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容瑕跪在云庆帝面前:“陛下,郡主因为这件事,差点没了性命。”

“朕知道,”云庆帝把供词扔进了火盆中,“但这件事,不能明着给你们夫妻二人一个公道。”

“微臣明白了,”容瑕给云庆帝磕了一个头,他抬头看着云庆帝憔悴苍老的容颜,“微臣让陛下操心了,请陛下保重龙体。”

“朕明白,”云庆帝轻轻点头,“你退下吧。”

容瑕站起身,不疾不徐地退了出去。

云庆帝看了眼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地供词,对王德道:“朝中年轻有为的才子不少,唯有容瑕最合朕意。”

知道什么可以做,知道什么不可以做,懂得适合而止。这些行为看似简单,然而要真正做到,却难上加难。

王德看着只余灰烬的火盆,笑着道:“陛下您说得是。”

宁王府中,谢宛谕把玩着手中只剩一小半的胭脂,把胭脂递给了身后的陪嫁宫女。

“这胭脂我不喜欢了,今夜把它全都用了吧。”

宫女捧着胭脂盒子的手微微发抖:“奴婢瞧着这盒子也不大好看……”

“那便烧了,干干净净,一了百了。”谢宛谕起身推开窗,看着碧空中的太阳,“我听说班婳醒了?”

“是,王妃。”

“嗤,”谢宛谕冷笑一声,“祸害遗千年,她就是命好,这样也死不了。”

“罢了,左右也与我没有干系了,”谢宛谕回头看了眼宫女的胭脂膏,“你去吧。”

宫女屈膝行礼,匆匆退了出去。

大业皇宫外,容瑕骑马走在街道上,路过一个捏糖面人的摊子时,忽然想起班婳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她现在整日待在侯府里养身体又不能出门,肯定很无聊。

“杜九,去找一些手艺精湛的民间手艺人到侯府,让他们给郡主解解闷。”

于是当天下午,班婳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

她疑惑地看着容瑕:“你这是把小铺子上的东西都买了?”

“没有买,我把铺子主人请来了,”容瑕笑着给她喂蔬菜肉汤,现在班婳已经可以喝一点加肉沫的汤了,只是仍旧不能吃太多,在吃食方面,容瑕管得很严,不管班婳怎么撒娇都没有用,“你喜欢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我喜欢吃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家面馆。”

“过几日就让他来给你做。”

“还要过几日?”

“两三日就好。”

班婳苦着脸道:“那至少还要二三十个时辰。”

“等你痊愈了,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吃,乖。”容瑕又喂了班婳一口肉菜汤,剩下的他当着班婳的面一口气全都喝光,惹得班婳捶了他一拳。

“都有力气打我了,看来明日就能吃一点蔬菜面。”容瑕笑眯眯地把班婳搂进怀里,“别动太厉害,不然一会儿头又该疼了。”

御医说,乌头内服以后,有个头晕头疼是正常的,医书中记载,有人误服此药以后,命虽救回来了,但人却变得疯疯癫癫。好在婳婳及时把药吐了出来,除了失血有些过多,身体虚弱暂时不能要孩子以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把班婳哄开心以后,容瑕接到了一封密信。

“主子,我们要不要禀告给陛下?”

容瑕似笑非笑的把这封密信扔进铜盆中,点上火看着它一点一点燃烧殆尽。

“禀告什么?”他抬头看杜九,“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九弯下腰:“属下也什么都不知。”

早春的子时,冷得犹如寒冬,窗外的风吹声,让云庆帝醒了过来。

他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黑影,开口唤人:“来人。”

宽敞的大殿里一片死寂,他等了片刻,没有任何人进来。

“来人!”

吱呀。

他听到殿门被吹开的声音,可是因为他的视线被重重帷幔遮挡,他不知道谁进来了。

风顺着殿门吹起来,帷幔轻轻飞舞着,云庆帝忽然心生恐惧,忍不住抱着被子往床后面退了退。

“是谁在外面?”

啪、啪、啪。

这个脚步声很沉闷,宫女太监在夜间伺候的时候,都穿的软底鞋,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响。

外面的人,是谁?

