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在座虽然都是与华家比较亲近的人,但是很多话都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的。等晏晋丘以及几位男客被父亲带到书房去后,华夕菀笑着道,“好久没有回府,不知二堂姐是否愿意陪我在府里走一走?”

这么冷的天,还飘着细雪,有什么可走的?

在座诸人知道这是两人有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很识趣的没有拆穿,卢氏笑着道:“院子里前些日子淘换了些新玩意儿,你们姐妹俩可以去瞧瞧,只是外面飘着雪,可不能着凉了。”

华夕菀笑着应下,由白夏伺候着系上狐毛披风,捧着暖手炉与华楚雨一起出了内厅。

年轻一辈的几乎走得干干净净,在座都是有儿有女的,就把话题转向了家长里短,不过鉴于华依柳还在,也没有谁去提教养儿女的事情,免得给对方的伤口撒盐。

“王妃与我们家二姑娘感情倒是好,”姚氏是个有些势力的小人,不过见到华夕菀待自家女儿的亲近劲儿,她笑眯眯道,“早年她们姐妹两人就爱凑在一块,现如今三姑娘成了王妃,两人还似当年似的。”

“可不是么,当年三丫头为了救落水的二姑娘,在床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些年也一直落下个畏寒的毛病,到了这两年总算是痊愈。这样的情谊,一般人是能比的么?”卢氏一直不给姚氏脸面的主要原因就在当年那事上,自家丫头救了老三家的孩子,她虽然心疼,可是也不会怪在孩子身上,可是之后老三家做的那些事,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当年在背后诽谤夕菀的人中必有姚氏,就连张氏也在中间出了不少的力,也不知道这两个妯娌做这些事图什么,她们自个儿也有女儿,难道不能将心比心么?

如果不考虑大姑娘与二姑娘母亲的作为,卢氏是比较看好二姑娘的,大姑娘虽然容貌才华不错,但是心性却不稳定,说狠不够狠,说善不够善,手腕眼界也不够。身为女人,可以没有容貌,没有最美的姿态,但是却不可缺的是心态。

二姑娘虽然摊到姚氏那个有些拎不清的母亲,但是姚氏待二姑娘却是没得说,二姑娘的性子又随了老三的个性,才貌相宜,又有一颗通透的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如果这世间女儿能如男子般出将入仕,不知天下能出多少奇女子?只可惜不管天下女人有多惊采绝艳,也只能屈居于后宅,把灵性才气渐渐磨成了家长里短,油盐酱醋茶。若是嫁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品格端正的人,倒还算是福气,若是像大丫头那样……卢氏叹了口气,不管朝堂上关系如何,只盼二丫头不要像大丫头那般,遇到衣冠禽兽。

“就在前面坐坐吧,”华夕菀指了指前方的观月亭,她与华楚雨并肩前行,身后跟着一长串伺候的丫鬟,玉骨泼墨伞撑在她的头顶,让她觉得有些压抑。

两人在亭中坐下,下人们给两人点好炭盆,倒好热茶,备好点心,便要退到亭外。

“外面下着雪,你们都去屋内躲着吧,只余两个人在亭中伺候便足够,”华夕菀觉得为了摆个排场就折腾一干子下人没必要,所以干脆让这些人到屋里待着,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在亭子里烤火。

丫鬟们听到后,心里都很高兴,欢天喜地的退下了,只留下白夏与红缨,还有华楚雨一个近身丫鬟留在亭中伺候。

红泥小炉中煮着茶,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白气,也发出水沸腾的声音。

茶已经煮得太过,可是谁也没在意,华夕菀捧着暖手炉道:“我方才见二姐似乎不是很高兴,是林家那位世子不太妥当吗?”

