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省

“我对镜中人说话,问他能不能改变自己的态度。”

——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曲《镜中人》

在生命中,我们早晚有一天会了解到,与知名电视剧集《X档案》的台词相反的,真理“并不”在“外面”。没有人会满足我们的需求,没有人会让我们快乐,也没有人该为我们所受的伤负责。在外四处寻找之后,我们终于了解到,我们所有生活经验的因和果只可能存在于一个地方——我们的心中。在灵魂的演化过程中,经历幻灭之后,我们要经历的下一步就是我所谓的“内省”阶段。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女儿塔拉才五岁。她喜欢画人,而且画的主要是小女孩。她通常把小女孩画得比房子还大。塔拉似乎把自己看得很伟大,这一点从她的画可以看得出来,但随着她与外在环境的互动越来越密切,她可能很快就会失去这种“伟大感”。她会把房子越画越大,而把小女孩越画越小。这让我想起自己五岁时发生的一件事。那是天气很好的一天,我坐在人行道的边缘。忽然,我注意到外在的世界,觉得世界好巨大,而相对地,我自己则显得很渺小。我还记得当时被忧郁笼罩的感觉,几秒钟前还存在于心中的幸福平静感,一点一滴地消失了。

现在再回头看这件事,我相信当时的悲伤是因为“梦醒了”,我注意到外在的环境,心中却失去了一些东西。我也清楚地知道,是在这件事之后,我才慢慢注意到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像家人的情绪变化,朋友在我的世界中占有的一定地位,以及感到世界在一天天扩展,等等。事实上,我跟外在世界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而从前只是隐约感受到的渺小感,现在已经成了我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与外在世界的接触,让我不断追求越来越大的目标,这也许是为了找回小时候拥有,后来却失去的“全能感”。然而,没有一项成就或胜利能够满足我的渴望,而我最后不得不相信从前的“渺小感”是对的,我自己一点重要性都没有,只不过是宇宙中小小的一个点而已。

亲密关系让你必须再次面对那种渺小的感觉,并驱使你了解真正的自己。在“内省”阶段,这样的过程将会非常剧烈,因为虽然这是亲密关系中最难应付的一个阶段,它却能带给你无价的礼物——那就是灵魂。从小我的观念中解放出来的灵魂,将在这个阶段展翅高飞,展现出它真正的力量。现在你也许在想象,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藏不住的,因为灵魂的光芒会以令人振奋的、戏剧化的方式划破黑暗,就算是最美丽的日出,跟这样的光芒一比,也就像是手电筒的光一样暗淡了。事实上,一般人在这个阶段的体验,是恰恰相反的。这也是我相信这是亲密关系中最困难的阶段的原因。

内省阶段所包含的陷阱,比其他阶段都多。这听起来可能不怎么令人振奋,尤其是当你想到之前的“月晕现象”和“幻灭”阶段已经有很多要努力的了。我想向读者(以及我自己)保证,内省阶段并不是亲密关系的终点,除非你希望它是。有时候亲密关系必须结束,因为它已变成一种虐待,或因为两人处在瓶颈状态已经太久了。也可能因为两个人已经达成共识,是该向前迈进的时候了,只不过,是各走各的。我并不认为亲密关系应该持续一辈子。但是如果在你的内心里,希望现在的亲密关系或生活现状能够持续下去,那么,也许本章的内容能够给你一些灵感。

好的,不好的,丑陋的……和神圣的

“既然要爱,就要爱他的全部。”

——克里斯多福·孟

让我们来复习一下亲密关系的历程:以下这个简单的图表(图五),描述了一个人在与伴侣变得愈来愈亲近时所经历的阶段。

一个人有可能度过了亲密关系的前三个阶段,却仍不明白在灵魂的层次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亲身的经验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继续忍受不愉快的经验而享受愉快的时光,日子一样可以过。就算你在前几个阶段都已充分利用机会,也不保证你能够顺利地度过下一个阶段,不过你的成功概率确实可能增加。当你在幻灭阶段将自己磨炼成为沟通专家并能平静面对痛苦之后,你会变得更成熟、更自觉。在你进入内省阶段时,这个因素会对你非常有帮助。但内省阶段有其独特的元素,是在其他阶段所没有的,因为亲密关系的精神生命是从这里开始的。

图五

我从前的观念是,有好人和坏人的存在,对错都是绝对的,而婚姻则是一人贡献一半。虽然要改掉这些观念很难,但我还是慢慢开始相信,除非我能对亲密关系中的所有事情百分之百负责,否则我永远不可能快乐。而且,如果我不愿意面对自己心里的所有事,我就没办法达到完全负责的目标。

内省是检视自己内在所有想法和感觉的过程,其终极目标是让你能和自己内在的事物和平相处,并且用爱来面对它们。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会发现,在追求快乐的时候,是哪些事让你产生了好人与坏人、对与错以及一人一半的想法。在内省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决心,你心中负面的部分就会投射到你外在的亲密关系中。你的伴侣会自然而然地接收你心中丑恶的事物。然后你就只剩下这几个选择:逃避这些丑恶的事物、试着毁灭它们,或把它们从你生命中排除掉(你知道这样会把谁也一并排除吧!)。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如果无法承认这些丑恶的事物是你的一部分,你就没办法去爱它们,因为你无法爱跟你无关的事物。

诚心检视反映在伴侣身上的你的内心世界,可以让你真正地、心平气和地了解你自己。即使你所发现的事物,一开始可能显得丑陋不堪,它却也让你得到了一个机会去了解,在你心中,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去爱的。爱能让从前你觉得丑陋的事物也转变成爱。对自己百分之百地负责,不但能让你的亲密关系起死回生,还能让一部分的你——你认为早已死去或从未存在过的那部分——也活过来。

让我们再回头看看“亲密关系是一人贡献一半”这个古老神话。亲密关系是不能一人一半的,因为这表示你只需付出百分之五十的努力,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半的时间在为亲密关系努力及付出。这样是不够的。如果你相信对亲密关系你只需负一半的责任,那么即使你能付出百分之百,实际付出的却也只有百分之五十。既然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内心世界的投射,你将会发现伴侣也只付出百分之五十,这样一来,你们两人都会坚持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那一份,却指责对方不肯尽全力。

在内省阶段,你将有机会去了解到你和伴侣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你会发现,你对待伴侣的方式事实上就是你对待自己的方式。你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接受并整合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停止争执并提供支持,在伴侣有无力感时诚心地鼓励他/她,并且在相处时保持明辨是非的态度。不要让自己变成迫害者,不要好坏不分;要给予伴侣力量但不是同情,和伴侣分担人类共有的空虚感。内省的阶段让我们了解的信息是:你对伴侣付出什么,就是对自己付出什么。这个信息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用星星的碎片写出的一样鲜明。

一旦进入了这个阶段,你就会遇上最使人衰弱的偏差行为,那就是自我放逐。

自我放逐

“没有人会注意,也没有人会关心。真悲哀,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小熊维尼》中驴子屹耳在大家都忘了他的生日时说的话

基本上,我们在亲密关系中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无止境地追逐需求,如果有必要就操纵他人,能拿什么就尽量拿,并在其他方法都失败时选择妥协;第二条路是借由以下的方法来了解真正的自己:放弃期望,用沟通来达成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以及永远把自己与伴侣的快乐一并当作优先的选择。大部分的人都时常在这两种方法之间游走。但如果我们顺着第一条路——也就是注重个人需求的路——不断走下去的话,我们就会对伴侣有所要求,会与伴侣争吵,或试着控制对方等,但需求还是不会得到满足,而我们的气馁、沮丧感也就与日俱增。最后这一定会造成“自我放逐”的行为。

如果你在小时候曾经遇到十分深重的沮丧感,让你认为不管怎么努力,你都无法让周遭的人来满足你的需求,那么你可能会干脆选择放弃。从那一刻起,你就会认为,你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是白费,你会想:努力试着引起别人注意,试着赢得别人的赞许,试着让别人邀请你成为他们的一分子,试着赢得别人的爱……这一切有什么用吗?干脆放弃并且希望别人都不会来打扰你好了。自我放逐的程度,会因不同类型的人而不同。

既然你没有得什么心理、精神或生理上的重大疾病,这就表示你早已发展出应付心碎的方法。在情感上疏远没有满足你需求的人,让你得以免于心碎。在否认、遗忘创伤之后,你又站了起来,并且适应了新的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希望需求能够得到满足,只要你能够找到对的人就可以了——也许是借由卓越的成就、不断的努力,或纯粹只是走运。在青少年时期,你寻求自我肯定及重要性的对象可能是伙伴团体。成年之后,你寻求满足的方式可能转为和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建立亲密关系、寻求精神导师、努力工作、信仰宗教、社交生活、创业或干脆当一个寻求灵性提升的流浪者。

不管用哪一种方式,有一天你很有可能又会有想放弃这个“爱的来源”的念头。当强烈的无力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把放弃当作一个聪明的甚至是救人一命的抉择。最能让人有这种念头的,正是亲密关系,因为亲密关系能让人回想起最深刻的生活体验。你和伴侣越亲近,就越可能想起小时候的无力感——这种感觉的形成,是因为你相信自己不够重要,所以妈妈、爸爸或其他家人才不爱你。

