%的控制权。但是如果这个事件有威胁性(一天三杯咖啡会增加得乳癌的可能性),有幸福感的人马上就会转换跑道,采取比较怀疑的态度,去分析它。

根据情绪选工作

综合上述发现,我看到一个令人兴奋的可能性:积极情绪可以使我们从完全不同的角度进行思考,脱离消极的思考方式。从主持30年心理系系务会议的经验中,我发现当我们在一间没有窗户、灰暗没有生气的房间内开会时,每个人的脸都是阴沉的,这种冷漠情绪使我们对所有事情都不满,苛刻地加以批评。当我们开会讨论哪个人最适合聘进来当教授时,通常通过率为零,因为不论对方有多强,总有人可以找出他的缺点。在过去的30年里,我们拒绝了许多优秀的年轻学者,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世界知名的心理学家。

所以,冷漠、消极的情绪会激发一种挑剔的思维方式:集中注意去挑毛病,然后宣判出局。相反,积极的情绪会使思维进入有创造性、包容性、建构性、非防御的大道。这种思维方式不是去挑毛病,而是去看优点,看看这个人进来后,会为系里带来什么样的荣耀。跟消极情绪的思维比起来,积极的思维甚至可能发生在不同的脑区,它们似乎有不同的神经传导物质在做媒介。

你可以根据要进行的工作来选择你的思维方式,设计你的情绪。以下这些工作可能更需要批判性思维:研究生入学考试、计算个人所得税、决定要开除谁、处理失恋、面对审计、校对编辑、在竞争激烈的运动竞赛中做决策、决定上哪一所大学等。如果你在下雨天,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或坐在安静无声像牢房一样的房间内做上述这些事,你不安的、悲伤的情绪对你不但没有妨碍,反而可能使你的决策更敏锐。

相反,任何需要用到创造力、想象力或广泛思考的工作,例如,设计销售方案、想办法增加生活乐趣、考虑一项新事业、决定是否该和某人结婚、从事业务爱好或竞争性不强的运动、进行创意写作等,你应该找一个会提升你积极情绪的地方来做这些事(在舒适的椅子上,有悦耳的音乐,阳光普照,空气清新)。如果可能,请邀请你信任的朋友一起做这些事。

有幸福感让我们更健康

像幸福感这样高能量的情绪会使人好动,而好动可以建构身体的资源。松鼠的嬉戏活动包括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弹跳到空中,在空中改变方向,落地后立刻拔腿往另一个方向跑;猴子在嬉戏活动中也会利用小树枝的弹性,将自己像弓箭一样弹射到空中。这些活动方式其实都被人们用来逃命或保命,你可以把游戏活动看成是在增强肌肉的强度,以及提高心脏血管的适应性,以便未来能逃避猎食者,并使自己在打架、猎食及求爱等方面更完美。

有很多证据显示,积极情绪可以预测健康状态和是否长寿。目前规模最大的研究是在美国西南部对2 282名65岁以上的墨西哥裔美国人所做的人口和情绪统计问卷。这个研究持续了两年,结果发现积极情绪可以很好地预测生死存亡以及残障情况。在控制了受访者的年龄、收入、教育程度、体重、抽烟与否、喝酒状况以及疾病因素之后,研究者发现有幸福感的人和没有幸福感的人相比,死亡率降低一半,残障率也降低一半,积极情绪还使人不易衰老。你一定还记得,本书一开始就提到,那些有幸福感的修女比没有幸福感的修女活得更长,身体也更健康,梅奥医学中心的研究也显示,乐观的人比悲观的人活得长很多。有幸福感的人有比较好的健康习惯,比较低的血压,比较强健的免疫系统。当你把这些资料和阿斯平沃尔的发现——有幸福感的人会去寻求并吸收比较多的健康信息,放在一起思考,你会得到一个很清楚的结论,即幸福感会延长寿命并促进健康。

或许积极情绪最重要的资源建构特质体现在人的生产力上。虽然我们几乎没有办法区分到底是高的工作满意度使人更幸福,还是有幸福感使一个人对他的工作更满意,但是有幸福感的人的确比没有幸福感的人对工作更满意。研究发现,幸福感可以提高一个人的生产力和收入。有一项研究测量了272名职员的情绪,追踪他们在之后18个月内的工作表现,结果发现上司给有幸福感的人的评价比较高,薪水也比较多。在一个长达15年的对澳洲青年的大型追踪研究中发现,有幸福感的人比较容易找到工作,薪水也比较高。在探讨幸福感与生产力因果关系的研究中(用实验的方式引发幸福感,然后观察其表现)发现,不论是大人或小孩,在心情好的时候,都会选择比较难的实验任务,其表现也较好,坚持得也比较久。

当有幸福感的人遭到不幸时

有幸福感的人在遇到不幸事件时的应对方式是他们建构身体资源的最后一个表现。你的手可以在冰水中浸泡多久?一般来说是60~90秒,超过这个时间,手就会觉得疼!堪萨斯的一位教授斯奈德(Rick Snyder),也是积极心理学的创始人之一,他曾在电视节目《早安美国》(Good Morning America)中证明过积极情绪可以对抗不幸。他先给节目工作人员做积极情绪的测验,发现有一个叫吉布逊的人分数比别人高出很多;然后在节目现场,他请所有工作人员都将手放入摄影机前的冰桶里,所有人都在90秒之前将手从冰桶中抽出来,只有吉布逊,坐在那儿微笑,手放在冰桶中直到插播广告为止。