华楚雨看着华夕菀白皙红润的脸颊,淡然的笑着摇头:“何来妥与不妥,不过如此而已,生为女子,最终决定自己是否风光的道路只有丈夫与孩子,注定了要依靠别人才能拥有其他的命运,又何来这么多妄想。”

华夕菀怔忪的看着华楚雨,突然想到徐王府世子妃说过的那些话,还有盛郡王妃无法生子后的疯狂做派,心里有些难受。男权时代,女人但凡有些微不符合他们利益的想法,最终只会落下“不守妇道”的罪状。

男人总是标榜“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就是害怕女人知道多了,思想眼界放开了,就不会一心一意为他们服务,所以他们才犹如卫道士般,对女人提出了诸多符合男性利益的要求,而他们却可以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只要对嫡妻尊敬两分,便能得个君子的名头,还可以大方的表示,妾只是个玩物,妻才是正道。

华楚雨对她说出这一番话,说明她是心有不甘却因为无法改变而不得不妥协。华夕菀为这些优秀的女子难过,亦为自己叹息。

她认识的这些女人中,各有特色,就连与晏晋丘不对付的皇后,也是个极有手腕的女人,而这些优秀的女人们,又有几个活出了自我。

就连她性格泼辣的母亲,也不过是言行略大方些而已,实际上也不过是守着后宅一片天地而已,还因为她的性格,父亲又无妾侍,让她得了一个河东狮的外号,偏偏在背后嘲笑母亲的,还多是女人。

“二姐为何这么想?”华夕菀叹口气,“不管世道如何不公,但是只要好好活着,总能想出让自己活得更好的方式,人总要给自己留些想头。”

“外面都说显王夫妇情深似海,妹妹得到全京城女眷的艳羡,难道就没有任何遗憾的地方吗?”华楚雨看着亭外飞扬的雪花,“从小你就是个特别的人,或者说在我眼里,你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雪越下越大,发出簌簌声,亭中一时寂静 ,红泥小炉上煮着的沸水咕咚声就显得格外的大。

“我其实不过是个俗人,”华夕菀笑了笑,“我会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妥协一些东西,也会做一些自己曾经不喜欢的事。”

华楚雨笑看着华夕菀,表情格外的温柔:“如果妥协能让你过得更好,那么妥协便是值得的,能屈能伸本就是你的特别,可是我自己却不一定能做到你这般。”

华夕菀看着华楚雨这样的笑,一时间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有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她自己也不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聪明人。

见她没有说话,华楚雨继续道:“合文候府是太子妃母家,听说太子妃乃是继夫人之女,这位世子乃是原配所出,林家与太子一脉并不是十分亲近,所以皇后才对太子妃有所不满。”

听完这些,华夕菀神情不变,她想知道华楚雨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等我嫁到林家,我会尽力让林家离太子一脉远些,”华楚雨放下茶杯,握着华夕菀的手,“夕菀,我们姐妹三人,总该有一个人活得顺心些。”

华夕菀手背微颤,她看着华楚雨,突然想到八年前她跳下水救华楚雨上来后,华楚雨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妹妹,我拖累你了。”

没有想到,一经这么多年,她却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

“我们都该过得好好的,”华夕菀回握住华楚雨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二姐,你且记得,多为自己想一些,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让自己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华楚雨轻笑出声,“妹妹这句话,姐姐记住了。”

华依柳撑着伞看着不远处亭中相谈甚欢的两人,神情莫测的垂下眼睑对身后的丫鬟道:“去告诉两位小姐,说快要准备开席了。”

等丫鬟朝观月亭走去后,华依柳才面无表情的收回自己视线,她们姐妹三人,华楚雨与华夕菀永远都是走得最近的两个,而她不过是两人的陪衬,容貌比不过华夕菀,才华比不过华楚雨,也许在她们两人眼中,自己不过是笑话而已。

她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却看到显王殿下撑着一把墨骨烟雨江南伞走了过来,她脚下一顿,对着显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显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朝观月亭的方向走去。