绝大多数的亲密关系都会让人多多少少有失败的感觉,因而觉得非常气馁。爱和接受所带来的温情,也许十分缺乏;两人之间的交谈也许缺乏生气、没有益处,就算是能诚心沟通的人也一样。也许空气中弥漫着困惑,也许方向感已经迷失或混淆了。在这种时刻,你心里也许会浮出一个声音,对你说着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的念头:“也许一切都结束了。”

当我和妻子遇到看似无法穿越的墙壁时,有好几次我也曾经听到这种令人沮丧的声音。虽然只要假以时日,我们就能突破这道墙,而到达更美好的境界,但下一次我们再遇到墙壁时,这个声音会变得更有说服力,而沮丧与无力感也变得更加真实。这是因为在解决了一个阶段的沮丧与无力感之后,我们就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更深沉、更具破坏力的下一个阶段做好了准备。

在亲密关系中,因为失败和无力感而想要放弃的这种经验,是一个清楚的指标,表示内省的过程已经开始了。这是大揭秘的时刻,偶像和理想将会瓦解,疑惑会增加,幻想则会消散。如果你是把伴侣当作提供你个人满足的工具,那么你现在就很可能会下一个结论,认为你要不就是选错了人,要不就是爱的火花已经熄灭了——总而言之,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但如果你把亲密关系当作学习无条件的爱的途径,那么你的决心就能让你渡过“不可能的难关”,而体验到更美好的快乐和亲密。在这个阶段,有一些关卡确实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潜意识中的陷阱好像数也数不清,而你的努力好像都是白费。要想突破这些看似固若金汤的障碍,我们必须学会“穿墙而过”的艺术。

穿墙而过

“石墙并不构成监狱,铁栅也不构成牢笼。”

——理查德·劳雷斯

当我的婚姻第一次走到这个阶段时,我不禁开始严重怀疑亲密关系是不是都注定了要失败。即使我和妻子在爱、亲密、信任和尊敬等方面都大有进步,我们的亲密关系还是有陷于停滞状态的倾向。日常的例行事务、潜意识的习惯,再加上逃避冲突的倾向,经常企图在我们之间制造嫌隙。同时我也认识一些并不逃避反而选择冲突的夫妻,他们觉得权力斗争比死气沉沉还来得好些。最后我发现我和伴侣之间这道坚固如山的障碍已经把我逼得无路可退了。于是,我不得不开始思考,是不是亲密关系都不能长久,还是我选错了人,再不然就是有什么事是我必须学习的——而且要快!

用我父母的亲密关系来做借鉴是没有用处的。小时候我家里很穷,父母有八个孩子要养,还曾经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而分隔两地,再加上来自社会及宗教的压力,以及酗酒的问题,考虑到所有的因素,他们还能维持住婚姻,真的已经很不简单了。他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我很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穿越两人之间的墙壁。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乎不和对方说话,还分房睡。

几年前,我曾在报纸上读到一篇文章,说北美洲的婚姻中最大的秘密就是有许多夫妻是分房睡的。我从这篇文章中得到了一点邪恶的快感,庆幸虽然我和妻子之间有些问题,但还没有到分房睡的程度。不过我的小小快感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我了解到如果我不能克服这种停滞状态以及想要放弃的念头,光靠我的骄傲是无法挽救我们的亲密关系的。我必须回答几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在亲密关系中想要越来越亲近是那么困难呢?为什么我老是遇到障碍,而且觉得自己很失败呢?我该怎么突破这道墙壁呢?

你可能也有同样的经验,也许是在亲密关系上,或工作、创造力、灵性和对自己的感觉等方面。以下是“被墙困住的生活”所具有的一些症状:

难以捉摸的倦怠感。

无聊。

精神、心理或生理上的疲倦。

生病。

困惑或失去重心。

对大部分事物都失去兴趣,特别是对伴侣。

有放纵自己从事不需动脑的娱乐或追求感官享受的倾向,甚至成瘾。

上瘾的行为变本加厉。

过度的幻想或做白日梦。

性生活死气沉沉(包括性功能障碍)。

令人沮丧的无价值感。

排斥伴侣或觉得被伴侣排斥。

外遇或三角关系。

想逃离、放弃,甚至想死。

沮丧,对生活失去热情,或觉得自己或亲密关系已经燃烧殆尽。

忙碌——你很忙或伴侣很忙,这样能让你们很自然地避免花时间在一起。

自我放逐,觉得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能改变什么。

其中一方诉请离婚。

其中一方想杀死对方。

在内省阶段中遇到无形的墙时,生活可能会变得十分艰难。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人类似乎有让困境更加恶化的倾向,因为我们会用最不健康的方式来面对逆境。人们会这样做,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当一个人被墙壁挡住去路时,他/她总会认为亲密关系出现了无法补救的问题。通常就是在这种时刻,案主会对我说,一开始决定和对方结婚就是个错误。以下是他们所提出的一些解释:

我没有真的爱过他,就连我们刚认识时也没有。

我跟她结婚只是因为厌烦了约会。

他事实上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热情。

我们结婚的理由,没有一个是对的。

她刚好出现在我失恋、心情低落的时候。事实上我仍然爱着安妮。

我以为他跟我结了婚、安定下来之后会改变。

我是中了她的计才会娶她。

我们结婚的时候,两个人都太年轻了。

是双方父母逼我们结婚的。

除了她就没有别的人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所以我只好娶她。

我结婚只是为了逃离我的家人,不管嫁给谁都好。

上面这些理由虽然说辞不同,但所传达的信息却是相同的,那就是:这是个错误,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结婚。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当初与另一半交往的原因放马后炮。有些人并不后悔结婚,而只是对目前的亲密关系不满,他们的抱怨往往是这样的:

我已经不爱他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火花了。

我觉得好像跟我妈住在一起一样!

我们没有什么共同的活动了。他整天看报,我则是看电视。

我觉得我好像嫁给了爸爸。

我们的亲密关系让我有幽闭恐惧感——我觉得不能呼吸!

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话了。

我厌烦了老是当牺牲奉献的一方!

她已经不是我娶的那个女人了。

喂,性爱怎么不见了?

爱火已经熄灭了,我想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哪里做错了?

以上这些叙述,让人不难感觉到,在亲密关系遇到墙壁时所造成的深切的失望、挫折和倦怠感。不管两个人在社交场合,如派对、工作场所或聚会时表现得多有活力,只有在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才能真正看出两人的亲密关系到底处在怎样的停滞状态。停滞、死气沉沉、缺乏兴趣或燃烧殆尽的感觉是亲密关系遇到墙壁时最早出现的信号,这时候我们必须开始内省——或“寻找灵魂”——才能让亲密关系继续成长。

如果你现在就身处这种情形,或是将来遇到的时候,你必须非常谨慎地选择响应的方式。也许这说法很难让人相信,其实亲密关系出现停滞状态,意味着你的生活即将发生很大的变化,变得更好。我在亲密关系、工作、友谊,以及自我成长等方面,都度过了许多被墙所困的日子——所以我对这道障碍的一砖一瓦都非常熟悉。我发现,要在墙的阴影下过多久,总是由一个选择来决定。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有选择权的:我可以留下来继续受苦,或者溜之大吉——跑!快跑啊!最后我才了解,我其实不必一再逃离亲密关系、辞职或逃离让我觉得受到阻碍的事物。有一条路可以“穿越”障碍,它是一个选择,是在我身处两难处境之外的另一条路。要充分了解这个选择,让我们先来看看这道“墙壁”到底是什么。我给这道墙起了个名字,叫作“受害者监牢”。

受害者监牢

“来吧,让我们前往监牢。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还是可以像笼中鸟一样歌唱。”

——莎士比亚,《李尔王》

个人感觉,“受害者”这个词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它让我联想到虚弱、无助和恐惧,而我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有这些感觉。然而这是我能想到的词当中,最适合解释为什么在旁观者看起来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却能让当局者身陷其中而走不出来。当遇到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只能用三种身份来看待它。史蒂芬·卡普曼设计了一个简单的模型,叫作“戏剧三角形”(the Drama Triangle)。我采用了这个模型的基本概念,并对它做了小小的修改来配合本书的内容。(见图六)

遇到问题的时候,你首先会采取的位置是“受害者”,即使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受害者也必须与庞大的力量对抗,但是除非有外如果这个问题不存在,我会有怎样的感觉?

图六

力“奇迹般地”出现来帮助受害者,否则单凭自己的力量,受害者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受害者经常觉得被问题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到完全瘫痪的地步。还有其他指标可以让你知道你已经成了受害者:恐惧、自悲自怜、有抱怨的倾向,或觉得自己被当成代罪羔羊——为了你不曾犯下的错而受罚。受害者的其他特征,在图表上有详尽的描述。当一个受害者,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玩。处在受害者的位置,不管时间长短,都会让你害怕再次受到不平等待遇、被处罚以及其他形式的牺牲。毕竟,一个受害者除了被牺牲以外,还能对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期望呢?

