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调名中有一个“盐角儿” ,关于它的起源,有一段极富兴味的记载。《江邻几杂志》云:“曲名有《乌盐角》。始教坊人家市盐,得一曲谱于角子中,翻之,遂以名焉。” 王灼《碧鸡漫志》有《盐角儿》一条,云:“《嘉祐杂志》云:‘梅圣俞说:始,教坊人家市盐,于纸角中得一曲谱,翻之,遂以名。今双调《盐角儿令》是也。欧阳永叔尝制词。’” 《嘉祐杂志》就是《江邻几杂志》,而王灼的引文与原文却不同。原文说曲调名为《乌盐角》,而王灼却以《盐角儿》标题。原文所谓“遂以名焉” ,是名之为《乌盐角》,王灼引文所谓“遂以名” ,以为是《盐角儿令》了。看来,《乌盐角》就是《盐角儿》。戴石屏诗有《乌盐角行》,元人《月泉吟社诗》有句云:“山歌聒耳《乌盐角》,村酒柔情玉练捶。” 可知《乌盐角》是俗曲名,翻入词调,名曰《盐角儿》或《盐角儿令》了。
这两个曲调名,都不见于各本音乐文献,大概是《宋史·乐志》中所说“民间作新声,教坊所不用” 的。在宋人词集中,现在只有晁无咎的一阕咏梅《盐角儿》,欧阳修的一阕,却不见于他的词集。
《江邻几杂志》说这个曲谱是在“角子” 中得到的。王灼的引文却说是在“纸角中” 得到的。“角子” 与“纸角” ,意义不同。而“角子” 这个名称,宋元以后的人,大概已不很懂得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盐乃曲名。隋薛道衡集有《昔昔盐》,唐张《朝野佥载》有《突厥盐》,可以互证。乃云市盐得于纸角上,已为附会。而纸角几许,乃能容一曲谱,亦不近事理。” 四库馆臣这一段评论,实在荒谬得可笑。盐为曲名,当在末一字。这个盐字,乃艳字之误,《昔昔盐》就是《昔昔艳》。艳也是音乐名词,所谓“有趋有艳” 是也。但是这个盐字,绝不会放在曲名头上。“盐角儿” 不是“角儿艳” ,“乌盐角” 也不能改成“乌角盐” 。这两个盐字,毫无关系,怎么“可以互证” 呢?角子是包食物的纸包形式,现在叫做“三角包” 。把盐包成一个三角形的纸包,就名之曰“盐角儿” ,或曰“乌盐角” 。乌盐是黑色盐,不是精白盐。包乌盐的纸包,谓之乌盐角。包盐纸的大小,没有一定,盐多些,包装纸就大些。在一张包盐的纸上,写一个令曲的谱,完全可能。王灼误以角子为纸角,四库馆臣又不遑细考,因此妄肆讥评,可谓无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