她回头看去,就见华夕菀从亭中石阶上走下来,刚走下第一阶,就被显王扶住了手,显王手中的伞也朝她身边偏移了大半。

两人共撑着一把伞,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旁边看了遍会觉得艳羡无比。

华依柳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快压不住了。

第63章 难堪

“手怎么这么凉?”晏晋丘摸着华夕菀的手,皱了皱眉,宽大的手掌把华夕菀的手紧紧包裹住,“天这么冷,以后有什么想说的话,就把人叫到府里陪你小住几日。”

“你不是说在雪景也是一绝么,怎么现在这般庸俗了?”华夕菀另一只手捧着手炉,任由晏晋丘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牵她。

“只要是为你身体好,庸俗点也没关系,”晏晋丘笑了笑,干脆松开华夕菀的手,伸开手把人环在手臂肩继续往前走。

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华楚雨:显王殿下,您秀恩爱的时候,好歹要顾及一下身后还有别人好吗?

回到正厅前,晏晋丘收回自己的手臂,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把伞递给身边的木通,贵气逼人的与华夕菀并肩进了大门。

原本还很热闹的正厅见到夫妻二人进来,都安静下来,客气的见礼后,众人就被华家几位晚辈引到饭厅落座。

华家人多次邀请晏晋丘与华夕菀上座,不过次次都被晏晋丘拒绝了,他朝着华和晟作揖道:“泰山大人盛情相邀,子陵原不该辞,只是在座有长辈在,岂有晚辈上坐之理,还请泰山大人成全子陵一片心意。”

晏晋丘给足了华和晟的颜面,华和晟心里自然高兴,面上偏偏只能做出为难之色邀请老太太上座,然后与卢氏一左一右挨着老太太坐下了。

不过晏晋丘虽然让了三位长辈坐前面,华家其他人可不敢坐在夫妻二人上首,所以晏晋丘与华夕菀依次在华和晟下首坐下,也没人说什么,反而要称赞两人仁孝。

老太太虽然身体还算健康,不过怎么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桌上的菜虽然讲究福禄寿吉祥之意,但大多是清淡或者甜软之物,华夕菀吃过几口后,便觉得自己满嘴都是甜味。

因为是家宴,大家讲究热闹,便不用下人伺候布菜,一些合华夕菀口味的菜,离她有些远,幸好还有一个手长的晏晋丘在,她才没有饿肚子或者失礼的危机。

“姐姐,你怎么不动,不合胃口?”华青茂因为之前的事,自觉愧对华依柳,所以华依柳和离归府后,所以就常常关心着她,见她突然不动筷子,便小声问道,“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华依柳脸色带着病态的白,对华青茂笑了笑,就垂首继续用碗里并不合胃口的菜。经过这么多事情的波折,她早看惯了人情冷暖,小小的饭菜合不合胃口,根本不那么重要。

她和离后独居侍郎府一个院子中,因为母亲对她的冷淡,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多有懈怠,若不是华青茂这个弟弟常常关照着,只怕她这个侍郎府嫡小姐还会受下人的苛待 。

想起母亲怨恨的脸,口中大骂因为头胎的她是女儿,身为母亲的她受过多少委屈时,华依柳就觉得自己跟母亲可悲又可笑,心中的恨意也渐起,若当初生下她的时候,嫌弃她这个女儿丢了她的脸,让她听了闲话,何不趁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把掐死她?

这样自己不用遭这些罪,她这个母亲也不会因为当初生女儿被人说闲话,岂不是皆大欢喜?