于是,人类处理问题的机制会驱使你采取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来处理你的问题。这时候,“迫害者”的角色就登场了。心存责怪、自认优越、追求完美的迫害者会愤怒地设法逃离痛苦,于是他会把问题怪罪到别人的头上。只要你可以找到人来怪罪,就可以不被惩罚——至少可以暂时躲一下。这在运动竞赛中经常发生。输的那一队(受害者)通常会非常懊恼(迫害者)。你会看到他们责怪裁判不公,攻击对方球队中他们认为“作弊”的球员,或是批评自己的队友所犯的错误。但是最后,每个队员都必须把计分板上的败绩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路走回更衣室。进到更衣室后,受害者会扪心自问,并且责怪自己“表现不够好”,不能让球队得到胜利。

但是你为什么要迫害自己呢?纯粹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人可以怪了,而迫害自己可以让你不必感受当受害者的悲惨。你是否曾经在犯错的时候抽自己嘴巴或打自己的头呢?你会不会因为一个小疏忽而骂自己笨,或对自己骂个不停?这就是你心中的迫害者在压抑你心中的受害者,同时也驱策你进步。坚持完美主义的迫害者认为,受害者的不完美是所有悲惨之事的肇因。愤怒则让你得以否认所有痛苦感觉的存在,而强迫心中的受害者站起来继续努力追求进步。迫害者用理直气壮的态度来鼓舞自己,让自己跟软弱的受害者保持距离。

但是即使这样,你仍然过得很惨。虽然有些人并不介意一直活在愤怒和严苛的完美主义之中,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希望过得快乐一点。这也就是“拯救者”现身的时候了。现在想象一下,如果你觉得肩膀酸痛,你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可能会用手找到酸痛的位置,并且按摩那里。如果酸痛真的很严重,也许你会找别人来帮你按摩。你也可能会寻求脊椎按摩师、物理治疗师或医生的帮助。你并不知道造成酸痛的原因,但你会试着改善酸痛的情形。而当你在寻求解决方法时,你可能会偶尔抱怨一下(受害者),甚至对造成酸痛的可能原因——像是枕头或床垫太软——生气(迫害者)。但是你现在最关心的事是把酸痛治好(拯救者),因为你只想让痛苦消失——即使你永远不会知道造成痛苦的原因。

我们心中的拯救者所做的事,就是努力地让我们处在没有痛苦也没有问题的理想境界。拯救者最正面的态度,是除了同情受害者之外,也同情迫害者,并提供有益的忠告。身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慈善者,拯救者会牺牲奉献,“随传随到”,好像他自己都没有需要处理的问题。拯救者会用分析、周密的计划、容忍和卓越的道德感,来帮助受害者站起来并继续向前走似的。拯救者乐观地相信,受害者有一天一定能恢复独立,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拯救者总是努力地设法平息迫害者的愤怒与不满。许多人都不明白,其实拯救者的态度才是让受害者保持软弱无助,且让迫害者得以放纵脾气的原因。有受害者和迫害者的存在,拯救者的存在才有其必要。

当生活中出现问题时,你可能会在“受害者监牢”里不断转换角色,在选定自己的角色之后,再借助周遭的人来填补另外两个空缺。有时候你会改变角色,而使得另一个或另两个人也跟着玩起大风吹游戏。不论何种方式,你都会体验到自己心中同时存在监牢中的三个角色,或看到这几个角色投射在外在的世界。举个例子来说,有一天早上我醒来时觉得肩膀很酸(问题)。我爬下床,喃喃自语地抱怨(受害者)。在我走往浴室的途中,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生气(迫害者),并且开始猛力按摩肩膀(迫害者/拯救者)。洗澡的时候,我用热水冲肩膀冲了很久(拯救者)。洗好之后,我坐在床上向妻子抱怨(受害者),然后妻子开始替我按摩肩膀(现在她成了我的拯救者),并且对我说一定是床太软的关系(迫害者),应该换一个新的(拯救者)。接着我打了电话给几个专业的“拯救者”——按摩师和脊椎按摩师,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接受他们的治疗。就这样,我让自己一直待在“受害者”的位置。但是,至少我是一个有诚意的受害者吧!我注意自己的身体,而且用我认为合适的方式来照顾它,包括吃止痛药、用肌肉松弛剂(拯救者)以及寻求更多的专业治疗。一位草药医师小小地批评我(拯救者/迫害者)运动过度,而且糙米吃得不够。

然后,有一天我去找一位物理治疗师。很巧,这位治疗师有不寻常的直觉,你猜她对我说了什么?她说我的问题并不在肩膀,而是胆囊的问题,是胆囊透过某些组织与肌肉间的奇怪关联而影响到我的肩膀。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我都让这位物理治疗师来治疗我的胆囊。在经过长期治疗之后,她对我说,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就她看来,问题的原因是在心理层面。她建议我去找心理咨询人员谈谈。“等一等,”我心想,“我自己就是心理咨询人员啊!”在肩膀酸痛了四个月,看遍各种医生之后,我又回到了原点。这期间我所想的只是怎样让身体恢复正常,却忽略了身体的信息——身体要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疼痛只不过是引起我注意的方法而已!

在亲密关系的内省阶段,你有机会了解到问题其实只是个指标,它指出远比受苦的人本身还要重大的事物。你得到了离开“受害者监牢”,并且了解真正自己的机会。问题是,当到达内省的阶段时,你往往已经由于不断的角色转换而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且身心俱疲。到这个时候,你已经完全把内心的监牢投射到亲密关系上了。换句话说,你现在把亲密关系看作监牢。

在这个时候,你的拯救者往往已经非常疲惫了,只要看看你自己或伴侣就可以知道——你们其中一人已经又累又失望,再也没办法为了“让亲密关系成功”而付出了。当你们对望的时候,其中一人可能会立刻变成迫害者,因为只要一看到对方就觉得讨厌。另外一人则很可能用沉默或明说的方式,来抱怨(受害者)对方缺乏关怀、热情、沟通,或不关心两人的感情现状。还有些时候,其中一人怎样也不肯承认有问题存在(拯救者),而让另一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施恩惠、不被倾听、被忽视或被遗弃(受害者)。这却也是你们向对方寻求慰藉(拯救者)的时刻。

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月晕现象”的阶段就有迹可循了,只不过当时被浪漫冲昏头的你,一定会否认或忽视这些警告。而到了“幻灭”的阶段,扮演受害者、迫害者或拯救者的倾向会变得更明显,但你的响应方式往往倾向于用操纵的力量来改变对方,而不是为自己的“受害者监牢”模式负责。如果是这样,那么等到“内省”的阶段,一切似乎都显得太迟了。你可能早已深陷在无益的互动模式里,在你的受害者监牢里建起保护自己的壕沟(或自我麻痹),而安于这种舒适状态,很快你就会相信,除了分手,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事实上,你是有另一条路可以选的。

我曾经体验过脱离监牢之后的墙外的生活。我并不是以懂得公式的拯救者的身份来说这句话的。亲密关系是没有公式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没有哪一种方法可以适用于所有人。不过,虽然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但还是有一些原则是共通的。这些原则如下:

1.要解决问题,必须先跳脱问题的框架。

2.所有的问题,其实都是经过伪装的礼物和宝贵经验。

3.你所看到的每件事,都是你内心世界的投射。

4.每个人都有能力为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事百分之百负责。

5.自由并非来自答案,而是来自问题。

6.没有什么问题是大到爱无法解决的。

如果逐条检视这些原则,你可能会像我一样,发现自己在遇到问题时经常犯的大错误:

1.要解决问题,必须先跳脱问题的框架。

卡尔·荣格常说,问题不能被解决,但人可以成长从而跳脱问题。爱因斯坦在物理学上也有类似的观点——要解决问题,必须先跳脱问题的框架。扮演拯救者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可以想出办法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事实上,拯救者本身也是问题的一部分。因为这样,所以你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受害者,他们如果得不到帮助(包括经常聆听我们祈祷的“神”),就没办法突破自身所受的限制。这等于否认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可能性——每个人的心中都拥有他们所需要的所有事物。其次,拯救者只不过是受害者所创造出来的人物。创造拯救者的目的,是为了逃避痛苦、感觉自己很重要,以及得到“正面”的感觉。拯救者的存在,恰好能与迫害者及受害者的负面特性产生互补的作用。所以,拯救者是为了应付问题才产生的,因此他永远只是问题的一部分。他会四处寻求答案,但他能仰赖的只有旧的“知识”,所以他依赖的是过去,而不是当下的决断。

