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爪牙暴露,背后主使狗急跳墙,所以把这个管事灭了口。
随后仵作在管事的嘴巴中发现了一粒珍珠,这粒珍珠成色极好,像是女眷用来绣在衣服或是鞋子上的。
这粒珍珠管事藏在了牙齿的虫洞里,若是不仔细看,任谁都不知道他嘴巴里还有这个东西。难道这是他在临死之前感到不甘,所以有意留下凶手身上的东西?
大理寺的官员顿时头疼,这怎么又跟女人牵扯上了?
不过有了这粒珍珠,他们就有了一个查案的头绪,于是全京城提供珍珠的渠道都被大理寺派人严查一遍,尤其是专门给贵族提供珍珠用品的渠道。
有句话叫做高手总是在民间,有一个老匠人认出这种珍珠是来自海边的一种蚌珠,十分难得,上等的都由皇商送进了宫,略次一等的也被贵族买走了,这种成色的今年只卖给了三家人。
静亭公府、忠平伯府以及石相府。
大理寺的人最先查到忠平伯府,最后查明这些珍珠全都做了二皇子妃的嫁妆。
至于静亭公府,大理寺去受害者家里一问,这家人竟然连买没买这珍珠都想不起来,最后还是从入库单子中找到这匣子珍珠,原来这个匣子自从进入班家大门以后,就没有开封过。
原因是皇后送了一匣子更好的珍珠来,他们便把次品给忘记了。
大理寺官员终于见识到了班家人的奢侈,这么好的东西说忘就忘,连一点犹豫都不带的,可见平时里用惯了好东西。
“大人,这静亭公府真是富得流油,让人羡慕,”一个大理寺官员走出班家大门跟在刘半山身后,感慨道,“他们家摆的那盆栽,竟全是用宝石镶嵌出来的,我从未见过这般华丽的东西。”
只可惜他家没有女儿,不然能攀上班家这门亲事就好了。
“我倒是见过。”刘半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班家也是几百年的富贵人家,家里有好东西也不奇怪。”
“可是外面不是都传言,班家当年跟着祖帝打天下时,因为运气不好,没有得到多少好东西吗?”这个官员道,“到现在还有说书先生津津有味地提起两百多年前的事情,班家先祖打仗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不过运气却是这个。”
刘半山看着同僚伸出来的小拇指,叹了口气,“王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去拜访石家?”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石大人顿时沉默下来,石相爷现权倾朝野,太子妃还是他的长女,他们这些小官哪敢去冒犯这位?方才去谢家的时候,他们尚还能有底气,但是面对石家……
“走吧,既然我等奉皇命查案,想来以石相爷对陛下的忠心,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刘半山整了整衣衫,对身后众人道,“若是石相爷不能理解我等的苦心,那我们也只能禀告皇上了。”
众大理寺人员:请不要把告状说得如此委婉。
石崇海正在与长子提到班淮遇刺一事,就听到下人来说,大理寺少卿求见。
“刘半山这个时候来我们家干什么?”石崇海皱了皱眉,对长子道,“你去接待,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是。”石晋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当着石崇海的面没有说出来。他退出父亲的院子,出二门的时候,遇到了正从外面回来的石飞仙。
“飞仙,你出去过?”
这些日子因为外面的那些传言,石飞仙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
石飞仙勉强笑了笑:“昨日我与几位小姐妹约好在诗社见面,哪知道她们都有事,所以就把日期挪到了今天。”
石晋担心她整日闷在家里出事,能出去走走也好,于是点头道:“最近京里有些乱,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石飞仙沉默地点头,她今天跟平日里常在一起玩的小姐妹说话,发现她们对自己似乎没有往日的亲近,可是面上却挑不出半点不对,她心里又气又难过,可是却没法发作。
她既恨班婳与那些纨绔子弟胡乱传谣言,也恨二皇子竟然没有站出来帮着她说过一句话。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闲暇时觉得你长得好,有才华,便说着爱慕倾心之类的话,可是真到出事了,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消失得快。
二皇子如此,谢启临亦如此。
男人……
呵。
刘半山与大理寺的几位官员在正厅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等到了石家的人,不过露面的不是石崇海而是石晋。
“刘大人、各位大理寺的大人,今日是什么样的吉祥风,把诸位大人都吹来了?”
