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吃惯了米饭的人,就算一时间迷恋烤肉,但总会有一天他会腻,开始怀念米饭的味道。
烤肉于他,是感官上的刺激,而米饭才是刻入他骨子里的习惯。
“严公子,你可能还不太明白我的话,”班婳站起身,对严甄徐徐一福,“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给你带来的新奇感,若我没有这张脸,又或者我与其他女子一样恪守礼教,那么你也不会注意到我。”
“闻君有此意,小女子甚是感激,但恕我不能接受,”班婳笑了笑,“祝君找到志同道合,琴瑟和鸣的好姑娘。”
听到这话,严甄心口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乱麻,又疼又涩,他想告诉她,他不会喜欢别的女子,在他眼里,天下所有女人都不及她。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甚至连笑容都客气得厉害。
她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告辞。”班婳从严甄身边走过,走下台阶撞上了朝这边走来的石家兄妹。
“福乐郡主?”石飞仙看了眼班婳,又看了眼凉亭里站着的严甄,面上露出几分了然。
“石大人,石小姐,”班婳对两人点了点头,“多谢贵府招待,小女子告辞了。”
“不再坐会吗?”石飞仙视线时不时落到严甄身上,转头对班婳笑道,“还是我们招待不周,怠慢了郡主?”
班婳摇头:“不了。”
“那在下送郡主出门,”石晋对班婳笑道,“请随我来。”石飞仙看到兄长对待班婳的态度,眼底露出疑色。
“不用了,我跟郡主同路,就不麻烦石大人了。”容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仍旧温和有礼。
“那怎么行,郡主乃鄙府贵客,岂能怠慢。”
“贵府客人众多,又怎能有因为我与郡主二人怠慢其他人?”容瑕转头看班婳,“郡主,你说是不是?”
“啊?”班婳愣愣地点头,“对,容伯爷所言有理。”
“男女授受不亲,我担心伯爷与郡主单独出去,别人会说闲话,”石飞仙笑盈盈道,“还是我陪郡主一道出去吧。”
第39章
“石姑娘说笑了,”容瑕面上笑容消失,“女子名节如此重要,容某又岂会如此不小心。我与郡主非独处,还有班世子同行,请石姑娘莫要误会。”
石飞仙勉强笑道:“是我想岔了。”
班婳转身准备走,转头见石飞仙笑得脸都僵住了,忍不住瞥了容瑕一眼,发现容瑕正在看自己,她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水嫩白皙的食指指了指门口,走?
“告辞。”容瑕含笑与石家兄妹告辞。
“郡主。”严甄从亭中跑了出来,他马马虎虎地朝石家兄妹拱了拱手,就朝容瑕与班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倒像极了话本中陷入热恋中的正经书生,书不念了,规矩不要了,只求迷恋的女子能够多看他一眼。
石飞仙冷眼看着严甄抛去脸面追一个女人,冷声道:“什么读书人,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个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俗物。”
“你说严甄还是容瑕?”石晋看了眼妹妹,“身为名门贵女,你在容瑕面前失了分寸。”
“他算个什么东西,能与容伯爷比,”被兄长戳穿心思,石飞仙面上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内心仿佛又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再在兄长面前刻意掩饰了,“容伯爷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婚嫁对象么?”
“他不适合你,”石晋想说,容瑕眼里根本没有她,可是看到妹妹眼底的情谊,石晋又心软了,“妹妹,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更好的男人?”石飞仙听到这话,讽笑一声,“这天底下年轻的郎君,唯有哥哥与容伯爷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其他人都不过是俗不可耐的男人,你觉得我能嫁给谁?”
最可笑的是,家里为了让左相彻彻底底支持太子,有意让她嫁给严甄,没有想到人家竟然看上了一个退婚三次的女人。她不明白,班婳究竟有什么好,能把严左相家的公子迷成这样。
“我该庆幸全京城还无人知道我们家曾有意与严家联姻么?”想到自己差一点要嫁的男人,竟然追着其他女人不放,石飞仙就觉得十分难堪,“反正我生来就是为了大姐牺牲的。”
“日后若是大姐生不出儿子,我是不是还要去做太子侧室,帮大姐生孩子?”石飞仙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便是全家总是围着做了太子妃的大姐打转,什么都是太子,太子妃,她这个二女儿又算什么呢?
她比大姐有才华,比大姐更漂亮,若不是因为比她晚出生几年,她又怎么会因为大姐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
“飞仙!”石晋听石飞仙越说越不像话,沉下脸道,“大姐嫁到东宫也不容易,若是我们自家人都说这种话,让大姐如何自处?”