让我们来看一个实例。有一次,我不小心用一把锋利的刀割到自己的大拇指。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依赖小时候得到的知识,于是我把拇指放进嘴里吮吸。然后我又想起来,冲冷水也有帮助,所以我就把拇指放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这两种方法,对我当时的伤口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伤口靠近心脏的那一边施加压力,但是我心中的拯救者并没有这样的常识。他只能依赖旧有的信息来试着解决问题。突然我心中有一个声音对我说,最好找个救兵。于是我打电话给一个受过红十字训练的邻居。在我昏倒之前(我割到了神经)她及时赶到,用正确的方法帮我处理了伤口。除了问自己之外,我必须另外打开一个知识来源,才能学会正确的处理方式。面对所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时都一样。问题不能够解决,是因为我们在非常有限的知识来源中寻找答案,却不懂得运用我们的想象力和直觉来突破问题的框架。只依赖旧有的知识,人们永远没办法成长——唯有吸收新知识才能成长。

2.所有的问题,其实都是经过伪装的礼物和宝贵经验。

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了,每次妥善地解决问题之后,你都能学到一些重要的东西,生活也变得更丰富了。也许你变得更自信、更聪明,学会相信生命,或是发现了自己的一项天赋。如果你没有得到(或不懂得珍惜)一份礼物或宝贵的经验,往往是因为这个问题让你失去的事物,是你不肯放弃的(这种现象最常见于失去了至亲的人身上)。

在解决问题、得到礼物或经验之后,我了解到,生活中出现危机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灵魂要发放礼物或经验。每当灵魂向它的目标迈进一步,危机就会发生。至于灵魂的这一步所造成的痛苦会有多深,完全视我愿不愿意降服而定。如果问题会让我失去些什么,而我却不愿意放弃,那么我就会与问题对抗;而与问题对抗,就会耽搁我得到灵魂赠礼的时间。如果事情这样发展,那么我就只得受苦了。

曾经有几次,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我会问自己的灵魂,是不是有什么礼物或经验要给我。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并决定接受这份礼物。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能大幅缩减解决问题、得到礼物所需的时间。我相信其中的原因是,遇到问题时,我总是习惯于用忧虑、紧张、恐惧、慌张或是完全的恐怖来面对。恐惧的反应带来的则是挣扎、疑惑、拖延,以及抗拒问题。这样一来,我就会耽搁许多时间才能解决问题。然而,如果心中能将精神集中在即将得到的礼物上,就能产生希望和信任,它们会安抚我的恐惧,让我用有效的方式来处理问题,而不受迫害者或拯救者的影响。

3.你所看到的每件事,都是你内心世界的投射。

如果你觉得伴侣在迫害你,不管是用攻击、批评、责怪、嘲讽或其他的方式,那么请仔细地聆听伴侣对你说的话:有什么是你心里的批评家没有说过的吗?如果伴侣是拯救者,那么他/她给你的忠告,有什么不是这么多年以来你没有告诉过自己而又拒绝了的吗?而如果伴侣扮演的是受害者的角色,那么你难道不觉得对方和你自己——即使是很久以前的、早已被遗忘的小时候的你——很像吗?是不是你无法接受的那一部分自己,在很久以前被你埋葬,现在却反映在伴侣的身上呢?

在所有挑战中,“受害者监牢”的三个层面都会存在。人们会扮演你在戏剧三角形中的角色,这反映出由你的心智所创造的陷阱。有时候你会扮演迫害者,用理直气壮的愤怒来攻击伴侣。有时候你会分饰拯救者和迫害者两角,试着用“野蛮的爱”把你的受害者伴侣从困境中解救出来。或者你也可能扮演拯救者,尽一切力量去鼓舞你的受害者伴侣。有时候你会变成受害者,向你的拯救者伴侣求救,但伴侣突然失去了耐心,转换成迫害者的角色。还有些时候,你扮演的受害者会一面求救,一面却又拒绝接受帮助。

如果检视一下受害者、拯救者和迫害者表达自己的方式,你就会发现,三者之间可能发生的互动情形,有数不尽的排列组合。但如果你能了解,监牢中的这三个角色都是你内心所创造出来的,那么你就能不再扮演受害者。这样你就能明白,你自己就是问题的原因——是你的灵魂往前迈进了一步,所以让现状起了大变动。然后你就可以选择,是要和灵魂合作,还是要继续玩受害者/迫害者/拯救者的游戏,而让问题继续存在。

4.每个人都有能力为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事百分之百负责。

只有当你愿意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完全负责的时候,你才能得到选择的力量。我并不是以一个无时无刻都百分之百负责的人的身份在说这句话。不同的时刻,选择也会不同。然而,一旦我确定了意向,决定要完全为自己生活中的事负责,我就能得到平静和清明的心智,做出对每个人都好的选择。对问题百分之百地负责能让你得到力量,跳脱三角监牢,跨入自由的天地。我把责任的态度划分成以下几个阶段:

①这个烂摊子是别人的责任,所以应该来收拾残局的是他们。

②这个烂摊子是别人的责任,所以他们是坏人,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③这个烂摊子是别人的责任,现在,虽然受害的是我,我却必须收拾残局。

④这个烂摊子是我造成的,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

⑤这个烂摊子是我造成的,可是我可以超脱这种情形。

⑥这真是个烂摊子。我该怎么处理呢?

⑦烂摊子在生活中经常会发生(耸耸肩)。你要学会怎么处理。

⑧这个烂摊子不是任何人的错。我有能力处理它,并在过程中让自己成长。

⑨这个烂摊子是我引来的。现在我可以做出对自己较好的选择。

⑩我创造了这个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是我的一部分。

我得到平静了,真的!

在我们因了解而成长后,“责任”这个词的含义也从罪恶和羞耻变成回应和自由。

5.自由并非来自答案,而是来自问题。

《从已知中解脱》是一本记录了克里希那穆提讲道内容的好书。书中指出,我们已知的事物并不能让我们得到平静,或让我们了解自己是谁。只有在我们把误认为是“知识”的答案都抛开时,我们才能得到无限伸展的自由。

从小我就觉得上学很无聊,除了高中时的一堂历史课之外。我们的老师韦纳先生要求我们质疑有关时事、政治、历史,以及学校的、一直被我们视为事实的所有事物。他坚持的理念是,要得到真正的知识,必须提出问题、超脱已知事物。到那时为止,我在学校所学的大部分知识都是别人提供给我(有时甚至是硬塞给我的),要我背下来的东西,我并没有发问的余地。然后,韦纳先生出现了,他问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你现有的信息和知识,是不是真的?”一旦离开了“受害者监牢”,你就能自由地体验纯真的生活,不受信念的限制。你可以真正地了解自己。“你必须了解真理,真理会让你自由。”

了解自己的过程,从问问题开始——探询在信念之外的其他可能性的问题,如:“这件事的事实是什么?”“有什么礼物或经验,是我的灵魂想借着这件事赐给我的吗?”“我该怎样才能平静地接受痛苦?”“有没有什么能解决冲突的、不争的事实是我可以向伴侣表达的?”“我真正想从这个状况中得到的是什么?”“我该怎么去爱我的伴侣?”“我现在所能感受到的最重要的感觉是什么?”“我现在该采取什么行动?”“我是不是该宽恕什么人?”“我该从这个状况中了解到什么?”

以上是这类问题的几个例子。如果能用天真无邪的心来问这些问题,你就能从已知中解脱,进入直觉——灵魂思想——的领域。

一旦进入了这个领域,你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最直接的方法,并体验到自觉的爱。

我提出的问题大都是以“什么”或“如何”为关键词,但也可以用“谁”“何时”或“何地”来构成问句。有一个在使用上必须特别小心谨慎的词是“为什么”。这是受害者在抱怨或表达无力感时最爱用的词,而且一个“为什么”常会引来更多的“为什么”。我并不是说这个词少用为妙,如果用纯真的心来表达,这个字跟其他的疑问词是具有相同的效果的。

6.没有什么问题是大到爱无法解决的。

这项原则不需要解释,只要我们能真心相信自己的灵魂就行了。

我改编过的卡普曼三角形,用来说明人类的“自我”所创造的,导致亲密关系中出现嫌隙的陷阱,是再清楚、简单不过了。为了消除嫌隙,我们必须做出自觉的选择,与伴侣、朋友、亲戚甚至陌生人更亲近,而这是身陷三角监牢里的人所做不到的。这是因为不管你选择三角形中的哪一个位置,你都会决定“配角”所扮演的角色。有时候你可以借由与伴侣分享同一个位置,假造出亲密的感觉。如果跟伴侣分享的是受害者的角色,你们就会创造一个共同的迫害者;如果想两人一起扮演拯救者,你们就找一个受害者来让你们拯救;而如果想一起当迫害者,你们只要找一个代罪羔羊就成了。

但是,害人终害己,受害者监牢终究还是会伤害到你们的亲密关系,而假造的亲密感会消失,让你们不得不面对彼此。

受害者监牢就是为了阻挠真正的亲密关系而存在的。这种阻挠是一种考验,考验你追寻真理的决心。不管你是受害者、迫害者,还是拯救者,不管你如何为自己扮演这些角色找理由,一切都不是重点。除非你愿意舍弃监牢带给你的不真实的安全感,转而寻求真理,不然你永远也无法穿越墙壁。想要体验真理,只要开口问就行了。如果你问的问题是只有你的心和灵魂才能回答出来的,这就代表你的选择是要了解真理,而你想要找到答案的决心,就能让你穿越墙壁而得到真正的亲密关系。

“受害者监牢”中的陷阱虽然很复杂,但要得到自由却很简单,只要有诚恳的意向就行了。让我们再多看几个陷阱的例子,并探讨选择真理所带来的让人自由的可能性。首先,让我们来看看“左右为难”的状况。

左右为难

“有的人走这条路……有的人走那条路……至于我嘛,我比较喜欢走近路!”