“石大人客气了,我们冒昧打扰石大人,还请石大人原谅。”
互相见过礼以后,石晋请众人坐下。他见大理寺的官员们神情不自然,刘半山的表情也不太对,便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位大人有话直说。”
“下官确实有事相求,不知大人可曾在家中女眷身上见过这种珍珠?”刘半山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粒珍珠。
石晋皱了皱眉,“珍珠等物再寻常不过,我身为男子,怎么会盯着女子身上的东西看,刘大人这话是何意?”
“石大人误会了,此物是在刺杀静亭公一案的主使者嘴里发现的,”刘半山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东西是从死人嘴里扒出来的东西,“我们发现这粒珍珠是今年新进的一种蚌珠,整个京城只有三户人家买过。”
石晋闻言沉下脸:“刘大人的意思是说,我们石家也是三户人之一?”
“确实如此,”面对石晋难看的脸色,刘半山半步不退,“除了贵府以外,买过此物的还有忠平伯府、静亭公府。”
听到静亭公府这个名字,石晋垂下眼睑喝了一口茶:“既然刘大人想知道珍珠的去向,我就让下人去查一查。”
大户人家都有总管事以及分管事,买了什么东西,东西谁用了,都会有自己的记录。石晋发了话以后,不到两刻钟就有下人来汇报,府里确实买过这种珍珠,不过这种珍珠虽然难得,但是夫人与小姐嫌它颗粒有些小,便没有拿来做发钗,唯有小姐前些日子取了一些做绣鞋。
听到绣鞋二字,大理寺的众人眼神都亮了亮,有一个冒失的官员甚至忍不住道:“石大人,不知能让下官看一看这些绣鞋。”
“放肆!”石晋重重放下茶盏,“诸位大人是来羞辱我石家,还是来查案的?”
女儿家穿的绣鞋,怎么可能拿出来任由这些男人看?
“诸位大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怎能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
“石大人请息怒,下官的同僚一时情急,言语上有所冒犯,请石大人恕罪,”刘半山起身朝石晋拱了拱手,“请石大人放心,我大理寺有女子任职,我等怎敢冒犯石小姐。”
被呵斥的官员这才反应过来,他忙起身请罪道:“下官一时口快,没把话说清楚,请大人见谅。”
刘半山也不等石晋说话,直接开口让身后一个穿着大理寺制服的女子出来,对石晋道,“石大人,请贵府的下人带路吧。”
石晋冷冷地看着刘半山不说话。
刘半山微笑着迎视着石晋的双眼,一言不发。
“看来刘大人早就有备而来。”石晋冷声道,“本官怎不知大理寺还有女子任职?”
“石大人前几年在外地任职,恐怕对京城有些事情不太了解,”刘半山笑道,“因为我大理寺一些案子涉及到女眷,经过诸位大人严密讨论,陛下的多番考虑,便决定选一些出身清白、饱读诗书的女子到一些部门任职。她们的品级虽不高,不过在很多事情上,她们却是帮了大忙。”
石晋看了眼那个穿大理寺衣服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出头,头发只梳了一个很简单的髻,容貌亦很平凡,只有眼神十分坚毅,瞧着不像是女人,更像是儿郎。
他不想让这些人进二妹的院子,因为他不清楚二妹是否真的与此事无关。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平日里面上看着还好,可是性子却十分倔强,很容易钻进死胡同。即使有人跟他说,二妹为了让班婳再守三年孝,不让班婳嫁给容瑕,所以雇人去杀静亭公,他也会相信这事有几分可能。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不能让大理寺的人进门,至少这个时候不行。
但是他不愿意,不代表刘半山会放弃。这件案子不是小事,若是五天之内查不出来,到时候他们不用得罪石家,自己就先倒霉了。更何况这次的案子还牵涉到成安伯的未来岳父,无论如何他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石大人,我等是奉旨查案,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可笑,刘大人难道是奉旨来搜查我们石家么?”