“她不容易,难道我就应该为了她尊荣的一生牺牲吗?”石飞仙眼眶微红,“我也是石家的女儿!”
石晋见妹妹这个样子,低声叹息一声,温言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严甄的。”
“人家现在心里只有美若天仙的福乐郡主,便是你们愿意嫁,人家也不愿意娶,”石飞仙负气道,“谁叫我没有一张倾国倾城貌。”
“胡说,”石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家飞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想要娶你的男人从城头都能排到城尾,严甄那样的书呆子,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
“在大哥心里,我跟福乐郡主谁美?”石飞仙看着石晋,“嗯?”
“在哥哥心中,自然是你最美,”石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道:“走吧,不要让其他客人等久了。”
石飞仙对他甜甜一笑,随后道:“对不起,大哥,我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我是你大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石晋轻轻摸了一下妹妹的发顶,眨了眨眼,把眼底最后一丝怅然掩藏得无影无踪。
“可算是出来了,”班恒走出别庄大门,看了眼那些对着他点头鞠躬的下人,对小厮道,“去,小爷我今天高兴,赏他们一把碎银子。”
“是。”知道自家世子有高兴了就赏银子的习惯,所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都会随身携带一些碎银子跟铜板,世子若是说赏,小厮便抓一把出去,时间久了,他们这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便在府里得了一个名号:善财童子。
实际上郡主身边那几个贴身大丫头也有一个善财童女的名号,但是全府上下都知道郡主十分受宠,也没人敢这么叫郡主身边的人,怕被责罚。
“什么事这么高兴?”班婳提着裙角,踩着凳子准备进马车,见弟弟撒钱赏下人,便好奇的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班恒。
“也没什么事,”班恒笑嘻嘻地凑到班婳面前,小声道,“看到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书呆子,时不时偷看你,我就觉得解气。”
“我是物品么,任由他们看来看去还解气,”班婳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了,快去跟容伯爷说一声,我进马车了。”
“你小心点,”班恒小心地捧起班婳的裙摆,嘴里念叨道,“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走起路来也太麻烦了,你们女人就是喜欢折腾。”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他姐为了美折腾,但他仍旧无数次抱怨。
“你懂什么,”班婳爬上马车,把裙摆一甩,笑眯眯道,“只要美,那就值得。”
班恒乖乖地替班婳放下帘子,转身跳下马车,对容瑕道:“容伯爷,请。”
“请。”容瑕看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爬上了马背,拉了拉马儿的缰绳,马儿调转了身子。
“班世子,”严甄小跑着追了出来,身后跟了一串的小厮,“请等一等。”
班恒看清来人以后,皱了皱眉,想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走,哪知道这个严甄十分坚持,竟然追到了他的马前,他就算是想要装没看见都不行了。
“严公子,请问还有什么事吗?”班恒拽着马鞭的手紧了紧,这要不是左相家的公子,他就照他脸上抽过去了。不是说严氏一组家风严么,怎么就教出一个追女人马车的登徒子?
“在下还有一句话想对郡主说,请郡主与在下一见。”严甄走到马车前,作揖到底,“郡主,严某不善言辞,也从未与女子相处过,但刚才一席话在下绝无欺瞒之处,请郡主三思。”
“严公子请回吧。”班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严甄见马车帘子没有动,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他知道,她不会见他了。
“世上很多事难求完美,严公子如此才俊,定会找到心仪之人,小女子并非公子良配,请公子不必再提此事,告辞。”
“严公子,请让一让。”班家的护卫把严甄客气地请到一边,严甄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从他面前经过,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铃声远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辆马车带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人叫他,他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严公子,”康宁郡主见严甄盯着外面的路发呆,便笑着道,“秋风甚凉,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康宁郡主,”严甄对康宁行了一个礼,“告辞。”
康宁被严甄弄得满头雾水,扭头见门口几个下人的脸色也不太对,便对其中一人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被康宁叫住的下人忙低下头道:“请郡主恕罪,小的刚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严左相之子心系静亭侯府那个被退婚三次的福乐郡主,还被这个郡主拒绝了!
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他内心受到的冲击很大,但是却不敢对外多说一个字。
康宁见这个下人不愿意说真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可这不是惠王府的下人,她就算有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既然如此,就找一个知情的人来说。”
门口的下人齐齐低下头,一言不发。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康宁勉强笑了笑:“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便罢了吧。”
她进了马车以后,才彻彻底底沉下脸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不起她,就连石家的下人也一样。
这些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她从马车抽屉里抓出一叠脆饼,把它们全部都捏成粉末以后,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班婳的马车在静亭侯府门口停下,她走出马车的时候,见容瑕竟然还在,便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容瑕见到她的笑脸,忍不住也回了一个笑:“郡主,在下告辞。”
“等下,”班婳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爬回马车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出来后,班婳又爬了出来,然后一撩裙摆,单手撑着车辕跳了下来,“这个送给你。”
容瑕接过班婳递来的东西,面色微变:“这……”
“嘘,”班婳朝他眨了眨眼,“这些东西留在我们家也没有用,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好书配才子,是不是这个理?”
