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怎么说,女人手里金银多一些,底气也要足一些。所以一些看热闹的妇人们有些艳羡,不管人家显郡王妃长得多难看,可是有这么一个好娘家,那就是一辈子的福气,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么一想,众人又看向骑在高头骏马背上春风得意的显郡王,那满脸兴奋的表情仿佛他娶的不是无盐女,而是一个九天玄女。见到此情此景,众人再度叹息,不愧是显郡王,这心性真不是他们能比得上的。
双顶花轿围着京城主道绕了一圈,在一阵恭喜声中,终于到了郡王府大门外。华夕菀听着轿子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觉得耳朵都快被震得听不见了。
当轿帘被掀开,她被人背起来后,才发现背她的人似乎并不是喜娘,而更像是一个男人。
“娘子,我们进门了。”
背她的人是晏晋丘,华夕菀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挠了一下对方的肩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听着四周夸赞显郡王深情体贴的话,华夕菀嘴角的笑意越加明显。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弃妻子相貌丑陋,甚至因为担心她被人瞧不起,亲自背她下花轿,真是贴心得让人感动到哭。
她若真是相貌丑陋,又没有多活一辈子,恐怕只凭晏晋丘此举,便已是对他芳心暗付,深情不移。
进了王府大门,晏晋丘放下华夕菀,从喜娘手里接过红绫,一头自己紧紧握住,一头放到了华夕菀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引着华夕菀往里走。
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转过一条又一条的回廊,听着一句句的吉祥话,盖头下的华夕菀面色越来越淡漠,等走到正堂准备拜天地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皇帝派来的使者念完赏赐旨意后,拜天地才真正开始。一拜天地,三鞠躬。二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对拜,三鞠躬。
被郡王府请来的全福妇人扶到新房里休息后,其他无关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华夕菀身边四个贴身丫鬟陪着她。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华夕菀知道肯定有人守着门,所以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掩着嘴角打了一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等着还在外面被灌酒的新郎来揭盖头。
晏晋丘平日里人缘不错,被人灌了一圈酒后便被放过了,原本想来闹洞房的年轻一辈想起外面那些传言,怕他难堪,便没有吵着要来看新娘子,最后陪他去新房的只有喜娘以及几位儿女双全的长辈。
他推开虚掩的新房门,就见华氏端庄的坐在床上,从外形上看是个很婀娜的女子。四个漂亮的陪房大丫头左右各站了两个,见到他进来,齐齐朝他徐徐福身,姿态优雅,可见侯府把她们调教得很好。
相貌普通却敢选四个漂亮的丫鬟在身边伺候,这个华氏倒是好心态。
“显郡王,请揭盖头。”喜娘见显郡王盯着新娘子瞧,便笑着双手递上喜秤。
接过喜秤,晏晋丘走到华夕菀身边,伸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快速的掀开了盖头。
眼花
晏晋丘觉得刚才掀起盖头的动作过快,以至于让自己的眼睛有些花。
屋内一片死寂,跟在晏晋丘身后的太监木通见一屋子人都没有出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朝郡王妃方向瞧。郡王妃竟然能把屋子里的人惊骇成这样,不知长得是一副何等的尊荣。
好半晌后,喜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着接过晏晋丘手里的喜秤,话音还带着些颤抖道:“恭喜郡王爷,贺喜郡王爷得此娇妻。祝郡王爷郡王妃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她做过不少豪门世家婚礼上的喜娘,可真没瞧过这么标志的新娘子,这打眼看去,就跟那画中的仙女似的,让她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心口都忍不住多跳了几下。
木通听着喜娘的语气不太对,便偷偷看了眼站在自己左前方的郡王爷,不过只能看到郡王爷微笑的侧脸,猜不出他内心究竟是喜是失望。于是木通只好垂下头,这个动作恰好看到了郡王妃脚上红色的绣鞋,绣鞋上面绣着龙凤戏珠,珠子是由上好的珍珠嵌上去的,做工十分精致,甚至把这双脚都衬托得格外好看。
就在屋子尚在一片寂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晏晋丘看了眼虚掩的门,不着痕迹的往左跨了一步,把华夕菀挡在了自己身后。
“今儿是显郡王大喜的日子,本宫若是不来瞧瞧热闹,那多没意思,”端和公主穿着奢华的绣凤曳地裙,人还没有进门,低低的笑声便传了进来。等她带着几个丫鬟进了门,往床上扫了一眼,只看到新娘子大红的裙摆,便用手绢掩着嘴角笑着道,“便舍不得让我们看了?”