有幸福感的人不但比较能忍受痛苦,而且在受到威胁时,比没有幸福感的人更注意健康和安全的信息,积极情绪还能去除消极情绪的作用。弗雷德里克森给学生看电影《岩礁》(The Ledge)中的一段:一个人双手扒着大厦的窗沿一点一点地前进,突然他的手松了,挂在高空,下面是车水马龙…… 这时,学生的心“咚咚咚”直跳,他们都替主角紧张。之后,学生又再看了四个电影片段:“海浪”引发出满足感;“小狗”引发出欢愉感;“树枝”没有引发出任何感情;“哭泣”引发出悲伤。“海浪”和“小狗”这两段使学生的心跳减慢,而“哭泣”则使心跳加速。

有幸福感的人朋友多

我最小的女儿卡丽七周大时开始了她的社交。她在吃奶时,常常停下来望着母亲笑,母亲报以微笑,卡丽喉咙里发出快乐的声音。当这些程序完成时,母女之间爱的联结就形成了。拥有这种安全型依恋(secure attachment)的孩子长大后,在各方面都会表现得更好,包括毅力、问题解决、独立性、探索性及热忱。表达积极的情绪不但是母子连心的关键,也是所有爱情和友谊的关键。我最好的朋友并不是心理学家,也不是其他专业领域的知识分子,而是跟我一起打扑克、玩桥牌、打排球的人。

有一种面部麻痹的病叫“莫比乌斯综合征”(Moebius Syndrome),患者无法微笑。有这种病的人无法用面部表情来显示积极情绪,再友好的谈话,病人脸上都是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这使他们常常无法交到朋友。当我们体验到积极情绪时,我们会表示出来,并引发别人的积极情绪,但如果没有得到回应,配合爱和友情之舞的音乐就会戛然而止。

一般心理学的研究集中在病态行为上,研究人员去了解抑郁的、焦虑的或愤怒的人,调查他们的生活型态及人格特质。我自己也做了20年这种研究,最近迪纳(Ed Diener)和我决定去做相反的事,看看最快乐的人的生活型态和人格特质是怎样的。我们随机选了222名大学生,用六种不同的方法测量他们的幸福程度,然后挑了最幸福的前10%的学生来做研究。这些非常幸福的人与一般人或不幸福的人之间有一个很重要的差别:社交生活丰富与充实。最幸福的人是独处时间最短的人,也是花最多时间在交际上的人。他们的朋友和被试自己都在“好的人际关系”上给他们最高分。最幸福的22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朋友。这些幸福的人的钱都不多,他们和那些不幸福的人所经历的好的和坏的事情都差不多,睡眠时间上也没有差别,在看电视、运动、抽烟、喝酒和宗教活动上都没有差别。许多研究显示,幸福的人比不幸福的人拥有更多朋友,更可能结婚,更喜欢参与群体活动。

幸福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利他行为。在我看到这份资料前,我一直以为不幸福的人比较能同情别人的痛苦,因为他自己感受过,应该更会有利他行为出现,所以当我看到幸福的人更可能是利他主义者时,真的吓了一跳。在实验室中,幸福的大人和小孩都更有同情心,也更愿意捐钱给需要的人。当我们幸福时,我们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我们会更喜欢别人,甚至愿意与陌生人分享我们的好运。当我们心情低落时,我们不相信别人,变得很内向,并且集中注意力来保卫自己的需求。

幸福和双赢

弗雷德里克森的理论以及上述这些研究,让我看到自己应该尽量把积极情绪带入生活中。就像所有落在钟形曲线左下端的人一样,我曾安慰自己说怎么感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成功地与外界互动。但积极情绪很重要,它不只能带给你幸福感,还能使你和外界的交往更成功。如果你建立起了积极情绪的生活,你会发现你的朋友变多了,你在友谊、爱情、身体健康、工作表现上都会加分很多。弗雷德里克森的理论也回答了本章开始时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幸福?为什么我们会有情绪?

扩展与建构,即成长和积极的发展,这是双赢的特点。理想上,读本章就应该是一个双赢的例子。如果我是个好的作家,我应该会从写这本书中学到很多,而读者也应该有所收获,如在交朋友、谈情说爱、扶养孩子等方面,这就是双赢。几乎所有的科技进步都是双赢的,活版印刷并没有使原来的印刷业萎缩,相反,它增加了印刷的经济效益。

消极情绪是指示“这里有危险”的感官系统警报,它告诉你,你正处在一个非赢即输的情况中。积极情绪也是一个感官系统,它是一盏“这里有成长”的霓虹灯,它告诉你,眼前是双赢的情况。通过激发宽广的、有包容性的、有创造力的思维方式,积极的情绪将使你在社交上、知识的吸收上和身体健康上更成功,获得更多的收益。

塞利格曼的解答

1. 消极情绪是我们应对外界威胁的第一道防线,它使我们进入战斗准备,使我们战胜或远离危险、失落或侵犯。

2. 积极情绪扩展了我们的心智视野,增加了我们的包容性和创造力;积极情绪使我们更健康、更长寿;积极情绪使我们拥有更好的人际关系。

3. 消极情绪应与需要批判性思维的工作匹配,如,研究生入学考试、计算个人所得税、决定要开除谁、处理失恋、应对审计、校对编辑、在竞争激烈的运动竞赛中做决策、决定上哪一所大学等。相反,需要用到创造力、想象力或广泛思考的工作,如设计销售方案、想办法增加生活乐趣、考虑一项新事业、决定是否该和某人结婚、从事业务爱好或竞争性不强的运动、进行创意写作等就需要积极情绪的配合了。


[1] 塞利格曼博士毕业于全美最好的行为实验室,他是行为学派大师所罗门教授的学生。——译者注

《真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