容瑕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女子,把书放进了怀里,对班婳拱了拱手:“多谢郡主厚爱。”
“客气。”班婳往大门走了两步,回头见容瑕还在原地,便松开一只拎裙摆的手,对容瑕摇了摇,然后走进了班家大门里。
“告辞。”班恒对容瑕草草行了一礼,追着他姐跑过去,边跑边弯腰替班婳提裙摆。
很快姐弟两人,便消失在班家大门后。
容瑕拿出怀里的东西看了一眼,一点点把它攥紧,再次放回了怀里。
第40章
“姐,你把什么给容伯爷了?”班恒跟在班婳身后,“我见他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
“读书人嘛,最稀罕的肯定是书咯,”班婳道,“就是那个《中诚论》的手抄本,里面除了行兵打仗有些意思,其他的我也看不进去。物尽其用,投其所好嘛,反正孤本还在我们家。”
班家乃武将世家,当年跟着蒋家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得了不少的好东西。据说班家这位先祖行兵打仗一流,但是手气不太好,每次大家抓阄分好东西的时候,别人总是得金银珠宝,班家先祖就只能得一些大家不要的书籍字画。或许因为财场失意,官场得意,其他陪蒋家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将领家族渐渐没落,唯独留下班家还维持着当年的荣光。
不过这份荣光大概也要消失了,班家最终会像其他开国将领一样,渐渐地没落,成为历史记录上的寥寥一笔。
“那倒也是,反正留在我们家也没用,万一真那啥……”班恒干咳几声,“东西送给看得顺眼的人,总比被人抢走了好。”
“对,”班婳轻拍手掌,“古有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哄宠妃一笑,我今日用手抄本哄美人一乐,也是件雅事。”
班恒愣了半晌,才感慨道:“姐,幸而你未生成男子。”
班婳不解地回头看他。
“你若是儿郎,定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人,”班恒摇头,“那可不好,不好。”
幸好容伯爷没有听到他姐这些话,若是听见了,那可真是要好事变坏事了。
《中诚论》是前朝名相告老还乡以后,与天下名士一同所著,内含为臣之道,为君之道,为将之道,是前朝无数有识之士的见识总结。据说前朝覆灭以后,这本书也因为战乱遗失,若是有人能得到一篇残卷,都会受到无数人追捧,爱若珍宝,没有想到……这本书竟然在班家。
班家先祖当年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声不响积攒下这么多珍贵书籍?
容瑕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书,仅仅看了一段内容,便忍不住拍手称妙,真是每一句都是精华,每段话都暗含人生处事之哲理,不愧是集无数大家之大成,让人为之心醉。
为臣之道,为君之道,为将之道……
班家几乎每一辈都会出现名将,不知是否与这本书有关?然而当他发现这本书里竟然还带着点心屑,甚至还有顽劣小童画的小乌龟以后,这本被无数读书人奉为神作的《中诚论》瞬间变得不那么神秘起来。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班婳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把这本书给了他,就像是顺手给了他一块石子,一朵花,态度随便得让他有些怀疑人生,这真的是《中诚论》?
容瑕家中收藏着这本书的残卷,所以尽管班家的态度让人觉得这不是真本,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
一本页面缝隙里画着丑陋小乌龟的珍藏手抄本!
容瑕在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天,就连饭都是在书房吃的,这让几个贴身伺候的护卫与小厮十分担心。
“杜公子,伯爷这是怎么了?”小厮见端进去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担心的找到杜九,“今日的饭食都没怎么用过。”
杜九想起伯爷与福乐郡主分别前,福乐郡主好像给了伯爷什么东西,难道是两人互生情愫,所以互写诗词以表心意?可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福乐郡主不好诗词,她能写出什么来?
“伯爷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杜九想了想,“放心吧。”
小厮见杜九这么说,按捺住心底的担忧,端着饭菜退下了。
当天晚上,书房的灯盏亮了很久,直到二更以后,书房里的人才吹灭了烛火。
杜九站在树下,看着书房终于变得漆黑一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伯爷不爱在夜里看书,因为他觉得夜里看书十分伤眼,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但是今日却破了先例。
福乐郡主到底对伯爷干了什么?