云庆帝睁大眼睛,看着最后一层帷幔被人掀起,对方手中的利刃发出幽幽地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龙虾:我是一个很讲究公平的人。(*^__^*)

第118章

“宁王……”

云庆帝张着嘴,就像是跳出水的鱼,既恐惧又无可奈何。

“父皇,您怎么忘了,儿臣早已经不是王爷,而是郡王了?”蒋洛把剑横在云庆帝的脖子上,身为人子却带兵闯宫,以图弑父,这种本会遗臭万年的事情,蒋洛做起来却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脸上还带着有些癫狂的笑。

“你这个畜生,你想弑父吗?”云庆帝气得不停地喘气,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疯狂的儿子,“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在你偏心太子,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蒋洛脸上扭曲的笑变成无尽的怨恨,“儿子与太子乃是同胞兄弟,从小你有什么好东西,太子永远都排在第一位。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儿子?!”

云庆帝看着这样的蒋洛,不敢开口说话。

“小时候便罢了,后来太子成亲,你让他娶了母族显赫,贤德在外的石氏,我呢?”蒋洛嫉恨地咆哮,“谢家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让我娶,我即便是万般不愿,我也娶了。可你为什么要在我即将成亲前不久,还让人削了谢大郎的职,你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全天下知道,你的二儿子不过是笑话,在你心中什么地位也没有?”

云庆帝没有想到二儿子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怨言,这些年他有意只培养太子,疏远庶子,就是想让其他儿子歇了夺位的心思,以免走向他与先帝的老路。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在他与先辈们身上发生的悲哀,谁知道竟带出这样大的隐患。

“你若是现在退下,父皇不追究你的责任。”

“不追究?哈!”蒋洛讽刺笑道,“你以为我还是十几年前的小孩子,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他喜欢邻国上贡的小玩意儿,父皇说好要送他,结果因为太子功课完成得好,又多看了那小玩意儿两眼,东西就变成太子的了。

后来太子得知他喜欢,炫耀似的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他气得把它砸了,结果又得了父皇一场训斥。像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得他根本不想再回忆一遍。

“不要说废话了,我要你现在就写禅位诏书,”蒋洛的剑往下压了压,云庆帝的脖颈上露出一条长长地血红色伤口。蒋洛看到这个伤口,不仅没有半点后悔,眼神反而亮了起来,“你若是不想写也没关系,反正太子现在也在我的手里,若是我等得不耐烦了,就让太子先下去问你铺路,到时候你们走在一起也不会寂寞。”

“蒋洛,我是你的父亲,太子是你的兄长!”云庆帝不敢再乱动,他看出蒋洛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真想他们死。

“有了权势,父兄要来又有何用?”蒋洛冷笑,“小时候我敬仰你们,你们何曾把我看起过?如今你再拿这些没用的血缘关系来跟我废话,我早已经不爱听了。”

“废话不要多说,”蒋洛把云庆帝从床上拖下来,让两个小太监把他扶到御案前,“写。”

“畜生!”云庆帝身上只穿着单衣,此刻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目光扫过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吓得跪了下去。

“父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两个太监耍威风?”蒋洛把御笔塞进云庆帝手里,“快点写,一炷香后你若是再没有动笔,我就让人剁太子一根手指。”

“蒋洛,禅位圣旨不是我写了就行,还要左右相、六部尚书同时在场颁发,最后再昭告天下,”云庆帝看着蒋洛,“你现在让我写这些,又有什么用?”

“有没有用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蒋洛见云庆帝不愿意动笔的模样,忍不住嘲讽笑道,“看来太子在你心中,也没什么地位可言。你最爱的不是太子,而是你的皇位。”

云庆帝怒视着蒋洛:“你给朕闭嘴。”

“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父皇你还是对儿臣温柔一些好,”蒋洛走到龙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个香囊,“福乐郡主这种绣工,也值得父王你当宝贝似的藏着?好在班婳是你的侄女,不然儿臣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你这个混账,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云庆帝盯着蒋洛手里的香囊,脸色气得通红。可是他不敢起身,因为两个持刀士兵把他给拦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蒋洛此刻能在宫中如此嚣张,说明整个后宫已经被他控制了。

“杨统领与石晋去哪儿了?”云庆帝怎么也不敢相信,有这两人在,蒋洛还能无声无息把整个后宫控制下来。

“杨统领?”蒋洛挑眉,脸上笑容变得怪异,“你说的是你那只走狗,他大概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至于石晋……”蒋洛嗤了一声,“今晚不是他当值,你竟是不知道?”