刘大人反问:“既然贵府问心无愧,又何惧我等?”
“此话实在可笑,”石晋沉着脸道,“难道你们去谢家、班家查案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
“石大人您多想了,”刘半山皮笑肉不笑道,“忠平伯、静亭公并没有拒绝下官等人的要求,把珍珠的来源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并没有半分隐瞒。”
大理寺的人纷纷为刘半山捏了一把冷汗,这是要直接跟石家人杠上了?
“公、公子,福乐郡主来了!”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没有散开的惊慌。
石晋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说谁?”
“福、福乐郡主。”小厮想起福乐郡主带来的那些侍卫,就觉得一阵阵胆寒,这哪里是来拜访,是来砸场子的啊。
石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一个穿着碧色裙衫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石大人,我这个不速之客上门拜访,你不会不欢迎吧。”
她走路如风,手执马鞭,身后还跟着佩刀的护卫,不像是来拜访,更像是来找麻烦的。
就在大理寺的人以为两边会打起来的时候,哪知道石晋竟然没有动怒,而是语气温和道:“郡主有话坐下慢慢说,您能来鄙府,在下十分欢迎。”
班婳在椅子上坐下,“京城众人素来爱说我这个人蛮横不讲理,既然我是蛮横惯了的人,石大人就不必跟我讲这些虚礼。我听说贵府买了一批珍珠,但是却不想大理寺的人去查看,这是为何?”
“郡主,下官以为这事存在误会,”石晋劝道,“舍妹一个弱女子,若是传出她的衣物被大理寺查验,对她始终不好。郡主亦是女子,想来应该理解女子的不易。”
“石大人怕是忘了令妹曾经做过的事情,既然身为女人不该为难女人,为何她当初又要为难我?”班婳迎视着石晋的双眼,“既然石大人不愿意让我们去查看,那也可以,只要石大人立下誓言,说明此事绝对与令妹无关,那我二话不说,直接离开贵府。”
石晋看着班婳尤带怒火的双眸,闭了闭眼。
四年以前,他喜欢上了一个鲜活的少女,可是这个女子已有未婚夫,失落之下他自请去边关,直到去年他才从边关回来。
而他想象中应该嫁为人妇的女子,仍旧独身一人,但是却比四年前更加鲜活,更加美艳,耀眼得让他不敢多看一眼。现在这个即将嫁给别人的女子,第一次如今认真的看着他,但是眼中却没有任何情意,只有愤怒与恨。
他以为四年前的心思早已经化为过往,然而只要看到她,就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曾经有过的那份心思。
“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石晋叹息一声,“此事本与石家无关,你如此冒然而来,若是找不到半点证据,你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为了家人冒失一场又何妨,若是我错了,我愿意当着全京城所有人的面给石家上下道歉,”班婳冷笑,“我不怕丢人,只怕家人受到伤害却找不到罪魁祸首。”
石晋怔怔地看着班婳,半晌没有出声。
“你竟是如此……”
如此荒诞,如此不讲规矩,天下怎会有这般女人?
石晋的心被复杂难言的情绪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看着班婳,问出了一句他不该问的话。
“你这样做,想过成安伯怎么看你吗?”
世间有几个男人能够接受这样的女人?
世俗的眼光,他人的言论,都是破坏夫妻感情的带血刀,每一刀都能插进心口,疼得流血流脓。
班婳闻言竟是笑了:“我今日选择上门来叨扰贵府,就没有想过别人怎么看我。此生有父有母方才有我,他们视我如珠似宝,爱我如心头血,我若是衡量别人如何看待我以后才回报他们,那我又有何颜面做他们的孩子?”
这番话出口,原本觉得班婳荒诞无礼的大理寺众人脸上略有动容。一个女子为了家人,可以冲破世俗礼仪,甚至不惧别人如何看她,这样的赤诚之心……
班婳见石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便道:“石大人,失礼了。”
她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几个女护卫带着大理寺的女子便直接往内院方向走,大有石家若是不放人,她就带人硬闯的架势。
大理寺众人紧张地看向石晋,担心他突然暴起发作,到时候他们是帮着福乐郡主,还是不帮?