“显王妃与显王真是夫妻情深,”同桌的罗太太音量虽低,但是却又保证邻桌的人能听见,“我说句越矩的话,方才见王爷与王妃携手走过来时,若不是往日见过王妃,我差点都以为两人是画卷中的神仙眷侣了。”

华依柳冷笑,这位罗夫人还曾经在背后说过华夕菀有这么一副容貌,若是被人知道,恐会引起祸事,又说华夕菀为人懒散,不是宜室宜家的女子,现在转头就换了一副嘴脸,真是能屈能伸得让人佩服。

宴席结束后,众人就在府里的戏台子下面坐好,开始看台上一些伶人表演,华夕菀上辈子演的第一个角色就是花旦,画了厚厚的戏装,结果出了镜头没有两分钟,就因为刺杀男主被侍卫一刀捅死。

为了演好这个只有一分钟的龙套,她还专程去向学戏剧的朋友学了唱腔与身段,现在想想前世,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哐!”身后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华夕菀回头看去,就看到张夫人一脸尴尬的坐在椅子上,她的面前碎了一只茶盏,泼在地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弟妹这是作甚,难道是茶太烫了么?”张氏微微抬着下巴,面色有些倨傲道,“来人,给张夫人换茶。”

华夕菀见张氏如此刁难过继来的弟媳妇,眉头微皱,但是她作为一个外人,却是不好多管这种事的。

“可烫着了?”张劭几步上前,小心的捧起妻子的手,见她手背上一片红,顿时心疼道,“怎么烫得这般厉害?”

“弟弟何必做出如此儿女姿态,来人,去给张夫人请太医。”张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个半路得来的弟弟与弟媳亲昵的模样,面色不太好看,“看来是我们慢待了贵客。”

张氏脑子出问题了么?就算她真的不待见张劭和他的夫人,好歹也该看到她父母的面上待两人客气些,张家两老如今已经年迈,总是要有人伺候在跟前的,她把张劭得罪得这么狠,对她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她认为张劭过继给她父母,能得不少家产以及爵位,所以心生不忿,对张劭夫妇二人百般看不顺眼?

华夕菀并不知道,张氏因为华依柳的事情与与丈夫儿女关系弄得十分僵硬,华治明更是从未再与她同房,她如今在家中,竟是被三个家人当做了透明人。

心里不高兴,她又无处发泄,如今终于来了送上门的张劭夫妇,她就忍不住刻薄了,说难听一点,不过是那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支撑着她做出这种事而已。

“长姐此话言重了,我们夫妻二人,本是过平凡日子的人,因天恩浩荡让我二人能伺候在父亲母亲膝下,我们自是感激不尽。侯爷与侯爷夫人都是大度光明之人,又怎么会慢待我们。”张劭冷着脸朝张氏作揖道,“内子身子不适,请长姐宽恕我们失礼之处。”

说完,他转身向老太太还有华和晟告罪,准备带人离开了。

华和晟对张劭的印象颇好,所以也没有为难他,反而让人去请太医到张府等着。卢氏也叫人拿来了烫伤膏,让张夫人涂上药膏,好缓解疼痛。

在卢氏看来,张夫人确实没有大家气度,但是所谓的大家气度是靠金银养出来的,张氏自诩高贵瞧不起人,不过是幼时吃穿用度比别人好罢了。要真论起来,卢氏做的那些事,还真不像世家女子能做出来的。

华夕菀眼见夫妻二人走到自己面前请辞,她忙客气的伸手扶起向自己行礼的张夫人,柔声道:“夫人近日要少用味重之物,不然留下疤就不妙了。”

“多谢王妃挂怀,臣妇记下了。”

张氏冷眼看着华家对客客气气的送走张劭夫妇,心里越来越难受,如今在华家,她就像是个外人般,被他们一家人孤立了。

一场热闹的寿宴被张氏弄成这样,老太太心里有些不高兴,只是在场还有其他人,她也不好发作,干脆就当什么没有看见,只专注的看着戏台上。

华夕菀与晏晋丘也不久留,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最后华夕菀离开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是一件漂亮的狐裘披风。

抚摸着披风上柔软腻滑的狐狸毛,华夕菀对坐在身边的晏晋丘道:“两年前,我曾经想让母亲给我做一件狐毛披风,母亲应下了,可是后来因为皇上下旨赐婚,母亲就忙着替我准备嫁妆,做披风的事情就搁下了。”