然后伸手拉住跟她一道进来的敏惠郡主,端和公主笑着拍拍敏惠郡主的手:“瞧瞧显郡王这模样,这才刚进门呢,就开始心疼起新娘子来了。”
敏惠郡主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被端和公主拉到这里来凑热闹,可是这种场合下,还是不好意思随意开口的。
“皇姐说笑了,”晏晋丘淡笑着朝端和公主作揖道,“内子面薄,见到人多便不好意思了。”
端和公主笑了笑,倒也没有做出必须要看清新娘子长相的举动,反而体贴的往旁边退了一步,恰好站到看不到华夕菀的角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她的语气平和,仿佛真的只是尽一位堂姐的职责来看看,而没有别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看出晏晋丘不愿让新娘子见人的心思,于是便对外面的传言心里有数了,又说了两句后就带着敏惠郡主出了喜房。等离开正院四处无人时,她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来。
淡漠的看了眼身边神情恍惚的敏惠郡主一眼,端和公主语气有些淡:“如今显郡王已经有了王妃,接下来就该是你的婚事了。”
敏惠郡主朝端和公主勉强一笑道:“我知道了。”
端和公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回想起显郡王方才的举动,眼中露出满意的情绪。
端和公主来了又走,华夕菀隐隐能够猜到端和公主并不想晏晋丘娶到称心如意的郡王妃。她是当今圣上的独女,身份贵重,自然想下一任皇帝是自己的胞兄,而不是什么堂兄弟。
这位端和公主心思倒也巧妙,故意带一位未出嫁的郡主到这里来,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偏偏就是让人觉得,这位郡主与显郡王有过什么,又或者这位郡主对晏晋丘有那么点意思。
两夫妻还没有开始培养感情,便有人先在两人中间打个结,这以后的感情能好得起来?更别说她这个新娘子若是因为相貌不堪而有自卑心理,有了这位传闻中美貌贤德的敏惠郡主做参照物,岂不是日后会更加自卑?
可是偏偏端和公主这个举动还找不到半点错,毕竟闹洞房本就是同辈男男女女的一件乐事,她若是多想,也是她心胸不够宽,难不成还怨得了别人?
皇家人就是皇家人,这谈笑间都能扔出几把暗器,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好手段。华夕菀缓缓的挑眉,朝着晏晋丘莞轻声笑了下笑,低声道:“让王爷见笑了。”
垂首站在一边的木通在心里暗想,郡王妃这声音可真好听,轻轻柔柔又不会让人觉得没有精神,让人听着就甜到了心里。可见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即使没有给郡王妃一副好相貌,也给了王妃一副天籁般的嗓音。
喜娘与几位皇室女眷见状,便纷纷开口表示离开,要去前厅凑热闹。
“今日多谢几位长辈帮着张罗,晚辈子陵感激不尽,”晏晋丘朝着几位皇室女眷作揖,“内子胆子小,还请诸位多多包容。”
“显郡王客气了,新嫁娘面皮薄是人之常情,你这做夫君的,要多疼人才行,”在场女眷都听出显郡王这话是希望她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她们今日能陪着显郡王来喜房,本就是与显郡王府比较亲近,自然不会多事,所以为首的老太妃便道,“咱们这些老太婆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早些歇息吧。”
等喜房的人都离开后,晏晋丘才亲手端起桌上的两杯酒,笑着走到华夕菀身边坐下:“夕菀,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这杯酒可不能不喝。”
温软白皙的手指不经意的划过他的手背,然后从他手中接过酒杯,那漂亮的手竟然把红玉酒樽衬得无比好看。
烛火下,那精致的眉眼让看惯各色美人的晏晋丘也心生惊艳,恍然间,他竟有些怀疑,世间怎么可能真有这样的美人?
