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得性废用的普遍存在

自从写完《重塑大脑,重塑人生》之后,有三件事在我看来变得很明显。

第一点是,习得性废用不仅适用于中风。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讨论过,中风的人经历了一场危机(神经机能联系不能),大脑在受伤后会立刻进入长达6个星期、运作不良的休克期。爱德华·陶布指出,在这一时期,中风患者反复尝试移动瘫痪的手臂但做不到,于是他“了解到”胳膊失灵,开始只用未受影响的肢体。在用进废退的大脑里,瘫痪胳膊本已受损的回路进一步地萎缩。陶布证明,如果把好胳膊放在模具或固定吊带里,让人不能用它,对瘫痪胳膊的密集增量式训练,往往能让它恢复功能,哪怕距离最初的中风有数十年。

截至2007年,陶布表明,辐射治疗引起的大脑损伤也会导致习得性废用。自此之后,他发现,部分脊髓损伤、脑性麻痹、失语症(因中风而无法说话)、多发性硬化、创伤性脑损伤、曾动过大脑手术治疗癫痫的人,都有可能出现习得性废用,而这类病情,对陶布的疗法都有响应。[1]我逐渐认为,习得性废用也可以出现在其他大脑问题中,如帕金森综合征,有时候,某些精神问题似乎也会导致习得性废用。事实上,在任何大脑功能损失或衰退的情况下,人都容易受到诱惑,寻找途径绕过缺陷(这是很可以理解的),从而无意中加剧该回路的损耗。习得性废用的普遍甚至广泛存在,这意味着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判断一个人缺陷的程度,及其恢复的潜力,除非我们首先尝试拼命地训练这个人。

我有点怀疑,习得性废用是大脑里的一个常见现象,因为当细胞或者更复杂的器官或有机组织发现自己处在无法以常规方式适应环境的时候,大多采用此种策略。[2]

[1] 陶布公布的许多研究,在利用限制- 诱导疗法帮助患者应对中风、脑外伤、多发性硬化而丧失的运动能力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成功,在我看来,它对大脑损伤或疾病(包括帕金森综合征)导致的运动相关问题也应该同样有帮助(而且他传出过成功的消息)。对限制-诱导治疗修正形式的研究证明,它们在帮助中风失语症患者重获语言能力上有效,大概也能在视力问题上发挥作用,如弱视就是一只眼睛的视觉回路“关闭”了。见V.W.Mark et al.,“Constraint-Induced Movement Therapy for the Lower Extremities in MultipleSclerosis:Case Series with 4-Year Follow-up,”Archives of PhysicalMedicine and Rehabilitation 94(2013):753-60。

[2] 临时切入休眠状态,是可见于多种不同有机体的策略。在植物界,如果外部环境太冷或者太热,种子无法控制内部的细胞环境,就会进入休眠状态,在没有水、阳光或营养物的条件下存活数百年。创造了“内稳态”(homeostasis)一词和概念的杰出生理学家克劳德·伯纳德(Claude Bernard)指出了许多“隐居生活”的案例,动物在完全活跃的状态和休眠状态下切换。当动物无法维持“内稳态”的时候(也就是外界条件跟正常生活不兼容,动物无法控制自己内部环境),它就休眠。蠕虫状的缓步类动物,有神经系统和肌肉,在干旱的时候,能完全干掉,长时间保持非活动状态,等着湿润时期再苏醒。有些此类动物可以长达27年保持惰性状态。在这些保护性的“假死”状态,能源消耗急剧下降,直到动物苏醒。苏醒往往要求外部提供输入。我认为这些生物休眠的例子,是陶布习得性废用的一种可能模板。他认为,学习足以解释我们观察到的现象,而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因素发挥作用,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不过,我想补充,这既可以是习得性的,也可以是本能反应。有大量本能,都需要环境的触发(包括学习),才能“启动”。见C.Bernard,Lectures on the Phenomena of Life Common to Animals and Plants,trans.H.E.Hoff,R.Guillemin,and L.Guillemin(1878;reprinted Springfield,IL:Charles C.Thomas,1974),pp.1:49-50,56.

《唤醒大脑:神经可塑性如何帮助大脑自我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