“时间过去两年,母亲还记着当初答应我的事……”华夕菀笑了笑,抱着狐毛披风道,“父母教养我十余年,这份恩情,我此生只怕都难以报答了。”

“他们待你好,是他们疼爱你,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报答,真正的感情,是无法用多少来衡量的。”晏晋丘看着华夕菀手里的披风,毛色很纯,竟是找不到一根杂色毛,缝合处也很自然,瞧不到半分缝合的痕迹,足以看出做披风的人十分用心。

“你说的对,”华夕菀笑得弯起了眉角,“是我想得岔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边,晏晋丘无声笑了笑。

张氏回到府里后,就砸了一套茶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及门外战战兢兢的下人,她怔怔的坐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响起了打更声,屋里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已经被点亮。

“来人,掌灯。”

她站起身,摸了摸有些沙哑的嗓子,恍然察觉自己因为坐得太久,又不要人进来,屋里没有炭火,她手脚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等掌灯的丫鬟进来,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歇下了。”

“少爷呢?”

“少爷还在温书,说是为了明年春闱,所以要静心学习。”

张氏心中稍作欣慰,随即追问道,“我让厨房每天给少爷熬的养身汤他喝得还合胃口吗?”

丫鬟剪灯芯的动作微顿,随即道:“奴婢不清楚。”实际上,夫人让人送去的汤,少爷全部让人收下去了。

可是这话她不能说,夫人也不会想听。

张氏面色微变,随即叹息一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64章 掐架

京城因为近来发生的几件大案子,很多官员人人自危,有关太子有可能被废的传言越演越烈,连盛郡王一派的人都跟着小动作不断。

不过显王府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所以太子与盛郡王两脉斗得再厉害,华夕菀这个王妃也很清闲,也不管东家请西家邀,全部都以身子不适拒绝了。

自从前两日给老夫人贺寿后,晏晋丘就养成了一个新爱好,那就是没事给华夕菀煮一壶茶,然后两人临窗而坐,边喝茶边赏雪,桌上还要摆上几样精致可口的糕点,几本有趣的山谈野怪传本,偶尔还会召来府里养着的琴师乐师来吹拉弹唱营造一下气氛,小日子悠闲得神仙也不换。

所以,当夫妻二人听歌赏雪时,听到下人来报临平郡主求见后,互相看了一眼,发现了对方眼里一点遗憾。

虽然不太想动,不过对方是晏晋丘的姐姐,不管感情如何,论理她不能不见,所以她只好略打扮一下后,与晏晋丘一起到正厅去见了客人。

自从临平郡马遇刺后,华夕菀就很少见到临平郡主,所以当她看到正厅里那个神情憔悴的女人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临平郡主虽然比晏晋丘要大两岁,但是因为保养极好,所以看起来仍像一个没过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可是现在的她竟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明明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龄,看起来竟有三十岁般的沧桑。

见到他们夫妻二人出来,临平郡主坐在椅子上的背脊不禁僵了僵,随即微微抬着下巴道:“如今要见弟弟一场,是越来越艰难了。’

晏晋丘见她这番模样,也不跟她争辩,扶着华夕菀的手坐下后,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所来是为何事?”

“怎么,我这个姐姐来看看弟弟弟妹都不成么?”晏金绫冷笑一声,把玩着自己涂着丹寇的指甲,“难道弟弟不曾听过京城里的那些传闻?”

晏晋丘端着茶杯不语,显然是不想管临平郡主的事情,华夕菀扶了扶鬓边的凤钗,好像是该她出场的时刻了。

“不知姐姐指的是哪件事?”华夕菀温柔一笑,喝了一口茶,刚才多吃了几个点心,现在口有些渴。

“世人都说显王妃容貌出众,心细如尘,我看传言有虚,因为你除了有这两个优点外,还有睁眼说瞎话的能耐,”晏金绫把茶杯放在一边,“京城里的传言,又有那几件值得我走这一趟?”