手臂交缠在一起,就着对方的手把杯中的酒饮尽,晏晋丘接过空酒樽,对垂首站在一边的木通道:“撤酒桌,换一桌易消化的膳食来。”
“是,”木通躬身接过晏晋丘手中的两只空酒樽,晃眼看到了郡王妃露出袖子的手腕,心里咂摸道:这皮肤白得跟雪似的,可惜了不是个美人。
白夏等四人见王爷身边的人去准备膳食了,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后,朝两人一个福身,退到了门外守着。
“王爷,”等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华夕菀指着自己凤冠道,“能帮妾把这个取下来吗,太沉了,妾的脖子被压得生疼。”
凤冠由纯金打造,上面做的是飞凤含珠的式样,虽然做工十分精致,但仍旧架不住这是沉沉的金冠。
“是取这里的发钗?”晏晋丘抽出束冠的发钗,轻手轻脚取下沉沉的凤冠放到一边,然后动作极其自然的帮华夕菀捏了捏脖颈,帮她松缓筋骨,“确实挺沉的。”
因为取下了凤冠与发钗,乌黑的发丝便披散在腰间,晏晋丘手背触到那柔软的发丝,细腻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觉得府中最好的绸缎都比不上这一头青黛。
两人现在虽是夫妻,但却是首次见面的陌生人。晏晋丘见华夕菀静静坐在自己身边,便道:“日后我们二人相处,不必太过客气,你称我为晋丘就好。”
华夕菀抬首看着身边的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相貌确实出众,眼角微微上挑,有些沾染桃花的味道,偏偏言行举止间都透露着一种体贴的气息。她浅笑着道:“大丘为山,山又称陵,王爷的名字取得真好。”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齐齐露出一个笑,晏晋丘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王爷说得有理,”华夕菀笑了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低头取自己手腕上的几只镯子还有腰间的佩玉香包,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取下来也有不小的体积。
“郡王爷,郡王妃,膳食备好了,”木通在门外道了一声后,又稍微顿了一下才带着人把备好的膳食端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吃别的会引起积食,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用这些垫垫肚子,”晏晋丘起身执起华夕菀的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禀郡王爷,郡王妃,因为膳房的人不知道郡王妃口味,所以每种口味都做了两样,”木通把几样膳食口味的轻重介绍完以后道,“郡王妃您若是有什么喜欢吃的用的,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定让下面的人做得妥妥当当。”
华夕菀扯了扯嘴角,转而对晏晋丘道:“晋丘身边的人心思都很周到。”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跟她表忠心,实则是在告诉她,这个府上管家的是他?
这话没有晏晋丘的允许,这位叫木通的太监是没有胆子说的,看来是晏晋丘之前就暗示过?
“以后府上有谁不听你的,直接乱棍打出去,”晏晋丘把熬得香香的肉粥端到华夕菀面前,不甚在意道,“现在郡王府有了你这个女主人,总算能称得上是个家了。”
华夕菀接过粥,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旁边的木通却有些意外,王爷这话的意思是改变之前的主意了?他偷眼望去,只觉得脚下一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跪到地上去。
传说中因为长相吓人不敢出门的无盐女呢,这个绝世美人是谁?
木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更加不敢看郡王妃了,实在是因为这样的长相,太……招人了些。
他此刻脑子里只能想到四个字,那就是红颜祸水。
谢恩
古有《洛神赋》一篇来写洛神之美,晏晋丘对此素来有些不以为然,世间哪里真有这样的女人,如果真有这样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会发疯?