云庆帝确实不知道,他看着蒋洛,就像是看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蒋洛却半点也不在意他的眼神,他见云庆帝不写,转身道:“来人,把东西端上来。”

一个穿着铁甲的卫兵端上啦一个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块黑色锦帕,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蒋洛当着云庆帝的面揭开帕子,里面竟然躺着血淋淋的三根手指。

云庆帝差点恶心得吐出来,他转过头不看,蒋洛却不想放过他,“这是你身边太监总管的手指,等一下让人送来的,就不是太监的手指了。”

“蒋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儿臣不是说了吗,让你写禅位诏书,”蒋洛冷笑着道,“父皇何必再问?”

云庆帝拿着笔的手不停颤抖,很快空白的圣旨上就沾上了墨点。

“父皇,手可不要抖,”蒋洛抽走这份空白圣旨,又重新了放了一份在他面前,“儿臣脾气不好,父皇再这么抖下去,儿臣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云庆帝抬头看向宫门,外面漆黑一片,安静得像是一片坟墓。

他一字一字的写着,写到传位于三个字时,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老二,这个天下在你心中是什么?”

“当然是无上的权利。”蒋洛反问,“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云庆帝下一个字怎么也写不下去,“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后悔的一日?”

“后悔?”蒋洛意味不明地笑出声,“你当然让密探给旧疾发作的班驸马下毒时,可曾后悔过?还有当年的成安伯,他又为什么死在了你的手里?”

云庆帝面色大变,声音粗哑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下令铲除德宁驸马时,我就躲在正殿的角落里,至于成安伯……”他挑眉,“容瑕不是你的私生子吗,成安伯死因成谜,他的长子到死都没有等到爵位,临到容瑕的时候,他竟是不降等袭爵,你不就是想把爵位留给容瑕?”

“你整日口口声声说喜欢班婳,可若是她知道她的祖父就是被你还有先皇害死的,你说她会不会恨你?”蒋洛把手里的荷包放到烛火下燃烧,“也不知道德宁大长公主知道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后悔舍命救了你?”

云庆帝面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骂我是畜生,实际上我不过是学你罢了,”看着荷包一点点烧尽,蒋洛大笑出声,“我是小畜生,你便是大畜生,先帝就是老畜生,我们蒋家儿郎尽出畜生。”

“太子与后妃私通的事情,是不是你的算计?”

“怎么,你终于想起问这件事了?”蒋洛笑眯眯的看着披头散发,脸被冻得乌青的云庆帝,“你是真的不相信太子,还是需要不相信太子?”

“我虽瞧不上太子那娘们似的性子,不过他做事确实比你要有人情味一些,”蒋洛得意一笑,“就是人傻了些。”

云庆帝面色一白,昏花的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来。

“看来父皇精神头不太好,我让人来帮你醒醒神。”

一盆浸泡着冰块的水端了进来,蒋洛指了指云庆帝什么都没穿的脚,“来,伺候陛下泡泡脚。”

子时刚过,大月宫传出了云庆帝凄惨的叫声。

皇后宫中,皇后被重重护卫封锁在宫中,既往外传递不了消息,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些看守她的士兵虽然没有为难她,但是态度却油盐不进,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让出门。

“娘娘,”宫女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皇后,“您先歇息一会儿吧。”

皇后摇了摇头,神情疲倦走到窗户边,不知道是在等待援军的到来,还是等待她不敢听到的噩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旭日东升,朝堂正门大开后,朝臣们看到的不是监国的太子,也不是病愈的陛下,而是穿着龙袍的宁王。宁王身上的龙袍剪裁合身,显然是量身定做,不知道特意准备了多久。

“宁王,你想造反吗?”一位脾气有些倔的大臣指着宁王骂道,“你还不快快从龙椅上下来。”

“放肆,从今日起,朕就是大业的皇帝,”蒋洛抬了抬下巴,“来人,把太上皇的圣旨拿出来念念。”

“皇二字蒋洛心怀仁义,有治世之才……”

朝臣们怔怔地听完这道圣旨,陛下才下旨降了宁王的爵位,又怎么可能让他继承帝位。有朝晨不服,想要进宫求见陛下,可是皇宫守卫格外森严,他们刚摸到宫门的边,就被侍卫赶了出来。

但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怀疑,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他们连宫门都进不了。以往常有太监出宫办事,这两日也不见人影了,仿佛整座皇宫都安静起来。