这一晚,同样无心睡眠的还有严家人。
严夫人发现小儿子自从去了石家别庄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起来。若是之前的小儿子还有几分活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段朽木,没有丝毫的生机。
她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就睡不踏实,惹得与她同床的严晖也跟着受折腾。
“夫人,你究竟有何心事,竟忧心至此?”严晖又一次被严夫人折腾醒以后,觉得自己不能再装睡下去了,“有什么事可有跟为夫说一说,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无需如此。”
严夫人见自己吵醒了夫君,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她更担心孩子,所以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这孩子竟会如此看重班家的姑娘,”严夫人心里发苦,“我本以为班家姑娘被退婚三次,我们家托人去说亲事,班家应该会同意的,哪只……”
哪只班家竟拒绝得如此干脆,似乎压根没想过跟严家结亲这回事。
她的孩子相貌俊秀,饱览群书,品行端正,不知多少人家动了心思,想与他们家结亲,班家竟还如此不识趣,害得她儿如此难过,实在是……
“夫人,班家虽无实权,但是班郡主身上流着一部分皇家血脉,身份尊贵,即便被人退婚无数次,也有无数儿郎想与之结亲。一家好女百家求,班郡主虽不是好女,却是贵女,”严晖倒是想得很清楚,“班家不愿意让郡主嫁给仲甄,那便是他们两人没有缘分,不必过于强求。”
“我倒是不想强求,可是你没瞧见仲甄那孩子……”严夫人满嘴苦涩,“我怕这孩子走不出心里这个坎儿,熬坏了身子。”
“我严家的儿郎,怎么能因为女色失去斗志,”严晖不以为然道,“好儿郎何患无妻,不至于如此。”
严夫人见他这种态度,懒得再跟他多说,转身背对着严晖,对他采取不理不睬的冷淡待遇。
严晖无奈叹息:“你看看你,你也别急,明天是大朝会,我再探探班水清口风去。”为人父母者,总是希望孩子开心的,更何况班家虽然荒唐了些,但也不是一个太坏的联姻对象。
至少……比石家好。
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杜九站在大门口,见伯爷精神饱满地走了出来,上前对他拱了拱手,“伯爷,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嗯。”容瑕对杜九点了点头,整了整身上的披风,朝外走去。杜九察觉到伯爷心情似乎很好,好奇地挑了挑眉,忙跟了上去。
金銮殿上所有门大开,朝臣们从侧门进殿,各自维持着含蓄的笑意,倒是看不出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不过文臣与武将之间似乎天然带着距离感,彼此间泾渭分明,各说各的,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班淮的身份比较尴尬,他袭的是武将爹爵位,领的闲职却是闲职,与武将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所处的圈子与文官武将都不一样,而是朝堂上的第三集团,游手好闲纨绔贵族小团体。
文官们对这个小团体感官十分复杂,有点瞧不上他们,又不太敢得罪他们,因为这群人与皇家沾亲带故脸皮还厚,他们拿这群人没办法。
“静亭侯,”严晖在朝臣中找到了班淮的身影,主动跟他说话,“近来可好?”
正在跟同僚说着谁家的盆景颇有野趣的班淮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严晖一眼,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堂堂严左相竟然主动跟他攀谈起来。
其他几位纨绔游手好闲派见状,齐齐往旁边挪了好几步,他们并不想跟严晖这种正经大臣说太多,怕露怯。
班淮身边一下空了起来,他朝严晖拱了拱手:“严相爷,请问有事?”
别问我好不好,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我一个纨绔不懂你们这些文臣的说话套路。
严晖没有想到才刚开口,这聊天气氛就变得尴尬,他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襟:“不知侯爷下朝后有没有空闲,严某邀侯爷喝杯淡茶。”
班淮:……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喝茶就不用了,”班淮耿直地摆手,“严相爷有什么话直说就好,班某不是讲究人,也不讲究那些虚礼。”
不,你不讲究,我很讲究。
严晖无言以对,他并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说,我儿子迷恋你家女儿,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儿子这种话,这实在是太不讲究,太失礼了!
两人面面相觑,班淮好像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挣扎与坚持,于是心中的疑云更深,这要多大的事,才能让当朝左相对他这个纨绔好言好语说这么多话。
咦,想一想就好可怕。
容瑕走进大殿,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严晖与班淮。
严晖与班淮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他眉头微皱,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不自觉就朝班淮走了过去。
“侯爷,”容瑕面上带笑走到班淮面前,行了一个晚辈礼,“多谢侯爷赠予晚辈的点心方子,果真美味无比。”
班淮见到容瑕这个讨喜的年轻人过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容伯爷客气了,不过是件小事。”
容瑕笑了笑,然后弯腰向严晖行了一个礼:“见过严相。”
“容伯爷,”严晖回了一个礼,转头对班淮道,“待散朝后,在下再与侯爷慢慢商谈。”
班淮面上僵笑,内心却十分抗拒:不,我并不想跟你谈!