说得好像我求着你走这一趟似的,华夕菀眉梢微动,“呵呵。”

晏晋丘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想起华夕菀曾经说的一句话:每个呵呵背后,就是我懒得搭理你的意思。

“子陵,当初是姐姐不对,可是看在你外甥与外甥女的份上,你帮姐姐一把。”晏金绫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能对晏晋丘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退无可退之地了。

华夕菀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晏晋丘,默默的垂下了眼睑。

她知道临平郡主为什么来求晏晋丘,因为现在整个京城出了晏晋丘外,已经没人能救得了她。关于临平郡马之死,大理寺有两个猜测,一个是太子杀了郡马,另外一个就是临平郡主自己下的手。对于帝后二人来说,把整件事推到临平郡主头上是最好的选择,用别人的女儿换自己儿子的安宁,怎么想怎么划算。

如果不是因为太子身上还有丽美人的事情没有解决,只怕临平郡马的事情已经推到临平郡主头上去了,只可惜太子坑爹事情太多,让帝后想把事情抹平都没办法,所以临平郡主现在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这个案件最后结果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她就是太子,谁会愿意为了她去得罪皇帝?如果严重一点,甚至都能与造反或者诬陷太子的扯上关系。

“大理寺的官员清正严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一定能插个水落石出,我不过是个空头王爷,只怕无能为力。”晏晋丘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姐姐说这话,让我很是惶恐。”

“晏子陵!”晏金绫猛的站起身,狠狠的瞪着晏晋丘,半晌后颓然的坐回椅子上,“究竟要怎样你才愿意帮我?”

晏晋丘似笑非笑的看着晏金绫:“姐姐,我已经说过了,大理寺的官员清正严明,你不必担心这些事。”

晏金绫紧咬着下唇,眼眶微红的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笑着却冷酷无情的男人:“难道你真的半点情分都不念么?”

“呵,”晏晋丘轻笑出声,“姐姐这个笑话可真有意思,当初你出嫁时说过的话,难道随着临平郡马的死亡,也跟着忘了?”

晏金绫面色一白,怔怔的看着晏晋丘说不出话。

在这凝重的气氛下,华夕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最近天越来越冷了。”

闻此言,晏晋丘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确认她的手暖和着后,才道:“晚上吃暖锅,正好你前几日念着,我已经让人备好各色野味,煮出来的味道一定不错。”

“嗯,”华夕菀打了个哈欠,“真是春夏困秋乏冬懒,一年四季竟是没几个日子想动弹的。”

“性子惫懒的人,什么时候都觉得困,”晏晋丘笑着道,“瞧着你整日过的悠闲日子,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这可是你羡慕不来的,我有个包容我,爱护我,养着我的丈夫,你有吗?”华夕菀挑眉,一副拉仇恨的表情。

没有男人不喜欢这种话,因为听似挑衅,实则是对自己丈夫的夸赞,晏晋丘同样不例外,他被华夕菀这句话哄得喜笑颜开:“你说得对,你有这么好的夫君,确实应该过这样的日子。”

旁边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晏金绫觉得自己火气越烧越旺,差点就要绷不住了。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当她不存在还是嘲笑她出嫁后过的日子?

“你们便是不愿意帮我,又何必嘲笑于我?!”晏金绫站起身,眼中带泪道,“你们是想逼死我么?”

“从头到尾想要逼死你的是你自己!”华夕菀冷声道,“初见姐姐时,我处处客气,处处礼貌,可是你却处处给我难堪,难道这也是我逼你的吗?”

“后来在京城里,每当有你在场时,你何时给过我颜面,我是否跟你计较过?”华夕菀看着她,“当年你抛下幼弟,坚持要嫁给一个男人,京城里的人都说你们的母亲教养不出好孩子,不仁不孝,连带着晋丘也被人诟病,难道这也是别人逼你的么?”

《八宝妆》