宁王把皇宫控制住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却不敢直接宣扬出来。最后还是支持太子的派系忍不住,站出来开始质疑宁王。宁王身为王爷的时候,就脾气暴虐,更别提现在成为皇帝。他当下便让人把这些质疑他的官员押入大牢,一时间朝上风声鹤唳,整个京城陷入了惶然的境地。

宁王登基的第五日,便迫不及待的封皇后为太后,又封赏了几个他宠爱的妾室,倒是正妃谢氏现在还没得到一个皇后的名分,不尴不尬的在宫中待着。所有跟随蒋洛的官员,都得到了大笔赏赐,朝堂上除了这些官员外,其他人根本不敢发声。

封赏过后,蒋洛就开始下斥责圣旨,他第一个想要贬斥的就是容瑕,可由于容瑕在读书人中地位实在过高,蒋洛最后还是被亲信们拦住了。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连下了三道贬班淮的旨意。

第一道,贬班淮为侯。

第二道,贬班淮为伯爵。

第三道,直接削了班淮的爵位,并收回皇家赐给他的宅子,开始抄家。

在大业朝风光了几百年的班家,终于在顷刻间倒塌。不过由于班家人并没有鱼肉乡里,所以除了抄家以外,并没有被打入罪籍。但是这番变故,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打击了。

有人同情班家,也有人同情班婳,娘家失势,在夫家还怎么抬得起头?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班家被抄家那一日,班家人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半分意外。而那些养在班家的各种老人,早已经被班家发了银财,安排倒了别处。

近来被抄家的人不少,据说但凡这些年得罪过蒋洛的人,下场不是抄家就是一贬再贬。这些人哭天抢地,痛心疾首,班家冷静淡然的反应,简直就是一众受害者中的清泉。

或许是因为蒋洛实在太不得人心,班家这个反应,竟引得不少赞誉声。甚至有才子特意写诗两首,来称赞班家失如何的不畏权威,如何横眉冷对邪恶势力。让看到诗的人纷纷摩拳擦掌叫好,竟是忘了班家也曾是权贵的一份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班家现在就是敌人的敌人。

班家被抄家以后,就被成安侯府的下人接走了。不过班家人不想连累容瑕,死活不愿意住到成安侯府,最后容瑕实在没办法,便让人在京城里买了一栋大宅子,让班家人暂时住了进去。

“岳父,岳母,”容瑕看着这栋别墅,有些愧疚道,“委屈你们了。”

“一家人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班淮喜滋滋地从腰带里抠出几张银票,这是他特意让人缝进去的,抄家的官兵并没有太过为难他,所以他就穿着一身缝着银票的衣服出来了。

他把银票尽数塞到阴氏手里:“夫人,这些都交由你保管。”

阴氏当下没有犹豫就把银票接了过来,她看向容瑕道:“我们现在也不方便去侯府,婳婳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请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她,”容瑕行了晚辈礼,并没有因为班家现在落魄就有半分怠慢,“婳婳近几日身体好了很多,每次可以用小半碗饭,还能用一些肉食。”

“这孩子从小就挑嘴,这些日子你把她哄住怕是费了不少力。”

“婳婳很好,对她好不费力。”容瑕笑了。

阴氏见他这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安顿好班家人以后,容瑕匆匆赶回了家。班家被抄家的事情,容瑕还不知道怎么告诉班婳,他担心她还没痊愈的身体,又因为这件事受到刺激。

“你回来了?”班婳穿着厚厚的锦袍缩在贵妃椅上看民间艺人玩杂耍,见容瑕进来,便伸手招他过来。只是她身上的锦袍有些宽松,一伸手便露出半截手臂出来。

容瑕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掌心,确定她的手并不凉才道:“今天有没有偷吃点心?”

“我是管不住嘴的人?”班婳骄傲地扭脸,“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

“嗯,我知道你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容瑕笑着把她抱起来,两人一路回到卧室,容瑕把人塞进被窝,“中午想用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今天胃口不太好,让厨房的人做些开胃爽口的,”班婳疑惑地看了容瑕一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婳婳……”容瑕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今天发生了一件事,你听了不要太激动。”

“哦?”班婳挑眉,“是皇位换人坐了,还是我父亲又得罪谁了?”

容瑕:……

“嗯?”班婳更加不解了,“我不会真的说中了?”

不然容瑕为什么不说话?