——迪斯尼《爱丽斯梦游仙境》中的胖猫刘易斯·卡洛尔原著

“左右为难”的情形,发生在你必须在两个可能当中选择一个的时候。问题就在于,不管选了哪一个,你都会觉得自己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让我举几个案主的例子来说明。

有一个男人有一份稳定的办公室工作,但是他又想成为一个艺术家。如果他选择艺术创作,就可以做他真正喜欢的事,但是这样,他的经济状况就没有保障了。如果他继续坐办公室,那么经济上就很有保障,但是不能从工作中得到任何乐趣。该怎么选择呢?是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放弃经济上的保障?还是选择经济上的保障,而不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一位已婚妇女跟一个热情、充满了爱的男人有了外遇。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留在丈夫身边,继续忍受不愉快的感情和性生活,还是选择在精神和肉体上都令人满足的亲密关系,却失去有老公和孩子的稳定家庭生活。

一个年轻人在父亲的银行上班,但他在精神上不满足,希望了解自己生命的真正目的。他的困难是:如果辞职,他就能追寻他的梦想,但他的父亲会很生气。如果留下来,他就能让父亲高兴,但是他害怕这样一来,他可能到老了都还不知道自己生命的真正目的,从而后悔莫及。

一位开餐厅的母亲,育有一儿一女,但儿女之间的感情不睦。母亲想要退休,把餐厅的生意交给两个孩子来共同管理,但他们拒绝,坚持要她在两个人当中选一个来继承事业。当然,两个人都认为母亲应该选自己。她要怎样才能选择其中一个,又不会让另一个生气愤恨呢?不管她怎么选都是输的。

一个公司老板必须决定要不要把公司扩展到别的国家。如果不扩展公司,他就可以有很多时间跟家人在一起,但是他的竞争对手将会把公司扩展到那个国家,而让公司成长壮大,这样一来,他的公司就会走下坡,甚至关门大吉。如果扩展公司的话,他就没有什么时间跟家人相处了,不过他可能会得到更大的成功。

身为一个旁观者,你可能看出了简单的解决方案,或至少明白自己在遇到这些情形时会怎么做,但是你有没有跟身陷困境的人谈过呢?不管你给他们什么建议,他们都能找到很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这个方法行不通。如果你不知不觉地充当了拯救者的角色,你很快就会充满挫折、失败感而举双手投降,甚至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迫害者,批评左右为难的受害者太软弱、太优柔寡断。想象一下你(拯救者)和身处三角关系,夹在忠厚老实(她认为是无趣)的丈夫和热情的爱人之间的妇女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如果你已经对丈夫没有任何感觉了,那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妇人: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让我们的家庭破碎——这样会伤害到我们的孩子!

你: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想办法挽回跟丈夫之间的感情呢?

妇人:我已经试了好多年了,一点用都没有。他根本就不想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这样听起来,你的婚姻好像是没救了。那你为什么不寻求和平的离婚方法呢?

妇人:可是我很怕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尤其现在失业率又那么高。我的新丈夫赚的钱又不够养家,我必须出去工作,可是我又没有一技之长。

你:那你只好留下来了。

妇人:可是我实在没办法留下来啊!他实在太无趣了……而且一点也不关心我的需求!在我们的亲密关系中,总是我在尽心尽力,他却什么也不做!

你:那你还是投向你爱的男人比较好。

妇人:但是我也不确定跟他在一起就能幸福快乐。我的意思是,我爱这个男人,我想我爱他。他是个上班族,可是他想当艺术家。

如果他决定辞职,那么他要怎么养我和孩子呢?而且,我也不知道他要不要小孩。

你:听起来你好像对这个男人也没有多少信心。也许你还是留下来,想办法维持现在的婚姻比较好。

妇人:我很想,可是我不能!

你:那就离开吧。

妇人:我很想,可是我不能!

你:我放弃!

“左右为难”是不是人类自我的一项很伟大的发明呢?这是耽搁你生命的最有效的工具了,而且这种耽搁既没有益处又令人沮丧。左右为难的情形,往往会把简单的选择变成峰回路转的戏剧情节,这样当事人就会分心,而看不出这种情形所造成的真正影响。到底是什么样的影响呢?影响就是让你无法寻求真理。又是什么让这种影响日渐壮大呢?是你对真理的恐惧。

从上例中可以看出,让这位妇女无法做出正确决定的就是她的恐惧。基本上所有的恐惧都是害怕会失去某些东西,这位妇女也是一样。她怕的是失去她所熟悉的,给她安全感和安慰的事物。她害怕对丈夫付出无条件的爱,因为这样她所熟悉的“受害者监牢”的墙壁将不再存在。她也害怕结束婚姻,并因而失去令人安心的可以预测的稳定家庭。她害怕一个人过日子,因为这样会剥夺她所认同的自我形象——即使这个形象是一个受惊的、没有安全感的、没有长处的女人。左右为难的情形会让受害者更深信自己是受害者,也让其他人都害怕在生命中有所进展。

要突破左右为难的困境其实很简单。首先,要选择真理。还有就是要愿意接受两个选择中的任何一个,或是两个都不选。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两难的境地往往会让你相信你就只有两个选择,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但如果你愿意两个都不选,而且决心追寻真理,你就可以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并发现无尽的可能性。在这个理论中,我把真理定义为能为每个人带来最好的解决方式的事物。在上例中,与其让孩子感觉父母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己的幸福,离婚也许是更好的选择。不让孩子们生活在谎言当中反而比较好。也许离婚对丈夫也比较好,因为在他吸取了教训,知道自己的错误会对亲密关系造成多大的伤害之后,他可以重新开始。而如果这位妇女能够面对自己在工作能力上的不安全感和恐惧,她可以更了解自己以及自己真正的能力,这对她也是非常有益处的。

又或许,对大家都好的选择是,她留下来,并且接受她丈夫现在的样子,而不是期望他改变。这样她的孩子也会有个好榜样,了解到真正的亲密关系是什么。她和丈夫也将得到机会,去了解爱如何能让亲密关系起死回生。她的情人也将有机会和一个未婚的女人去发展一段可以开花结果的亲密关系。

事实是,除了那位妇女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怎样做对她、她的家庭以及她的情人才是最好的。答案就在她的心中,可她听不到灵魂给她的信息,因为恐惧扰乱了她的思想。如果她愿意在两个选择中任选一个,或都不选的话,她就能得到平静,平息恐惧,并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两难的境地会让人既排拒现有的选择,同时又不肯放弃它们。这也就是让你陷入困境的原因。

在两难的时候,如果你能不把自己当作悲剧的主角,并且表达决心,像这样说:“我愿意接受这两个选择中的任意一个,或都不选。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真理。”那么只要你是诚心的,你就能自然地了解到下一步该怎么做。也许那位妇女会离开,也许她会留下。也许她会决定跟丈夫分房睡一段时间,也许她会和丈夫分居,或重新开始和他约会。不论如何,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的心引导她去做的事,不管造成多大的骚动,都将会为每个人带来好的影响。如果你真的想要真理,真理就会自己找上门。

对家庭死忠

“因爱而结合的家庭是没有家族牵系的,因为所有的牵系都是一种束缚。”

——克里斯多福·孟

我在这一节里所要写的内容,将会指出一个人对家庭的死忠会造成诸多限制,这很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亵渎了神灵。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可能是把忠诚和爱与承诺联系在一起。除非你能真心地去爱家中的每一个人,否则,我想你是不可能真正快乐的,更不可能得到启迪。但是,如果你死忠于家中代代相传的处理感情及问题的方法,你就没办法自己做出负责任的选择;相反地,真正爱你的家人,则能让你自由地顺从你的心来做事。

对家庭的死忠有许多表现方式,包括你遵从的戒律、做出的牺牲、采取的信念、接受或拒绝的人,以及处理事情的方式等。这些都是在你出生的家庭中形成的。死忠的人常说这样的话:“我小时候,大家就是这样做的。”对家庭的死忠是这样形成的:借由模仿父母、兄弟姐妹或亲戚的言行来塑造自我,进而在家庭中得到或好或坏的一席之地。

虽然我们为了得到家人的接受和归属感而模仿他们的言行举止,但我并不相信这是一个自觉的选择。我们小时候的学习大都从模仿得来。所以很自然地,当需求没有被满足而感到沮丧时,我们就会模仿周遭有相同感觉的人的处理方式。模仿“家族的方法”这个决定,迟早会和潜意识中想要活下去的需求结合在一起,因为我们认为在家庭中没有一席之地就等于死亡。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我们会努力地依照代代相传的标准模式来塑造自己。然而,因为这种塑造的过程是出自对归属感的需求,所以它会掩盖我们灵魂的真正目的,并埋没我们的天赋。