作者有话要说:班淮:家中小事我从不关心,比如说儿女婚事,比如说银钱支出,比如说亲戚来往,比如说晚上吃什么。我就是我,一朵任性的烟火!╭(╯^╰)╮
第41章
严晖离开以后,班淮顶着一脸僵硬的笑对容瑕道,“多谢容伯爷。”
他虽然不爱动脑子,但不会傻到看不出容瑕这是特意来给他解围的。他飞速地看了眼四周,小声对容瑕道:“这是惦记我家闺女呢。”
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见严晖执意要与他单独交谈后,他就明白了过来。
但是这种事,跟他说有什么用,这事又不是他做主。
涉及到家中私事,他没好意思跟容瑕提,只是高深莫测地对容瑕摇了摇头,表示自家闺女精贵着,就算是当朝比较有实权的左相来为儿子求娶,他也不为所动。
在这一刻,班淮觉得自己的形象就像是话本中不显山漏水、品行正直的高人,坚决不为五斗米折腰。
夫人早跟他提过,严晖的夫人是个不太好相与的长辈,女儿嫁过去被这个婆婆嫌弃怎么办?
到时候女儿吃了亏,他就算再荒唐,也不能带人去揍女儿婆婆一顿啊,若真闹出这种事,连皇上都不会帮他。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是有个不好相处的婆婆,乖女可要吃大亏,仅仅孝道二字压下来,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媳妇嫁到班家以后,他都舍不得让媳妇吃这种苦,又怎么舍得自己女儿嫁到严家受这种委屈。
容瑕见班淮明显很不愿意答应这门婚事的模样,便道:“伯爷,晚辈觉得您下朝以后,应该跟左相谈谈,至少要把事情说清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你说得对,”班淮点了点头,“我早点说清楚,他们家也早点死心。”
你家想娶,别人就一定要嫁,想得倒是挺美。
容瑕笑了笑,转身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甚至还有闲暇时间与其他朝臣互相见礼,当真是风度翩翩,气度无可挑剔。
皇帝来了以后,大朝会进行得很顺利,唯有最后一位御史提起谢重锦渎职一事时,朝上众臣的火药味又起来了。
“陛下,微臣以为,谢大人虽然有监察不力之嫌,但是罪不至此,请陛下三思。”
这个官员是二皇子的人,他现在为谢重锦说话,也是为了帮未来二皇子妃一把,增强二皇子妻族的权利。
“陛下,若是我朝官员皆对下属所做之事不闻不问,那他又怎么能做到心系百姓?”一位御史言辞犀利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孝敬老母。”
这位御史的语言风格,略有些放荡不羁。
“臣附议!”
“陛下!”
“陛下!”
云庆帝被朝臣们吵得脑仁一阵阵发疼,他有些不耐道:“谢重锦监察不力,放纵下属鱼肉百姓,罪不可恕,但念在他并未参与其中,并受下人蒙蔽,情有可原。今日起便革去他的职位,让他回家休养身体,免除其他责罚。”
这是要把谢重锦一撸到底了?
忠平伯膝下仅有两子,长子被革职,次子摔坏了眼睛不能入朝为官,谢家下一辈算是败了。
“陛下,”忠平伯颓然地跪在了地上,向云庆帝行了大礼,“陛下,犬子冤枉,求陛下从轻发落。”
“谢卿,朕已经是轻饶了他的罪名,”云庆帝有些不耐的摆手,“你不必再说,若非你乃朕的亲家,谢大郎之罪,本该发配边疆,五年不得召回。”
忠平伯瞬间面色惨白,半晌才朝云庆帝磕了一个头:“微臣……谢陛下恩典。”
陛下这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日后女儿嫁到二皇子府上,不知还要受多少委屈。
大业的朝臣,若不是大事是不必行跪礼的,忠平伯现在当着满朝上下给云庆帝行跪礼,已是无奈之举,但是显然他的脸面不够,皇上并没有因此减轻对谢重锦的责罚。
散朝过后,忠平伯径直朝班淮走来,他脸色潮红,面带恨意:“班淮,你今日欺人太甚,谢家记下你这份大礼了。”
还未走远的朝臣见到有热闹可看,都忍不住减缓了脚步,用眼角余光瞅着二人,用比较含蓄地姿态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