“几日前,太上皇颁发旨意,让宁王继位。”

班婳揪被子的手顿住,她睁大眼看着容瑕:“你说……宁王?”

容瑕沉默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神情很平静,仿佛登基的不是与他有嫌隙的皇子,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太子呢?”

“没有人见过太子,石崇海已经被撤去丞相一职,到了其他地方任知州,石晋也被发配去了边关。”

“蒋洛脑子有病,这个时候还放支持太子的石家人离开?”班婳就算自认没有政治觉悟,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石家人走,这无疑是纵虎归山。

“大概宁王觉得这样更加能够羞辱石家。”

“但是这样只会羞辱他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

“还有别的事?”

容瑕沉默片刻:“宁王登基三日内,连下三道贬斥岳父的圣旨,今日静亭公府被抄……”

“被抄家了?”班婳恍惚地看着容瑕,忽然点头道,“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梦顺序混乱又毫无逻辑,到了这一刻才明白,班家本就会被削去爵位,只是削去他们家爵位的不是那位造反的新帝,而是一直与班家不对付的蒋洛。

“婳婳,你别难过,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护班家一天,”容瑕见她似笑又哭,担心她伤心过度,“你相信我,我定不会让岳父岳母受委屈的。”

“我没有难过,”班婳看着容瑕竟是笑了,“我相信你。”

容瑕看得出班婳是真的不难过,她的双眸灿烂如星辰,里面是他看不懂的光彩。这样的婳婳,让他迷惑又沉迷,他忍不住把人搂进怀中,“婳婳,你有什么话一定要对我说,别憋在心中。”

“那我今天想要吃鹅掌,你让人去做。”

“好。”容瑕当即便答应下来,转身出门去吩咐候在外面的下人。

班婳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衣橱旁,拉开雕着双花并蒂的门,弯腰在最底下脱出一个木箱。

“婳婳,”容瑕走到班婳身边,帮她把木箱放到桌上,“这里面是什么?”

“一套衣服,”班婳轻轻摩挲着箱子的盖,“我让人为你做的一套衣服。”说完,她打开了箱盖,里面是一套华丽的玄色锦袍,锦袍上用暗纹绣着祥云,每一针每一线都彰显着它低调的华贵。

容瑕没有想到这箱子里放着的竟然只是一套衣服,用金丝楠木箱子装着的一套锦衣。

“我一直不知道这套衣服该不该给你试试,”班婳扭头笑看着容瑕,“因为你穿浅色的衣服很好看。”

容瑕觉得班婳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个。

“但是我想着从未见过你穿玄色衣服,竟又有些遗憾,”班婳把玄色锦袍从箱子里拿出来,笑眯眯地递到容瑕面前,“传给我看看吧。”

“好。”容瑕接过锦袍,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班婳在桌边坐下,她单手托腮,目光落到墙角摆的花瓶上,想起了梦中她临死前夸她是京城难得鲜活人,送给她狐裘的男人。

她对梦中的新帝观感很复杂,一是感谢他愿意照顾自己的家人,二是怨他剥去了班家对的爵位。

她的结局本该是在沈钰退婚以后,就没有找到合适的儿郎,最后被削去爵位,死在不知是何人的箭下。然而当她梦醒,现实与梦境越行越远后,她已经渐渐不再重视那个梦。

喜也好,悲也好,在这世上走一遭,荣华富贵享受了,若是落得抄家早亡的下场,也是她的命运,只要家人无恙,她便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不知过了多久,班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就看到身着玄衣的贵公子朝自己款款而来,白玉冠,上好的羊脂白玉,白皙的脖颈,完美得几乎不真实的下巴。

与梦中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班婳忽然便笑了,笑声传出屋子,让守在外面的丫鬟以为夫人因为班家出事,受到刺激疯了。

“婳婳,您笑什么?”

“我在笑一句诗。”

“什么诗?”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是我没念错吧?”

“没有,”容瑕在她身边坐下,“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想起这句诗来。”

“嗯,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穿玄色衣服比浅色更好看。”

“真的?”容瑕低柔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既然婳婳喜欢,那我便每日穿给你看。”

“那不行,”班婳摇头,“我可不想便宜了其他女人,让她们看到你的美色。”

“那我就在家穿?”

“好。”

班婳笑着点头。

她伸手在容瑕的白玉冠上摸了摸,忽然道:“容瑕。”

《我就是这般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