我所谓“天赋”的意思,是指借由创造性的想法、言语或行为而体验到的天生的才能。受到天赋影响时,你会感受到很深的喜悦或目的从你的行动中散发出来。即使你已经做过同样的事许多许多次了,但如果运用天赋的话,事情就会做得独特而有创意。但如果本着对家庭的死忠来做事,你就是照着固定的模式、规则和信念在行动,这些模式和规则在过去也许是必要的,但现在只会对你造成限制,没有任何益处。你遵从这种想法和行为的法则来确保你在家庭中的位置。背离这条法则而寻求自己的本质,一开始可能会造成强烈的背叛感,而让许多人痛哭流涕。

在工作中,我遇到过一些身为医生、律师、银行家和政客的人,他们投身于各自的行业,纯粹是顺从家人的期望。我也遇到过另外一些同样做这些行业的人,他们的动机是自己的兴趣。在心灵的平静与真正的成功这方面,这两种人有天壤之别。但是,谁比较爱自己的家庭呢?自由选择职业的那些人,往往跟家人处得比较好,也比较感激家人。而那些依家人期望而选择职业的人,对家人的感情则比较含糊不明。

对家庭的死忠,就像左右两难的境地一样,会让我们停滞不前,无法在生活中有所进展。两者唯一的不同之处是,两难的境地会让人在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游走,但死忠则让人根据固定的模式来行动。

如果你选择职业的动机只是为了归属感,而不是由于真正的兴趣,那么你在工作中得到的可能会是非常世俗的体验。很多人喝酒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也喝,很多人从事蓝领工作是因为他们的家族都是蓝领阶级,甚至有些人开福特车是因为他们家所有人都开福特。这些人做出的选择,究竟是由于自觉的原因,还是因为深信他们“就该”这么做?以下的例子取自我在北美洲及亚洲所开研讨会的参与者,这些例子说明了对家庭的死忠会在我们身上造成多大的影响:

一位女士觉得她所选的男友必须符合父母的要求。

一位男士抱怨说,他还年轻,很想花几年的时间出外去旅行,却不得不接管家里的生意。

一位女士发现,因为她扮演的是“家中用人”的角色(料理家务、照顾弟妹;为了让父母都可以出外上班,以及让弟弟可以读大学,她自己只读到小学就没有再继续上学),所以她在重要的朋友关系及亲密关系中,常常落入卑屈的模式。她没有结婚,而且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位男士觉得要戒掉隔三岔五就上酒吧喝几杯马丁尼的习惯很难。他发现自己有这种习惯,全是因为遵循父亲和祖父的惯例。

一位女士说话总是很小声,因为小时候家人不许她太大声说话或太引人注目。她也不敢向老板要求加薪,因为这样会引起别人“特别的注意”。

许多在“谨慎的双亲”照料下长大的案主发现,当他们年龄愈长,就愈害怕在金钱上、职场上及亲密关系上冒险。

在不允许表达强烈情绪——不管正面或负面——的家庭中长大的男性与女性,长大成人后很难了解自己的感觉,当然更不可能将感觉表达出来。

在研究这些死忠案例后我发觉到,在我自己的亲密关系中——尤其是我不快乐的时候——我也会模仿许多的“孟氏行为”。我会像母亲一样,用沉默来表达愤怒,也会像父亲一样冷嘲热讽。我还会假装不在意我的失望感(事实上对我的伤害很大),避免社交上的冲突,为钱而烦恼,过度保护孩子,说笑话来化解不自在的场面,在跟妻子权力斗争时生闷气,等等。我开始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态度和举止跟母亲、父亲或兄弟姐妹简直如出一辙。

这种情形所造成的问题是,我会自动做出这些行为,连想都不想一下。我原本应该想一个有创意的、自发的、充满爱和真理的方式来处理事情,但我却不知不觉地落入了模仿家人的模式。

要怎样才能知道你是不是被死忠的观念所限制呢?方法很简单:如果你没有表达出你真正的天赋;如果你所做的事没有创意,也没有受到启发;或者,如果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是不经思考就做出的选择,那么你就很可能本着对家庭的死忠,用代代相传的方法在做事——当然还是会加上一点小小的个人色彩啦。

在古代的著作中有一段话提及了家庭死忠的潜意识来源,这段话是这么说的:“祖先犯罪,后代受罚。”有趣的是,“罪”(sin)这个字原本是希腊文中的箭术术语,意思是“没射中目标”,也就是“错误”的意思。于是呢,如果爸爸犯了一个错误却不改过来,那么这个错误就会传给孩子,再传给孙子——这么一直传下去,直到有人“射中目标”为止。所以,我们在受伤时会假装坚强、对人发脾气时与对方冷战、有金钱上的问题时变得容易生气,都可以说是因为模仿祖先的偏差行为而不予改正。这样的结论一点都不会不合理。

即使你小时候是个问题儿童(或者现在还是),总是反对现状,问不该问的问题,常给爸爸妈妈找麻烦,这种反对“家族的方法”的行为,事实上也会让你更离不开“家族的方法”。当你与某件事物对抗的时候,这件事物在你的心里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我曾经跟许多坚称自己没有被死忠的观念绑住的案主谈过话,他们都说自己的行为是跟“家族的方法”完全相反的。但如果深入了解一下他们的家族成员,我们总会发现有一位阿姨、叔叔或祖父母,曾经做出过同样的叛逆行为。每次的结果都一样,这些案主仍然在抗拒自己富有创造力的天赋,而依赖像膝跳反射一样的不经大脑的行为来处理事情。

现在我想要指出,在研究家庭影响的时候,我发现在大多数——但不是全部——个案中,家庭带给人的影响利多于弊,而影响即使有害,也不会造成终生的负面效应。一旦你发觉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其实是从家人身上学来的偏差行为,你就可以选择赋予自己力量,去改变这个你之前认为不可能改变的习惯。

在你的亲密关系碰到墙壁,而必须仰赖史无前例的、有创意的、直觉的响应才能突破障碍的时候,你就会了解到上面这句话的意义。对家庭的死忠会让内省阶段的死气沉沉更加恶化。同时,因为对家庭的死忠会让人变得平庸,所以处于困境的人将无法想出能让亲密关系起死回生的办法。也许你能看出是什么造成你的困境,但却只会用熟悉的方法来应对。

如果选择真理,你就能从陷阱中解脱出来,找到通往自由的道路,这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养育你长大的整个家庭。因为只要一个人能够超越“家族的方法”,其他陷于同样困境的人也能找到自由之路。在这整个过程中,当我明白我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自己的时候,我就得到很大的鼓励,决心去跳脱这个一成不变的死气沉沉的状态。我了解到,如果不能挣脱死忠观念的束缚,我就会把这个包袱传给我的孩子。我开始怀疑这个过程不是我普普通通的观察力所能够察觉到的。如果所谓的“遗传疾病”也是这其中的一面呢?如果对家庭的死忠会为我的家族带来特定的问题呢?是我的DNA决定了我的某些心理、生理及情绪上的倾向,还是我的DNA其实是受到对家庭死忠观念的影响呢?如果我能够预防的话,我还会把这样的负担传给孩子吗?

除了我的孩子之外,还有许多人也陷于死忠的困境里。如果他们能够找到更好的路来走,他们就会得到很大的帮助。我第一次实际运用这项知识,是在我婚姻中的某个时刻。当时我正为自己不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而感到极度的沮丧。我和妻子之间出现了一个问题,随着时间过去,这个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日益壮大,造成我和妻子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受害者监牢的墙边,再也无路可退了。我应对的方式,是所有孟氏家族的小孩子都会用的那一招——气愤地远离妻子,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离婚有些什么好处,我开始觉得死亡比活着容易多了。就在这时,我脑中闪过一个影像,那是我自己身处一个没有门也没有窗子的房间里。我摸索着墙壁,绝望地寻找着出口,而我身后有一大群人跟着我。离我最近的是我的孩子哈蒙和塔拉,他们模仿着我的一举一动而且看着我,好像是在说:“爸爸什么都知道,他会带我们离开这里的。”我又看了看其他人,了解到我并不孤独,许多人都跟我有同样的问题。我们都在找出口,并且抵抗着想要放弃自己、放弃生命的诱惑。有一天我的孩子也会遇到难以克服的问题,也会想要放弃。但是,如果我能让他们了解一个人永远不必放弃生命呢?我想起了《奇迹课程》中的一句话:“神圣的上帝之子啊,发誓你不要死。”我从床上爬起来,站直了身子去面对绝望和失败的痛苦。我心里念着孩子,再想想在我脑海中影像里的那些人,我选择了生命。我拒绝相信“受害者监牢”是真的,是我的最终宿命,我从心底向真理呐喊。