不过,在昨夜用过膳食,两人洞房花烛一夜后,他方才知晓何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他早上换好衣袍,看着坐在镜前梳妆的女人,明明不过是素手托香腮的动作,却被她做出了慵懒之美,让旁边看的人恨不得做被她握在手中的玉镯,只要能得美人一笑便足以。
因是新婚,又是要去拜见帝后,所以华夕菀挑选了一条广袖团花宫裙,颜色虽艳丽了些,但是等华夕菀把衣服上了身,却压住了裙摆上大红团花的艳丽,只会让人看她白皙的肌肤以及婀娜的体态。
看着镜中梳着飞仙髻的自己,华夕菀从首饰盒中选了一只鸾凤含珠步摇戴上,配得她额间的花黄也明丽起来。
白夏几人没有问郡王妃为何选了这只过于漂亮的金步摇,只是按照她的心意给她打扮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之处。
她们跟在郡王妃身边七八年时间,很少见郡王妃对打扮一事上心,平日里是怎么舒心怎么来。只有到了要去华三爷府上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郡王妃才会打扮一身符合侯府小姐的装束出门,像今日这样精心打扮,从发钗到香包都亲手挑选是从未有过的。
华夕菀用眉黛给自己描出最合适的眉形,甚至还用特制的笔描了描眼角,等亲手弄完妆后,她起身让丫鬟们整理自己身上的配饰香包之物。
每个女人都有懒散的一面,但是当她们需要出门见人时,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饰,就会成为她们的必需品。有些人喜欢用女悦己者容来形容女人精心打扮自己的行为,华夕菀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她出门前把自己打扮漂亮,不是为了什么男人,而是为了满足她自己那点爱美之心,世界上有哪个男人不想自己英俊一点,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更加漂亮。
偏偏男人们总以为天下所有女人打扮漂亮就是为了吸引他们,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脸才会这么自以为是。
她可以在家不见人时蓬头垢面,但是出门时,就一定会是光鲜亮丽的女王。
等丫鬟给她配好最后一个压裙角的璎珞,华夕菀才转身对坐在一边的晏晋丘浅笑道:“让晋丘你久等了。”
“能看美人上妆,也是一种享受,何来等字,”晏晋丘微微移开视线,走到华夕菀面前道,“天色不早,不如我们一起用过早膳便进宫觐见圣上。”
“一切都听你安排。”华夕菀颔首,知道晏晋丘母亲早逝,父亲显王也在四年前去了,所以无需给长辈奉茶。她嘴角含笑,自然而然的把手递给晏晋丘,让他扶着自己,出了内室到外面饭厅,就见一行丫鬟捧着各色菜式进了屋,摆好碗筷饭菜后又退了出去。
看来虽然没有女眷,但是这府上的规矩却没有半点松懈,华夕菀扫了眼屋子里其他垂首静立的太监丫鬟,与晏晋丘相携坐下后,由丫鬟们伺候着洗了一遍手开始用饭。
虽然菜的数量与侯府里相比多不了几样,但是她却能吃出用料比侯府里更加精细,想必木通这个管家做得非常称职,下面的人对显郡王这个主子也十分敬畏。
外面都传显郡王为人温和体贴,倒是不知用何种手段让下人这般敬畏他?
