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怕上不了晚自习

我给交换生上中文课的时候,曾经问起他们对中国学生生活的看法,他们瞪大了眼睛说:“中国学生的生活太可怕了!他们居然晚上都要上课!”在他们眼里,晚上上课(我们称之为“晚自习”)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曾经有一个来自新西兰的交换生凯迪对我说:“他们成天被关在学校里,怎么还能有时间与家人、朋友相处?”

我很难向他们解释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情况在中国是司空见惯的,古人就曾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们的教育是拼命排斥一切被认为与学习不相干的东西,而最常见的办法就是拼命挤占学生的一切时间,包括法定的周末、节假日,当然,还有晚上。

中国的高中学生每天早上六点一过就到学校,中午短暂休息之后又开始学习,一直到下午五六点,之后马上又是晚自习。白天的功课繁重,而晚自习名为自习,其实经常被挤占。老师经常会在晚上上课或者考试,这样学生根本没有时间完成作业,许多学生回家之后还得继续做作业到深夜,而另一部分学生则只好抄袭。中学生睡眠缺乏已经是常态。

我不知道学生到底有多痛恨晚自习。我曾经待过的一所学校,一次开全校师生大会,主要目的是对几个破坏学校电路的学生进行处分。处分决定里详尽地描述了“作案”学生的动机与作案过程:

经查××年级××班学生××、××等几人,为了不上晚自习,蓄意破坏学校电路。他们用一个木夹子夹着一根弯曲成“U”形的铁丝,同时接触到保险的两端,只见一片火花,整个教学楼的电路就短路了……

我听到这里时,感觉我们的学生动手能力其实还是很强的,而且能够学以致用,谁说中国学生没有创新能力呢?只不过,这样的创新能力让人啼笑皆非,更让人感觉一丝酸楚。

也就在前两天,我在网上看见一个笑话:

晚自习正在上课,突然灯灭了。老师等了半天,无奈宣布提前下课。正当同学们走在楼道里的时候,突然又来电了!只听班长大喊:“大家快跑!不然老师来叫,大家就回不去了!”

我想,任何一个在中国中学待过的人,都理解这黑色幽默下面埋藏的心酸与无奈。

经过一个假期的休息,老师和同学们又回到了校园。根据经验,开学的第一堂课总是很难上的,因为很多学生还没从假期的休闲模式中调整回来,效果一般都很差。如我所料,在10班上的第一堂课,大多数学生是无精打采、表情木然的。我打趣他们:

“每次开学的第一节课,你们的表现就像是丢掉了江山的末代皇帝似的。”

下课了,文苑和婷婷跟着我到办公室:

“夏老师,今天大家是因为别的事情才心情不好的。”

“什么事?”

“教室里电脑坏了。”

“电脑坏了怎么了?老师暂时不用课件,写黑板就行了,反正语文课是很少用课件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忧国忧民了?”

我调侃她们。

“不是啊,电脑坏了你明天晚自习怎么办?你不是要给我们上音乐鉴赏课吗?”

经过她们提醒,我才想起这么一件事,不由得也焦虑起来。

“学校电教室老师来修过没有?”

“来了,他说可能是假期没用,电脑有些受潮,不仅我们班,其他好多班的电脑都坏了,老师说要跟厂家联系,让他们派人来修,至少要一个星期以后,但是明天就是你的晚自习,怎么办啊?明天你要讲什么?”

“《大河之舞》。”

“那完蛋了……”

两个孩子十分失望。我决定故意逗逗她们: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上晚自习了?”

“明知故问!”

活泼刁钻的婷婷对我的问话显得不屑一顾。文苑却老老实实地回答:

“大家都想上音乐鉴赏课,比晚自习讲课做作业有趣多了啊!”

我笑了:“这样吧,我们再保留最后一点希望,万一明天电脑自己痊愈了呢?”

“万一没好呢?”

婷婷不依不饶。

“那咱们就上自习吧。”

“怎么能这样呢?说好了上音乐鉴赏的啊……”

婷婷很着急。上课铃响了。我连哄带骗把两个课代表赶出了办公室,让她们干着急去,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中国最美的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