然后,一股充满爱的感觉来到我的心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得到启发的想法,我知道该如何在苦痛中接近我妻子了。我出了卧房,走近妻子并向她道歉,告诉她她对我有多重要。在我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不做任何期望,只是单纯地说出我的心教我说的话。说完之后我就进厨房去准备晚餐。第二天问题就自动烟消云散了——如果你把问题摆到一边,它往往就会这样——而我的婚姻再次充满了朝气和热情。

我曾经在“墙脚下”度过很多的时间。我盲目地坚持对家庭的死忠,以至在面对问题时,我总是用熟悉的、没有任何帮助的方法来处理。有时候我会很快地想起应该选择真理,但有时候却要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才会了解到唯有具创造性的、受到启发的响应才能让我从受害者监牢中释放出来。我想,未来我的决心受到考验的机会还很多,但有一件事我是十分确定的:对家庭的死忠并不是真理。死忠不能启发人,所以不是真理。如果我想摆脱死忠的观念,我可以借由这样的方式来达成:要求一个只有我的灵魂才能给我的有创意的应对方式,因为我的灵魂是不受任何不真实的忠诚的束缚的。或者,我可以用全部心力去面对最重要(往往也是最痛苦)的感觉,并了解痛苦不是真理,然后选择真理。我也可以想一想跟我一起困在墙边的人,他们在寻找一个希望,而我可以为他们选择。

我还可以选择把伴侣看得比所有不真实的死忠观念还重,并在心里靠近她。但由于亲密关系在内省阶段总是死气沉沉,所以这个可能性常被忽略。不过我的亲身经验证明,如果能做出这个选择,我将会对死忠观念所造成的停滞状态产生立即且有效的反应。

死气沉沉的停滞状态会阻碍爱的感觉,导致一方或双方相信爱已逝去了,再也不会回来。剩下的选择,要不就是离开,要不就是用小时候学来的老方法来应对这种一点活力也没有的情况。我们误认为爱的感觉和需求消逝了,但真爱是不会消逝的,不然就不是真爱了。如果我们想要的是感觉和浪漫,以及“月晕现象下的爱”所具有的其他特性,那么我们当然可以考虑离开“受害者监牢”(因为它是浪漫的坟墓),重新开始寻找我们的“理想伴侣”。但如果更想要的是来自灵魂的爱,那么我们就该重视伴侣、排除死气沉沉的状态。在事情看起来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怎么样才能做到重视伴侣呢?只要有意愿。把它当作你最想要的事。只要真心想要,你就能得到。

牺牲

“我想要的是慈悲,不是牺牲。”

——先知何西阿《圣经·旧约》

在听从心的指示而选择现在的职业之前,我曾做过的所有工作,都只不过是我为我出生的家庭所做的牺牲。我以为让他们快乐的最好方法,就是确保他们的舒适。要让他们舒适,我就不应该做出任何改变,而应该维持现状。即使这意味着我必须放弃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我也愿意为了保住自己在家中的一席之地而做这样的牺牲。我的牺牲非常彻底,以至于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我的天赋都被埋没了,我的热情和方向感也一样。

小时候,我们会想出一大堆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我们的需求不能得到满足。最主要的一个推论就是:我们一定是坏孩子。就算我们尝试规避这种罪恶感,因而把父母推得远远的,责怪是他们造成我们的不快乐,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令人不安的想法,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错。我在探索人类的潜意识时,经常得到这样的证明:人类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罪恶感,而这种罪恶感总是不理性的。

一旦罪恶感变成了家里的常客,宽恕就会变成陌生人。我们开始把所犯的错误当作自身邪恶的证明;我们应该改正错误却没有改,反而开始害怕错误。我们依据父母做出的迫害者行为,在心中塑造出一个迫害者,并让他来惩罚我们的不完美。很快我们就发现,要缓和迫害者的怒气,并为我们的过错赎罪的方式,就是采取一种能让事情恢复平衡的态度。这也就是牺牲的开始。牺牲并不是一种行动,虽然它常借着行动表达出来,也常被误认是一种行动。假设有两个人同时在同样的厨房里洗着同样的碗盘,一个人是在牺牲,而另一个不是。你能分得出谁是谁吗?从外表上来看是很难分辨的,但如果你能看透他们在情绪及心理上如何看待他们正在做的事,就可以马上分清楚。道理很简单,牺牲是没有喜悦可言的——当然我所说的牺牲是不实的牺牲,而不是真心的牺牲奉献。你只是在做赎罪必须做的事。

我经常忽略一件事,那就是我总是倾向于把亲密关系的成功当作自己的责任。我必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必须确保我的家人都很满足而且健康。我必须当一个很棒的情人,成为拥有丰富资源的供给者。我不记得有什么时候我不是这么想的。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孤零零地坐在人行道的边缘,疑惑着是什么原因让我的家人这么不快乐。我的情绪从悲伤转为罪恶感又转为愤怒。我觉得难过是因为我认为既然家人不快乐,他们就没有足够的爱可以给我了。这种想法引来了罪恶感,我觉得自己是家人不快乐的原因。难怪没有人爱我了,大概我光是出生就已经给大家带来了麻烦吧。然后我开始生气。他们还是应该爱我的——尤其是我的父母。我的家情况这么糟又不是我的错!在这个情绪转变的过程中,我把自己不得人爱的罪恶感怪罪在家人的头上。有些人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不管我是个什么样的小孩,他们都应该爱我、接受我。但是很显然的,他们没办法尽到对我的责任。所以在五岁的时候,我就已经赋予自己一个徒劳的任务,就是去改善我的家庭,让家人变成一群快乐的、团结的、爱我的人。从那时候起,这就一直是我的责任。

只要简单地研究一下自己对“好”和“不好”这两个词的感觉,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在做牺牲。而别人要求你做一件事,如果你说“不”就会有罪恶感,说“好”又不觉得快乐的话,那你大概就是因为罪恶感在做牺牲。小时候我们会扮演许多种牺牲者的角色来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好人,因而抵消不断攻击我们的罪恶感。我很确定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因为让爸爸妈妈生气而感到罪恶的小孩。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家中的麻烦制造者、负担或毁灭者。

但我怎么会知道家人不快乐,又为什么把鼓舞他们当作自己的责任呢?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罪恶感”。这个答案合不合理并不是重点。我相信家人会不快乐都是我的错,我也相信自己该做点什么事来补偿。也许这个想法会让你觉得很不合理,所以让我举个例子来说明。你有过这样的经验吗?你所处的房间或办公室里有东西丢了或被偷了,而别人看你的眼神让你觉得有必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即使东西不是你偷的,这种防卫是不理性的,但是造成这种行为的罪恶感却是确实存在的。罪恶感不需要合理就能发挥效用,但是罪恶感永远不会消失。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不断地牺牲,希望能治好自己的罪恶感。

当你的亲密关系走到了内省的阶段,你会开始质疑你的“付出”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纯粹是出自义务感。你已经厌倦了牺牲的行为,而且不得不问自己,在跟伴侣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做过你自己。如果你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会怪罪伴侣,觉得都是对方逼你的;但如果你能对自己诚实,就会了解自己的行为只不过是你小时候做出的牺牲的翻版。

如果小时候你是“英雄”型的小孩——成绩优秀,或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煮饭烧菜一手包办,或是田径队的明星队员——那你长大以后,还是会扮演英雄的角色,总是给家人最好的,而你自己在工作上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还不会生病或疲倦。对了,你还可能是家长会会长以及男女童军的领袖(也许我太夸张了,但是你了解我的意思)。

如果小时候你是个“隐形人”,在家里总是轻手轻脚的,讲话总是轻声细语,从来不造成骚动,那么你长大以后,会尽量避免跟伴侣冲突,就算发生冲突,你也会溜之大吉,心想——像你小时候一样——你一出现就会造成别人不快乐,所以消失对大家都好。

如果你小时候是个甜美、讨人喜欢、有魅力的“小可爱”,那么在你的伴侣心情低落时,你可能会觉得有义务当个甜美、鼓舞人的人。这以前对爸爸妈妈都很有效的啊!