然而石晋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没有开口让下人去拦班婳的人,只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大理寺的官员手足无措的望向顶头上司刘半山,哪知道刘半山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喝茶,仿佛他手里的茶是由灵山茶叶泡制而成,喝一口就能返老还童,长寿一百年似的。
“郡主喜欢喝什么茶?”石晋坐回原位,看向班婳,“据闻郡主甚喜大红袍,鄙府虽无这等好东西,但还有一些碧潭飘雪,郡主若是不嫌弃,就请您尝一尝。”
班婳睫毛微颤:“不用了,谢谢。”
石晋勉强一笑,对下人抬了抬手,很快有下人捧了一盏茶进来,正是最好的碧潭飘雪茶。
刘半山放下手中的毛尖茶,眼神在石晋与班婳身上扫视了一遍,眉梢微动,扭头看向大门外,任由这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多人的茶杯见了底,可是他们内心却更加不安起来。人进去了那么久还没出来,这事只怕真的不简单。不过如果真与石家有关,那他们图什么?
石家如今权倾朝野,女儿又是太子妃,班家只是闲散宗族,又不跟石家争权夺利,他们家刺杀班淮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堂堂相爷府,难道连个拿得出手的杀手都请不到,非要找几个办事不牢靠的混混?
总不能说,这是石家二小姐因为吃醋,所以想要杀了班婳的父亲?
那还不如杀了班婳有用,杀了情敌的父亲有一文钱的用处?
“刘大人!”一个大理寺的带刀卫匆匆走了进来,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石晋,“有人来报,昨天傍晚时分,有位年轻女子带着婢女途径破庙。属下等人经过查验,发现这名年轻女子正是石府二小姐。”
石晋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杯中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瞬间烫红了一片皮肤。
“你们含血喷人!”石飞仙从外面走了进来,伸手指着班婳道,“班婳,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杀你父亲有什么用?我若是真想谁死,那也不是静亭公。”
“而是我对不对?”班婳冷笑着瞪回石飞仙,“我早就在想,你既然心里恨着我,何必整日对我保持着笑脸,早这么指着我的鼻子跟我吵,岂不是更解气?”
“我不跟你说这些废话,”石飞仙现在已经气极,她没有想到班婳竟然让护卫强闯进她的院子,这实在是太过欺负人,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班婳语气冰寒,“若是石小姐与此事无关,不必如此动怒。”
石飞仙胸口剧烈起伏,她扭头看向石晋:“哥,把她给我赶出去,这里是石家,不是让她为所欲为的班家!”
“石小姐,这恐怕不能如你愿了,”刘半山揣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石飞仙,“我的下属在你屋子里发现一双缺失了珍珠的绣鞋,而且这双绣鞋上还沾着庙宇里的尘土与干草,请问您一个闺阁女子,为何要去那等地方?”
石飞仙怔住,她愣愣地看着刘半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小姐,”刘半山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不好意思,恐怕要暂时请您到大理寺做几日娇客了。”
“你凭什么带我去大理寺,”石飞仙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她可是堂堂相府千金,这些人仅凭一张嘴,一双绣鞋,便要定她的罪,还要把她带去大理寺,实在可笑至极。
班婳冷笑一声,“石小姐又凭什么不去?”