她借着喝粥的动作,看了眼身边的晏晋丘,从客观角度来说,晏晋丘皮相确实很不错,她上辈子混迹演艺圈也没见到几个长得比他更周正的男人。还有这一身气质,确实是一个勾人的男人,难怪在京城女眷里有如此盛名。
粥用的是精选紫米,细腻又有弹性,吃着爽口又不腻味,配菜也是清新爽口,很适合早上起床后用。她满意的想,嫁到显郡王府至少伙食上是不用担心了。
用完早膳,华夕菀用手绢掩着嘴角吐掉漱口水,然后接过帕子擦净嘴角,对晏晋丘笑道:“不知府上主厨是谁,这膳食做得很是爽口。红缨,赏主厨十两银子,其他厨子五两,余下在厨房当差的各半吊钱。”
红缨微微福身:“奴婢记下了。”
华夕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晏晋丘道:“嫁给晋丘,我日后有口福了。”
晏晋丘此时正洗完手,在擦手上的水珠子,听到华夕菀的话,便笑着道:“能把主子伺候舒心,就是他们的本分,也是他们的福气。”
华夕菀笑着道:“话虽是如此,不过下面人尽心办了事,总是要有所赏赐的,也要让其他人知道,这就是榜样。”
“夕菀说得有理,”晏晋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门吧。”
华夕菀点了点头,准备起身时,就见晏晋丘手已经伸到自己面前,她也不扭捏,把手递到对方的掌心,顺势站了起来,跟着晏晋丘出了屋子。
两人住的主屋外面有一个不小的园子,里面种着奇花异草,还有嶙峋的假山,看起来颇有几分意境。出了主屋,外面有很大的一片莲池,莲池上修建着九曲回桥,华夕菀从桥上经过时,看到池水中有几只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这显郡王府也挺有意思,主屋依山傍水,倒是很好的一个风水格局,更不提这一池有着吉祥意思的莲花,可见当初的老王爷修建王府时,用了不少精力。
出了垂花门,早有两顶软轿候在外面,华夕菀上了轿子,待轿子抬到大门外,她下了轿子,看了眼王府门口颇有气势的一对石狮子,又扫了眼四周,并没有什么凑热闹的路人,唯有站得笔直头颅未垂的侍卫。马车前的六匹玄色骏马身上没有一点杂色,把脖子上的铜铃衬得格外显眼。
“来,”晏晋丘站在马车上,弯下腰朝华夕菀伸出手,“上来。”
眼前的人穿着雨过天青色蜀锦软绸袍,一头乌发用白玉冠束着,那微笑的模样以及伸出的手,确实好看得像是女子想象中最完美的男人。华夕菀笑着把手递给他,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步摇轻轻一晃,晕染出一抹女儿家特有的娇羞。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缺点。
“小心,”晏晋丘环着华夕菀的腰坐下,“到了宫里别紧张,一切有我。”
华夕菀笑着垂下眼眸:“嗯。”
启隆帝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有能耐的男人,当年能在几个兄弟中夺得皇位,就足以显出他的本事。他继位后,也证明也他适合做一位帝王,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子息薄弱。在这一点上,他其他几个兄弟倒是比他强上不少。
华夕菀知道晏晋丘上面有一个胞姐,还有一个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庶弟,只是她没有见过两个人,所以也不会贸然在晏晋丘面前提起。
进了皇宫,华夕菀发现这里虽然与她前辈子参观过的故宫格局有所不同,但是给人气势却是相同的。确切说来,因为上辈子她见过的故宫早已经没有封建统治者的身影,已经成了观景的地方,那种森严感已经消了不少。而这里的皇宫,在她踏进来后,就感觉到了一种等级森严的味道。
路上遇到他们惶恐行礼以及躬身避视的宫女太监,还有领路太监小心翼翼的态度,都让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皇家。这是她上辈子扮演皇后也体会不到的一种东西,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威严吧。
启隆帝居住在承章宫的广阳殿,晏晋丘与华夕菀到了外殿候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启隆帝身边得用的马公公就朝二人走来,告诉他们皇上宣见。
“奴才还不曾贺过郡王爷大喜,”马公公躬身道,“祝郡王爷与郡王妃早生贵子。”
“承马公公吉言,”显郡王笑了笑,倒也没有刻意去讨好皇帝身边的人,“劳烦公公带路。”
“郡王爷客气,”马公公恭敬的往旁边退了退,微微躬身领着两人往广阳殿走,从头到尾都没有因为好奇去打量华夕菀。
“请郡王爷,郡王妃稍等,”到了正殿门外,马公公行了一个礼,才进了殿内汇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体面的太监请两人进去。