如果你是“代罪羔羊”或“问题儿童”那一型的,你就会招惹伴侣来攻击你,让对方把自己的悲惨都怪罪在你身上,因而减轻对方的挫折感。如果伴侣能够觉得自己是“对的”,就会好过一点,而你认为,让自己为伴侣及家人的悲惨负责,就能偿还你的罪恶。

如果你是“烈士”型的,你就会牺牲自己的生理、情绪或心理上的健康,把所有的问题揽在自己身上,并且因而捐躯(如果有必要的话)。如此一来,你所爱的人就会守着你的病床或墓碑而忘记自己的不快乐。这样你们就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就像你小时候所做的一样。

看完以上的所有类型以后,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扮演了其中一种以上的角色。史匹桑诺博士指出,这五种主要的牺牲者角色,是大部分人成长过程中所选择的。除了这五种以外,还有其他的牺牲模式:好心人、帮手、沉默的受难者、有过人成就者、喜欢社交和享乐的人、娱乐他人的人、小丑、慢性病患者、不能适应环境的人、刚毅木讷的人、流浪者、维持和平者、取悦他人者、叛逆者……当人们为伴侣扮演这些牺牲者角色时,他们在付出的时候得不到真正的喜悦、趣味或平静。

内省能让你了解,你一生中做出的牺牲,都是为了埋伏在你心中的“坏人”而做补偿。为了让读者便于了解,我拟出了以下的这个模型:

牺牲者

折磨者

“坏人”

情绪

感觉(空虚)

本质(灵魂)

你心中的折磨者,会让你心中的牺牲者奋斗不懈,即使你已经受够了,不想再牺牲,或因为没有成就感而心力交瘁。这种形式的迫害者,是一个严苛的维持纪律者,以羞耻感、处罚威胁及排斥为手段,让你专注在赎罪上,不然就得不到宽恕。让我们来看看,一个牺牲者想改变时会发生什么事。

有一次,一个朋友告诉我他是如何尝试改变自己当“安静的人”的倾向。以前他总是让妻子一直说话,就算他对她说的不感兴趣,想改变话题也一样。每次他想摆脱自己的角色,都觉得有挫折感,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后来他觉得自己怎样都没有胜算。如果他继续安静下去,会觉得妻子都在利用他,一点也不关心他想说什么;可是如果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而觉得自己很蠢、很无能。

挫折感在他心中不断累积,到达了临界点,只要她一开口,他就开始和她吵架。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唱反调。不管他信不信自己说的那一套,他都会一直争论,因为这样他才有话可以说。虽然他可以看出妻子很震惊而且受伤,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愤怒、必须争论,不然他又会陷入从前的牺牲式的沉默。他内心的折磨者在指控他,说他开口说话是“坏孩子”的表现,要对抗这个折磨者,他唯一的武器就是愤怒。在牺牲者想要摆脱自己的负担时,他们往往会放纵自己采取与平常的习惯相反的行为。就像我这位朋友,因为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的罪恶感,所以选择防卫。她看起来愈难过,他的罪恶感就愈深,也就让他更激烈地争论。

在他冷静下来并用健康的方法来研究自己的问题时,他发现自己心里的“坏孩子”只不过是会在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提出质疑的人罢了。在他家中,质疑长者的权威是受到严格禁止的,所以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得到一个结论,认为自己喜欢质疑的这种行为会威胁到他在家中的幸福。他决定把嘴巴闭紧,以确保安全,让别人来说话就好了。

我朋友是在当所谓的“坏孩子”,并且在不评论或防卫自己之后,才有了以上的了解。他重新体验到经常伴随着“坏孩子”而来的悲哀和罪恶感,并试图了解真正的自己。这项探索的任务带给了他很深的寂寞感——这也是人类在发现内心空虚时常有的感觉。但他选择用平静的、有决心的态度来面对它,于是他接受了自己,他的自信心慢慢增加了,再也不需要与伴侣争吵。他变成了一个快乐的、能有效沟通的人。

牺牲会以三种方式来危害你的亲密关系。第一种是你会觉得自己是被迫牺牲,因而感到愤恨。这种愤恨会转变为对伴侣的排斥,甚至是仇恨。你会认为对方期望你所做的事是没有回报的。第二项具有毁灭性的影响是,为了摆脱不断牺牲的模式,你会做出完全相反的极端行为——就像我朋友那样——并放纵自己做出令对方难以接受的行为。第三项是末日的征兆,就是心力交瘁。你因为不断地牺牲而感到精疲力竭,这时候,你会很想一走了之,以免自己发疯。会有这样的结果,多半是由于你不愿意诚实地面对真正造成你牺牲的原因。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往往很难分辨牺牲和心甘情愿的付出有什么不同。但如果身处其中,就很容易了解——如果你是在牺牲的话,就无法“接受”。你的动机完全是为了缓和及补偿心中无尽的罪恶感。这就像是在偿还一笔庞大的债务一样。不只是庞大,简直该说是巨大。一开始你也许还会觉得轻松,因为你总能定期付出款项,但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觉得债务好像永远还不完,从而感到疲惫、心力交瘁、山穷水尽。

牺牲也是一样。你虽然在付出,却丝毫不感到快乐,也缺乏热情。也许刚开始你的牺牲还能得到感激,不过那是早在“月晕现象”阶段的事了。到了内省的阶段,光牺牲是不够的。就算你很忠实,很细心,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得到感激。你仍然会当个忠实、细心的人,因为别人对你有这样的期望,但是这样的行为再也没有回报,于是你开始了解,事实上你从来都没有得到回报。就算有回报,也只不过是因为你扮演的角色而已。

在亲密关系陷入困境的时候,如果你听到其中一方说:“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给你了,但是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那就表示,这个人已经因为不断地牺牲而濒临崩溃边缘,要不然就是准备一走了之了。不幸的是,这个人所付出的,其实并不是“最好”的。

真心诚意地付出,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你不会觉得心力交瘁,也不会因为得不到感激而愤愤不平,当然也不是为了偿还罪恶感才付出。这样的付出是完全不求回报的。你是听从自己的心在做事,因为你知道,这样的付出对每个人都好(要记得,所谓的“每个人”也包括你自己)。如果你的动机是为了爱或为了了解爱,那么你就只会注重付出的过程,并且了解只有在真心付出的时候,你才会用开放的心去“接受”。

想要为牺牲的模式画上句号,最好的方法就是自觉以及负起全责。如果能为自己的生活百分之百负责的话,我们就会了解,牺牲者的角色其实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认定是父母或家人逼迫我们做牺牲并怪罪他们是很容易的。也许我们是在不知不觉中,选择了牺牲者的角色。也许我们这么做是因为我们需要爱,或是希望付出爱,却选了错误的方式。又或许,我们做这样的选择是为了活下去。不管动机为何,我们必须了解,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一旦我们接受了这个责任,就能得到做出更好选择的力量。

“觉知”对我们的意识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觉知能让不实的事物变弱,并让真实的事物变强。如果你能用完全的觉知来处理负面的情绪,很快你的情绪就会变成能量。如果你用完全的觉知来看待充满了爱、喜悦或祥和的感觉,那么你心中的爱、祥和或喜悦就会增长。这些美好的感觉,会增强到你所能承受的极限。

如果你有觉知,能够发现是哪些感觉和情绪迫使你做出牺牲,最后你一定会发现扮演牺牲者的角色对亲密关系一点帮助都没有。虽然不断地牺牲既伤神又没有回报,但我们还是会继续下去,因为做出牺牲很容易,但要面对我们看似高贵的行为背后的折磨和罪恶感却难得多。要了解牺牲的行为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帮助,摒弃这样的行为并且面对心中的“折磨者”和“坏人”,是一项很大的挑战。如果我们能保持自觉,不做评判,并且决心对自己诚实,就能慢慢地改变。

只要你有意愿、有决心,就能摆脱“牺牲者”“折磨者”和“坏人”的影响,而选择对伴侣付出你真正想付出的东西。真心的付出能让你了解真正的自己。

亲密关系的律动就像钟摆

“一个巴掌拍不响。”

——佚名

在我们开始探讨受害者监牢中的其他陷阱之前,我希望指出牺牲的最后一项特性。我把这项特性称为“钟摆效应”(请看图七)。这个理论的主要概念是,如果你为了伴侣牺牲,那么你就会把对方看成是利用你的人,因为他们没有尽他们应尽的力量。你牺牲到什么程度,对方就会放纵到什么程度。有放纵者,牺牲者才能存在。

图七

如果没有人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你又怎么能跟在后面收拾呢?如果没有长舌的人,你又怎么能当牺牲者,听人长舌讲不停呢?只要有牺牲者,就有放纵者,反之亦然。如果你扮演的是牺牲者,那么除非你停止牺牲,否则是没有办法改变你的伴侣的。如果你不能明白,改变伴侣或为他/她的行为做出补偿都不是你的“职责”,那么你就无法停止牺牲。如果伴侣放纵自己的怒气,你不必把维持和平当作神派给你的责任。如果你的伴侣嗜赌成瘾,你也不必把加班贴补家用当作自己的责任。对方酗酒也不是你的负担,所以你不必放弃你的热情和自发性,只为了提供一个稳定、可预期的环境来弥补不稳定和不可预测的伴侣。说了这么多之后,我想用一句话做结语:虽然弥补伴侣的放纵不是你的职责,但对方的放纵行为确实是你的责任。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有能力对伴侣的行为做出响应,而不是采取牺牲的方式。

人们常会忘记,亲密关系中双方都要为发生的事百分之百地负责。亲密关系中常常发生的情形是,一方已经尽了一切的努力,弄得自己身心俱疲,但另外一方却袖手旁观。有酗酒问题的亲密关系往往被描述成这样:一方长年受苦,像奴隶一样辛苦地想让亲密关系或家庭维持下去,另一方却沉溺于自私的享受。但是到了最近这几十年,人们却发现会有这样的情形,其实牺牲者也同样有责任。如果扮演牺牲者,你就会吸引别人来扮演放纵者。

《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