第85章
古人曾经说过,当女人的战役打响的时候,男人最好不要插嘴,不然就会成为女人战役中最大的牺牲品。
至少大理寺众人看到福乐郡主与石小姐争锋相对以后,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声。
“班婳,你休要猖狂,这天下可不是你班家说了算!”石飞仙道,“我不会任你欺负。”
“这天下当然不是由我班家说了算,这个天下是陛下说了算,”班婳上前一步,把石飞仙的手反剪到背后,在石飞仙的尖叫声中,把她的手绑在了一起,“既然是陛下说了算,那么你现在身上有嫌疑,就该到大理寺说清楚。”
“你放开我!”石飞仙没有想到班婳如此胆大包天,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转头想去向石晋求助,结果头还没转过去,就被班婳给扳住,愣是不让她回头,“石小姐,请吧。”
大理寺众人:跑到别人家抢人,还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把人给绑了起来,福乐郡主这胆气……
“郡主!”石晋拦住班婳,手还没靠近,班婳便道,“你想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众人看着石晋尴尬的收回手,脸上还带着尴尬与无奈。
刘半山干咳一声:“请石大人放心,只要令妹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就会放她回来,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们都要把犬女带到大理寺审讯,还说不让她受委屈?”石崇海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女儿的手竟然被反绑在身后,沉下脸道,“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相爷不要误会,因石小姐拒不配合大理寺的调查,我才迫不得已把她绑了起来,”班婳对石崇海行了一个福礼,“还请石相不必如此动怒。”
“此案乃是大理寺负责,福乐郡主为何来插手?”石崇海对班婳并不客气,“这恐怕有些不合规矩。”
“石相爷请放心,小女子已经请示过陛下,此事小女子有权利跟进,”班婳美目一扫,落在了石崇海的身上,“石大人若是对小女子此举不满,也只能请您多多包涵了。”
这话等于是在挑衅石崇海,连皇上都没有意见,你有什么意见呢?
身在高位者,身上大多带着一股让很多人敬畏的威严,大理寺一些低品级的官员甚至不敢直视石崇海,因为他们站在他的面前就忍不住心生胆怯之意。
可是班婳是谁,她可是连皇帝面前都是撒娇哭闹的主儿,又怎么会惧怕石崇海身上的这点气势,她把石飞仙推到大理寺护卫面前,皮笑肉不笑道:“石大人,石小姐,只能先暂时得罪你们了。”
“福乐郡主!”
石崇海脸色十分难看,他伸手想去拉女儿,但是班婳却拦在了他面前:“石大人这是心虚吗?”
“福乐郡主请慎言!”
“既然石大人不惧真相,又何必拦着我们带走石小姐。石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担上买凶杀人的罪名可不好,不如早些查清案子,也能还她一个清白。”班婳寸步不让,现在如果让石崇海把石飞仙拦下了,那他们日后想带走石飞仙就很难了。
石崇海面沉如水:“福乐郡主当真打算这么做?”
班婳道:“非我要这么做,这是大理寺查案的流程。”
石崇海不再看班婳,他转头看向刘半山:“刘大人,你们大理寺办案,是如此流程吗?”
他的眼神里带着威胁,在他看来,刘半山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大理寺卿,根本不敢跟他作对。
“石大人,”刘半山微微一笑,对石崇海拱手道:“我大理寺办事的规矩,确实如此,请石大人见谅。”
石崇海没有说话,他半眯着眼看着刘半山,刘半山恭敬地回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变。
“大人,成安伯求见!”
“不见!”石崇海听到成安伯这三个字,就沉下脸来,“请成安伯自行回去。”
“等等,”石崇海看了眼哭泣的女儿,想起这件事闹大以后有可能引发的后果,沉着脸道:“让他进来。”
女儿虽重要,但是石家更重要。
班婳没有想到容瑕竟然也跟着过来了,她扭头朝外面看去,就看到身穿浅色锦袍的容瑕大步而来,在她记忆力,容瑕走路似乎很少这么快过。
“石相爷,”容瑕走进内厅,对石崇海与石晋拱了拱手,“下官冒昧前来,石相爷见谅,不要责怪在下的叨扰。”
“不敢,”石崇海淡淡道,“容大人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石某岂敢有责怪之意。”
“石大人这话说得,让下官如何自处?”容瑕走到班婳身边站定,微笑道,“下官受陛下圣令,协助大理寺彻查静亭公遇袭一案。”
“哦?”石崇海挑眉,“容大人乃是吏部尚书,怎么还管到大理寺上面去了?”