“臣侄携内子拜见皇上。”晏晋丘带着华夕菀走到殿前,华夕菀只看到一个明黄的衣角,便跟着晏晋丘跪了下来。
在晏晋丘领着华夕菀进殿门的那一刻,启隆帝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但是在晏晋丘跪下后,脸上的笑意又恢复了常态:“小马子,快把郡王爷扶起来。”
马公公与身边的一位女官面带笑意伸手去扶两人,华夕菀对扶她的女官微微颔首,便站在晏晋丘身边沉默不言。
“自家人哪里用的这般客气,都快坐下,”启隆帝爽朗一笑,作为大伯他不可能去盯着侄媳妇看,自然把视线落在晏晋丘身上,“如今您成了家,就该多把心思放在政事上了,朕还盼着你这个帮手让朕轻松轻松呢。”
“皇上言重了,臣侄年轻不知事,皇上您不嫌弃臣侄做事不稳妥,已是臣侄之大幸,实在没有颜面担下帮手二字。”晏晋丘举止言谈间带着一些书生气,外面人传言他才华过人也不是依据。
“年轻人多学学就会了,”启隆帝大气的表示并不在意,十分慈爱道,“义安候府家风严谨,又是知礼世家,他们家养的女儿定是好的,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臣侄谨记皇上教诲,”晏晋丘起身朝皇上行礼道,“臣侄在此谢过皇上恩典,若不是皇上您,臣侄又岂能娶得如此贤妻。”
华夕菀把头埋得更低,让自己羞涩的意思表露得更加明显。
启隆帝扯着嘴角笑了笑:“呵呵,你是朕的侄儿,朕又怎能不替你们这些晚辈打算。”
“臣侄让皇上您费心了。”晏晋丘亦露出了几分笑意。
后宫之人(修)
“朕听闻显郡王妃身子弱,宫里太医甚多,子陵你且记得给自家王妃好好调理身体,”启隆帝视线从华夕菀身上扫过,一副长辈的语气道,“朕还等着抱侄孙子呢。”
“是,臣侄谨记。”晏晋丘应了下来。
“太后她老人家这些日子正念叨你,想必此时已经等急了,朕便不留你们了,”启隆帝与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赏了一些东西下来后,就开口让两人离开了。
马公公把两人送到宫门外,目送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瞧清显郡王妃的模样,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对方是个美人,并不似传闻中那样,是个无盐女。
刚转身回到广阳殿外,马公公就听到屋里传来物体坠地的声音,他脚下一顿,随即疾步进了殿内,就见皇上把桌案上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上,显然是动了大怒。
殿内伺候的人全部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马公公当下便跟着跪下道:“皇上,请您息怒。”
“息怒,朕拿什么息怒?!”启隆帝没有料到自己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义安候府的女儿根本不是传闻中的无盐女,而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尤物。就算显郡王不是耽于美色之色人,面对那样的倾城之貌,也会用心不少,那又怎么可能引起他与义安候府的矛盾?!
想到自己亲自送了一个帮手给晏晋丘,擅于算计的启隆帝便觉得心头火起,看殿内一干子唯唯诺诺的宫侍也格外不顺眼,“通通拖下去,赏十个板子。”
宫侍们不敢求情,被拖出去打了十宫杖后,才松了一口气,至少命保住了。
马公公虽然也挨了十板子,但行刑的人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的人,即使皇上一时心头不顺罚了他,日后这位也一样是皇上跟前得用之人,所以他们板子举得高,打得响,实际上用的劲并不大。
十板子一完,便有小太监上前扶住马公公,甚至还有端茶送水的。马公公臀部有伤,也不敢坐,只好让一个太监扶着自己,让自己靠着柱子站着喝茶。一碗茶下肚,马公公才缓过气来,他不比那些年轻太监经得住折腾,这些年在宫里熬下来,身子早虚了不少,现在也不过是靠那些好药虚撑着。
“行了,你们在皇上跟前伺候时也尽心些,”马公公承了这些讨好他之人的情,便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至于别的却再不开口。
在场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听出马公公这是在暗示皇上近来心情不好。他们聪明的不再多问,只是小心的送了马公公回去,各个心上的弦都提了起来。
福康宫中,皇后陪着太后聊天解闷,虽然气氛算不上热烈,但好歹没有冷场。这些年来,皇后也习惯了这种气氛,所以不见半点尴尬。
太后并不是皇上生母,只是当年皇上与显王都养在太后名下,皇上登基后,就被尊封为母后皇太后。太后平日里并不太爱插手后宫里的事,与皇上也维持着母慈子孝,这些年皇上对太后倒还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