“非是管大理寺,而是协助,”容瑕道,“为陛下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职责,与下官在那个部门任职无关。”
“父亲,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石飞仙见到容瑕进来,挣扎得更加厉害,“我是被冤枉的,班婳这个贱人她陷害我。”
“石小姐,”容瑕脸上的笑容尽消,“此案一直是大理寺在审查,你身上的疑点有人证有物证,与福乐郡主又有何关系?”
石飞仙怔怔地看着容瑕:“你不信我?”
“在下信证据,信大理寺的查案结果,”容瑕对石飞仙抱拳道,“在下对石小姐还有一句话要说,请石小姐听了以后,不要动怒。”
“你想说什么?”石飞仙有些失神,看着这个俊美无情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身为人,说话做事当留口德,”容瑕语气微寒,“在下的未婚妻是个好姑娘,何贱之有,还请石姑娘日后慎言。”
石飞仙怔住,原来他是在为班婳打抱不平么?
她被班婳反手绑了起来,被人闯进院子四处搜查,难道这一切不是班婳带来的吗?
若不是班婳,她又怎会有今日之耻?
“石姑娘,此事就要请你多多包涵了,”容瑕说完这句话,对首在外面的卫兵道,“把人带走。”
“你……”石崇海往前走了一步。
“石大人,下官劝你还是不要抗旨的好,”容瑕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石崇海,意有所指道,“被灭口的那人,可是惠王府的管事。”
石崇海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大变,他看着满眼祈求的女儿,长长叹息一声,转过身不再看女儿的眼睛。
“父亲?”石飞仙不敢置信地看着转过身的父亲,难道连父亲也不愿意帮她了吗?
她仓皇四顾,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石晋身上:“大哥,我是冤枉的,这些事我真的没有做。”
石晋想要开口说句什么,可是他看到父亲缓缓摇了摇头,他张开的嘴又艰难地闭上了。不过他没有躲开石飞仙祈求的目光,而是走到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妹妹,你且安心,我跟父亲一定会尽快把你带出来的。”
石飞仙想说,她不是想要他们把她带出来,而是想要他们阻拦这些人把她带走。
可是她知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从小就该明白这一点,生来她就学着心计谋略,后宅御下之术,母亲总是对她说,你是石家的女儿,不可以任性。
都是贵族出身,为什么班婳却可以什么都不顾忌?班家人难道就不需要女儿来博得好名声,为班家谋得权势吗?
被人带出石家大门的时候,石飞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抬头看着灰蒙蒙地天空,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石小姐,请上马车。”
她面前的马车收拾得很干净,甚至精致讲究,但是她知道,今天只要她坐进这个马车,日后她的名声便会一落千丈,比现在还要不如。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班婳,“这下你如意了?”
班婳微愣,随后被石飞仙这理直气壮地态度气笑了:“我有什么如意不如意的,你好与不好,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影响呢?”
石飞仙目光扫过班婳身后,忽然笑道:“你处处针对我,不就是因为谢启临当年与你定亲以后还心悦于我么?我早就劝过他不要再接近我,可是他偏偏不喜欢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走在班婳身后的容瑕静静地看着石飞仙,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这些话有什么变化。
“他喜欢你就喜欢你呗,与我有什么关系?”班婳微抬下巴,“我的未婚夫长得比他好看,地位比他高,才华横溢又体贴,我稀罕他干什么?就这么一个人,也值得你特意说出来?”
“罢了,”班婳见石飞仙表情十分难看,“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开心一点,那你就这么认为吧,我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石飞仙看到容瑕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转身钻进马车,再也不看班婳一眼。
这个贱人!
贱人!
石飞仙恨得把唇角咬出了血,此刻这股滔天恨意与羞意,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班婳骑上马背,与容瑕并肩前行。
容瑕面上带笑,似乎心情极好。班婳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口道:“你在笑什么?”
“嗯……”容瑕摸了摸下巴,“心情好,就笑了。”
班婳心想,当年谢启临与沈钰每次看到她做出一些超出常人的举止后,可从未笑出来过。
“为什么心情好?”班婳想了想,“看到我跑到石家来闹事,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